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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她趕緊收起了紙條,把目光轉移到書上。

6.百合花

郁平心裏吹過一絲涼氣,待語文老師韓一鳴從他身邊走過去,她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不過随即便抛諸腦後。

她用課本擋着,一邊用手打開那整齊的信紙,一邊用餘光瞟着老師,還好,韓一鳴沒有看到。

幾行蒼勁有力的字映入她的眼簾:“郁平,我忽然覺得你離我好遠,你聽到我為你讀的詩了嗎?YF”

郁平渾身一緊,打個激靈,身後傳來韓一鳴的聲音:“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潇湘去?聽之是不是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大家好好想想。”

幸好,韓一鳴側身擦了過去,沒有看到郁平的小動作。

這時候,下面起了聲音,大家開始讨論,教室裏慢慢變得嗡嗡亂,仿佛一屋子的蜜蜂在大聲喧嘩。

郁平忽的聽到一個聲音:“郁平!郁平!”

她回頭一看,竟是于飛正朝她扔東西,她一低頭,拿東西落在了她的桌子上,前後左右的同學紛紛向她投來各種複雜的眼光,郁平猛地低下頭去,伸手把桌子上的東西塞進了抽屜裏。

王燕道:“什麽東西?”故意把臉朝郁平湊了湊。

“沒什麽。”郁平小聲說,盡量不讓周圍的同學再注意到她。

等放學的時候,人都走盡了,她才悄悄把于飛扔過來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個四方的東西,看樣子像是吃的,外面包着一層花紙,她打開一看竟然是月餅!

上面還有張紙條,紙條上寫着:“中秋節快樂!雖然還很早,但是還是想提前給你,這是我家裏人做的,今天剛送來的!YF”

郁平雙眼一酸,差點流出淚來,但是她忍住了,悄悄把那張紙夾在了日記本裏,把那塊月餅掰開一半包好放在了王燕的桌子上。

她把剩下的半塊月餅包起來放在了書包裏,收拾了幾本書,正要出去,忽然看到教室外面站着個人,于飛!

“味道怎麽樣?”于飛笑着說。

“我還沒吃。”郁平背好書包。

“要回家?”于飛道。

“不回,我出去看看。”郁平邊說邊踱出教室,于飛緊跟在她身後,一會兒就和她并肩而走,只不過他高出她足足二十幾厘米。

“那好,我們周日見!”他們一起下了樓,于飛往男生宿舍走,郁平朝女生宿舍走,二人分道揚镳。

郁平走在路上,看了一眼學校主路兩旁的幾棵梧桐樹,秋天剛到,梧桐就已經開始落葉了,手掌大的梧桐葉微微發黃,有點做舊的感覺。

忽的起了陣風,她穿上了外套,那件紅色的外套是媽媽為她買的,她已經穿了很多年了,外套的邊緣已經洗得發白,衣角有的地方也已經破損,但是她總是穿着。

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今天回宿舍的路格外的長,似乎已經走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郁平!”她聽到背後有人叫她。

她回頭看到了一張臉,正笑嘻嘻地朝她眨眼,“文靜!”她撲了過去,倆人抱個滿懷!

“郁平!你最近怎麽樣?”文靜喜滋滋地說道。

“還有臉說,一個人走了,把我自己扔在這個鬼地方!”郁平白了她一眼。

“哎呀,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文靜拉着郁平的手道。

“好了,原諒你了!”郁平笑道,“明天周六,我們出去玩吧!”

“去哪?”

二人一路說着回了宿舍。

文靜其實是不想再留級了,她決定去上大學,于是就一個人去一個專科學校報到去了,那學校就在騰雲市,她可以随時回來找郁平。

夜裏下了雨,早上起來的時候,郁平打了個噴嚏,“天哪,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她又套上了一件外套。

文靜和郁平擠一張床,倆人一晚上說了很久的話,被同寝室的人說了幾次才悄悄睡下。

文靜身體強壯,對天氣變化沒有什麽感覺,依然是身着一件短袖短褲,雄赳赳氣昂昂地拉着郁平出了門。

她們一路說笑,來到了超市,文靜一個勁兒地給郁平買吃的,說是要囤貨,下面一個星期郁平都出不來,要是想吃那到哪裏買去?

