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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這空腹飲酒可是會傷了胃。”
寧致遠一聽安逸塵,把那桌子拍的更重,道:“是小爺給銀子,不是他給,按我說的來!”
小二不敢耽擱,連應了幾聲急急忙忙下樓,這才發現安逸塵早已下樓去吃午飯。
他拿了幾壺好酒,左思右想又帶了幾碟清淡的菜式給寧致遠送去。
酒菜一上來,寧致遠倒也沒發火,當即倒了一杯酒便喝。辛辣的酒液流進喉嚨,灼的喉嚨發疼,心間更痛。他一杯一杯的豪飲,竟是一口菜未吃。小二不敢離開,只好一直陪在雅間。
寧致遠喝一杯便想到那些自己配出來的香,喝一杯又想到寧昊天無奈又不甘的眼神,再喝一杯腦中想的卻是那個雨天安逸塵撐着傘在飄渺雨霧中找他的身影。各色畫面在他眼前閃現,激得他越發頭疼,只想一杯又一杯地将酒飲盡,好讓這瓊漿玉釀醉了他的心,也忘了那些疼與不甘。
小二在旁看得膽戰心驚,也不知喝完了幾瓶,只聞一聲酒杯破碎之聲,寧致遠終是醉倒在桌前。
小二忙上前扶着他,想要将人弄到床上歇息,卻聽一聲尖叫——不好了!
☆、章五:白醋解酒茶
? 章五:白醋解酒茶
安逸塵吃了午飯剛要上樓便聽到小二的尖叫聲,那聲音分明從寧致遠的雅間傳來。他一怔,當下便三步踏梯奔了上來。
那房間大門緊閉,安逸塵想也未想,一腳踹開門踏了進去。一進屋,一股濃烈的酒味傳來,更有讓人作嘔的刺鼻酸臭味,不用想,定是寧致遠醉了酒。
小二一見來人是安逸塵,急道:“安先生,你來的正好,寧大少爺喝醉了,正吐個不停呢。”
他身形消瘦,哪經得起醉了酒的寧致遠折騰,那人大半身子壓在他身上,不停的幹嘔。
安逸塵拿眼一掃,這屋裏早已被吐的一塌糊塗,忙走上前将人扶了過來,朝小二道:“麻煩你弄些熱水過來。”
小二連應了幾聲,正欲出門卻聽安逸塵道:“先把這窗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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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忙去開窗透氣,回頭見安逸塵半摟着人正給他拍背,不由道:“安先生,寧大少就麻煩你了,我這就去弄熱水。”
寧致遠一身酒氣,吐了一地的穢物,雖是醉了力氣卻大的驚人,一把将安逸塵推開,便又開始吐。
安逸塵也沒空理小二,只催促道:“速去速回。”
小二咚咚地下樓,安逸塵便又上前扶住他道:“別耍性子,還是我扶着你吧。”
寧致遠醉的迷糊,過度的飲酒讓他腦袋發暈,眼神渙散,盯着扶着他的人看了半晌,才隐約看出安逸塵的模樣來。他心裏不痛快,脾氣自是大,見到那人更是氣的咬牙,手臂一揮便想将人推到一邊。安逸塵早料到他會如此,猛然抓住他手臂将人壓制住道:“這次可不是我跟着你,是你自個撞上了太白樓,想讓我走可不容易。你要是讓我幫你把這酒解了自是無事,若是胡鬧,我用些蠻橫手段你都醉成這樣又能奈何?你是個聰明人,審時度勢這事不用我教吧。”
寧致遠一張臉被酒燒的通紅,那雙總是透着倔強的眼睛漸漸起了一層迷離,在眼角處滲出幾分漣漪紅痕,春水如眸,眼尾豔開,這紅就如那桃花嫩蕊處的一點,雖是輕微卻最撩人。
安逸塵被他紅着眼狠狠瞪了一番,見他雖眼神兇狠,卻沒再掙紮,心下一嘆,想自己這趁人之危着實不是君子作為,對寧致遠生了幾分愧疚之心,手中動作越發溫柔起來。一手扶着人,一邊竟用那衣袖給他擦嘴,又伸長手臂單手給他倒了杯茶遞到唇邊。
寧致遠雖是纨绔,卻鮮少醉酒,一來他酒量不錯,二來醉酒傷身,他小霸王可不願遭那個罪。今日卻因空腹飲酒又喝得急,這才醉了。
他臉色潮紅,呼吸間盡是濃烈酒意,身形更是穩不住,頭重腳輕的厲害,安逸塵那杯茶便在他一踉跄下灑在了他胸口。他這一身長衫污損的不成樣子,神情更有幾分失意,哪有半分意氣風發的公子哥樣。
安逸塵只好收回手,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繃着臉道:“別亂動!”
