5 (5)
游戲一樣,什麽時候玩性過了,大約就是他拆穿她的時候。
“那臣告退了。”
可往往總有人會出其不意,好比說這位先皇的長子,祁王言昭軒,淡然地叫住了她:“樓相請留步。”
樓卿宸站住了腳,忍着渾身的不舒轉過身服躬身道:“不知祁王殿下有何吩咐?”
☆、不就抱你一下嘛
樓卿宸還未出仕的時候,就聽陰子遠說過這位祁王,陰子遠對他的評價是四個字,狼子野心。
不過樓卿宸光看着言昭軒的面相,也知道此人不好想與,長得就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要不是娘家底子弱,當年奪嫡的時候,未必會輸給現在的永寧帝。
樓卿宸其實不太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況且陰子遠查出些眉目,那便是祁王依舊有反心,一旦有機會,時刻都會發起一場內亂。
祁王作為長兄,現在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卻老成的跟常開森一樣,樓卿宸覺得這也是種本事,只是她今天不舒服,不太适合久留,但是看這個祁王纏人的樣子,大約是不會讓她快些走了。
“本王不過是想同樓相說兩句話,樓相為何要把眉頭蹙得這樣緊?莫非是不想同本王說話?”
樓卿宸剛想說一句豈敢,六聲沉悶卻徹響了整個天際的鐘聲打斷了她,肅穆而蒼涼……
六聲……是為後宮太妃所敲的喪鐘,言昭華面色嚴肅起來,沉沉道:“又有太妃故去了。”
樓卿宸道:“是惜太妃吧,昨日我遇到重寧公主,她說惜太妃已然病危。”
殿中一片沉寂,祁王也不再說話。
一位內侍匆匆而來,看到樓卿宸還在這裏甚是欣喜,忙道:“樓相還在就好了,常大人讓您即刻過去一趟呢,他說書已經找到了。”
樓卿宸并未問常開森借書,凝神一想,大約是常開森臨時有要事找她,才出此下策,樓卿宸躬身請辭道:“兩位王爺,臣有事要先行一步,先告退了。”
樓卿宸腳下生風,幾乎是飄去的太史院,剛剛幾聲喪鐘敲得她頭腦發脹,都有點耳鳴了,一進門,就看到常開森難得嚴肅的臉,樓卿宸知道,連常開森都能嚴肅的事情,那一定是大事情。
常開森似乎略艱難地張了張嘴,語氣有些哽咽,沉聲道:“惜太妃殁了。”
樓卿宸沒想到常開森會是這樣的反應,應道:“我聽到鐘聲了。”
“你看看這個吧,看完就燒了它。”常開森從一本書裏抖着手取出一封信,交到樓卿宸手上。
懷着好奇,樓卿宸取過信來看,卻在讀信的過程中雙手也開始不住的顫抖,等她讀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幾乎是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手一松,信紙就要落地,常開森矯健的伸手一撈,利索地抓了起來,放在旁邊的蠟燭上燒了。
常開森長嘆一口氣,滿臉的懊悔,又好似如釋重負,啞着嗓子道:“這些年,是我們錯怪她了,現在她解脫了。”
樓卿宸拖着沉重的腳步轉身離去,手緊緊地敲上門框,指甲都快要摳進木頭裏,卻眼前一黑,人軟軟地倒了下去,她似乎依稀聽是誰焦急地喚了她一聲卿宸……
等她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了,眼前是放大的陰延庭和秋生的臉,樓卿宸擡手揮了揮。
“阿彌陀佛,少爺你總算醒了。”秋生撫着自己的小心髒如釋重負。
樓卿宸身體癱軟起不來,懶懶地應了一聲,一邊應着,一邊聽到陰延庭在一旁陰測測道:“讓你逞強吧,看你以後還逞不逞強了。”
不對啊,面前的人不是早上還義正言辭的支持自己帶病上朝麽,怎麽這會兒子好像更義正言辭的在指責自己帶病上朝呢?樓卿宸靈臺一陣清明,掙紮着起身,卻發現自己依舊好好地穿着朝服,親娘嗳,連頭發都沒拆,對了,自己剛剛是怎麽暈過去的來着?哦對,在太史院門口,那暈過去之後呢?是怎麽回來的?樓卿宸眯着眼看陰延庭:“對了,我怎麽回來的?”
