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愛欲之于人 二章合一

“王, 江永已經暗中跟着那個顧旸去了。”

榕城燕陵區的一幢別墅內,已經洗掉臉上所有僞裝的劉瑜恭敬地站在客廳裏,“至于丁家, 吳家, 臣也都派人跟着了。”

“嗯。”魏昭靈輕應一聲,“孫家的軒轅柏先不要動, 等查清其他三戶所在,再一同毀了吧。”

“是。”劉瑜垂首領命。

茶水還在不斷往外冒着熱氣, 杯壁還有些發燙, 魏昭靈将其擱下, 或是想起了那鐘雪曦, 他便擡首再度看向劉瑜,“你那位夫人, 沒有發現什麽吧?”

提起鐘雪曦,劉瑜的臉色變得有點怪異,“她和韓振原本就不合, 韓振早年又因為聯姻的事跟韓松鬧得不愉快,自己出來住了好些年, 鐘雪曦也不常和他一起住, 他們兩個是誰也看不上誰。”

韓振原本心屬鐘雪岚, 但鐘雪岚無故失蹤, 韓家和鐘家就只能做主讓韓振娶了鐘雪曦。

而鐘雪曦原本就妒恨鐘雪岚, 她也知道自己嫁的這個男人是喜歡鐘雪岚的, 她當然也更看他不順眼。

韓振是死了, 但是僞裝成韓振的劉瑜在翠玉島上的那些天也是真的心累,那個女人一天不跟他吵架就難受,他為了僞裝成韓振的暴脾氣, 也就悶頭和她吵。

“王,只是這韓振和鐘雪曦以前吵架吵急了,還得打起來,但是臣哪對一個女人下得去手……”這才是劉瑜最郁悶的地方。

“所以你就由着她打了?”魏昭靈看一眼他臉上的淤青,還有脖頸間的血痂,不由失笑。

“……臣實在下不去手。”劉瑜的聲音聽着有點悶。

但所幸鐘雪曦沒多少氣力,打人倒是不疼不癢的,只是那指甲撓人還挺疼。

魏昭靈搖了搖頭,輕擡下颌,“坐吧。”

劉瑜剛要說“不敢”,但他擡頭看見魏昭靈的那雙眼睛,便咽下了原本要說出口的話,拘謹地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些天是辛苦你了,”

魏昭靈手指微動,便好似有無形的氣流推着一杯茶落入了劉瑜的手裏,“鐘雪曦雖是鐘家人,但手上也的确沒沾什麽血腥,八戶族的事了結之後,便留她一命。”

“臣知道了。”劉瑜低頭應聲。

他竟無端松了口氣。

“看來你也不想她死?”魏昭靈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

劉瑜一時語塞,半晌才想到說辭,“她其實本性并不壞。”

鐘裕德欠下了多少人命債,鐘雪曦實則是不知情的,天一黑,鐘家女兒的房門都會被人從外頭上鎖,可見鐘裕德原本是不想讓他的兩個女兒來擔這份血腥的家業的,也許他是想交給女婿韓振,畢竟韓家式微,只能依靠他們鐘家才能維持在八戶族中的地位。

可韓振也不是個聽話的主兒,與鐘雪曦的婚姻生活也一直是有名無實,兩人相看生厭,根本不願意做個聽話的傀儡。

鐘雪曦只是生活在一個扭曲病态的家族裏的可憐人。

“她擔了鐘家家主的位子,卻不知道這位子是要靠人命才能維持住。”劉瑜想起那日在翠玉島上,她繼承家族傳承後,大約是在某些随着傳承進入血脈的記憶裏看到了許多血腥的東西,她的臉色瞬間就變得蒼白如紙,雙目渙散地躺在床上瑟瑟發抖。

“且看她日後的選擇吧。”魏昭靈咳嗽幾聲,把玩着手裏的那只紅玉九連環,語氣輕淡。

看她是選擇走鐘裕德的老路,還是放棄鐘家家主的位子,這便是決定她生死的最後選擇。

“臣明白。”