寧致遠神思不甚清明,唇色由紅轉白,臉上更是冷汗如雨,盯着眼前晃個不停的安逸塵道:“你敢命令小爺!我扒了你的皮!”說着搖搖晃晃地起來就要撲向安逸塵。
安逸塵也不和一個醉鬼計較,眼下這情形誰扒了誰還不定呢,只是再一次将人按到了椅子上。
寧致遠還要再起來,恰好小二端了熱水和幹毛巾進來。
安逸塵沉聲道了句別鬧,接過水朝小二道:“你先別走,幫我擰下毛巾。”
小二哎了聲,将毛巾浸入熱水中,搓了幾下擰幹遞給安逸塵。
安逸塵一手按住寧致遠肩膀,一手接過毛巾給他仔細擦了把臉。熱熱的毛巾覆在臉上,寧致遠覺得舒服多了,竟閉着眼睛開始打盹。安逸塵又将毛巾遞給小二,他也機靈,立馬又擰了幾次。寧致遠做慣了大少爺,被人伺候慣了,安逸塵動作又輕柔,他也就樂得享受,心裏憋着的那團火竟消了下去,安靜地坐在那讓人伺候。
他閉着眼,那總是高翹着的嘴角微微抿着,淡淡含笑,眉眼溫和,掩了身上的跋扈嚣張之氣,竟多了些讓人如沐春風的疏朗俊秀。
小二何曾見過他這樣,不由多看了幾眼。安逸塵察覺到他目光,道:“寧少爺醉的厲害,這屋裏又亂成這樣,怕是不能住了。我這就将人帶到隔壁,你讓人過來把這裏收拾下,再去準備些茶水和醋過來。”
小二應聲退下,安逸塵半傾身,聽他呼吸緩慢,一摸額頭又是一頭冷汗,忙解開他長衫高領紐扣一探,指下皮膚冰涼沁骨寒得駭人。安逸塵大驚,又去查看他眼球,方才覺得風情潋滟的眼睛已經充血。安逸塵心知不好,忙搖着人道:“寧大少爺?寧少爺?”
他搖了幾下,寧致遠皆無反應。安逸塵蹲下身,在他臉上捏了幾下,喚道:“寧致遠?”
那人依舊閉着眼毫無反應,安逸塵便知他這是酒精中毒引起的昏迷,心下十分擔憂。
他要報仇,可冤有頭債有主,害他至親的是寧昊天與文靖昌,他想利用寧致遠,卻未曾起過害他之心,再者醫者父母心,自是不想寧致遠死。
掃了眼桌上一點未動的菜肴,安逸塵越發憂心。寧致遠這次不僅酒精中毒,更是傷了胃。
眼下,還是将人帶回房裏再做打算。
寧致遠陷入昏迷,安逸塵彎腰将人背回屋裏,讓人靠着桌子旁的椅子坐下,便去解他的長衫。
小二進來時,寧致遠那長衫紐扣已解了大半,露出裏面白色的裏衣來。小二擱下茶水忐忑道:“安先生是要将寧少爺留在你這照顧?”