倆人在超市血拼了兩個小時,恨不得把超市都搬到宿舍去,最後一人拎着兩大包東西出了超市,等回到宿舍的時候整個兒都累癱了。

等她們歇過神,天已經過午了,這會兒食堂早已經沒飯了。

“走,我們今天出去吃頓好的!”郁平拉着文靜出了宿舍。

學校旁邊的小飯館裏,郁平和文靜相對而坐,她們要了兩個小菜和兩碗面,等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郁平忽然看到蔚風的身影從飯館門前閃過。

“我看到蔚風了!”郁平道。

“哪裏?”文靜嘴裏塞滿了青菜咕哝着。

“走了,閃過去了。”郁平低頭喝了口湯。

二人吃完在校園裏散了會兒步,這時候天已經慢慢落黑了,文靜看着天黑就戀戀不舍地走了。

郁平一個人在操場上轉圈,好像一直孤雁,沒有人陪伴。

“郁平!”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郁平回頭去看,但是沒有人,她嘴角微微一動,難道是于飛?現在她除了于飛,沒有更加熟悉的人了。

那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郁平在操場上轉了幾圈就回宿舍去了,忽然看到了宿舍裏她的桌子上放了一枝花,紙疊的。

“這是誰的?”她問。

同宿舍的陳小秋走了過來,眼神有點暧昧,道:“是于飛,他讓我給你的,你看這裏還有張紙條!”

陳小秋從那枝幹花的下面抽出一張粉色折疊的信紙遞給郁平,很識趣地走開了,但是眼睛卻時不時地往郁平這邊瞟。

郁平從桌子下面拉出椅子坐了下來,打開那粉色信箋,看到一行字:“郁平,這是我今天剛學會折疊的百合花,怎麽樣?我想告訴你,百合花的純潔很襯你。YF”

郁平收起那張紙,拿起那只折疊的百合花看了很久,一時失了神,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是她初中時候的同桌,長得溫潤如玉,笑起來很甜,但他卻從來沒對郁平笑過。

郁平很納悶,就在畢業的時候問他為什麽他從來對她愛理不理,結果那男生說:“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純,我看見你的樣子就感覺很作!”

郁平一氣之下跑了出去,從此就再也沒理那個男生。

今天竟然有人還會對她說百合花的純潔跟她很配,郁平的心裏一下子開滿了百合,鼻息裏全是百合花的香味。

7.你喜歡什麽

休息了一整天,郁平第二天也算是精神飽滿了。

周末的天還未亮,宿舍裏已經有人開始動身洗漱了,不知為什麽郁平也早早地醒了,本想再睡一會兒,但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索性她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初秋的天,風微微涼,空氣還殘留着夜裏的味道。

郁平背上書包來到教學樓,教室裏已經來了不少人,看來大家都抱着放手一搏的态度拼一把,好在明天的高考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走在五樓的走廊上,遠遠地便看到了那熟悉溫暖的身影——蔚風,她突然有點不知所措,飛快地低着頭趁他沒發現之前從後門溜進了教室。

忽的她的衣服好像挂到了什麽,她用力一掙,沒掙開,回頭看到了于飛。

于飛正看着她,一雙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心,郁平猛地一愣。

“跑什麽呢?”于飛笑着說。

郁平很快便回過神來,笑笑說:“沒什麽,我來晚了!”

她說完就跑到了座位上,剛要伸手去摸書,忽然發現桌子上放着一張紙條,她沒有多想,因為那多半是于飛寫的。

拿起紙條,打開,她看到一整張的蠅頭小楷,十分工整,于是她先看了落款:YF!

