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再遇秋思桤
業障池內又收了十幾個新的魂魄,沒有一個是帶屍體過來的。我也開始覺得付淺淺那次真是稀罕極了,難怪那些前來觀看的小鬼官們好奇得不得了。我試着像同付淺淺聊天一樣,嘗試過和很多魂魄說話,卻沒有一個有反應的,我很是失落。覺得肯定是付淺淺的意念過于強盛了,所以業障池沒能封住她。
中間梵音女王召見過我一次,說付淺淺竟然被我說服了,我是怎麽做到的。
我當然不會實話實說,只能全推給付淺淺,說是她自己想通的。又想想自己說謊太多,會被留下來繼續還債,就閉了嘴,聽梵音女王誇贊了幾句,退了下來。
餘光中看到她瞧着修劫的眼神有些奇怪,在我完全退身前,看到她妩媚的朝他走去,修劫淡淡地立着,眼睛卻看着她。
我本以為她會将心還給我,至少讓我回味幾天。可是,看來是我想多了。我依然做着無心的小鬼。
從小鬼官那裏打聽到,修劫對岳寒格外照顧,責罰雖然天天有,卻判的很輕,不至于讓他鬼哭狼嚎一番。我知道,他是同情岳寒和付淺淺才會如此,他雖是判官,卻不像看起來那麽無情。因為他,畢竟有心。
彼岸花的力量讓我欲罷不能,我急于而且迫切地想要幫助下一個鬼,讓彼岸花再次釋放它無窮的力量。卻苦于一直沒找到,于是我決定找點事做來打發時間。
我從追随地藏王菩薩的小判官那裏借來了一本佛經,一本正經的念給那些鬼聽,拿起、放下,說的懇懇切切,有時候自己出神好久,執執念念、恩恩怨怨,由生來,由死去,大抵是這個理。
效果是有的,池子裏的許多地方都有氣泡冒出,卻沒有一個鬼肯睜開眼睛,只是默默地哭泣。起身,放下佛經,推開身邊的一個靠墊,卻看見旁邊的池中有一個男子的魂魄朝這裏走來,直到靠近池邊才睜開眼睛看向我。
我慌忙跪下看他,卻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突然想起身體裏沒有彼岸花當作心髒,就忙對他說:“你等我。我馬上來。”
跑到了長滿彼岸花的小院中,慌忙地拽下來一朵就往胸口放,順便再往回跑,看見了那個男子依然在池邊等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池中一跳,正要與他吻在一起,卻愣在了那裏。突然意識到,他是個男子,即使是鬼是魂魄,也是個男身,我怎麽下得去口……
“乾長平。”男子在我猶豫時開口叫了我的名字,淡淡眉目間透着英朗之氣。
我驚訝看他,将他向後一推,滿臉的不可思議,覺得眼前的人異常陌生,怎麽會認識我。
他看我一臉地茫然,淺笑了一下說:“你不認識我,可我卻知道你。”
“為什麽?”我依然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向前一步,我本能的後退,被他拉住,說“你以為,你和那個付淺淺說的話,做的事情,我們都聽不到?就連現在,我們說的話,依然有別人可以聽到。”
Advertisement
我極不配合氣氛地說:“是別的鬼能聽到。”
他鼻中噴笑出來,悠悠道:“你還真是沒腦子,是不是誰跟你說話,讓你幫忙你都會幫。”
“那可不一定。”我掙脫開他,向後撤了撤,總覺得這個魂魄很危險,警惕地看着他說:“只要我幫了你,你能釋懷,答應我離開這裏,我就幫你。”
“用它?”他指向我的胸口,說:“曼珠沙華?”
