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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也試過拿他試藥,倒也未惹出是非來,偏偏事情落到安逸塵頭上時這人就要與他較真。

關潼默不作聲,頗為受傷的看了幾眼寧致遠,早知他如此上心,當初下藥時更小心些才是。想到安逸塵,他不免心虛起來,那人在他這受了不少罪。也對,寧致遠要讨,他也無話可說。

翻箱倒櫃的将瓶瓶罐罐塞滿藥箱,關潼背上藥箱道:“跟我走吧。”

“去哪?”寧致遠長腿一跨踩在椅子上,半傾身逼視他道。

關潼無奈白他一眼,指了指後院。寧致遠不明所以,安逸塵便道:“後院是藥廬。”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寧致遠嘀咕了句,便跟了上去。

安逸塵笑了笑,快步跟上,忍俊不禁道:“我也來了多次,知道也是應該的。”

寧致遠想我也來過,怎麽就沒去過藥廬。

關潼的藥廬內擺滿了各色藥罐,此時正煎着藥,呲呲的火苗聲響個不停,深吸口氣滿嘴的藥味。寧致遠聞不到,卻忍不住好奇想要打開看看,被關潼哀嚎一聲重重一打手背将人推開,哭喪着臉道:“大少爺,你想怎麽着都好,可別打這些藥的主意。火候、時辰、什麽時候揭開皆有講究,你若是此時揭開這藥可毀了。逸塵,你快勸勸,快勸勸。”

他擋在藥罐前,如臨大敵。

安逸塵無奈将人拉退幾步,擰眉勸道:“大夫行醫濟世,除了醫術了得外還需能配出一副好藥。這煎藥亦大有講究,不可錯一分,你就別鬧他了,我看他臉都白了。”

寧致遠雙手一拍,切了聲道:“既然你這麽說,我不動藥便是。可總得讓他找點事來做吧。”

“好……好……我們去找其他事來做。”

垂頭喪氣的将人帶到涼亭石桌前坐下,關潼将藥箱中的東西全擺了出來,指着他們道:“這些都是我新研制的藥,不如就讓逸塵來猜猜藥性?”

寧致遠眉心一蹙,拍着桌子怒道:“又是試藥?”

關潼被他一吼,抱住頭往後一縮,扯着嗓子喊:“不是……不是試藥,只要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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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遠脾氣上來,哪管他說什麽,騰地站起接連幾掌拍的石桌震個不停:“你就不能正兒八經的煉藥,少想些旁門左道?”

關潼被他逼得不停後仰,讨饒道:“這次真的沒問題,這些藥我都試過了,只是想考考逸塵,你別動手啊。”

寧致遠眼睛瞪圓,一撩袖子抓過他衣領将人拽過來兇道:“我小霸王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自然是要動手的。”

說着便對着那人的臉揮了一拳,安逸塵猛地站起來,關潼一喜,還未來得及張嘴,便見那人将頭扭了過去,來了個不理不睬。

哀嚎一聲,關潼當機立斷雙手護住臉,囔道:“輕點,明天還要去問診。”

寧致遠神采奕奕,拍了拍他臉頰安撫道:“放心,只是會腫罷了。”

他躍躍欲試,一拳下去險些把關潼打翻在地,幸好他拽進那人衣領,這才沒鬧得人仰馬翻。

甩了甩疼痛的拳頭,寧致遠一咧嘴,暗想真解氣。

安逸塵轉過頭,忙上前翻出藥遞給關潼道:“上些藥,消腫的。”

關潼揉着臉頰吸氣,他這是白挨了一拳,忍着疼為自己上藥,想着以後還是不要把主意打到安逸塵身上才是。

寧致遠痛快了,見安逸塵還要說話,啪的一聲合上藥箱道:“你約也赴了,人也見了,我們走吧。”

安逸塵道:“我真的有事找關潼。”

寧致遠歪頭:“真的?”