安逸塵手下不停,點頭道:“你不要擔心,寧大少爺這是酒精中毒,他已經吐了許久,眼下正昏迷着,我先給他解酒。”
小二哪能不擔心,寧致遠若是在這裏出了事,寧老爺豈肯放過太白樓。此時聽安逸塵提及醒酒,猛一拍腦門道:“安先生說的是,得解酒,我這就去後廚弄些醒酒湯來。”
他也不等安逸塵答話,又咚咚地下樓去。
安逸塵将寧致遠長衫脫去,那人無知無覺,只将那皓白的脖子仰着,手撐在桌子上抵着下巴睡着。這樣睡着極不舒服,安逸塵聽他悶哼了幾聲,眉心蹙起似是難受得很。安逸塵在他臉上又摸了幾下,依舊涼的很,他擰眉将被寧致遠弄髒的西裝脫掉,這才把人摟住。寧致遠下巴抵在他肩上,雙手無力垂下,全身軟綿綿地靠着寧致遠。安逸塵身上蹭到了他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挨着他肩頭蹭了幾下,眉依舊皺着,這酒味着實不好聞。
他這樣爛醉如泥,任人擺弄,倒是讓安逸塵不習慣的很。若安逸塵是那心狠手辣之人,就此結果了寧致遠,對寧昊天來說可是天大的打擊。可他下不了手,他不是那種狠心腸的人。
安逸塵将肩膀上昏睡過去的那人扶到床上,把人弄成側卧朝外的姿勢,以防他呼吸不暢昏死過去。
小二很快端來醒酒湯,看了眼昏睡的寧致遠,小心翼翼湊近安逸塵道:“安先生,恕我多嘴一句,這酒精中毒可不是小事,一個不慎醉死過去的大有人在。雖說你與寧少爺是朋友,本應照顧他,可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不如我去請小關大夫,寧大少的病可一直都是他給治的,這治起來也有把握些。”
安逸塵接過醒酒湯吹了幾下,勺子輕攪道:“就不勞煩小關大夫了,我既是大夫,看見了便沒有不醫的道理。寧少爺吐的及時應無大礙,我來照顧便好。”
小二見勸不動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微搖頭,心裏頗為他擔心。
安逸塵頓了頓道:“他這一睡不知何時才能醒,還得麻煩你派人去寧府通知一聲,就說寧少爺在這遇到了朋友,今晚就不回去了,其他的一概不要多說。”
他攪着湯藥,冷冷擡頭看了眼,大有警告的意味。小二一向認為安逸塵是個溫潤儒雅的人,今天被他這麽一瞅,心下一驚連退幾步保證道:“安先生放心,我知道怎麽說。”
安逸塵嗯了聲,又道:“地上的衣服讓人洗幹淨,銀子少不你的。”
小二彎腰捏着鼻子拿起衣服,點頭道:“我自是相信安先生的,衣服的事就交給我好了。”
他拿着衣服離開,去寧府報信。寧佩珊正準備出門,聽他這麽說,一甩辮子道:“他哪來的什麽朋友?我倒要去看看!”
她若是去了,寧致遠酒精中毒的事豈不是穿幫了。安先生既然說無事,那便過了今晚再說,今天不能讓寧佩珊去太白樓。
寧佩珊走哪他攔哪,惹得那大小姐火冒三丈。小二一咬牙,撒謊道:“寧少爺說了,這是不得了的親密朋友,他要住上一宿詳談,不可讓人打擾。”
他這樣說寧佩珊更是好奇,嘟囔道:“這樣,我更要去看看了。”
小二既不敢得罪寧佩珊也不敢讓她知道真相,只好又撒謊道:“寧少爺特意吩咐過,只要小姐不過去,一切好說。”
寧佩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道:“他真這麽說?”