沒想到于飛的字這麽工整,她心頭微一震撼,開始從頭看起。

“郁平:

“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紅。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遙遙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一千頃,都鏡盡,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堪笑蘭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籁,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把這首《水調歌頭》送給你。其實,我常常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一起隐居深山,那時候一起賞青蘿,一起看落日,一起泛花舟,想想也挺美的吧?

“每次看到你的笑,總覺得特別溫馨,就像看到了春日的陽光,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我不說別的,我想抱抱你(不要介意),我只是說說。

“七夕來了,就是明天,我在想送給你什麽?你喜歡什麽?這是我很久以前問你的問題了,你今天能告訴我嗎?

“YF”

郁平的臉倏地紅了,心裏有點慌亂,這時候,王燕忽然來了,笑盈盈地看着她,“這麽早?”

她收起那信,擠出一絲笑,道:“還好。”

整個早自習,郁平的心都忐忑不安,在想于飛到底什麽意思,難道他想劈腿?這是郁平決不能容忍的,索性她把那信夾在日記本裏,把于飛問的問題抛在了腦後。

什麽七夕,什麽情人節,這不是他們該考慮的問題,郁平拿起一本歷史開始背。

當看到西漢那段歷史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卓文君和司馬相如是真愛嗎?

卓文君的《白頭吟》如泣如訴,十分震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那種愛情真的好美,但是歷史上的司馬相如似乎對卓文君并沒有真的死心塌地。

郁平想着便有點懷疑愛情,這世界上真的有愛情嗎?她不信,她從小就不信。

她之所以對愛情的存在産生懷疑頗有淵源,因為她的父母。自她開始記事開始,家裏就沒斷過戰争,父母之間的戰争。

她的父親郁文強生性溫和,但是脾氣執拗,凡事總要和人辯個是非,而她的母親安心遠卻是個純情的少女,總是想時刻得到別人的關注呵護。倆人似乎剛好沒有眼緣似的,經常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

也許他們在結婚之前很和睦,但是生了孩子之後便沒了愛情,這一點在郁平看來尤其如此,她也一直堅信這一點。

所以,她從小便給自己下了婚姻通牒:此生絕不結婚!

郁平這一個早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直到下課。

她一個人吃了早飯就急匆匆地趕回了教室,因為她必須回來做數學題,最近有個數學考試。

其實小時候她數學還不錯,但是不知為什麽初中之後就跌入了入低谷,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從谷中爬出來的跡象。

她做數學題做得快吐了,終于上課的鈴聲響了,她如釋重負地趕緊把數學練習冊收起來,拿出地理課本。

蔚風的課,是她最喜歡的,因為蔚風很風趣,說話也很有意思,總能把那些枯燥晦澀的內容用很簡易的方式表達出來。其實,不止她一個人喜歡。

她靜靜地看着蔚風的嘴唇翕動,似乎看到了一幅畫面:蔚風從講臺上緩緩下來,走到她跟前,伸手對着她說:“郁平,你好可愛!”然後,他一把将她抱起來,低頭吻住了她。

她高興得忍不住笑,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郁平!郁平!”

郁平猛地一愣神,看着講臺上的蔚風正看着她,她朝左右看了看:“怎麽了?”

王燕低聲道:“叫你呢?快站起來!”