“本王抱你回來的。”
樓卿宸僵着脖子往那個“本王”看去,這個本王是瑾王……
樓卿宸差點一個跟頭磕在床沿上,陰延庭攤手道:“瑾王非要等你醒了再走,我也沒那個膽子趕他。”
難怪啊難怪,難怪自己沒脫衣服沒拆頭發就給丢在床上了。
言昭華優雅地搖着扇子,笑道:“還好樓相夠輕,不然本王肯定沒法将你抱回來。”
樓卿宸心裏又罵了句娘,這麽多下人留着不用,非要自己動手,就活該被累死。但是念在言昭華還是做了苦力的份上,樓卿宸還是挺感激他,雖然他這是自尋煩惱,于是她道:“多謝殿下出手相助,臣不甚感激,只是臣陋軀還要勞王爺親自相送,實在是臣的罪過,請王爺贖罪。”
但其實言昭華當時不過是恰好路過,然後看到樓卿宸這麽倒了下來,出于私心,他的确想也沒想就沖過去了,于是就這麽一摟一抱,就撒不開手了,尤其是将她橫抱起來的時候,他沒想到她居然這麽輕,或者說他從來沒這麽抱過女人,所以就覺得她輕,本來想抱一會兒就撒手,結果一抱就抱到了樓府來了,連在馬車上都讓她卧在自己身上。
嗯,原來抱女人是這麽個感覺。
剛剛在馬車上的時候,他是第二次這麽近距離的看她,就是因為這麽近距離,就是因為看了這麽久,他愈發覺得她是個女人,呸,他愈發肯定她是個女人,看着她疲累蒼白的病容,他目光放的柔和。
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沉重的擔子,一個女子,能堅持至此,也是不容易,只是她女扮男裝的目的,或者說,樓家讓她女扮男裝的目的,又是什麽,這麽多年,能瞞的一絲不漏,只讓外人都以為樓家有的是兩個孫子,很顯然是早有預謀的,那麽樓家,謀的是什麽,才讓一個弱女子冒着誅九族的危險出來。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而另一個問題他也在思考,那就是,自己就真的不拆穿她?
還有就是,為什麽不拆穿她?就因為她叫卿宸?
懷揣着這樣的思考,言昭華扔下一句“樓相好好休息”就搖着扇子走了。
樓卿宸看着他沉思的面容有些糟心,他究竟知不知道?可現在他知不知道都不是重點了,重點是要找陰子遠才是,樓卿宸推了一把陰延庭:“快,我有要事要找師父。”
陰延庭強行将她按下,責備道:“什麽要事要緊的過你的身體,不想明天上不了朝就給我乖乖躺好。”
樓卿宸一把推開他,憤怒道:“你快給我讓開!耽誤了這件事,一輩子都不夠你後悔!”
陰延庭怔了怔,似乎感覺到了事态的嚴重性,慌亂道:“秋生,快去绛雪軒把我爹叫過來。”
陰子遠匆匆而來,讓靳無歡守着門,房裏只留下三個人,樓卿宸被陰延庭勒令只許靠在軟枕上,不許起身。
“師父,惜太妃今日殁了。”
“我知道……”
“你解氣麽?”
陰子遠捏緊了手中的杯子,連同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是啊,解氣麽,自己居然記恨了一個女人十年。如今她死了,他只覺得凄涼……
樓卿宸深吸了一口氣,是時候說出來了,這個藏了十年的秘密,足夠震驚在場的兩個人,她閉上眼睛,道:“師父,今日惜太妃殁了以後,常叔将我叫了過去,給我看了一封信……是惜太妃寫的,她說……重寧公主,是寧王的孩子……”
被子落地清脆的聲音打破了一時的沉寂,陰延庭顫聲道:“你……你說什麽?你說重寧公主她……是寧王的孩子?”
樓卿宸沒有睜眼,繼續說道:“當年,寧王府的女眷全部下獄,那時候惜太妃已經有了身孕了,如若不是為了留下寧王最後一點血脈,她也不會出此下策,更何況,這也是寧王府所有女眷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太醫診脈的時候,難道不會查出來麽?”
樓卿宸終于睜眼了,緊緊地看着陰延庭:“你忘了麽,當初照顧惜太妃的醫女,是常叔他娘親啊!”
