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六

回到宿舍的靳以情緒徹底崩潰，握緊的拳頭打在衣櫃板上也蓋不過心裏的痛。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腦子缺氧快要暈厥過去。她癱坐在地，神情呆滞，風幹的淚痕擰在臉上。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半。她站起身，到陽臺去洗了把臉。快的話，她估計拍照的人十二點多應該會回到宿舍。而在那之前，靳以必須恢複原狀，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靳以冷靜了下來，打開電腦，開始碼字。好像只有把自己扔進文字的世界裏，內心才稍微得以撫慰，可一旦從文字中出來又會陷進無盡的空虛。內心厚重豐富的情感，讓靳以特別偏愛文字。只有文字，才能給她自由，予以撫慰。她喜歡把自己埋在用文字創造的屬于自己的世界裏，勾勒自己的夢想，潑灑自己的缤紛；或者濃墨重彩地渲染撕裂的疼痛，用一片漆黑抽象心裏的悲喜。只能在自己編織的夢境裏盡情揮灑，瘋狂。于是，自我拉扯，自我遺棄，自我毀滅在文字裏。這是織夢者的甜美的腐糜，也是徹骨的悲哀。

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靳以看了下時間，已經将近下午一點。靳以起身去開門，卻發現門外是Ａｄａ。

Ａｄａ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忘記帶鑰匙了，舍友又都還沒回來，所以……想來這裏坐會兒。”

靳以：“嗯，進來吧。”

Ａｄａ連鞋都沒穿，估計是被高跟鞋給折磨的。看她一身的疲憊，靳以問：“你吃飯了嗎？”

Ａｄａ：“沒有……”

靳以：“怎麽不和舍友們一起吃完飯再回來？”

Ａｄａ：“她們都和自己的親朋好友各自出去了，我也不好意思□□去。”

靳以：“那你不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去吃個飯？”

Ａｄａ：“來的都是考研教室的小夥伴，他們合照完就走了，都很累。”

靳以：“那也可以和我宿舍的人一起呀……”

Ａｄａ：“最後在學校大門合照完之後大家都各自散了，沒看到。”

靳以：“噢……那我這還有個小蛋糕你要不要吃？”

Ａｄａ：“好啊。”

靳以問得這麽詳細這麽曲折，也只是想知道最後君臨有沒有和那個男生一起去吃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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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ｄａ坐下後問：“你為什麽不去拍照？”

還沒等靳以回答，又說：“哦，你覺得做那種事沒有意義是不是？”

靳以剛想說些什麽，Ａｄａ再次說：“哦，因為你不喜歡拍照。”

“……确實是不喜歡拍照……但不拍畢業照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也不是覺得沒有意義……我……”靳以想說出真實的原因卻終究說不出口，“總之，我有不能說的理由就是了……”

Ａｄａ：“哦，那我不問了。”

因為Ａｄａ在，靳以也不方便碼字，更不可能把她晾在一邊自顧自玩電腦。靳以坐直身，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兩人面面相觑。

Ａｄａ打破沉默，說：“我手機沒電了，你把充電器借我吧，我邊充邊玩，你不用管我的。”

靳以：“嗯……那好吧。”

一點多的時候，君臨和秋晴吃完飯回來了，說說笑笑。各個宿舍也陸續有人回來，Ａｄａ終于也能進自己宿舍的門了。靳以板回她那一張冰山臉，在電腦前搗鼓裝忙。

畢業照拍攝結束之後，就進入畢業相冊的制作階段。每個人都要發個人照以及舍長要發宿舍照作為相冊制作素材，由班長收集整理。

班長特地派了個人來809宿舍給靳以傳話，勒令靳以必須上交照片。

随後，靳以在Q上問班長：“不交照片會被砍死嗎？”

班長：“會的。你都不去拍畢業照了，想要你張照片都不行！”

靳以很賤地回了一句：“請砍死我吧。”

班長徹底無語。

亦舒這個學期是舍長，她一臉憂愁，說：“我們宿舍都沒有人齊的集體照怎麽辦？”

君臨：“我來P圖就可以了。”

亦舒：“哦。還有，相冊好貴喲~”

君臨：“是啊~班長說會給電子版，我又不太想買相冊了。可是想到有大家的照片，又很想要喔~看來，我對這個班還是有一點點愛的。”

你說過，你只想成為所有人的過客，不想和任何人深交。你一開始打從心裏厭惡和鄙視的那群人，現在，你開始不舍了麽？而我，一開始的時候好想擁有一個知己，現在，我開始覺得自己和誰都只是逢場作戲。最終我變得像你，而你卻開始眷戀了麽？

君臨找了些可愛的卡通人物素材，讓宿舍的人給她發自拍，然後把頭的部分P到卡通形象的身體上。君臨每P好一個人的圖都發一次在宿舍群裏讓大家看，亦舒問：“那你要去哪裏找靳以的照片啊？”

君臨：“我從畢業照那天的照片裏扣就好啦。”

亦舒：“哦~你好聰明喔。”

一直到宿舍熄了燈，君臨也只是弄好了五個人的圖，沒有靳以。靳以心裏也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她希望君臨會把自己圖P好，再怎麽說也在一起生活了那麽久，看不到圖的時候，還是會失落的。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見到自己照片，而且看了那樣的“合照”，只會更心酸吧。

君臨關了電腦爬上床，亦舒看到群裏只有五個人的照片問：“照片就這樣了？你不弄了嗎？明天十點前要交喔~”

君臨：“好晚了，我明天早起再弄。”

亦舒：“哦。”

第二天早晨，靳以迷糊中聽到有鼠标點擊的聲音，認真地辨了辨聲音源，發現是從君臨的位置傳來的。

真的如她所說早起P圖了麽？是迫于宿舍人的壓力？還是…你也想有一張宿舍全員的合照？

靳以也真是服了自己，屁大點事她也能在腦子裏轟起一朵蘑菇雲。想太多，果然只會讓自己心累。忽然睡意全無，只得爬起來洗漱。

九點多的時候，靳以終于在宿舍群裏看到了六人全員圖，忽地眼眶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