我慌忙地捂着胸口,知道了他的意圖,覺得再呆在池底就是真的不明智了,于是慌忙向岸上爬,卻被趕上來的他向下拉住,毫不費力地将我按在了池子底部,用手将我壓制,臉一點點地靠近我,手也慢慢地靠近我的胸口,彼岸花所在的地方。
我知道,他是想要取走彼岸花的。于是拼命掙紮起來,然後大叫:“修劫,幫我。”就再也不敢睜開眼睛,準備接受最恐怖的時刻到來,他若是觸碰到彼岸花,是要逃走了吧。
突然覺得身上輕便起來,就猶豫着睜開了眼,竟看見那個男子漂浮在我的上方,後背緊貼着水面,卻出不來。然後是他的肩膀和腰背,被用抓鬼的九爪鈎子緊緊鎖着,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頭發也浮了起來,發絲在水中散開,猶如盛開的墨蘭。
他真是個美男子,眸光如水,淺溺着一世歡愁。雖然他此時正面目猙獰,卻依然能看出他眼角眉梢的俊朗,生前一定是個樣貌出衆的人。
“看什麽?上來。”
修劫的聲音傳到池中,我挪了挪身子向上看去,修劫正握着九爪鈎子的鏈條一臉怒氣的看着我。知道自己闖禍了,蜷曲着身子,坐在池水底部看着他,像其他魂魄一樣,不敢游向水面,不敢靠近岸邊。
“再不上來,我就用這爪子抓你了。”修劫依然惡狠狠地朝我吼着,我更加确定,此刻絕不能上去了,上去是要死的。于是,繼續一臉痛苦的坐着看他。
見我沒有上來的意思,修劫向池水邊走了一步,手上的鏈子松了一下,那男子就像下沉了一下,離我有些近了,我本能的向後撤了撤,驚恐地看着那個男子,怕他再來搶我的彼岸花。
“上來吧。我不罰你就是了。”修劫見我一臉的害怕,竟柔聲地說道。
我不是不信他的,只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被罰與不被罰,都是過錯,特別是被他發現,我很是不願意。
他臉上有了不耐煩的表情,說:“再不上來我就跳下去抓你了。”
一聽這個,我馬上站起了身,向着岸邊游去,他一手拉着抓那個男子的鐵鏈,一手去拉我,直到我上了岸,才抖了抖鏈條,将九爪鈎子從男子身上取下。男子也痛苦的摔在了池底,扶着肩膀和腰部,努力掙紮。
“他會不會死。”我不知好歹地趴在岸邊向着男子看去,焦急地問修劫。
然後意識到,自己都小命不保了,還瞎操心,就委屈地看向他,等候他的發落。
剛一擡頭,還沒有找到他的眼睛,就被他一把拉了起來,然後扒開我的衣服,朝着我的胸口看去,五個指頭孔出現在心髒部位,我才想起來是剛才那男子想要挖我胸口的彼岸花,指頭還沒有徹底伸進去就被修劫及時阻止了。
“要不順着他的指頭印兒挖出來算了。”我看修劫一直不說話,就試探性地替他出主意。突然被他怒視着瞪了回來,我吓了一跳,差點又倒在池子裏,被他大力的環住了腰拉到了懷裏。接着是我後怕的呼着氣,感覺到額頭有氣流劃過,才意識到修劫還在這裏,我依然在危險中。覺得他想要将我從懷中扶起,就一把抱住了他,哭着說:“好疼啊!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可是胸口好疼。”
他扶起我的手突然停住,然後又将我抱入了懷裏,我感受到了這種方式的好處,就哭的更兇了,被他整個的抱起,臉卻埋在他懷裏,不敢看他。覺得自己又說謊了,業障更深了,怕自己有一天也被拉入池中,或者判到了十層地獄中的一層,真的做了鬼。
被修劫放到了床上,然後他去打了水,拿了朱砂紅的盒子過來,我慌忙地捂了胸口說:“不行。我不用。”
他依然不說話,使勁将我的手移開,扒開我的衣服,從盒子中拿了那讓我渾身不舒服的人肉來。這是地獄常用的藥膏,相當于人類那裏的粉底,用來遮擋皮膚上面的傷痕。他不顧我滿臉的厭惡,而是将肉泥一點點的塞在被那男子挖出的五個指頭洞裏。很合适,不仔細看還以為沒有傷痕呢。
我是死人了,是不能自己還原傷口的,比不得人類,最不濟也會長出皺皺的新肉來,若是我們鬼類被傷了身子,那就只能靠着這些肉泥來掩飾了。修劫的臉,修劫的身子,修劫的手,都因為還賬被弄得傷痕累累,以前我也給他塗抹過這些東西,最後又被自己擦掉,說不真實,不好看。寧願他一臉的猙獰,也不願意虛假遮擋住他。現在他卻要用這個來幫我遮掩,是嫌棄我嗎?