“什麽?”她猛地起身,倆眼可憐楚楚地看着蔚風。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反映的是什麽地理現象?請你回答!”蔚風的聲音在郁平聽來總是那麽酥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她重複了一句,沉吟了一會兒,“啊,這是垂直地理現象,受地形因素影響,氣溫随海拔升高而降低。回答完了。”

郁平低下了頭,她知道自己的回答遜斃了,但是她複習過的,她知道這是上一節課講過的,可還是沒有回答得盡善盡美。

她不敢擡頭看蔚風的眼睛,這時王燕忽然拉她坐下,她轉頭看看她,眼光裏是詢問,王燕伸手指了指講臺。

郁平擡頭一看,蔚風正笑着看着她,示意她坐下。

郁平滿臉通紅地坐了下來,十分尴尬,蔚風還是把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這樣讓郁平覺得好像這是專門為她自己講,便更覺得不好意思。

一下課,蔚風就出了教室,他的眼神裏透着一絲笑意,他的心一下子藏了一只鴿子,打算随時放飛。

一整天,他都很高興,沒有什麽雜念,但是晚上回家的時候卻覺得深思不定,因為今天他在洗手間聽到有老師問:“蔚老師,明天是七夕節,你打算送老婆什麽禮物?”

蔚風眼裏微訝,“七夕?”

“對啊,難道你們去年沒過嗎?”那老師說。

蔚風只是笑了笑,卻沒回應。

別說去年,就是剛結婚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過。也許,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只剩下一紙婚姻和孩子來維系着彼此心裏的那根弦。

8.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秦觀

郁平早起讀書的時候剛好翻到了這一首《鵲橋仙》,腦袋裏不停地回想着最後兩句,可是終究只能品味,因為雖然今日雖是七夕,但是她卻沒有愛人。

昨天,她沒有回答于飛的問題,今天她忽然感覺于飛一下子離她好遠,遠到他們似乎根本不認識,就算擦肩而過,他也不回頭來看她一眼。

她感覺于飛很奇怪,怎麽能這麽孩子氣呢?何況他有自己的女友了。

郁平低着頭繼續看數學題,腦袋裏充滿了早上背的數學公式,因為明天要考試。

今日,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大家似乎也十分安靜,晚上放學的時候,郁平趕快回了宿舍,她必須早早睡下,為了明天能在考試的時候好好發揮,這也是她在考試之前唯一能做的了。

第二天,數學考試的時候,還算順利,她沒有遇到特別難做的題目,可以說基本上都是複習過的類型,郁平一下子高興起來。

但是,一個星期之後,數學試卷發下來的時候,她還是發現自己在做數學的時候的粗心大葉,總是把最簡單的數字算錯,為此,她在心裏悄悄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恍恍惚惚,一個月就這麽過去了,騰雲高中放假兩天,這兩天郁平可以回家了,她也有點想家了。

楓藍市和騰雲市離得很遠,來回車程要六個小時,每次她都是在車上睡着熬過去的。

但是這次她卻沒這麽幸運,因為一路上一位媽媽抱着一個嬰孩在車上一路哭個不停,吵得她睡不着,索性她不再睡,打開了一本書——《荊棘鳥》。

她看到梅吉和拉爾夫的愛情,心中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難過,梅吉這只荊棘鳥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發出了愛情的聲音。

也許我也可以這樣?郁平在心裏這樣想。

汽車颠簸了三個小時終于到達了楓藍市,這會兒的楓藍還很熱鬧,但是遍地的垃圾卻格外的刺眼,這裏的衛生條件和騰雲市相比總是相差得太遠。

郁平有時候會想,為什麽大家都看着自己身邊的環境慢慢變差,還是在不停地随手制造垃圾?她一直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多了。