安逸塵點頭,寧致遠便又坐到桌前,惬意的給自己沏了杯茶,抿了口道:“那聊吧。”

關潼捂着臉想,還聊什麽,兩個人都給他離開。雖是如此想,他卻仍問道:“到底找我什麽事?”

“這些醫書凝聚了我所有心血,今日起都送給你,你要好好研究。”

關潼瞠目結舌看他從懷裏掏出幾本書遞到桌上,愣是沒說一句話,倒是寧致遠一把按住那些書,皺眉道:“你做什麽?這都是你的心血,為什麽要給他?”

關潼亦點頭,為什麽要給他。若是他,借給安逸塵看可以,若說送那是絕無可能的。

一點點掰開那人的手,安逸塵捏着他五指握了下,輕聲道:“它們都記在我心裏了,在不在身邊于我而言并無差異。倒是關潼,他很喜歡,送給他也算是送的值得。”

“你……”寧致遠嘆氣,安逸塵抿唇笑了下,對他一挑眉示意他不要為此惋惜。

“算了,你要送便送吧,便宜他了。”用力的瞅了幾眼關潼,寧致遠妥協了。

“這些書你要仔細保存,若有不懂的地方便多琢磨,以後也不要再拿致遠試藥了。”

再借他一個膽,他也不敢再拿人試藥了,更何況還是寧致遠。

“不會了,拿我自己試。”

安逸塵搖頭:“也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配藥前多考慮些,切勿盲目。”

他諄諄教誨說了許久,不似平時那般随意,倒讓關潼生出幾分誠惶誠恐的心思來。

安逸塵見他聽了進去便止住話,輕拍他肩道:“這行醫煉藥還需靠你自己,你多多用心吧。事已交代完,致遠,走了。”

寧致遠站起來,雙手□□西褲口袋中,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神色陰郁。?

☆、章二十一:唇

? 章二十一:唇

安逸塵停在腳踏車旁,寧致遠垂着頭徑直往前走,他一側身那人便從他眼前飄過。安逸塵背着藥箱五指攥緊肩帶,看那人越走越遠,終于低咳一聲。這人魂不守舍的,竟連腳踏車也忘了騎。

安逸塵不對勁,寧致遠肯定。莫名其妙的送醫書給關潼,在自己出手打人時出奇地竟也未加阻擾,這很不正常。他有心事,且不準備對自己說,是以才會在自己發問時只安撫他一句沒事。這感覺令人很不爽,他絞盡腦汁想要幫他分擔,那人卻一徑把他往外推。埋頭只顧往前走,炎熱的夏日讓他鼻尖滲出細密的汗滴,滑落嘴角時有着鹹鹹的苦味。他是嬌生慣養的人,最受不了的便是那苦味,這味道從舌尖穿過,刺激的他猛蹙眉。他恨恨的想,這鬼天氣真是壞人興致,早點離開才是。賭氣的往前沖,寧致遠對安逸塵決定來個不搭不理,卻在那人低咳的一瞬停下了腳步,快的好似他一直在等那一聲低咳。

安逸塵低嘆,推着車上前道:“走吧。”

他的目光在後座掃過,複又回到寧致遠臉上。

“走吧,上車。”他又說了一遍,不自然的提了下肩膀上的藥箱。

寧致遠用力将腳尖前的石子踢遠,半低着頭取下藥箱抱着,騰地便坐到了後面,動作比那狡兔還要敏捷。他耷拉着腦袋,安逸塵看不到他的神色,卻也明白他心情不佳,兩人相處時鮮少會有如此安靜的時候,當真讓人不習慣。

安逸塵一溜煙的将人帶到太白樓,剛停寧致遠便跳下,将懷裏的藥箱往前一塞,兔子般的将車掉了個頭麻利的騎上就走。

他一句話沒留,擺明了就是生氣,安逸塵愣愣地抱着藥箱,身子往前探了一步,嘴一張剛想發聲又極快的後退一步。

他在樓外站了許久,直到太陽熱的人受不住才轉身往樓裏走去。小厮抹着桌子擡頭讪讪看他一眼,半天也扯不出一個笑容,那樣子別提多難看。方才的情形他應是看到了,以為兩人鬧了矛盾,想要開導兩句又着實不知如何說,望着安逸塵時便有幾分尴尬。