“原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執意要将公主的封號取為重寧。”陰子遠站起身,卻沒站穩,人晃了晃,手用力撐在桌上穩住自己的身體,自嘲地笑了笑:“呵,可笑我居然從來沒看出來,她一直守着這個秘密,直到臨死才說出來,或許她不知道還有我們在努力,但她竟然一個人努力了這麽久。”
“她比我會忍,我想,這十年,她過的一定比我苦,我欽佩她。”
“可現在惜太妃殁了,重寧公主才十歲,她日後該怎麽辦?”
樓卿宸臉上挂着深深的擔憂:“我也在想,雖然說皇上很照顧這個幼妹,但是她還這麽小,以後又是一個人,該怎麽辦?而且她現在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是寧王唯一的血脈啊,況且,要不要告訴她她的身世,也是個大問題……”
“不能告訴她!”陰子遠打斷了樓卿宸的話,“她守了十年的秘密到了臨死才告訴老常,是想讓他也保守秘密,她只想讓重寧好好的活下來,保住這血脈而已。”
樓卿宸這日看的分明,從來不會低頭的她師父陰子遠,第一次留下了這樣落寞的背影,帶着一抹絕塵隔世的孤寂。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不會愛你
樓卿宸一直不太知道瑾王言昭華是個善于思考的人,而且有的時候甚至腦洞開的有點大,好比說自從他出了樓府之後,就一直一個人在默默的思考,究竟樓家為什麽要讓樓卿宸女扮男裝呢?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呢?他們到底圖謀的是什麽呢?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陰延庭,他到底是什麽身份呢?樓卿宸的師父又是哪位高人呢?
這些都是問題。
言昭華思考了很久,才思考出個所以然來,他覺得,這些很值得推敲……
當日午後,一張寫滿了名字的名單悠悠轉手到了樓卿宸手上,陰延庭自顧自抿一口茶,頗為淡定道:“哝,你看好了,這上面是名單,當年,大約是這些人,爹的意思是,你可以動手了。”
樓卿宸掃了一眼這張名單,眼睛停在一個名字上,目光似着了火一般,好像要燃盡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孫蒙……”
陰延庭突然開始咳嗽,小心翼翼地将名單從她手心裏抽出來,勸道:“你淡定些,你把這個揉爛了,我還得再找一份。”
“那這一份怎麽來的?”
陰延庭攤手道:“我爹找到這一份的時候,就知道不是原稿了。”
“那……師父的意思是?”
“說明我們在查的同時,也有人跟我們一起查,而且,速度還比我們快,已經先拿到了這份名單,但是一定不是仇家,如果是仇家,肯定不會留下它,所以,肯定有人也在查當年的寧王案。”
樓卿宸沉吟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會是誰呢?難道還有人對當年的案子心存疑慮?”陰延庭摸着下巴沉思。
“對當年的案子心存疑慮的人又很多,但是,有膽子去查的人就不多了,且還有本事弄到這張名單,更是奇怪了,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陰延庭挑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少爺,藥好了。”秋生端着冒着熱氣氣味苦澀的藥進來,引得樓卿宸聞到這個味道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手一揮,陰延庭虎着臉把藥端到她面前,冷冷道:“喝。”
卿宸往藥碗裏瞅了一眼,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端起碗仰頭一口悶,陰延庭看着空碗笑了笑,哄小孩似得拍拍她的肩膀,滿意道:“這就對了嘛,這些年的苦都過來了,這碗藥算什麽。”
樓卿宸還依舊沉浸在剛剛的苦藥裏面無法自拔,表情苦悶的很,靳無歡端着一張同樣苦悶的臉進來了,聲音悶悶道:“卿宸,我娘的玉……”她張開手心,一塊翠玉好好的躺在她手心,就是挂玉的繩結散落了。
“這玉時間久了,繩結脫落很正常,我拿去讓常叔給你重新弄。”樓卿宸接過玉,小心地收着。
“那我去給主上辦事了。”
樓卿宸看着靳無歡的身影若有所思:“這也是無歡的執念。”
“那你呢,你的執念,是什麽?”
她的眼神猶如暗沉的星光,雖然不夠明亮,但是藏着一絲暗光,她微微揚起嘴角:“延庭,我一直覺得你知道的,但是,你現在又來問我做什麽?”