郁平的家在楓藍市很郊區的地方,那裏甚至到處都是田野,一望無際的田野。

她總喜歡一個人或者跟朋友一起走在田間的小路上,邊走邊感受青草的清純氣息,尤其是在夕陽下,那種感覺讓她的整顆心都安靜了下來。

“媽!我回來了!”郁平走進自家的小院裏,取下背上的書包,走進屋裏。

屋裏沒人說話,這讓郁平感覺很不舒服,但是郁文強和安心遠都在屋裏,倆人就這麽坐在屋裏,一言不發。

“爸爸!你們怎麽了?”郁平走到郁文強的身邊,挨着他坐下。

“我和你媽離婚了!”郁文強說道。

“什麽?”郁平其實絲毫不驚訝,她一直覺得他們早就該離婚了。

“平平,你要跟着誰?”安心遠看着郁平。

“媽,你們很奇怪啊,怎麽這個時候離婚?”郁平道。

“平平,你不要管我們大人的事情,等你上大學之後我再告訴你原因!”安心遠道。

郁平沒有再問下去,她知道如果她繼續問,安心遠一定會告訴她,但是她不想問,因為她其實不怎麽想知道。

“好吧。”郁平低下頭,然後又猛一擡頭,“爸,你們算是和平分手嗎?”

郁文強沒有說話,這讓郁平感覺到爸爸其實沒這麽想離婚,他其實還是愛着媽媽的,這是她當時的感覺。

郁平想了一晚上,關于婚姻,其實這不是她現在該想的,但是由于碰到了這麽不靠譜的父母,她不得不這麽做。

她想到婚姻裏的潛規則。

潛規則第一條:結婚之後,很多女人自然而然地就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了,就像她媽媽安心遠,在家裏根本就是邋遢;

潛規則第二條:結婚之後,男人就不再寵着女人了,認為這女人已經是我的人了,所以既然人都得到了就沒必要再珍惜了,就像她的爸爸郁文強,她從來沒有看到郁文強對安心遠的寵愛;

潛規則第三條:結婚之後,無論男女,在和對方交流的時候都突然變得口無遮攔,哪怕知道自己口出狂言會傷到對方的心也不在乎,就像她爸媽一樣,開口就對彼此惡言相向,再也沒有了“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美好。

她一直覺得這三條無比重要,即使有愛情也會被這些婚姻潛規則消磨殆盡。

郁平想着想着就入了夢鄉,她夢到了于飛和蔚風,夢裏的蔚風對着她笑,十分溫暖,而于飛卻對她愛答不理,就像一個陌生人,有一刻她覺得自己變得孤獨。

第二天早上,郁平起來的時候,安心遠已經走了。

“爸,媽呢?”郁平問。

“走了!”郁文強停頓了一會兒,“你媽要結婚了。”

“結婚?和誰?”郁平心裏對着自己翻了個白眼,為安心遠覺得無聊,因為安心遠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好騙了,只要男人給她一點溫柔,她恨不得把心掏給那男人。

“對,她的老情人。”郁文強說話的口氣有點揶揄。

“我媽還真是放得開啊,剛離婚馬上就結婚。”郁平道。

“他們整個就是藕斷絲連,從來沒斷過!”郁文強道。

這讓郁平有點驚訝,她竟然聯想到自己到底是不是郁文強的女兒,難道她是私生女?随後又被她否定了,因為她和郁文強長得太像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親父女。

“爸,我說你也別難過啊,我媽就是那樣,要不你也再找一個吧?”郁平看得很開。

郁文強被郁平的話逗笑了,“傻孩子!”他摸了摸郁平的頭。

“我說爸爸,你別笑啊,我說的可是真的!”郁平拍了拍胸口。

“好!我的乖女兒!”郁文強捏了捏郁平的鼻子。

郁平猛地一怔差點從沙發幫上仰過去,幸好有郁文強拉着。

其實,郁平并不在乎父母在不在一起,因為對她來說,只要他們不過多幹涉自己就可以了,她想自由自在的生活。

下午的時候,郁平收拾了些厚衣服,因為天已經變得寒冷,冬天的風兒似乎已經從西伯利亞趕了過來,正準備在他們這裏作威作福。

她收拾完東西就走了,郁文強送她上了車,她從郁文強的眼裏看到了慈愛,但是也看到了憂傷。

也許,她下一次回來的時候,家裏已經多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或許會是個可惡而又性感的後媽,但是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有點放松。