別說眼下他尴尬,安逸塵心裏也不好受。他給安秋聲寫了信,詳盡地告知了文、寧兩家在魔王嶺的情況,偏偏沒提自己與寧致遠結拜的事。文、寧兩家在魔王嶺根基深穩,兩家雖暗自較勁,卻又未曾真正撕破臉,一時間難以撼動,若想挑起兩家争鬥還需從長計議,眼下尚無可行之策。他的話,安秋聲從不懷疑。幾日前回信已至,言明複仇一事暫且放下,他已打點好關系,不日将送他去日本留學。早幾年,出國留學的大多為窮苦人家的孩子,雖名為留學實則被買去做苦工。這幾年在新思想的影響下,不少人開始自費留學,赴日赴美赴歐熱潮形成,所學乃真正西方文化。自費留學畢竟少數,很多人無力承擔留學費用。安秋聲來信再三叮囑他早日回來,此次留學為政府出資,機會難得要他一定把握住。安秋聲的意思,讓他赴日一年專研西醫。他一向認為醫術與煉香異曲同工,若安逸塵掌握了西醫,在煉香時做點手腳,日後報仇便多了一層把握。據他觀察,安逸塵對學醫極感興趣,送他去日本也算是少有的他能為他做的事。

安逸塵沒有拒絕,早些學成歸來報仇也算是一種解脫。

只是……他想到了寧致遠。那人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篤定他會留在魔王嶺,竟想買間屋子讓他行醫,這想法太過離奇,若非極為親近之人萬不會如此去想。未見寧致遠時,在安逸塵心中,他就是個養尊處優不成器的少爺,自己只需略施手段便能毀了寧家。待與他相交,安逸塵知道自己錯的離譜。那人做事全随心情,毫無章法可言,若真要說章法,便是恩怨分明,親疏有別,至情至性。

從他與自己稱兄道弟的一刻起,便決定如結拜時所言會罩着他。

寧致遠罩着人的法子直接,便是不能讓他受委屈,一點也不行,比對自己還上心。太上心了,安逸塵便受不住,寧致遠動搖了他報仇的決心。寧致遠要什麽他都可以給,唯獨這一點不行。他不能再留下,他只能走。

他要走,卻又不能走得幹脆徹底。他心裏明白,在寧致遠與報仇間他只能選一個。安秋聲說的對,做大事者不能有婦人之仁,他不該把寧致遠當做兄弟。可事情若真到了不該那一步,大多已經無法回頭了。安逸塵便是,他不能不把寧致遠當兄弟,他做不到當斷則斷的轉身離開,他也不願。倘若如此,依寧致遠那性子,他能記恨自己一輩子。

他恨寧家,知道被仇恨噬骨的滋味如何,張狂傲然的寧致遠沒必要體會,他只要仍舊做他的小霸王便好。寧致遠已有所察覺,先讓他冷靜幾天,自己也好乘機做好離開的準備。

寧致遠怒氣滿面地沖進門,腳踏車也被他随意一丢,哐當一聲倒了下去。阿三小跑着上前,心疼的扶起車,朝阿四使了個眼色。那人戰戰兢兢的問:“少爺出什麽事了?”

寧致遠雙手掐腰,一腳踹門,吼道:“都給我滾遠點。”

兩人見他真發了火,不敢多做停留,推着車踉跄着躲到一邊,順道将想要一探究竟的寧佩珊一并拽了出來。這時候進去,豈不是惹火上身。

寧佩珊蹦跶着兩腿,兩條麻花辮甩個不停:“阿三、阿四你們也太沒大沒小了,本小姐你們也敢攔,活得不耐煩麽?”