劉瑜捧着那盞茶,垂首應聲。

——

春城今日的天氣預報有雨,楚沅清晨便帶了雨傘出門,但走到巷口,她便發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人行道旁。

薄霧朦胧,雨絲柔軟。

楚沅撐着傘快步走過去,“容鏡。”

容鏡聞聲回頭,他先是對她笑了笑,才道,“楚姑娘,我今日來便是想請你告訴王,我可能還要在這裏多待些時候。”

“你是查到什麽了嗎?”楚沅問他。

“簡家其他人都不知道鐘雪岚的來歷,唯一有可能知道內情的簡少聰卻已經死了,這條線索也就斷了,”容鏡談及正事,神色便更嚴肅了些,“但我查到,京都趙家藏書百萬,幾乎都是這一千多年來所有關于特殊異能的書籍。”

“這你都查到了?”楚沅不由咂舌。

“五大世家都在收容散落各地的特殊能力者,以擴充自己家族的能力,我以身試法,做了京都趙家的門內客。”

“可你沒身份證啊,他們不會起疑?”楚沅驚呆了,沒想到才幾天不見,容鏡就已經打入京都趙家內部了。

“這裏的世界遠比宣國要大,也有許多來自荒山無人之境的入世者,”容鏡說着,又笑了笑,“只是門內客,又不是座上賓,他們查得出我的異能并非是靠剝奪他人得來,便也将我收入門內了。”

楚沅看他還掏出來一張身份證,她拿過來看了又看,“他們還把你從黑戶變成有身份的人了??”

“可惜我在趙家也只能探聽到一些淺薄的東西。”容鏡斂眉,嘆了聲。

“那也挺好了呀,你看你身份證都有了,以後你在這兒更方便了。”楚沅把身份證還給他,又看見手表上的時間,她的表情一變,“先不跟你說了,我還得上學,要遲到了!”

但才跑出幾步去,她又忽然停下來,回頭看他,“你先等我消息,我認識一個趙家的人,說不定能從她那兒知道些什麽。”

容鏡在雨幕裏朝她點頭,“多謝姑娘。”

楚沅只朝他招了招手,趕緊往公交站臺跑。

她連生煎包都沒顧得上買,匆匆趕到學校,幾乎是踩着上課鈴沖進教室,再在課桌前坐下來,一氣呵成。

“楚沅,你起晚了啊?”簡玉清伸長脖子過來問。

“嗯,”楚沅随口應一聲,又一邊在書包裏翻翻找找,一邊問他,“第一節 什麽課來着?”

“數學。”簡靈隽回過頭來答了一聲。

他話音才落,班主任于榮波就走進教室裏來了,手裏還拿着前天小測驗的卷子。

于榮波叫了幾個同學發卷子,楚沅的卷子才被放到她課桌上,她都還沒看清分數呢,簡玉清一手把卷子撈了過去,“我看看你多少分?”

“簡玉清。”楚沅踢了他凳子一腳,朝他伸出一只手。

簡玉清撇撇嘴,還是乖乖地把卷子放到她的手上,“你這回數學考得還挺不錯的嘛。”

楚沅拿回來卷子,看到上面紅色的“132分”,她彎起眼睛,又在盤算下午把這張卷子拿到老聶頭面前去,讓他當面對她提出表揚,并請她出去吃大餐。

坐在前面的程佳意聽到了他們那邊的動靜,她不由地回過頭去看楚沅,她正轉頭在看坐在她身後的趙憑霜的卷子。

他們三個跟她說着話,楚沅還笑眯眯的。

也是這一刻,程佳意才終于意識到,楚沅好像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她有了三個新的朋友。

自從簡玉清那次在班上說了那樣一番話,班裏許多人對楚沅原本的看法也有所松動了,很多人也好像不再刻意地去避開她了。

“這話你兩年前怎麽不問我呢?”耳畔似乎又響起那一天,拉着她從KTV跑出來的時候,楚沅問她的那句話。

程佳意捏緊卷子的邊角,一點點揉皺,她終于将目光從楚沅身上收回。

或許她習慣了楚沅把她當作唯一的朋友,所以看見她和別的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她還是會覺得心裏難受。

可是楚沅,又憑什麽只能有她一個朋友?