9.佛說

郁平回到學校的時候,天已擦黑了。

整個騰雲似乎一天之間變了模樣,泛黃的梧桐葉嘩嘩地打着旋兒從空而降,操場上的綠草似乎也萎了,失去了她走之前的風采。

一陣冷風來,夾雜着一絲潮氣,不知為什麽她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梧桐葉子碎裂散發出來的芬芳。

她記得小時候特別就喜歡聞這個味道,她喜歡撿起一片片的梧桐葉,用手将它們一葉葉的從中撕裂,又用葉梗從那撕裂了的兩個葉片上穿過做成一只小燕子,只不過那是黃色的燕子,除了拿來玩,沒有絲毫的生氣,但是,她喜歡。

她回到宿舍,便早早地睡了,許是累了,也許是秋天的氣溫十分舒适,她很快就睡得酣了。

秋風中,蔚風在騰雲校園裏慢步,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忽然想起了她,沒有來由,沒有征兆,僅是一念之間,腦海裏便閃過了她的身影。

他啞然失笑,忽然看到了她的身影,那小小的微微弱弱的女孩兒拎着一大包東西從校園門口往女生宿舍而去,她怎能拿得起這麽一大袋的東西?她怎能如此的堅強,用自己柔弱的纖細的臂膀提起那麽一大包的東西?

蔚風沒有讓她發現自己,只是稍稍地在無人窺見的角落裏注視着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孩兒,姑且這麽說。因為他沒有資格喜歡這麽一株鮮嫩的花,他現在只不過是一棵即将踏入中年或者早已在中年徘徊的梧桐,他就算是喜歡、心動,也只能這麽遠遠地,遠遠地看着。

終究,他踱着矯健的步子從騰雲校園走了出去,漫無目的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感受着這世上的喧嚣和繁華,只是他的心裏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回到屬于自己的家,或者說他身體的居所,蔚風看到了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子已經上了高中了,年齡和郁平差不多大,也就差個兩三歲,個頭卻早已趕超蔚風,成了一個英俊的少年;

一個女孩子還小得很,才十來歲,雖然相貌平平,但是打小就聰明的緊,鋼琴已經練了十級,對于漫畫更是酷愛,至于讀書,這便是蔚風的功勞了,他自孩子小的時候就陪着她讀書,世間久了,她便養成了一個愛讀書的好習慣。

兩個孩子都正在自己的屋裏學習,他也不去打攪,只是透過門縫悄悄地看上幾眼,心裏也沒有什麽顧慮,便回到了卧室。

南靈正在備課,她是初中的政治老師,雖說課很容易,但是對她來說卻不能不對學生負責任,這是她的原則。

蔚風進來,說了聲什麽,南靈忽然說起了關于他的工作問題。

“你天天都回來這麽晚,要把家裏的事都讓我自己做嗎?”南靈的語氣裏帶着一絲怨憤。

蔚風笑道:“我也沒辦法,班主任,總是事情多。”

“這樣多不公平!我也工作,你也工作,誰來管孩子?”南靈道。

“孩子都挺自覺的,不用管。”蔚風一向不喜歡過分幹擾孩子的天性,他對孩子基本上是放養。

南靈氣呼呼地把手裏的教案摔了一地,坐在床頭不說話。

蔚風心裏自是苦悶,便彎腰去撿那散落一地的紙,這時南靈踢了蔚風一腳,蔚風一下子歪向了牆角,楞坐在地上。

“你幹什麽?”蔚風冷冷地道。

“不幹什麽!”南靈道。

“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蔚風道。

“我怎麽無理取鬧了?你一天到晚地在學校裏,我們能見面的機會就是晚上,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南靈抱怨。

蔚風知道南靈心裏有怨言,但是工作和生活他只能這麽做了,他不可能不工作,生活他也盡量地在彌補,可是南靈依然不滿意。

他起身坐到南靈身邊,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懷裏,嘴裏說着對不起,南靈趴在他懷裏哭了很久。

這一晚,他們算是和諧的,無論哪一方面。

周一的早上,郁平剛進教室,就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封信,泛黃的信封帶着點懷舊的意味,她打開信,看到裏面有一張白色的信紙。

“郁平:

“最近好嗎?忽然發現我們有一個月沒有說話了,感覺我們變得越來越遠了。有時候覺得很奇怪,但是細細想來,其實是我們的時間太少了,因此才少了該有的浪漫(姑且這麽說吧)。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有些怪怪的,為什麽我總是對着你們女生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呢?