兩人對視一眼,掏了掏耳朵,悶不吭聲地只顧将人往外拽。

若放她進去,兩人打起來,以寧老爺那溺愛的性子豈不是要生吞活剝了他們。

寧佩珊關在屋內生了許久的悶氣,直到丫鬟隔着門問她明晚要不要去逛夜市,才想起來明日竟是七夕。

“自然是要去的,不僅要去,還得風風光光的去,得讓他們知道這魔王嶺,我寧家大小姐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寧家可不止一個寧致遠。”

丫鬟低頭偷笑,餘光瞥到她氣鼓鼓的臉後輕聲道:“小姐,按照慣例,少爺明晚也要去的。”

寧佩珊嘁了聲,毫不在乎的一甩辮子道:“那又如何,他哪年收到香囊了?你前些日子做的香囊放哪了,找出來我明晚用。”

“我這就去找。”

寧佩珊香閨裏的床是拔步床,四角及床沿都雕刻各色镂空花紋,床頭更有各類櫃子放些首飾胭脂,十分的精美華麗。丫鬟在床頭翻找,不多時便找出幾個花紋別致香氣獨特的香囊,一徑擺在她面前,問道:“小姐想佩戴哪一個?”

“這個繡了鴛鴦,哎呀,你怎麽繡了兩只鴛,這個不能戴了。換這個喜鵲吧,不好……這梅花枝上只剩幾個花骨朵了,不要。”

她挑挑選選弄了許久,選了一個魚躍蓮池芙蓉花開的香囊,特意配她新裁的素青長裙,又将其他幾個香囊收好等明晚與人交換。挑好了衣物,寧佩珊眼珠子一轉,蹦出門去找寧致遠。

“寧致遠,你給我開門!”她把門拍的啪啪作響,寧致遠垂頭喪氣捂住耳朵聽她喊道:“你開不開門?不開門我可撞了,撞壞了不能怨我。”

寧致遠胡亂的揉着頭發,拉開門瞪她:“你哥正煩着呢,別招惹我。”

寧佩珊跳到他背上,摟着他脖子道:“哥。”

寧致遠一抖,彈了彈耳朵龇牙道:“你剛才叫我什麽?再叫一聲聽聽!”

寧佩珊往他身上又趴了趴:“哥!”

“哎呦,乖妹妹,找你哥什麽事?”寧致遠心情大好,喜滋滋的問。

寧佩珊忍不住朝天翻個白眼,卻仍是撒嬌道:“哥,今年的七夕你別跟着我了行麽?你要是不跟着我,回頭我把收到的香囊都送給你,讓你好好研究如何?”

什麽?不讓他跟?這怎麽行?他就這麽一個寶貝妹妹,他不跟着,看哪個小子敢動他寧致遠妹妹的主意。

“不行,你眼神差的很,要是一時頭腦發熱胡亂送了人香囊定情怎麽辦?”

“哥!你一個大男人跟着我,誰還敢收下我的香囊?”

“沒人收,你哥養你啊。”

他說得理所當然,寧佩珊懶得和他争辯,哼的一聲松開手,氣道:“總之,你明晚別跟着我。有你在,不僅我的香囊送不出去,連與我換香囊的姑娘家也沒有,她們怕你怕得厲害。”

“我這可是為你好,寧佩珊你不要不知好歹。”方才差點被她一聲“哥”給拿下了,幸好他是個極有原則的人,贈香囊這事他管定了。

他冥頑不寧,寧佩珊怄的臉煞氣,一甩辮子摔門而去。

寧致遠煩躁的摔回床上,枕頭壓着腦袋蹬了幾下腿,一個個的都不讓他省心。

七夕夜,魔王嶺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長街上摩肩接踵擠滿了人,随意走動間便是撲鼻香味,當真不愧是産香聖地。安逸塵走在人群中,尴尬地避開那些往他懷裏塞香囊的姑娘,善意的笑了笑,惹得人紅着臉跑開。他在找寧致遠,聽小厮說那人跟着寧佩珊逛夜市來了,他尋了一圈也沒見到兩人。這夜,人委實太多了些。費力地穿過人群,安逸塵尋了個豆腐攤要了碗豆花吃了起來,老板手抖多放了些糖,安逸塵吃了幾口便停下,安靜的看着穿梭的人潮。