窗外的雨勢漸收,講臺上的于榮波開始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一道一道地講卷子上的題目。

程佳意久久地盯着課桌上被她揉得不成樣子的那張卷子,每一個字落在她的眼睛裏都是渙散的影子。

一滴眼淚掉在卷子上,浸濕了某道題的答案旁,那顏色鮮紅的勾。

上完三節課,楚沅在洗手間的盥洗臺前洗手,一擡頭卻在鏡子裏看見趙憑霜推門走了進來。

趙憑霜再從隔間裏出來,看見楚沅還等在盥洗臺那兒,她頓了一下,走過去洗手時,便看着鏡子裏的她問,“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楚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是有個事想問你。”

“說吧。”趙憑霜拿紙巾擦了擦手,轉頭看她。

“我聽說你們趙家關于特殊能力的藏書有很多,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那種記載巫蠱之術的?”楚沅開門見山。

巫蠱?

趙憑霜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楚沅為什麽會忽然問起這個,但她還是如實答道,“我記得是有的。”

趙家的子孫都能進入藏書樓,她小時候也經常在那兒玩。

“那你知不知道那種可以吞噬人記憶的蠱蟲?”楚沅又忙問她。

趙憑霜的異能是趙家人裏最微弱的,雖然家裏并沒有人因此輕視她,兄妹叔伯待她都很好,但從小要強的她卻始終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很多的時候都會獨自躲在藏書樓裏看書,看得多了,自然記得也多。

趙憑霜幾乎只是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我記得有一種祭春蠱,早春時節那蠱蟲的幼蟲是休眠狀态,外形與一般的茶葉無二,如果它進入了人的身體,吸收了人體營養,就會逐漸生長,并蘇醒過來,然後爬到人的腦子裏,啃噬記憶。”

“那這種蠱蟲,還能取出來嗎?”

趙憑霜皺着眉,想了片刻才擡頭看她,“我也記不清了,但好在我還記得那本書的名字,你要是着急的話,我下午回去聯系我堂弟,讓他幫我找找看。”

“謝謝。”楚沅朝她笑了一下,但停頓了一下,她又忽然問,“你都不問我為什麽想知道這個嗎?”

“反正你也不會做什麽壞事,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趙憑霜聳聳肩,抱着手臂繼續道,“你的事你願意說你就說,不願意就不說。”

楚沅沒想到她會是這麽個回答,不由一愣。

但趙憑霜卻拍了拍她的肩,“放心,這事我也不會跟簡玉清他們提,你晚上等我消息。”

說完她就轉身推門走出去。

而事實證明,趙憑霜也的确說話算話,晚上楚沅在書桌前做作業時,忽然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

趙憑霜:查到了,祭春蠱是要和陣法一起施行才能發揮效用,要是想取出蠱蟲,就必須要帶被下蠱的人回到最初去過的陣法裏才行。

陣法?

楚沅把手裏的筆擱下,看着微信聊天界面,她一手撐着下巴細細思索了好一會兒,随後她才像是忽然恍悟似的,回複了趙憑霜的消息。

楚沅:謝啦!等下周一上學請你喝奶茶!!

回完消息,她忙給容鏡打了電話,“容鏡,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帶鐘雪岚去一趟新陽的望仙鎮……”

在望仙鎮龍鱗山上的水木陣裏有和鐘雪岚身上的蜂鳥胸針極為相似的氣流形狀,而之前魏昭靈又說過,鐘雪岚被人剝奪過異能,又自己奪回了本該屬于她的異能。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水木陣要麽是鐘雪岚在沒被人下蠱之前設下的,要麽就是那個剝奪了她異能的人設下的。

好像此前籠罩在她眼前的重重迷霧,在這一刻終于顯現出一道模糊的輪廓,而霧氣盡頭的真相,也許就藏在龍鱗山的水木陣裏。

楚沅将這些都跟容鏡說了,但緊接着她又有點苦惱,“可是我們要怎麽樣才能帶着鐘雪岚離開呢?”

