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畢業照（二）

這座南方小城遲遲沒有入冬，前幾天驟然降溫，今天又回暖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入冬失敗，太陽暖得如同大白一樣治愈，照亮了整個畢業季。

靳以一邊避免被抓住當人肉背景，一邊在人群中亂晃，只是為了躲着看看君臨而已。看着站在別人身邊的君臨笑得那樣好看，靳以心裏的喜悅繞着心酸。靳以知道自己像個偷窺狂一樣，卻還是忍不住這樣做了。明明都是清一色的白襯衣和黑色包臀裙畢業裝标配，穿在君臨身上卻是無與倫比的驚豔。修身的剪裁勾勒出緊致的身形線條，隐隐透出一絲性感的意味，黑絲和高跟顯得君臨本來就修長的雙腿更加出挑。君臨的素顏已是俊眉修眼，撩人心懷；如今施了粉黛，媚眼丹唇，一颦一笑一顧傾城。

一直在人群中晃蕩的靳以被一元發現了，她一眼看透，攔住靳以，說：“你個癡漢！”

靳以挑起一元的下巴，不接受挑釁，說：“哼，怎樣，我就是！”

一元：“你這樣有什麽意思啊？幹嘛要找虐？”

靳以知道她說得對，但嘴上還是掘強：“你管我！”

靳以握住一元的腰，強行轉過她的身體，然後再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架到她肩上，指着一個方向，說：“你看，她多美。”

一元：“那又怎樣？關你屁事啊！”

被戳到痛處，靳以惱羞成怒，順勢勒住一元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信不信我滅了你！”

一元：“來啊來啊～！”

兩人相互發出一些不痛不癢的攻擊，幼稚得不得了。打鬧間，靳以卻看到君臨往這邊走來了，有些慌，一時松懈而被一元勒住脖子。一元呼喚她的朋友拍下她和靳以這個姿勢的照片，這時君臨走近了。一元把靳以勒得很緊，靳以掙脫不了，恰好又對上走過來的君臨的目光，尴尬不已。不知道被拍照了多少張照片後，靳以終于掙脫，飛似得逃開。

靳以走到一邊，看君臨抱住一元說要合照。

浩然發現了一身休閑裝的靳以，朝她走來。

浩然：“你不拍畢業照？”

靳以：“嗯。我不喜歡拍照。”

浩然：“我也不喜歡，但我也拍了啊。畢業照，還是有特別的意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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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以用手肘捅了捅浩然：“別說這個。話說……你送花給美人了嗎？”

浩然：“沒有……”

靳以：“竟然沒有？！你沒買花？！”

浩然：“買是買了……但是……就是……我都已經不打算送了……”

靳以：“什麽？！買都買了，你竟然不送出去？！理由呢？”

浩然：“……她……就是……一直有很多人跟她合照啊，說話啊什麽的……我根本都找不到機會……還是算了吧……而且……人這麽多，我都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靳以：“不行！我告訴你，你必須得送出去。你的花呢？把花帶上，我幫你找她。”

大家的包都集中放在幾個路燈柱子下，靳以跟着浩然找了幾圈都沒找着。

靳以：“你确定你是放這裏的嗎？”

浩然：“嗯……但是好像剛才隔壁班的女生好像借去拍照了……不知道她們放哪兒了呀……”

靳以：“你的花什麽顏色的？”

浩然：“額……那個……むらさき……”

然後兩人又到處看捧花拍照的妹子手上拿的是否是浩然那束。

“紫色……那是什麽花呀？居然不是玫瑰……”靳以理所當然覺得表白就該用紅玫瑰。

浩然：“我對花不了解……而且我也不喜歡紅色……”

靳以剛想吐槽他，浩然又說：“啊！我看到我的花了……”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靳以差點摔倒，心裏ＯＳ：哪裏是什麽紫色的花……明明只是紫色的花束包裝！難怪找遍全場都沒看到紫色的花！因為那是一束紫色包裝的百合！！！

靳以抹了兩把汗，說：“你快去問她要回來。”

浩然：“我……我不好意思問……哪裏開得了口……”

靳以：“……”

兩人站在一旁，看着那個妹子捧着花一直照個不停，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靳以實在受不了了，以及秉着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的原則，霸氣地說：“好！讓我來！我幫你問！”其實她就是仗着自己戴着口罩，沒皮沒臉的。

靳以走到那個妹子旁邊，拍拍她的肩，指着那束花說：“那個……花是……”

那個妹子立刻反應過來，把花往靳以手裏一送，說：“啊，不好意思，還給你！”

靳以把花塞到浩然手裏，說：“走！我們去找美人！”

兩人又在人群裏東張西望尋尋覓覓，無果。

浩然幽幽地說：“算了吧……”

靳以：“算你妹！這怎麽能算了？！你知不知道美人她很受歡迎很多人追的喔？”

浩然：“我知道！可是……”