寧佩珊時不時扭頭往回看,卻未見到寧致遠,那人竟真的未跟來,可身後怎麽一直有道炙熱的目光。疑惑地甩甩頭,寧佩珊桃花扇刷的打開,随意一扇便是一股香味飄出招的周圍不少人側目,她越發得意,搖着扇子款款而行。

丫鬟貼着她道:“小姐,人太多了,要不先回去?”

寧佩珊一合扇,幹脆道:“不行,我還沒找到心儀的人,也沒換到香囊。”

丫鬟嘆氣一聲,只好繼續跟着她走。

寧致遠特意打發了阿三、阿四,喬裝跟在寧佩珊身後,街上人潮擁擠熱的他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誰踩了他一腳,便聽他惡狠狠的罵了句,倒把身邊幾人吓得連退幾步。

寧致遠謹慎的摸了下臉,瞅着他們道:“你們躲什麽躲?別跑啊,給小爺說清楚躲什麽?”

幾人面面相觑,一哄而散,那架勢好似眼前的人是瘟疫般招惹不得。

“小爺我顏如玉,哪是你們這些粗鄙之人懂得?”朝他們大力瞪了幾眼,寧致遠十分不服氣的道。他倒是忘了自己頂了一張濃妝豔抹的臉,卻自稱小爺,聲音洪亮清脆,兇神惡煞的,任是誰見了也只想躲得遠遠的。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與寧佩珊走散了。抓了把阿三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假發,寧致遠手指握拳從唇間擦過,神色焦急。那丫頭真有本事,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這該死的睫毛,翹的快戳到他眼皮了,摸了下臉,五指上盡是白色的粉末,寧致遠心中來氣,要不是她嫌自己礙事,他又何必扮女人一路跟着。

人跟丢了,寧致遠脾氣上來,不管不顧的穿過人群。

“讓讓,都給小爺讓讓。”

他這一路囔着過來,停在路邊不住地喘氣。待他喘好,擡眼一望,也不知從哪又冒出些人來,更有甚者不時往他身上瞥上幾眼,目光中盡是驚訝與笑意。寧致遠一撩頭發挑高眉朝他們抛了個媚眼,直把人吓得落荒而逃。寧致遠心裏舒坦了,便沿着路邊慢走,尋思着要不去太白樓吃頓好的,又想安逸塵在那,還是不去了吧。他走走停停,路過豆腐攤時停了幾下。眨了幾下眼睛,寧致遠确定自己沒認錯人,坐在桌子前不停朝人群張望的人正是安逸塵。他扭過頭,大步往前走,走了幾步又頗有些憤憤不平,停頓片刻掉頭往回走。

他大大咧咧的坐到安逸塵面前,一撩頭發尖着嗓子扭捏道:“這位先生一個人?介不介意我坐這邊?”

眼前突然多出一張白紅相間慘不忍睹的臉,安逸塵驚的差點打翻了豆花。寧致遠蹙眉看他手忙腳亂的,心中來氣腳下故意踩了他幾腳,嘴裏直到:“哎呀,對不住,不小心踩到了。”

安逸塵被那尖銳的聲音刺激的臉色通紅,又見那人不停對他眨眼,長長的睫毛抖個不停,心裏翻江倒海的也不知說什麽好。半晌,他才定神道:“不介意,你坐吧,要碗豆花麽,我請客。”

寧致遠一拍桌子,用力蹬他幾眼,那神色倒有點咬牙切齒。他這動靜頗大,倒把安逸塵驚住了。看着那人傻愣在那,寧致遠自己也呆了,片刻後才緩了神色,笑道:“那怎麽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安逸塵搖頭:“一碗豆花而已,多放點糖可好。”

寧致遠點頭,不多時一碗豆花送了上來,他盯着那豆花,好似有深仇大恨般。

大街上随便遇到一個人便請客,偏偏又是七夕,安逸塵這人是不是傻。幸好遇到的是自己,若是別人明天豈不就要讓他去提親了。

他舀着豆花就要往嘴裏送,那人卻道:“致遠,等下,擦了唇脂再吃吧。”

叮的一聲,寧致遠的勺子掉碗裏。

“你……你……”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左躲右閃的,既尴尬又驚訝。

竟被認出來了。

“怎麽了?我找你一晚上了,寧府小厮說你陪寧佩珊來夜市了,她人呢?”