簡玉清說過,自從上次鐘雪岚失蹤過一次後,簡家人就把她看得更緊了。

更何況現在要去新陽就一定要坐飛機,只要鐘雪岚的信息出現在航班記錄裏,難免不會被簡家人查到。

直到九點半的那道光幕之門出現,楚沅才突然靈光一閃,她穿過光幕,出現在了另一方世界的一個房間裏。

楚沅第一眼看見那個穿着寬松衣袍的年輕男人正坐在落地窗外的陽臺上,她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自己倒了杯茶,“我知道怎麽把鐘雪岚腦子裏的蠱蟲取出來了。”

魏昭靈聞言挑眉,偏頭看她,那雙鳳眼裏适時顯露出些許詫異,卻只輕緩地問一句,“是嗎?”

楚沅往椅背上一靠,又說道,“我和容鏡明天一早就坐飛機去新陽,所以你今晚得到我那邊去,等我們到了望仙鎮的龍鱗山,你再去簡家,借用龍鳳镯的牽連,把她帶過來。”

只有依靠龍鳳金镯裏情絲珠的互相勾連,才能讓鐘雪岚不着痕跡地從簡家消失,去到千裏之外的新陽望仙鎮。

楚沅一番話說完,才發現魏昭靈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的心裏有點毛毛的,一臉莫名,“……你看我幹嘛?我這個計劃不完美嗎?”

“很不錯。”

魏昭靈收回目光,轉而去看黑沉沉的天空裏疏漏彌漫的星子,“不過,你确定要去?”

“為什麽不去?”

楚沅拿了個橘子,一邊剝一邊說,“要是我手上的這只鳳镯能取下來,戴在容鏡的手腕上,那肯定就用不着我去了。”

她随口的這一句話,卻令他那雙鳳眸微眯,當他再度将目光移動到她的那張臉龐上,他片刻才輕嗤一聲,“你倒是什麽話都敢說。”

他的語氣有些不善。

“龍鳳镯是只有夫妻才能戴的吧?”楚沅扔了一瓣橘子到嘴裏,她又掰了一瓣遞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說,“可是我們也不是那種關系啊。”

她的笑臉有些過分燦爛,嘴裏說出的話也帶了些故意的玩笑,他那雙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臉片刻,卻忽然輕笑一聲。

他眉眼微揚,情态身姿,無一處不動人。

好似這從來凜冽的宣國的夜,忽然有了春跡可尋。

楚沅有一瞬間晃神,卻又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接過她手裏的橘子,但下一秒,她卻又被他捏住下巴,眼看他将那一瓣橘子塞進她的嘴裏。

“楚沅,在魇生花這件事上,确實是不由你選擇,但孤要做的事,你原本可以不必參與進來。”

他用一雙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她的眉眼,“你知道孤想做什麽,也該知道這條路到底有多危險,可你還要卷進來,”

他問,“為什麽?”

楚沅掙脫開他的手,吃完嘴裏的那瓣橘子,她想也不想地說,“當然是為了你啊。”

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聽到她這樣直白的話,魏昭靈也還是無法習慣她這種忽然的言語攻勢。

他那雙鳳眼裏光影微動,喉嚨有點泛幹,竟忘了自己此刻究竟該說些什麽才好。

“你不要想那麽多了,反正我早就已經摻和進來了,”

楚沅把椅子放平了一點,方便她躺得更舒服些,她雙手枕在腦後,繼續道,“從在明義村那晚回去之後,我就發現了這個宣國,和我來的那個地方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好像腐朽的爛木頭外面裹了層金漆似的,外頭看着漂亮奢華,誰又知道裏面都爛成什麽樣了?”