小二硬着頭皮點頭道:“真的。”
寧佩珊咧嘴一笑,得意道:“那就聽他一次,你讓他盡管談,我在家等他回來算賬。”
小二笑着應好,見寧佩珊走遠了,這才拔腿便跑。
這姑奶奶若是多問幾句,他可是頂不住全招了。
寧佩珊在大街上閑逛,想到寧致遠的一切好說,心裏樂開了花,明日等他回來定要逼他叫幾聲姐姐來聽聽。
寧致遠尚在昏迷,對于自己被人賣了一事并不知曉。安逸塵放下醒酒湯探了探他鼻息,發現他呼吸仍是緩慢,便将人扶着靠牆坐起。寧致遠嘴唇緊抿,安逸塵無法,只得一手捏住他下巴,一手用湯勺撬開他唇,将那醒酒湯一勺一勺喂給他喝。這醒酒湯便大半灑了出來,滴滴答答的從他下巴一路流到了心窩處。安逸塵盯着他白色裏衣上出現的暗色痕跡,不着痕跡地皺了眉。他倒是想要幫他擦擦,奈何分不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醒酒湯只喝了這麽一點,解酒的成效不大,安逸塵掃了眼昏迷無知的人,無奈的嘆口氣,起身去倒水。
這水溫正合适,安逸塵倒了些醋進去,晃了晃水杯,這才又如方才般給人喂了下去。這兩三杯水下去,安逸塵再探他鼻息,那人呼吸已經平穩,身上盜汗也少,臉色露出些血氣來。安逸塵一摸他額頭,熱度已經消了,想來應無大礙,便長舒口氣坐在床邊不動了。
他呆坐了片刻,這才想起來将人維持側卧的姿勢躺下,給他蓋好被子坐到了桌前。
桌上的茶已經涼了,他卻到了一杯喝了下去。冰涼的茶水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他盯着自個床上已從昏迷轉為熟睡的人,秀氣的長眉蹙起,眉心處擰成了疙瘩,溫柔的雙眸中深掩着瘋狂。他的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嚣,那個聲音說,安逸塵你真是窩囊,平白浪費了大好機會。
這聲音很快消失,安逸塵低垂着頭,長長的睫毛猛顫,牙齒深深咬在唇上,淡淡的血腥味從唇上漏進了嘴中。舔了下唇,壓下心中那股想要報仇的沖動,安逸塵又為自己倒了杯涼茶。
他這飲了茶,平複心緒便聞到了身上濃烈的酒氣,他微一皺眉下樓讓人備了熱水沐浴。他也沒另找地方,只将房裏的屏風移到了床前,便開始洗澡。安逸塵常年在外奔波,卻是個極其愛幹淨的人,每日的沐浴必不可少。
午後的春日最适合打發時間,安逸塵每日此時大多會研究醫藥典籍,今日卻是沒那個心思。寧致遠睡得沉,安逸塵怕他出事,沐浴後便守在屋內沒離開。随手翻了幾頁書,安逸塵的目光不由又移到了床上。
那人側身正對着他,臉上的潮紅慢慢褪去,豐潤的雙唇微張,似是在說些什麽。安逸塵放下書,探耳去聽,原來是竟是渴了。
寧致遠嘴裏嘟囔着水,吐息間灼熱的呼吸便落在了安逸塵耳尖處,安逸塵不禁一縮,微微躲開,起身去給他倒水。
把人攙起來靠在肩上,那人這回一接觸到杯子也不用安逸塵捏着下巴,自發的含着杯口大喝了幾口。不多時,一杯水喝完,他仍是意猶未盡,不由伸舌舔了舔杯沿。安逸塵看他舌頭舔了不停,無奈只好又給他倒了一杯。如此折騰了許久,這人總算是老實了。他這有了意識,喝完水便換了個姿勢,翻身側對安逸塵睡得沉。
小關大夫來帶着藥箱趕過來時已是傍晚,安逸塵正撐着手臂打盹,臉色有些蒼白。小關大夫倒是頭一次看到他如此疲乏的樣子,輕聲擱下藥箱,湊近他眼前打量了一番。一時間,他倒是不知道先去看看寧致遠好,還是眼前的安逸塵好。
陌生的氣息一接近,安逸塵倏然睜開眼,那裏閃現一道銳利的光芒。小關大夫一驚,捂着胸口急退幾步,暗想他這年紀輕輕的,眼神倒是老辣的很。只不過……
他噗嗤笑了下,這人脫了西裝的樣子倒是極為青澀,那柔和的劉海更是讓他顯得稚嫩許多。
安逸塵未料到是他,不由一怔。
小關大夫又是一笑,趴在桌上道:“怎得?不歡迎我?”