靳以：“沒有可是。如果你不争取的話，你就永遠沒有機會。況且，美人她也不讨厭你啊，她明知道你喜歡她卻沒有躲開你，說明你努力的話還是有希望的。”

浩然：“送不送也沒有什麽意義的其實……”

靳以：“你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或許她就等你一個表白呢？我告訴你，你不做點什麽的話，她就是別人的了。”

浩然沉默，若有所思。

“啊，我看到她了！”兩人同時出聲。

兩人終于找到了美人，她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害得兩人好一頓找。美人身邊的人不停地要求與她合影，交談，果然是大人気～！

靳以和浩然走到美人身邊，美人看到兩人打了聲招呼示意，又繼續應酬。靳以朝着浩然各種擠眉弄眼，示意他行動。結果浩然只是上前一步，看到其他人不停地和美人互動，又退回來畏縮在一旁。

美人應酬着，不時地朝浩然和靳以瞟幾眼，見沒什麽反應就不作理會。

靳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往浩然肩上狠狠拍了一記巴掌，說：“啧！你快上啊！去跟她說話啊！你要主動好不好？！你看別人，有點志氣好不？！”

浩然：“我本來就不是主動的性格啊……我都不是那樣的人……主動什麽的，根本不符合我的作風……”

看着浩然唯唯諾諾的樣子，靳以就來氣：“好咯，你就保持你的作風啊。你不主動你就什麽可能都沒有！你看着她跟別人在一起你就哭咯！”

浩然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靳以看不下去了，喊美人的名字，然後指着浩然說：“他有話跟你說。”說完朝浩然使眼神示意他上前。

美人停下來看着浩然，浩然猶豫了一下繼而走上前。可剛要開口，另一個男生又□□來說要和美人合照，說完立刻舉起手機自拍。浩然見此情景，又再次退後。偏偏這時班長又高喊全班集合，結果浩然還是沒成功送出那束花。

靳以嘆了口氣，搖搖頭。靳以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辦法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看到這幾年來一直被起哄在一起的浩然和美人，到現在這一刻兩人的關系都還毫無進展，就想至少幫幫他們看能不能走到一起。

勸別人的時候說得頭頭是道，一輪到自己卻又變成慫包。靳以有時候想，如果自己是男生的話，肯定會勇敢告白努力争取的。可為什麽非得是男生呢？性別在感情裏真的那麽重要嗎？難道只有男生才可以給女生幸福？

怎的，你我同是女子，就不能許你一生麽？

班上的同學陸續在圖書館前的階梯上集合完畢，以君臨的身高，自然是站在最後一排，左邊第三個。靳以找了棵樹倚着，看攝影師指揮她們站隊，整理服裝。這時，斜前方的一個男生引起了靳以的注意。那個男生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偏壯實，穿着樸素戴着眼鏡，還算斯文的樣子。當然，靳以最先注意到的是他手裏拿着的東西－－－－寫着“卒業おめでとう”的肩帶和透明包裝的卡片，上面寫着‘つまらないものですが……’。靳以猜測，他就是那個考研教室的男生。

君臨在最後一排左邊第三個，而Ａｄａ在同一排右邊第三個。那個男生定定地望着階梯上的人，從大概的角度來看，他看的是君臨。到了抛學士帽的環節時，那個男生拿出了手機開始錄像，鏡頭全程對準君臨所在的方向。靳以發出一聲冷笑，這個人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靳以握緊拳頭，恨不得沖上去和他決鬥！把他撕碎！可再怎麽吃醋，再怎麽忌妒，再怎麽憤怒，始終也只是存于心底的一場戰役，只能用眼神把他千刀萬剮。

圖書館的部分拍攝完畢，衆人紛紛走下階梯，準備往鐘樓方向移動。那個男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君臨的身影，向他走去的卻是Ａｄａ，因為他手裏的東西是先替Ａｄａ保管的。Ａｄａ走過去和他說話，他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直在張望君臨離去的方向。靳以看到君臨走下來之後，從她的包包裏拿出居家鞋暫時換上，然後自己提着大包往下一個拍攝點走。

此時，Ａｄａ和那個男生也邊走邊聊，那個男生仍然在張望。他走着走着，低頭在Ａｄａ耳邊說了句什麽，就往前跑去。那個男生跑到君臨身後叫停了她。君臨回頭，Ａｄａ也跟了上去，三人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麽。

靳以覺得胸腔好像被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口罩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似乎還有一把錐子□□了心髒，她站在陽光下眼睛開始冒星星，好像快要死掉的感覺。她沒有力氣再前往下一個拍攝點了，切膚的疼痛在陽光下灼燒起來。靳以看着快散盡的人群，和那幾個灼眼的身影，轉過身，視線開始模糊。她一路踉跄着回宿舍，她狼狽的樣子被路人看在眼裏，可是她卻控制不住往外湧的淚水，打濕了口罩。

整個大學最有儀式感最重要的一刻，她卻不能和喜歡的人站在一起，連一張像樣的合影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