“你找她做什麽?”既被認出來,他也不再尖着嗓子說話。

“我不是找她,我找你。你今晚……”看了他好幾眼,安逸塵忍俊不禁,這樣子太過有趣,也只有寧致遠能做的出來。

寧致遠被他笑得火起,擰眉道:“我今晚怎麽了?難道小爺不好看?”

“好看,好看,你先別動怒,豆花還吃麽?”安逸塵笑得止不住,平日很少見到的酒窩也露了出來,竟多了幾分少年氣。

寧致遠不免多看他幾眼,臉色也好了起來。

“吃,你說請客自然要吃。”拿起勺子,寧致遠說。

“把唇上擦幹淨,那東西吃進肚子裏不好。”安逸塵又一次提醒。

寧致遠想平時看佩珊吃東西前也沒特意擦掉,吃下應也無事,但安逸塵反複強調,他便胡亂用手背抹了幾下。他不抹還沒事,一抹嘴角周圍便多出了一條長長的紅線,臉更花了。安逸塵哭笑不得,見他埋頭要吃,當即便捏住他下巴,搖頭道:“沒擦幹淨。”

寧致遠啊了一聲,安逸塵道:“沒擦幹淨。”

他的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指腹帶着微微熱度,掃過頰邊時輕輕柔柔的卻讓寧致遠猛地一顫,臉騰地燒了起來。他想好像有些不對勁,他應該做些什麽,比如打開他的手或者再不濟說些什麽。可說什麽呢,寧致遠迷茫了。

那人的手指從臉頰一路來到了唇上,指背輕輕貼着唇瓣掃過。他很小心,寧致遠頭皮發麻,豐潤的雙唇輕抖間清晰地描摹出他指背的痕跡。這感覺太過真切,讓他無法躲藏。他張着唇,絞盡腦汁的想該說什麽,卻直到那人手指從他唇上離開也未說只言片語。

“吃吧。”安逸塵道。

“哦。”寧致遠抖着手去拿勺子,拿了兩次才穩住。

這着實太詭異了些,方才是見鬼了麽,還是安逸塵發瘋了。

撒了糖的豆花,吃起來涼涼的,寧致遠卻覺得那唇燙的吓人,這豆花吃到肚子也燒人的很。

安逸塵目光複雜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許久,他的手竟也是抖的。

今夜實在不同尋常,他剛才一定是鬼迷了心竅。

安逸塵蹙眉不語,一定是。

☆、章二十二:香

? 章二十二:香

寧致遠漫不經心的吃着豆花,眼睛滴溜溜轉了不停,偷瞥了幾眼安逸塵道:“我不放心佩珊得去找她。”他說着就要離開,安逸塵攔住他道:“街上人太多了,你怎麽找?”

“人再多也要找,她要是将香囊送出去怎麽辦?”抓了把頭發,寧致遠一臉急色。

“送了就送了吧,她這麽大了,既決定送出來想必是很喜歡。你做哥哥的,難道真的準備讓她一輩子留在寧府。”

“留在寧府怎麽了,魔王嶺還有哪家能比得上寧府,她若真不想嫁,寧府養她一輩子。”

“你也說了,她若真不想嫁,可我看令妹的意思似是想尋如意郎君,你若真去了,豈不是惹的她心煩。”

“那也不成,現在的混小子可多了,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更是比比皆是,我得去把把關。”

“你真的要去?”