安逸塵這才回神,一捏眉心道:“我沒料到你會來,今天沒約切磋醫術。”
小關大夫望了眼床上,漫不經心道:“我不知道你有搶我病人的嗜好。”
安逸塵有些無奈,嘆氣道:“有人去找你了。”
小關大夫索性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你該叫我過來的。”
安逸塵按住他手,搖頭道:“涼了,別喝,讓人給你再沏一壺。”
小關大夫掙脫他手,笑道:“春飲涼茶也無事,你這人,就是太看重那些醫理了,這樣豈能盡興。”
安逸塵瞥了眼床上,低聲道:“修身養性這事本就不可大意,就好比這飲酒也需節制才可,若是過了,便是傷身。一時貪歡,這後勁卻是厲害。”
小關大夫笑着飲完茶,打斷他道:“是……是……是……安大夫說的是。”
安逸塵擰眉輕斥道:“別鬧,正經點。”
小關大夫雙手高舉,讪笑道:“好,我不鬧。說正經的,寧致遠如何了?”
安逸塵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道:“喝了醒酒湯,用白醋混水讓他喝了下去,又吐了許久,應是無礙了。”
小關大夫點頭道:“你的醫術我是相信的,我聽小二說是酒精中毒,你應知道若是救得遲了,後果不堪設想。若是我在這,兩人也可有個商量。”
安逸塵手指點着桌子,輕聲道:“事發突然,也來不及告知你。若真出了事,告訴你豈不是給你添麻煩。”
小關大夫挑了挑眉,清秀的臉龐籠上一層淡淡的暮光,他搖頭道:“有哪個大夫會因為害怕給自己添麻煩而不治病的。再說,若寧致遠真在我手底下出事,那只能是我醫術不精。”
安逸塵見他一本正經,怕是誤會自己的意思,忙解釋道:“你的醫術我也是相信的,只不過若寧致遠出事,不過一命抵一命,又何必讓你趟這趟水。眼下,人已無礙,你就饒了我這次。”
小關大夫這才緩了臉色,道:“我再看看他的情況。”
安逸塵便将人帶到床前,見那人背對着他們,不由傾身将人翻了個身,變成仰躺的姿勢。小關大夫仔細給他號了脈,又看了下他眼睛,這才安心道:“他這酒已經解了,只是吐得厲害,身子有些虛,多睡會就好。”
安逸塵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看來他真的無事了。”
小關大夫看了眼寧致遠,低聲道:“你有病人需要照顧,我就不打擾你了,下次到我那處,有幾本醫譜想讓你給我瞧瞧。”
他一說完,便見床上那人自個一翻身,仍舊僵着身子背對兩人。
他好笑地看了眼寧致遠,挑眉望向安逸塵指了指那人。
這人好似估計如此,好似怄氣了般。
天色漸晚,他也不再耽誤,背着藥箱徑自離開。
☆、章六:夜不能寐
? 章六:夜不能寐
小關大夫一走,這屋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與仇人之子共處一室的滋味不好受,安逸塵看着寧致遠便會想到安秋生那張被仇恨與痛苦折磨的臉。在安秋生眼裏,寧昊天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寧致遠亦是不得不除的禍害。寧昊天殺了他妻女,他便也不會放過寧致遠。安逸塵明白安秋生的痛苦,眼下大好時機在手,他卻只是坐在桌前看着那人。
繡着柳葉的墨綠色床幔在燈火下發出慘淡的光,影影綽綽間讓這春夜顯出不和适宜的凄迷來。
安逸塵握緊茶杯,無意識轉動杯口,英氣的長眉擰在眉心處,眉下一雙眼中精光奕奕,緊抿的唇透出一股涼意。他盯着那人猶如盯着篤定到手的獵物,目光直白炙熱透着算計。