陰延庭似有些激動,分貝放高了些:“我知道,可是你是個女人,你不該做這些的,當初明明可以讓我替你去……”他話至此,卻突然戛然而止,話語中帶着絲無奈和失望:“如果可以,卿宸,讓我幫幫你行嗎?”
樓卿宸嗤地一笑:“你是陰陽閣的少主,你本就在替師父做事,你一直都在幫我啊。”
“樓卿宸你到底明不明白啊!你你你……你說你……”陰延庭氣急敗壞地将碗咚的一聲摔在桌上,臉漲得通紅,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當然明白,明白陰延庭對她的感情,雖然他吊兒郎當從來不明說,但是女人是個敏感的動物,尤其是聰明女人,這麽多年,她怎麽可能不明白,只是她不想明白。
“延庭,我明白,但是……呵,不是我矯情,只是你覺得,我這樣的人,就算明白了又能怎麽樣?”樓卿宸從容地笑着,一句一句說的波瀾不驚,半晌,又續道:“将來翻案,我是女子的身份勢必要拆穿,又或者……”她半仰着頭,看着窗頂上的浮雕,暗自失神,良久,才默默道:“可能等不到那一天,我就已經被拆穿了也不一定。”
“卿宸,有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是該幫着你……還是阻止你。”
“我看你挺适合助纣為虐的,阻止的話,就省省吧。”
“……”陰延庭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出不來,悻悻地瞪了眼樓卿宸,他早就知道樓卿宸不會接受感情這件事,今天不過就是想試試,果真樓卿宸這麽直白的拒絕了他,雖然語氣還算委婉,但他也不是很容易受傷的人,笑一笑又是一條好漢,剛剛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現在嘛,繼續談正事,于是他清清嗓子,道:“現在,我爹比較擔心的是重寧公主,無論如何要保護好她。”
樓卿宸亦沉思道:“我不好明着去說什麽,畢竟我同重寧公主素來沒什麽交集,也同惜太妃沒什麽交集,貿然說起,皇上必然起疑。”
“這件事還需要再想想,不能太過于沖動。”
陰延庭記得那天他離開的時候,樓卿宸是這麽說的:延庭,卿宇的事情,謝謝你沒有告訴師父。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來着?哦對,他當時沒出息的回答,咳咳,我只是忘記說了而已。
對于重寧公主,樓卿宸是這樣的想法,言昭華對整件事,卻又是另外的想法,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也吓了言昭平一跳,言昭平甚少看到他五哥這樣,況且他們兩個人現在在下棋,心不在焉很容易滿盤皆輸,言昭平不耐道:“五哥,我從剛剛開始就看你心不在焉的,你到底想什麽呢?”
言昭華抿緊了嘴唇不說話,手指擺弄着一顆白子,手懸在半空中良久都不落子,看的言昭平整個人都難受了,許久,手一推棋盤,道:“算了算了,不下了,這還有什麽意思啊。”
言昭華回過神來,盯着散亂的棋盤看了一會兒,迷茫道:“怎麽了?我贏了?”
“你贏什麽啊你贏,你輸的連家都不認識了。”
“哦,這樣啊,那就好。”
言昭平睨着眼看他:“五哥,你說說看,你到底在想什麽?”
“樓卿宸。”
言昭平驚得差點一個趔趄從椅子上摔下去,用手吃力地扶住了椅子的把手,結巴道:“五哥,你你你……你不會真的斷袖了吧。”
“啪”言昭華反手一扇子打在言昭平的頭上,不悅道:“胡說八道,我怎麽會真的斷袖。”
言昭平揉着自己的頭委屈道:“那你還念叨着樓相,那個小白臉是好看,但是,他不可能斷袖的啊,五哥你要三思啊。”
言昭華慢吞吞地搖着扇子,瞥一眼言昭平,皺起眉頭道:“惜太妃殁了,重寧一個小姑娘要怎麽辦?”
“是啊,你不說我還沒想到,虧我們平時還說會好好照顧重寧,現在……唉。”
“十歲……女孩子……”言昭華沉吟着。
眼力見強大的懷王殿下馬山就知道他五哥腦子裏在想什麽了,扶着額頭無奈道:“五哥,請你不要把你的長情表現的這麽明顯,你這樣真的好麽?你現在這樣,傾城知道麽?”
