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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幽閉中的黑暗,薛連朔其實比同齡的孩子要早一些地産生切實認知。小學三年級時某一星期的周末,張芬一早便出門去與男人約會,留他一人在家裏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天黑了,電路跳閘,啪地一下,整個屋子就像被扔進深海裏的一具棺材,周遭一切在無形中向他壓來,漸漸地把人壓扁了,他就順利地成為一條年輕而稚嫩的童屍,眼角還帶着兩滴淚珠。
不是不怕的,他想。何況,現在不止是綿延不絕的黑暗,而且還有後腦勺兒上的疼痛。這兩樣東西其實讓他怕得要命,媽的。
他稍微擡了擡頭,後腦勺上的疼痛輕了一點,又動了動手腳,發覺自己應該是被類似膠帶之類的東西捆了起來。“操,神經病……媽的姓宋的就是個神經病雜種王八蛋畜生……”他想破口大罵,卻發現這些髒話只能在腦子裏回響——他的嘴上被貼了類似于膠帶的物體,嘴角火辣辣的痛。他抽了一下鼻子,發出一種類似于啜泣的聲音,想睜大眼睛看看這周圍的黑暗,接下來他很快地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屋裏邊有人。
他心裏猛地一跳,下一秒就聽見喀嗒一聲,然後眼前撲過來一陣耀眼的白。他使勁兒地眨了兩下眼睛,好歹才适應了這突如其來的光線。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這應該是個廉價旅館的單間,四面貼了碎花壁紙的牆,身下散出黴菌氣味的被褥,還有發出費勁哮喘的老式空調。他還看見床尾站着一個人,自然是他剛才罵得厲害的那個宋明濤。薛連朔發不出什麽聲音,只能拿一雙怨憤的眼瞪他,哪知宋明濤根本也不理他,仿佛拿他當做一件器物來看待,他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輕輕從身上掃過,攥不住,摸不着。薛連朔不免為此感到一些驚懼。
門被叩響了,宋明濤過去開門。薛連朔掙紮着擡起頭,發現又進來了兩個人。他用受損而遲鈍的腦子回憶了一下,這倆男的應該就是宋明濤平日裏身邊的跟班,陸培英跟他提起過這些人都比較陰損,臭味相投。薛連朔想他們大概是要揍自己一頓了,大概是宋明濤覺得比起直接找陸培英算賬,還是揍他比較能激怒陸培英,教他付出一些代價。薛連朔心念至此,是有一萬個不甘,偏生宋明濤這臭流氓居然還封了他嘴,不讓他說話,倘若能讓他開口,那麽這場鬧劇或許還能以和談收尾。
宋明濤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然後轉頭跟身邊的人說:“怎麽樣,我說我能逮到吧,你們還不信。”
左邊一人穿了件紅色的超級英雄襯衫,他拿手肘頂了頂宋明濤的胸膛,“行啊你,濤哥,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吹牛逼來着。”
右邊一人戴了頂鴨舌帽,半張臉掩在帽檐投下的陰影裏,他直接朝薛連朔走來,蹲在床邊看他,像發現了什麽新奇的玩意兒似的,那下邊的半張臉咧出一個歡快的笑容:“媽的,還是你厲害,一大活人說逮就逮,陸培英那小子還不得急死。”他把臉轉向站着的宋明濤,“哎我說,你打算咋整?這要是打傷了打殘了可得進局子裏啊。”
“我說要打他了嗎?”宋明濤懶懶地靠在電視櫃上,從口袋裏摸了根煙出來,旁邊的那人給他把煙點上了。他吐出的那口煙像水一樣散開,把神色都遮掩住了,只從那處傳出聲音來,“陸培英操了我的女人,我就操回他的,這是江湖道義嘛,你們說呢。”
那兩人停頓了一下,然後爆發出一陣笑聲。
“我靠,你開玩笑呢吧?他是男的啊,你犯不着這樣委屈自己吧,哈哈哈。”
鴨舌帽笑得蹲在地上起不來,“濤子,我說你他媽就一小學生吧?人家咬了一口你的餅,你就要咬回去,不嫌磕碜啊?”
薛連朔聽到這裏已經是冒冷汗了,因為他隐約覺得宋明濤是認真的。他總覺得這樣偏執的人,大抵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果不其然,他聽見宋明濤頗為惱怒地開口了:“我操,你們兩個狗日的,老子向來說一不二,誰他媽跟你們開玩笑了?!”