他知道寧致遠聽到了,他說想和小爺攀交情,光耍嘴皮子可不行。得像他們這樣,凡事為我出頭豁出命才行。
他說一命抵一命,寧致遠沒有走,便是認了這交情。
安秋生讓他接近寧致遠的目的達到了,望着那人不動的背影安逸塵卻想要嘆息。
寧致遠睜着眼,盯着墨綠色的床幔發呆。醉酒的潮紅從他臉上褪去,另一抹紅染上他白皙的臉頰,猶如春日麗花香豔。他繃緊身體佯裝無知無覺,那從心靈深處砰然跳動的心卻讓這僞裝變得徒勞無益。一聲一聲,沉重又清晰,猶如擂鼓般敲在他心口上,讓他想要啓唇呼喊,卻又只是屏息不語。
他目光漸顯清明,嘴角不自覺的一抿,便是一個有些得意的笑。這笑雖是得意,卻笑得隐忍,只是将那唇久久地勾起,滿心滿眼皆是歡喜。
他寧致遠,魔王嶺一霸,此時此刻起便也有過命的朋友。作惡多端如何,任性妄為又如何,終是有人以命相待。他想到安逸塵帶着暖意的背,想到安逸塵強行灌給他的那碗灑了一半的醒酒湯,回味那摻了白醋難喝的茶,眼神中多了一抹柔和。
他不是生來霸道的人,更不是不講理不知好歹之人。安逸塵誠心待他,他便認了這朋友。
只是那酒勁太大,醒來後人亦軟的很,直讓人想要打盹,這床又太暖,便讓他多睡一會,一切待到明日再說。
寧致遠迷糊間又睡了過去,綿長的呼吸讓安逸塵一顆心慢慢靜了下來。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夜又深了幾分,安逸塵起身下樓。
客棧內客人大多睡了,小二倚着門極力瞪大眼睛,似是想要把身體裏的瞌睡蟲瞪跑。安逸塵輕拍他肩,小二吓得一驚,嘴裏直道:“客官,您回來了,您這邊請……”
安逸塵見他閉着眼睛亂囔,忙道:“是我!”
小二眨眨眼睛,一看是他,當即耷拉着腦袋訴苦道:“安先生,您總算是下樓了。今夜太忙,我也沒騰出空招待你,這晚飯吃了麽?”
安逸塵搖頭,見他一副緊張不得的樣子,按住他道:“我也不餓,我去廚房弄些青菜饅頭便可。”
小二不贊同道:“那可不行,你照顧了半天的寧少爺,一定很辛苦,不吃飯怎麽行。”
安逸塵笑了下:“我是大夫,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小二招呼他坐下,湊到他眼前小聲嘀咕道:“寧少爺可不是一般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能照顧的。安先生,你今日惹惱了他,他若是醒了知道是你照顧他,怕就不生氣了。”
安逸塵抿着唇淡笑,極快地瞥他一眼,暗想就連小二都能看出白日裏寧致遠與他鬧脾氣,這人的性子倒是直率,自己與他一比倒是顯得太過有心機。
他擰了下眉,小二卻誤會他為寧致遠苦惱,不由安撫道:“安先生不必擔憂,明日小的一定将先生費心照顧寧少爺的事相告。”
安逸塵想到那人繃緊的背、極力平複的呼吸,搖頭道:“不必了,他不會生氣了。”
小二看他十分篤定,撓撓頭道:“真的?若是安先生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現在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安逸塵點點頭,不多會小二便去弄了晚飯過來。雖然這個點只有冷饅頭,小二仍是想法子弄了幾樣小菜過來。安逸塵随便吃了點填肚子便又準備上樓去,小二收拾碗筷問道:“寧少爺如何了?”