“嗯。”

安逸塵蹙眉看他,終是沒忍住摸了把他那頭雜亂四翹的長發嘆氣道:“你要這樣去找?”

他的五指從那打結的頭發中穿過,寧致遠臉上方淡下去的血色又湧了上去,他眼睛亂瞄支支吾吾道:“現在回去換也來不及了。”

安逸塵頓了頓道:“你在這等着,我去幫你找。”

“不,還是我去吧。即便你找到了她,那丫頭也不會跟你回來的。”寧佩珊今晚興致勃勃,送不出香囊怕是不會回來。

安逸塵定定瞅他一會,無奈道:“還是一起去吧。”

寧致遠兩只手胡亂地将頭發理了理,又整了整衣服,對着安逸塵緊張道:“有沒有好一點?”

他一臉慘白也不知撲了多少的粉,黑翹的睫毛襯的一雙眼睛更顯烏潤,唇色雖淡了許久,細看仍有些紅潤,這幅樣子走在路上十分紮眼,惹得不少人側目。

寧致遠惡狠狠的怒視他們,直把人吓得往後縮了幾步倉皇而逃這才換了張笑臉對安逸塵:“逸塵老弟,我們走吧。”

安逸塵半擋在他身前,微側頭道:“你跟着我走,別管那些人。”

“我才不管他們呢,再多看一眼我……。”

“你怎樣?難不成還想把他們眼珠子挖出來?”

“這……這倒不至于。”

“我說笑呢。”

寧致遠拍着胸口撞上他後背,龇牙笑道:“他們再看,我就撲上去吓唬吓唬他們如何?”

雖未回頭,安逸塵卻好似看到他沉醉在惡作劇中的笑臉,不由道:“你還是先去找佩珊吧。”

寧致遠嘻嘻笑着,嘴裏催促着快點,身體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貼了幾分,長臂一勾他脖子差點跳到他身上道:“我先吓唬吓唬你。”

安逸塵被他勒住脖子,下意識的便去抓他胳膊,寧致遠充分發揚了作為魔王嶺一霸的氣勢,絕不松開,直把安逸塵勒的不住後仰,不得已下逼得那人猛地攥緊他胳膊。他們兩人眼下着實詭異,一面目慘白披頭散發的女子死命纏着另一俊俏小哥,直把人逼得臉色青白。衆人紛紛搖頭惋惜,卻因那女子瞥向他們的目光太過兇悍而不敢向前,只能心裏默默的感慨,啧啧……世風日下啊。

寧致遠鬧了一會便松手,一手掐腰與他勾肩搭背道:“你說我妹會看上什麽樣的?”

“你的妹妹怎麽來問我了?”安逸塵笑。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總之你說的不會錯。”

安逸塵哭笑不得,怎麽,他妹妹選心上人還得過他這關。

“若人品沒問題,她喜歡便好。”

寧致遠低頭深思,寧佩珊會喜歡上誰呢。望了眼擁擠的人群,寧致遠嘆息一聲,眼下還是先找到人再說。“

此時寧佩珊正在與姑娘們交換香囊,她已收了五六個皆交給丫鬟,待回了寧府便交給寧致遠研究。尾指勾着素青長裙上挂着的香囊流蘇,寧佩珊沉吟不語。

今晚,她這香囊還沒送出去。丫鬟見她神情失落,勸道:“小姐,夜深了,先回去吧。”

“你說寧致遠也沒跟來,今晚怎麽也沒遇到合适的人。”她把玩着香囊,實在想不通。

“小姐,少爺說的是,哪能大街上随便一個人就看對眼了呢。我看今天就這樣吧,這香囊挺襯你的,自個戴着豈不更好。”

寧佩珊摸着香囊,眼睛在長街上掃了一圈,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嬉笑聲不停,皆沉溺在各自的世界裏。她轉了一圈,吃了不少點心,迎面撞上個書生模樣的人,她還未看清那人長相,只聽到一聲抱歉,再擡頭那人早已走遠。

丫鬟哎呀一聲,拿出手絹慌忙去撣她衣服,方才她好像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也不知小姐身上沾上了沒。

寧佩珊擺手:“沒事。”

她意興闌珊,悶聲道:“還不如往年與寧致遠一道熱鬧。”

丫鬟噗嗤笑了聲,寧佩珊洩氣道:“早知如此應該讓他跟着來才是,有他在總少不了樂子。”

“小姐既然想回去了,那就早點回府吧。”

“我給你的香囊收好了麽?”