“但是,我心裏認為愛是神聖的,不可亵渎的,但是卻擁有滿滿的煙火氣息。愛是什麽呢?我覺得愛有時候像是煙火,愛的時候不顧一切,驚天動地,愛過之後粉身碎骨,盡管在綻放的一剎那驚豔一切,但是終究只能讓人憑吊。

“有時候愛猶如一壇酒,有北方的剛烈,也有南方的溫婉,輕輕地用舌尖觸碰辛辣而勁烈,直沖腦門,卻又不乏沁脾之芬芳,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之間,噬骨銷魂!

“也許大多數的愛是苦澀的,猶如一杯剛磨的不加糖的咖啡,苦入骨髓,但是苦中自有一絲沉醉。愛的越深,痛的也越深。

“佛偈語:‘伽難初入佛門,在一石橋偶遇一女子,從此便失魂落魄。佛問他:‘你有多愛她?’伽難說:‘我願化身石橋,歷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淋,五百年日曬,只願她從橋上走過。’’

“我只不過是一介匹夫,不求愛永恒,但求一世之逍遙!

“YF”

郁平看完手中的信,呆愣愣地坐了半天,收起信,連同那信封夾在日記本裏,拿出語文書看到一首詩:“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她似乎看懂了或者說她理解了于飛的行為,他不是一個那麽潇灑的人,盡管他表面上追求着逍遙,但他的心裏卻是有各種的束縛。

可是這一切,郁平并不想知道,她只想安安穩穩地做她自己該做的事,于是提筆寫下幾行娟娟小字:“于飛,其實你不必如此,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做自己是天下最不可多得的美事,我理解你。祝你和嫂子幸福。郁平”

她轉身把那紙條遞給身後的男生,朝那男生笑了笑,“給于飛,謝謝!”

她身後的男生叫秦楓,暖男模樣的男生,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有一點最讓郁平欣慰,那就是他從來不八卦。

10.相信你

秦楓朝郁平吐了吐舌,接過紙條,轉身向後傳。

于飛看了那紙條,只是笑了笑,或者在內心裏他覺得郁平有點幼稚,記得他曾在郁平的一個摘抄本上看到過一句話:“做一顆咖啡豆,改變社會。”

他那時候只想笑,或許這女孩兒一直活在自己的童話世界裏不能自拔,或者是看了太多的勵志書籍,想要改變世界,有那麽容易?倒不如先改變自己來得容易。

下課的時候,于飛走到郁平的桌子旁,用手敲了敲她的桌子,輕聲道:“謝謝!不過,我覺得你要是想改變別人,還是要先改變自己來的幹脆!”

郁平的臉倏地紅了,因為她想起了自己曾在一個本子上寫的一句話,心裏有點不知所措,但是于飛并沒有停下來,而是說完就去了食堂。

郁平的想法有時候是過于簡單了,她承認,但是猛地被別人這麽一說,她反而有些慚愧,說羞愧或許更恰當些,那種無地自容、難堪的感覺讓她一整天都心緒不寧。

她打開自己的那個摘抄本,看到扉頁上寫着的那句有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她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