安逸塵道:“正睡着,勞煩你再去後廚弄點米粥過來。”
小二擡頭看他道:“先生沒吃飽?”
安逸塵搖頭,小二一愣,忽的笑道:“倒是我考慮不周,還是先生細心,我這就去弄。”
安逸塵這次等了許久,客棧衆人皆睡下,空蕩蕩的大廳只有他一人形單影只,竟是有些凄涼。
小二提着食盒急急忙忙奔過來,安逸塵接過道謝,态度十分的誠懇。小二腼腆一笑,撓頭道:“今天這事多虧了安先生,若寧少爺在我們客棧出了纰漏,寧老爺非砸了我們太白樓不可。現在寧少爺無事,太白樓也算是逢兇化吉,幫你跑腿這種小事都是我自願的。”
安逸塵拍了下他肩膀,鄭重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小二嘿嘿笑了兩聲,安逸塵便提着食盒上樓。
寧致遠是被生生餓醒的,他中午一口沒吃,又醉酒大吐了一場,肚子裏早就空了。昏睡過去倒是毫不察覺,醒來便覺得饑腸辘辘難以忍受。他睜開眼屋內燈還亮着,卻也知道安逸塵已經離開。他想起身下樓,卻又不願讓人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便賴在床上。他躺了會,腹中饑餓越發難以忍受,揉了幾下肚子那咕嚕的響聲異常清晰。寧致遠一咬牙猛的坐起,想這魔王嶺還無人敢笑話他,他若是眼下出去了,指不定又如何讨好他,自己又何必在此躲着。如此一想,寧致遠更是餓的厲害,索性掀開被子下床。
他尚未來得及開門,便聽到樓梯口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竟是停在門前。寧致遠只覺得腦中轟得一聲炸了,鬼使神差的轉身落鎖,竟把這門鎖上了。
安逸塵停在門外,看着那人的背影皺眉不語。
顯然,寧致遠已經猜到來的人是他。
他以為經過今天的事,這人對他的态度應大為轉變,眼下這出不知是為何。
瞥了眼手中的食盒,安逸塵伸手推門,門內那人身子不由往前一傾。安逸塵目光一變,手上力氣又重了幾分,那門仍只是晃了幾下并沒有開。
寧致遠咬緊牙,臉色驚慌中又有幾分尴尬。這是安逸塵的房間,他鎖哪門子的門,眼下是開也不是關也不是。
兩人年紀相仿,皆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安逸塵忙了大半日,本以為這人會心生感激,沒料到他竟将自己鎖在門外,饒是他再能忍,此時火氣也冒了出來。安逸塵猛的一拍門道:“寧致遠!開門!”
寧致遠本是心虛,想這人若是說幾句軟話他便開門,大不了被他數落幾句,朋友間打趣幾句也無不可。他沒料到平日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人,竟會對他發火。他自小便沒受過委屈,除了寧昊天,可沒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他這腦中一熱,暗想你給我耍橫,這魔王嶺誰橫得過我寧致遠,不由沉聲道:“好你個安逸塵,誰給你膽子兇本少爺!”