空有現代社會的皮囊,內裏卻已經爛到了根。

法律是維系一個國家社會穩定的關鍵,但如果有人像八戶族一樣游離在法律之外,那法律又怎麽能夠真的實現公平。

“魏昭靈,你說鄭家這樣的,怎麽還能一千多年都把皇位掌握得穩穩當當,就沒什麽不服他們的起義軍搞搞事情嗎?”這才是楚沅最為疑惑的。

魏昭靈此刻的神情已經恢複平靜,聽見她的話,他便道,“鄭家既然能夠控制八戶族守着孤,便自然也能收攏一些特殊能力者。”

楚沅一聽,她頓時恍然,“對啊,用有異能的人來壓制沒有異能的普通人,的确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即便是被鄭家收攏的特殊能力者誰有了異心,鄭家也應該有制住他們的法子,否則鄭家的王朝也不可能會延續至今。

“那這麽看來,我更要幫着你了。”

她忽然又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引得魏昭靈下意識地側目。

“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楚沅迎上他的目光,沖他笑,“我在魇都舊址聽到了很多聲音,他們說,”

她說,“你是很好很好的王。”

那一聲聲的胡笳,還有那如海市蜃樓般的幻象裏那些熱鬧的聲音都是這麽告訴她的。

他們的骨灰埋在黃土之下已有千年,風流雲散,卻在冥冥之中自成夜闌亡魂的一種意念,讓她這個局外人,終究成了局中人。

魏昭靈一時發怔,幾乎忘了反應。

這世上誤解他的人,遠比信奉他的人要多千萬倍,但事實上,他也從來沒将那些不痛不癢的口誅筆伐放在心上。

他唯一愧疚的,只是沒能在有生之年守住當初的夜闌,更沒有保護好魇都裏那些活生生的性命。

可她卻說,她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這多荒唐。

魏昭靈無聲輕笑,纖長的睫羽遮下他那雙眼瞳裏更多的情緒,卻仍無法按下內心的溫瀾潮生。

愛欲之于人,猶如逆風執炬,必有燒手之患。

這是早年,他十七歲時,從當時因妻子落入敵手而背叛他的副将口中聽來的,當時那副将已将長劍懸在頸間,雙眼泛紅,“公子不懂‘愛欲于人,逆風執炬’的道理,背叛您雖非臣的本願,縱臣知道這麽做會有怎樣的後果,但臣也只能……這麽做。公子您卻不一樣,您不知愛欲,不會愛人,也自然不會有灼手之患。”

在此般暖色的光線裏,魏昭靈忽而去看自己方才捏過身旁那姑娘下巴的那只手,明明未曾捧過熱茶,只是輕觸過她的肌膚,指腹卻偏偏有了些灼燙之感。

是因她的花言巧語,還是為她看向他的那雙眼睛?

這夜魏昭靈再度穿過光幕之門,去到了另一方世界裏,她的那個小房間。

他躺在她的床上,而她就睡在床下。

寂靜的夜,他仍在借着窗外照進來的清冷月光,看自己的那只手。

她卻又忽然從地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間上廁所。

魏昭靈閉上眼睛,不願再去細想更多。

但楚沅從洗手間裏出來,打着哈欠,眼睛也沒睜開,很自然地走到床邊,往床上一趴。

魏昭靈猝不及防地被她壓在身下,他驟然睜開雙眼,卻見她的臉已經埋在他的胸膛,甚至她還下意識地用臉頰蹭了兩下。

“楚沅。”呼吸一滞,魏昭靈那張蒼白的面龐不可抑制地泛起薄紅,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幾乎咬着牙喚了聲她的名字。

楚沅還沒有很清醒,直到她的臉頰被他用力一捏。

她疼得“嘶”了一聲,一下子擡起頭來,正對上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

氣氛有一點尴尬。

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又讪笑一聲,“對不起啊,我睡迷糊了,忘了你在我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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