她覺得每個人都會有這種時候,即使尴尬,即使難堪,即使不安,即使慚愧,也要學着接受,因為這就是自己,而且已經發生了,無法再改變了。

想着,想着,她也就看得淡了,這時候再瞅上一眼,那句話似乎變得柔和,變得久遠,仿佛那是一個遙遠的夢,一個純粹的幻想。

晚自習第一節下課的時候,她獨自一人跑到了樓下的操場上,狂奔,咆哮。

操場上偶有幾對相伴的情侶,都像看神經病一般看着她,仿佛她随時都會發瘋,但是她絲毫不在乎。

盡管學校禁止談戀愛,那些情侶們還是見縫紮針,在這蕭冷的秋風中若即若離地相伴在彼此左右。

她不知怎麽地特別想笑,想離他們近一些聞聞他們戀愛中散發出來的酸臭味,但是又怕別人把她當成老師的間諜,于是便遠遠地逃開了那情侶的集聚地,來到一處路燈昏黃的小路上。

忽的,一個人影朝她走了過來,郁平眼睛看向了一邊,這時候,她的耳朵裏竄進一個聲音,蔚風!

“郁平,你在這裏幹什麽?”

“蔚老師,啊,我下來走走!”郁平轉過頭來,笑道。

“這裏偏僻,注意安全,趕緊回去,馬上就上課了!”蔚風叮囑道。

“知道了,蔚老師,再見!”郁平說着就朝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蔚風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微微一笑。

其實,他早就看到了郁平,見她似乎有什麽心事便悄悄地跟在身後,見她朝這條小路走,他又從另一側繞了一圈來和她偶遇。

今日的蔚風顯得有些疲憊,一是學生們快模拟考了,班主任需要多加注意學生們的狀态,二來他還要回家照看孩子,因為南靈不在家。

但是剛剛看到了郁平,他的心裏忽然澄淨了許多,臉上也多了幾分顏色。

郁平跑回教室的時候,看到了桌上放了一個橙子,橙子上還貼了一張便利貼:“吃個橙子,補充維C。YF”

她會心一笑,把那便利貼揭下來夾在了日記本裏。

王燕這時候朝郁平邪惡一笑:“說!你們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你說什麽啊,我們是結義金蘭而已,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他親口告訴我的。”郁平皺了皺眉道。

王燕一臉地不相信,很嚴肅地道:“好吧,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郁平沒有說話,順手把橙子放在了抽屜裏。

整個晚上,她都沉浸在數學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因為新一輪的模拟考試又來了,據說這次考試會排名次,可能還有獎金,就算她不為了獎金,也必須得在數學上加把勁了。

她第二天又早早地來到了教室裏背書。她從前門走進教室的時候,看到秦楓正朝着她笑,于是也回了一笑,說道:“早!”

秦楓道:“看你每天都來這麽早,好認真。”

“你比我還早!”她笑道。

秦楓笑着拿起書背了起來,郁平則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古詩詞背起來。

卻是晏幾道的一首《臨江仙》:“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郁平腦海裏出現了小蘋的身影,纖手在琵琶弦上來回游移,口口聲聲訴說着那令人哀婉凄切的相思,但是這一切都去哪裏了?

落花微雨,一切都不複存在,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樓臺,和一個夢後酒醒了的癡人。

郁平看到詞後的評論,其中《白雨齋詞話》評論說:“既閑雅,又沉着,當時更無敵手。”

她嘴角微微一勾,覺得有點曲解,這又怎能說是閑雅,是沉着?她明明感受到的是一種失落,一種傷感,是一個癡人的幽幽之恨。

也罷,不管她是怎麽想,高考也不會按照她的心思來,詩歌鑒賞總是有參考答案的。

下課的時候,蔚風忽然來找班長——石思淼,他行色匆匆,似乎有什麽事情,但是應該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郁平如是想。

班裏的同學都出去了,郁平拿起飯盒也起了身,當她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有個人喊了她一聲,她一回頭看到了秦楓。

“啊,去吃飯啊?”郁平笑着向下邁了一步。

秦楓和她并肩下樓,“你英語怎麽學的?”

郁平在英語方面從來不擔心,因為她總能考得很好,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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