安逸塵聽他這話裏意思竟是自己的不是,只覺得哭笑不得,冷聲道:“你若是不開門,我可是踹門了。你可想好了,太白樓裏都知這是我的房間,若是鬧出動靜來,我便說是你寧致遠私闖民宅。若是傳出去,讓你落得個偷雞摸狗的威名來,不知明日寧老爺可還願讓你進家門。那時,你若是無處可去,這房間你喜歡我便讓給你。”
他這一番話說下來,寧致遠氣白了一張臉。若說這嘴上功夫,寧致遠自認雖不是舌燦蓮花卻也常将人說得啞口無言,怎得到了安逸塵面前便落了下風。他用掌腹揉着眉心,恍惚想起醉酒時那人按住他雙肩威脅他的那段話。他怎得就忘記反抗,順從聽了他的話,想來是安逸塵那伺候人的手段太高明,才讓自己迷迷糊糊着了他的道。他擰眉想了片刻,萬不能再被他壓了下去,強撐着道:“小爺我要風有風,要雨得雨,你一個窮大夫竟說我偷雞摸狗,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若是笑話,你是笑話你我。寧致遠,你開不開門?再不開門,這粥可是涼了。”
寧致遠不說話,他本就是準備去找吃的,此時聽安逸塵提到粥,肚子便不争氣的叫了起來。安逸塵在門外聽得真切,微勾唇想古人說食色性也,皆是本能,倒是不假。這世上最無法抗拒的便是本能,他便在門外靜靜等着,那人自會打開門。
寧致遠兀自掙紮了許久,死命揉了幾下肚子,這才不情不願地打開門。
安逸塵看他仍穿着那件染了醒酒湯的白色裏衣,微微皺了眉。寧致遠說着他的目光看到胸前斑斑點點,不由嫌棄的一擰眉,龇牙道:“這怎麽回事?安逸塵你潑了什麽髒東西在我身上?”
安逸塵關上門将食盒放到桌上,走到衣櫥處找了衣服遞給他道:“你自己吐的不記得了?”
寧致遠依稀有些印象,安逸塵逼着他喝那醒酒湯,被自己吐出來大半。他低着頭接過衣服悶聲道:“今天多謝你。”
安逸塵等這句多時,眼下聽他說了卻要裝出幾分不在意來,只淡淡道:“不必言謝,正如你所說我是個大夫,救你是醫者本職。”
寧致遠一片赤誠之心,沒想到被他不鹹不淡地打發了。要他說出這句謝言,已費了極大的力氣,沒想到這人還不領情,寧致遠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心裏那口氣咽不下去。他豁然踏步要走,安逸塵一個側身上前拉住他道:“你去哪?”
寧致遠揮手将人推開,指尖直點他胸口道:“小爺要去哪還輪不到你管。”
安逸塵攥住他指尖,捏着指骨道:“按理說是輪不到我管,只不過我已差人去寧府送信,言明寧少爺今日要在太白樓與好友相聚,促膝而談晚上便不回去了。”
他有意停了片刻,目光在他胸口一頓,微微笑道:“你的長衫已經讓小二拿去洗了,這裏衣也髒了,你還怎麽回去?難不成魔王嶺鼎鼎有名的小霸王要穿這一身狼狽的回去。你若是想也行,這個點除了更夫也沒什麽人,只不過寧老爺若是問起來,你準備怎麽說。”
安逸塵見他不說話,又道:“先換衣服再喝粥。”
寧致遠原本并不想與他鬧僵,他是存了心思想結交這個朋友,奈何他少爺脾氣上來便有些控制不住。再者安逸塵好心為他準備米粥,自己卻将人鎖在門外,也難怪他語氣不好。
他躲在屏風後面換衣服,手指捏着紐扣有些心不在焉。
安逸塵看他磨蹭半天沒出來,催促道:“你真準備喝涼粥。”
他一出聲,寧致遠也不好再耽誤,只好硬着頭皮出來。安逸塵給他選的是西式的襯衫與長褲,他學着安逸塵的模樣将那米色襯衫塞到西褲裏,顯得腰細腿長,人亦較中午精神許多。他從屏風後出來,磨蹭着挪到桌前坐下。他垂着頭,安逸塵只看到他好看的鼻尖。嘆息一聲,将粥推給他,安逸塵輕聲道:“快吃吧。”
他心裏亦懊惱的很,空腹醉酒最傷身,寧致遠又吐了許久,實不該與他口上争鋒。方才,是他失策。
他這語氣一軟,寧致遠眼睛一亮,不由擡頭去老頭。兩人目光一碰,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歉意,寧致遠心情大好,攪着湯勺便準備吃。
安逸塵看他氣色不錯,心中稍安,無論如何,終究是救了他。
寧致遠吃了一口便擰緊了眉,安逸塵眉不挑眼不眨,眼神如那深潭中的水,看似平靜卻是洶湧。寧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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