“小姐放心,收的妥帖着呢,回府便給少爺送過去。”

寧佩珊笑了笑,故作神秘道:“你猜他今年是不是仍舊一個香囊也收不到。”

少爺的事,她可不敢妄加論斷,只垂着頭不說話。

“不為難你了,我們回吧。”

寧佩珊帶着丫鬟到寧府時,寧致遠與安逸塵仍在長街中穿梭。兩人在人群中左顧右盼,尋了許久仍是未發現寧佩珊,寧致遠不免急躁起來。

“那丫頭跑去哪了?”

安逸塵看他橫沖直撞的,心下擔憂三兩步跟在他左右,湊近他耳邊喊道:“她會不會回去了?”

“啊?你說什麽?”

“我說她是不是回去了?”

寧致遠愣了愣,安逸塵趁機将人拽了出來。

“這條街從頭找到尾了,她都不在,應該是回去了。夜深了,你也回寧府吧。”

寧致遠扒拉幾下頭發,将它們甩到腦後,眼巴巴的望着他道:“你身上帶香囊了麽?”

安逸塵搖頭:“出來的匆忙,未來得及帶。”

“那你現在去買一個。”寧致遠彈了彈耳朵,指着不遠處的貨攤道。

安逸塵愣了愣,卻仍是走到攤前,寧致遠蹭在他身後,踮起腳張望。

安逸塵在攤前挑挑揀揀:“你喜歡什麽香味,選一個和你身上味道相近的如何?”

寧致遠摸了摸鼻子,暗想自個身上會是什麽味道呢。安逸塵等了許久,回頭見那人一徑發呆,轉過頭挨個聞了聞香囊,選了個最貼近寧致遠的送給他。

“拿好。”安逸塵将香囊遞給他。

見到香囊,寧致遠雙眼一亮,喜滋滋接過道:“總算是收到一個了,回去看寧佩珊那丫頭還怎麽笑話我?”

安逸塵嘆氣:“往年就沒收到過?”

依寧致遠的相貌,應有無數女兒家争相贈送才是。

寧致遠道:“她們一個個見到我就像耗子見到貓似躲遠遠的,別說送香囊了,我連她們的身都近不了。”

安逸塵想他這張狂的性子,确實有幾分纨绔子弟的味道,也難道那些女兒家不敢靠近他。

“你那性子若收斂些,日後不愁沒人送香囊。”安逸塵說的語重心長。

寧致遠卻道:“好好地為什麽要收斂。”

他說的理所當然,安逸塵啞然失笑:“也對。”

“逸塵老弟,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其實我這性子挺好的。”寧致遠将香囊挂在腕間,朝他晃了晃笑問。

“怎麽想起來問這個了?”

“方才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說,寧致遠這樣也挺好的,不是麽?”

……

安逸塵俊眉輕挑星目澄明,抿唇半晌倏然笑道:“正如你所想。”

寧致遠眉開眼笑,重重一拍他肩膀道:“夠意思。”

“香囊送你了,回去後別與寧佩珊鬧了。”

“我怎麽覺得與你結拜的是佩珊不是我。”

他有點不樂意,冷着臉哼了聲。

安逸塵失笑,太孩子氣了,倒也有意思的很。

“他是你妹妹,我自然希望你們兄妹和睦。”

“逸塵老弟,你對我這麽好,我該怎麽對你才好呢?”

他好似很苦惱,抓着頭發不知表達與他結識的欣喜。

安逸塵想到自己那些報仇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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