“我不過抒發一下情感而已。”
“可你最近也抒發的太頻繁了吧,我以前可從來沒聽你提過傾城幾句,可自從樓卿宸上位以後,你隔三差五就拈來幾句酸話,你不惡心我還嫌惡心呢。”
言昭華不屑道:“看來卿宸說的不錯,你需要一個別樣的王妃來管束一下,不然罔顧了我用這把扇子當賭注。”
言昭平驚慌地擺擺手,惶恐道:“別,我可不想,我覺得你應該賭我贏才對啊,這樣的話,能看樓卿宸扮三天女人,那多好玩啊,而且你看他那小白臉的樣子,扮女人的話不會比真女人差的。”
言昭華眯着眼看遠處,心裏已是了然,本來就是真女人,還用得着扮麽,想到此處,竟不自覺地輕笑出聲,拍了拍言昭平的肩膀,嘆氣道:“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還是你留着自己幹吧。”話畢,就搖着扇子慢慢踱走了,只留言昭平不明就裏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吐出一個變了調的“啊”字。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樓卿宸稍稍注意了一下名單上有着的人,從從五品到從一品不等,幾乎都有人,最可恨的莫過于禁軍統領孫蒙,可恨她現在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遠遠地瞪上一眼,瞪到了一半,祁王又來了。
“昨日有事,樓相先行了一步,今日不知樓相是否還有事?”
樓卿宸相當反感他,她其實很想直說她今日還有事,因為要找常開森修靳無歡的玉,自然沒空同他廢話。
不過面上還是客氣道:“不知祁王急着找臣所為何事?”
祁王整了整衣袖,随口道:“其實也沒什麽事,不過是想去樓府拜訪一下老樓相。”
樓卿宸手一抖,靳無歡的玉不小心落在了地上,恰好滾到了祁王的腳底下,祁王蹲下身将它撿起,卻在手指觸到它的那一刻,手頓了頓,就這麽彎着腰不動,樓卿宸以為他腰不好,就自己彎腰去撿,等玉被她撿走,祁王才反應過來,幹幹道:“這是樓相的玉?”
作者有話要說: 老陰也是實誠孩子啊。。唉。。
☆、半夜來爬床吧
樓卿宸瞅瞅玉,又看看祁王微變的神情,心裏存着絲疑惑,回道:“不是,只是繩結壞了,朋友便托臣拿來給宮裏看看有沒有人可以修一修,大約應該是有人的吧。”
“朋友?什麽朋友?”祁王随即就追問着。
樓卿宸臉色一沉,問道:“殿下對臣的朋友感興趣?”然後攤開手心,看着手中的玉,似笑非笑:“亦或是對這塊玉感興趣?”
祁王長袖一揮,冷冷道:“都沒興趣,樓相趕緊去吧,本王告辭了。”
樓卿宸心裏念着,告吧告吧辭吧辭吧,爺爺還不想看到你呢。
但其實,陰魂不散的人,不止是祁王,還有閑散的瑾王,樓卿宸匆匆離去的時候,言昭華就一路若有所思地跟着她,樓卿宸趕他也不好,跟他一起走也不好,總之,她沒明白為何言昭華要跟着她,因為他同自己還是走的有些距離,且也沒有看她,不知道的只能看出他們兩個不過是同路而已。
走了一段路,樓卿宸忍不住了,停下腳步問道:“不知殿下這是要去往何處?”
“本王不過随便走走。”
樓卿宸心裏恨得牙癢癢,想着,你這走得是随便啊忒随便!于是她幹脆停下腳步不走了,我不走了你還能怎麽樣?有本事你也不走啊,有本事你跟我一起曬太陽啊。
事實卻是,樓卿宸低估了言昭華的厚顏程度,臉皮這種東西,言昭華一向都沒那個心思要,所以當樓卿宸負手站在牆角望天的時候,言昭華幾乎跟她擺出了同樣的動作,站在離她五尺遠的地方,樓卿宸有點不耐煩了,問道:“殿下站在這兒是做什麽呢?”