我推開他正在給我填補第四個洞的手,生氣地說:“嫌我的身子不好看了就別看,幹嘛要用這些虛假的?”然後就要去挖出來那三個被他好不容易弄好的洞,突然被他攔住,怒斥道:“我受傷可以,你不行。”
他第一次真的對我生氣,即使剛才看見我在池底偷用彼岸花也沒見他真的生氣,可是現在的樣子,分明是在生我的氣。我無法接受,眼淚不争氣地啪嗒啪嗒往下掉,還怕他看見嘲笑我,慌忙低下頭。
被他用手托着下巴将我的頭擡起,深情的眸子盯住了我,見我依然流淚,他眼中柔和了許多,柔柔道:“別哭了。我也是生自己的氣,在你身邊天天守着,竟然還會讓你受傷。幫你把傷口掩飾了,也是怕自己以後看到,覺得更加對不住你,沒能守住你。”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就慌忙地從朱砂紅的盒子裏摳出來肉沫往身上塞。見我這樣,他先是一驚,然後拉住我有些瘋狂的舉動,質問道:“你幹什麽?”
“突然發現好看了,剛才沒注意,這些塞到身上确實比剛才好看。”于是從他手中抽出手來,繼續着。他只是看着我,瘋狂地往胸口的洞裏塞着,塞着。我的眼淚不敢往下掉,就咬着嘴唇繼續塞。我是怕他以後看到這些洞太自責,怕他傷心。突然覺得,只要不是自己讓他難過就行,再怎麽讨厭,都不能是自己害他難過的。
“好了,夠了。”我已經塞了許多,那些肉沫都要溢出來了,依然不肯罷手,希望自己将這些洞口都填平,不被他再看出來。他将我攔住,然後給我整理着塞滿肉的傷口,自己抹平了,覺得能入目後,淺笑道:“看看,也沒那麽醜,反而像朵梅花。”
我低下頭看看,樂了,笑着說:“是貓爪,像貓爪。”
他拍拍我的頭,道:“嗯。像貓爪。你說像什麽,就像什麽。”
被他硬生生地按在床上躺着,不放心我,又陪我躺了一會兒,看我睡着後走了。留了張條子給我,說:“這些天有業障要受,可能沒法兒來看你,要好好休息,別做傻事。”
我拿着條子笑笑,他果然了解我的,知道我身體裏有彼岸花,就不會老實,所以,連去受劫難都不放心的走。我不是聽話的孩子,所以在家裏也不被父親看好,一直希望母親再給我生個弟弟,繼承他的家業,為乾家光宗耀祖,而我只要嫁個對乾家有好處的丈夫就行。直到我們都死去,父親也沒能完成這個心願。
放下了條子,換了件幹淨衣服,就向着業障池走去,決定找那個男子,我對他很好奇,他越是急着回去,越是有執念,越是不能解脫,我越想幫他。
可能是感覺到彼岸花的接近,男子突然睜開眼睛尋找着我,神情緊張,手依然放在肩膀上,鮮血順着衣襟在池中流淌着。突然覺得他很幸運,我被他挖出了那麽深的傷口都沒有流血,他卻像活着一樣流起血來,我有種想被地獄刑具懲罰的沖動,至少這樣可以讓我有那麽一刻覺得自己是個人。
“你還敢來?”男子聲音微顫,我能感覺到他在極力抑制自己的疼痛。
我跪在了岸邊,笑對着他說:“我可以幫你回去,不過我們要一起。”
他不可思議地看着我,眼睛微眯着。我就又向前靠近了些,說:“即使不讓我跟着,你也是要回來的。我知道彼岸花的作用,卻也知道它是會消耗殆盡的,若是體內的彼岸花用完了,你就又要回到這裏。你之前也見了,我幫付淺淺後,都是會回來的。”
他不再看我,而是盯着池內的某一處若有所思。我就這樣跪在岸邊等着他,看到他再次看向我,就知道他想通了,然後跳入了水中,慢慢地接近他,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一
點點靠近他的唇,最後吻了上去。
順着他的記憶看去,我吻着的這個男子被一個女子奮力地抱起,那女子失聲痛哭、歇斯底裏着,只是男子已經奄奄一息,努力地睜着眼睛想要看她,卻始終找不到女子,看不到她的眼睛。男子極力地尋找着,喘息的越來越厲害,女子用力地壓制他背上的刀傷,搖着頭說:“不要離開我,別離開我。”
男子用盡最後地力氣搖着頭,想要擡手去觸摸女子的臉,手停在了半空中就落了下來,男子在這一瞬間看見了滿臉淚珠的女子,笑了一下,睜着眼睛離開了,他最後聽到的話是一個女子的哭喊聲:“秋思桤!”
作者有話要說:
曲離歌系列之《汴州秋沁槾》正式開啓離歌序,多謝支持!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