那兩人笑夠了就冷靜下來,然後端詳着宋明濤的神色,又緊張起來。
“不是吧,濤哥,你認真的啊?”紅襯衫縮着脖子看他。
“廢話!我當然是認真的,”宋明濤把煙掐了,擡着下巴走到床邊,俯視着薛連朔,“反正他是一男的,我就算硬上了他也構不成什麽強奸罪,只要不受什麽大的傷就沒問題。哈,這才叫陸培英吃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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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開口迎合的還是鴨舌帽,他似乎有些亢奮了,“真的不構成強奸罪?我操,那這也太好玩兒了,有理沒處說去啊。”
宋明濤沖他冷哼一聲,然後點了點下巴,“先把他衣服扒了。”
薛連朔喉嚨裏仿佛有一腔血在滾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往後閃躲,打算滾到床下去,哪知卻被截住了去路。他唔了一聲,看着鴨舌帽把他的襯衫推上去,手指像一尾靈活而冰冷的魚,很快地又轉移到了下方,他低着頭看着自己褲子被扒了下來,連同着內褲,像蟬褪下的殼一樣堆在腳踝上。剎那間,巨大的羞恥感向他襲來,他腦中的所謂理智與冷靜,就像爆破中的樓房,嘩啦一下全塌了,砂土與塵埃到處飛舞。這種情形下,他只好選擇把自己蜷縮起來,嘴裏也不住地發出低低的唔聲,甚是可憐。
無法說話。他最憎惡的就是無法說話的情形,無論是協商還是示弱,他總得要開口說些什麽才能達成目的,但宋明濤這個王八蛋剝奪了他的話語權,只能讓他赤裸地展示在三人的視野中,以一種極端恥辱的姿态。他咬着牙,深深地呼吸着這屋裏污濁的空氣,盡量讓自己呈現出理智的狀态,畢竟他還是不信宋明濤能真的對他下手。開什麽玩笑,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鴨舌帽拿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又摸了摸他的大腿,“這小子挺白挺滑的,手感不錯,我說怪不得陸培英不要女的了,去找這帶把的爺們兒,說不定也別有一番滋味兒。”
那穿紅襯衫的聽了他的發言,自然也是躍躍欲試,他按住薛連朔掙紮着的下半身,拿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喂,小娘炮,”他對薛連朔說道,語氣中帶點閃動着的輕蔑,“陸培英平時是不是就插的你這小屁股啊?”
薛連朔奮力轉過身去,躲開他的手,那人卻像得了很大的意思似的,哈哈大笑起來,“我靠,這小子估計要被氣死了,哈哈哈,濤哥,你看他這樣子,是不是像要吃了我們?”
宋明濤把他倆擠開,然後穿着鞋上了床。他這一道陰影壓在薛連朔的上方,在往後的許多日子裏都會成為他夜裏最深的夢魇。他拿手撐在薛連朔的身體兩邊,“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沒辦法,誰叫你跟了個人渣呢。我剛才還有點事沒跟你說完,”他揪住薛連朔的額發,讓他把臉龐都露出來,“小萱被他搞大了肚子,現在他又不想負責任,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小萱的這口惡氣該怎麽出呢,誰給她出呢?”
“我也不是非得跟她在一起不可,但是她好歹是我的女人,陸培英撬了我牆角也就算了,還搞大了人家肚子,現在還拒不負責。這筆賬不算真的不成,放心吧,我也不是光找你算賬,他還有的是苦頭得吃。”
薛連朔被這一悶棍打得暈頭轉向了。他突然回想起陸培英某一次對他感慨過:如果他能懷孕就好了。彼時他以為對方只是開了個無聊的玩笑,然而當下來看,似乎是別有況味。這個消息着實令人震驚并且絕望,他茫然地瞪着宋明濤,似乎還在回味着他剛才的那些話,但宋明濤沒給他什麽思考的時間,就推着他,讓他翻過身去了。薛連朔的半張臉埋在床褥裏,就聽見宋明濤把手機甩給了旁邊的人,“拿好,待會兒錄下來。不準拍到我,就拍他。錄不好有你好看的。”
“好好好,你牛逼你上。哎我說,你他媽真的能硬得起來啊?”是鴨舌帽的聲音。
宋明濤沉默了兩秒,然後開口,“我吃了藥的,現在難受得很,估計還是能硬的吧。把我包裏的那瓶東西拿過來,今天咱們都長長見識,哈哈!”
薛連朔如墜雲裏霧裏,懵懵的,忽而一陣冰冷流動的觸覺襲擊了他的下體。他悚然之中意識到那應該是潤滑劑之類的,這一下他徹底清醒了——宋明濤有備而來,并且是認真的。他猛地掙紮起來,如同中了标槍的海豚在水裏滾動,扭着身軀嘶鳴,周遭被浪翻湧。他曲起膝蓋往床下爬,卻又被推了回去,周而複始,來回了三次以後宋明濤明顯不耐煩了。他揚起拳頭似乎要打人,然而這拳頭還是沒落下來,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叫身邊的兩人摁住他的肩膀與腿,他本人則用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腰,将他擡成了一個跪趴着的姿勢。薛連朔閉上了眼,胸膛起伏劇烈,他能察覺到眼淚像熱火一樣流出,濡濕了被面。現在他也沒什麽時間憤怒與仇恨,只是有一種空前的恥辱與難堪襲擊了他,咬碎了牙也沒法排解這樣的一種情緒,他只能狂亂地搖着頭,嘴裏支吾不清,腦子裏光芒亂閃,喉嚨裏血氣沖天。在被強行進入之前他嘗到了一股屬于自己的甜味,大概是被他咬破的舌頭所流出的血液,他又擡頭看了看,只望見了屋頂那盞沾滿污垢的吊燈,它盤旋着上升又下降,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把他徹底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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