“曬太陽。”
“……”
後來,言昭華就這麽一路死皮賴臉的跟着她,跟得她整個人跟來了月事一樣煩躁不已,幾欲一個巴掌抽上去,但因為她對自己的定義一直是威嚴的丞相,所以她始終沒有翻出這個性格面來對待言昭華,反而非常和藹地告訴他,殿下,臣現在有些私事,雖然臣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有意跟着臣,但是現在,還請殿下止步。
言昭華擰眉沉吟道:“為什麽本王不能同樓相一道?樓相是覺得跟本王在一起很尴尬會讓人産生誤會?”然後無奈的一攤手,道:“可是本王覺得這沒有什麽不妥。”
樓卿宸一直覺得,人不要臉,則無敵,現在言昭華比無敵還無敵,左右修個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你愛跟着就跟着吧,就連常開森看了這兩個人結伴而來也忍不住喲了一聲,幸災樂禍道:“瑾王殿下和樓相同時光臨,連同整個太史院都熠熠生輝了。”
言昭華随手翻了翻常開森這裏的書,多半是他要參考的史書還有些他寫了的史書,好比說乾元的正史《乾元鑒史》,還有就是……言昭華秉着一顆好奇的心将壓在一摞書下面的那本取了出來,盯着封面上的字看了看,《乾元風華錄》,啧啧,這名字一看就是記載風月書的不二選擇。
常開森眼一瞥就看到了言昭華翻看着《乾元風華錄》眉飛色舞,情急之下,伸手道:“殿下且慢!”
言昭華翻書的手一頓,擡眼看了看幾乎快撲到他面前的常開森,揚了揚手中的書,似笑非笑:“常太史令這本書的确有趣,不知可否借本王拜讀兩天?”
常開森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臉色一僵,樓卿宸自然也知道他臉色為什麽僵,因為她也僵,天知道常老兒在書裏是用怎樣的文字寫的她和言昭華,亦或是……和別人?
為了假裝自己不知道,樓卿宸保持着淡定,看也不看言昭華,卻只聽常開森一句:“殿下請贖罪,這本書……這本書樓相已經先借閱了。”
言昭華揚了揚眉毛,面露驚訝之色,看了看書,又看了看現在已經從前都較為嚴肅的樓卿宸,低笑道:“原來,樓相對這個書感興趣?”
樓卿宸緩緩地轉過頭來,魂卻被剛剛路過門口驚鴻一瞥的人帶了過去,她不自覺地捏起了拳頭,眯起眼往外面看着,似是憤怒,又好好地壓制着,咬了咬牙,還是忍了下來,深吸一口氣,言昭華循着她的目光也轉身看着外面,卻沒見到什麽人,而此時,樓卿宸與常開森相視一眼,朝他比了個口型,恰恰是孫蒙兩個字。
等言昭華轉回來的時候,樓卿宸的臉色又同剛剛無甚差別,就好像她方才沒有變過表情一樣,他将書往桌上放好,惋惜道:“既然樓相先借閱了,那本王只好等等了。”
常開森長籲了一口氣,躬身道:“謝殿j□j諒。”
于是,當樓卿宸回府的時候,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延庭,我總算找到跟你臉皮厚的不相上下的人了。
陰延庭嘿然道:“嘿嘿嘿,誰啊,敢挑戰我。”話畢,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回想半刻,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無形中承認了自己厚臉皮來着。
入夜,未到三更天的時候,整個樓府一片沉寂,靜的像一灘死水,沒有任何人走動,也沒有燈亮着,好像沒有人一般,唯獨有着微弱光線的,是樓卿宸屋前的長廊。
三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上了屋頂,腳步輕的聽不見聲音,一看身手就是比上次客棧裏那些刺客好了不知道多少的。
他們小心翼翼地前進着,正準備飛身下屋頂潛入裏屋,卻沒發現不遠處的屋檐下同樣藏着一個黑衣人,正眯着眼持劍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三人輕巧的落地,仿佛有目的性似得往一個方向去了,那是樓卿宸的房間……
在房門前,三人貓着腰,手上比着手勢,其中一人用手指捅破了窗戶紙,拿出了迷香,往裏面輕輕一吹,過不多久,便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蹑手蹑腳地拿着刀闖進去,還不忘看看身後是否有人。
其中兩人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雖然動作不太文雅,但是還是沒有弄出大動靜來,剩下一人則拿着刀滿眼殺氣地往床邊去了,看着床上睡死了的男子,毫不猶豫地揮刀準備砍下,刀還沒落下,男子已經張開眼朝他狡黠一笑,挑釁道:“喲,這麽晚還來爬我的床。”就在黑衣人愣神的一瞬間,床上的男子電光石火間已經掀開被子抽出軟劍将自己的夜行衣前面畫了個大叉。而肇事者已經輕盈的一個翻身越過自己的頭頂,不知去了哪裏。
兩個找東西的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持刀與被身前被畫了大叉正氣急敗壞的另一個并肩而立,一齊看着大開的房門,紫衣男子負手立在門口不遠處,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到一股強烈的冷意,雖然不夠高,但是氣勢高就贏了。
“深夜造訪本相府上,諸位是要找什麽?”只見她微微将手舉起,月光照着她手上的玉,打出了盈盈地亮色,他又啓齒道:“是這個?”
三個人相視一眼,下定決心,持刀沖了過去,門口兩柄殺氣騰騰的劍直接将他們擋了回去,男子邪魅的笑着,笑聲清朗:“比上次的好玩多了。”而他身邊的那位黑衣……嘶……似乎是女子,冷着一張比樓卿宸還要冷的臉,拿着一柄寒光冽冽的劍冷眼相對,殺氣騰騰。
“嘭”三個黑衣人破門而出,與陰延庭和靳無歡纏鬥起來。靳無歡不太喜歡拖沓,所以招招都往要害打,毫不留情,劍快的讓人眼花缭亂,身形穿梭在三個黑衣人中間,不輸那日的言昭華。相反,今天陰延庭不知是狀态不佳還是狀态太佳,行動出劍并不遲緩,只不過始終沒有占上風而已,現在二對三的情況下,靳無歡和陰延庭倒是能和三個黑衣高手打成平手,那還不算丢人。
樓卿宸淡定地倚在柱子上,雙手抱胸,看着院中打鬥中的五個人,而自己就好像是看一場表演一樣,嘴裏喃喃道:“高手啊,下血本了。”然後側頭看看自己的左邊,就是自己這個房門嘛,樓卿宸露出幽怨的眼神,瞥了一眼被毀的不成樣子的自己的房門,搖了搖頭,才想站直身子,劍光眼前一閃,樓卿宸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擡手就要去擋,手腕已經被人扣住,用力束在身後,脖子前多了把劍,耳邊因為帶着面罩所以沉悶的聲音冷冷道:“別動,都住手,不然,這年輕的丞相,就要身首異處了。”
陰延庭和靳無歡慌忙退出陣外,停下手看着這多出來的一個黑衣人,陰延庭拿劍指着他,喝道:“放開她!”
“四個人,看來算起來還是有纰漏,是本相失策了。”
反觀這兩個為她着急的人,樓卿宸反而異常的冷靜,冷靜到連嘴角都上揚了,但其實,在她說出剛剛那句話的時候,內心是顫抖的,她現在就只有他一個指望了,如果他趕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做惡人守則
截止至今天離開皇宮,樓卿宸都不太想再看到言昭華,但是現在,她非常迫切的想看到他,因為現在這個狀态下,也只有他能出手相助了。
樓卿宸站在原地沒有動,并且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安然無恙,她現在非常慶幸自己沒有把脖子上那條黑圍巾拿下來,不然這麽鋒利的劍輕輕一動,她就真該見閻王去了。
挾持樓卿宸的人見着他這麽紋絲不動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覺得,為什麽他不怕?他松開她的手,用力按上她的肩膀狠狠地掐住,引得她悶哼一聲咬緊了下唇。
“把玉交出來,饒你不死!”
樓卿宸淡然回答:“交了就真饒我不死?真是笑話。”她随手将手中的玉抛出,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以後,靳無歡同樣也在地上滾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伸手撈起了即将落地的翠玉。
樓卿宸攤手道:“好了,玉不在我這裏了,随你怎麽辦吧。”她一直都告誡自己,做惡人不能覺得自己無辜,就算是當初換了樓卿宇的事情,那也是她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絕不是蒼天負了她。現在嘛,破罐破摔,愛怎麽樣就怎麽樣,馬上就死也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也好,反正她就是不認輸就對了。
陰延庭已經急得額上滲出了汗,拿劍的手都開始顫抖,心裏謾罵了樓卿宸不知多少句,這女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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