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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眼神瞬間黯然。

“對于一個大夫來說,最不想看到有人一身傷,特別那人是自己的兄弟。你若真想對我好,下次別動不動就弄傷自己。”

寧致遠撇嘴,到頭來又落到他自己頭上。

安逸塵嘆氣,掃了眼漸漸散去的人群道:“我要走了。”

寧致遠把玩着香囊道:“你回去吧,我也回了。”

安逸塵抓住他手腕,迫使那人擡起頭直視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頓了頓,溫潤平和的雙眼晦澀難懂,寧致遠好似從中看到了無奈與絕望。他心中叮咚一聲,仿佛被針紮了般顫了下身子。他眯着眼睛想要探究他深藏于眼波中的情緒,方才那點星光卻在眨眼間消失了。

寧致遠沒由來的心慌,他的雙眼盯緊安逸塵。

他知道,他要說了。

“我要離開了。”

長舒口氣,安逸塵平靜道。

“去哪?”寧致遠讷讷地問。

“去日本。”安逸塵的回答很簡潔。

……

“去做什麽”愣了許久,寧致遠才恍然想起似的問。

“學醫。”他的神色波瀾不驚,淡淡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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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遠許久未說話,盯着安逸塵許久才道:“好……我送你,什麽時候走。”

他的聲音恢複如常,一如好友間最尋常的離別,正在籌劃着送別。

“過兩天就走。”

安逸塵的聲音輕柔,寧致遠卻覺得那聲音輕飄飄的,讓人捉摸不透。

他想了許久,道:“哦。”

☆、章二十三:別

? 章二十三:別

寧佩珊托腮守在寧致遠屋裏,手裏不停地捏着香囊,也不知他人去哪了,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阿三、阿四也沒跟着,他不會闖禍了吧。亂七八糟想了許久,寧佩珊想還是偷溜出去尋他。她一開門便撞見有人悶頭往這邊走來,看見她也沒躲徑直要進屋。寧佩珊攔住人道:“這是寧致遠的屋,誰讓你進了?”

那人擡頭看她一眼,臉色陰沉的就像籠罩着六月暴雨來臨前的烏雲。她啊了一聲,捂着唇後退一步,他這又是鬧哪出。

寧致遠悶不做聲的進屋,寧佩珊猛地将門阖上,跳到他跟前:“你怎麽穿了我的衣服,這裙子是新的,一次沒穿過。你那臉是怎麽回事,誰給你畫的,好端端一張臉怎麽成花貓了,還有這頭發,亂糟糟的是鳥窩麽?我說寧致遠,你今晚不會是頂着這張臉去的夜市吧,你這是想吓死誰?”

寧致遠一扔假發,冷着臉道:“反正沒吓死他。”

寧佩珊見他面色青白,心中大為訝異,關心道:“你這是和誰怄氣呢?今晚怎麽了?”

“我沒和誰怄氣,你快出去,我要睡了。”

“還說沒怄氣,進屋到現在你都沒看那些香囊一眼。每年的七夕,你最關心的不就是香囊了嘛。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在外面被人給欺負了。可魔王嶺誰敢欺負你?”

寧致遠掃了眼桌上的香囊,心中越發的氣了,将它們一股腦的全塞給寧佩珊:“左右我也聞不到,你拿回去吧。”

寧佩珊抱着香囊,秀眉擰緊,一雙美目含怒,瞪着他道:“你對我發什麽脾氣,我好心給你尋香囊,怎麽一句好話也不聽你說。”

寧致遠眼下正煩着,自是沒心情去研究那些香囊,直把人往外推:“好話留着明日說,你先出去。”

兩人推搡間,寧佩珊見到他露在西褲口袋外的半個香囊,驚掉下巴道:“你……你……你怎會有這東西?”

寧致遠拽着流蘇抽出香囊扔到床上,挑高眉道:“自然是有人送的。”

寧佩珊一仰頭,不可思議的盯着他那張臉,結結巴巴道:“這人是瞎了麽?你頂着這臉竟能收到香囊?”

寧致遠橫眉豎目地把人推到屋外,斬釘截鐵道:“他眼光好着呢,若不然怎會看上你哥。”

寧佩珊白他一眼:“莫不是你自己買的吧,你唬弄誰呢。”

寧致遠懶得再搭理她,把人關在門外便去和那張鬼畫符似的臉鬥争。他頗費了一番勁才将臉弄幹淨,沐浴後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他一歪頭便見到枕邊的香囊,拿起來湊到鼻尖一聞,自然是什麽也聞不到。将香囊丢到一邊,寧致遠睜着眼睛望着床頂發呆。

早有跡象的,他知道,怕也只有關潼被蒙在鼓裏。

若安逸塵留在魔王嶺行醫,他定是要鼎力相助的。而今安逸塵東渡日本學醫自是好事,他更是要毫不猶豫的支持。俗話說男兒志在四方,安逸塵的決定他明白。只是,這麽多年,能與他如此交好的也就一個安逸塵。想到離別,難免讓人感傷。再者,過兩日便要走了,他今日才說,寧致遠心裏亦有幾分氣悶。若能早些明說,他也好做些準備。眼下如此匆忙,一時間他除了送別竟什麽也做不了。

他這一時陷入離別的感傷中,一時又卷進怨憤的漩渦中,折騰的人恍惚不已。

第二日,寧昊天見到眼窩發青臉色頹廢的寧致遠,大吃一驚道:“致遠,你怎麽回事,沒睡好?”

寧佩珊搖着他胳膊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的道:“他昨晚收到了香囊,怕是美的一夜沒睡。”

寧昊天雙眼一亮,望着寧致遠的目光大為欣慰,他這兒子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若真有心上人,成親的事交由他來辦。

“致遠啊,佩珊說的是真的?”他的眼神太過慈愛,滿滿都是贊許,寧致遠揉着腦袋不知是否該告訴他們那香囊是他慫恿安逸塵買的。

“爹,你別這樣看我,我還沒找到成親的人。”

被揭穿心思的寧老爺,抖着兩撇胡子笑的溫柔,語重心長道:“致遠啊,收了人香囊就不要不好意思。你要知道,你有爹,有寧府,無論你看上什麽人,爹都會幫你娶到。”

寧致遠無奈,還是不要讓他知道那是安逸塵送的。

“致遠和我說說是哪家的姑娘?”锲而不舍的,寧老爺又問。

寧致遠呆不下去,躲過他的目光轉身往外跑:“爹,我去見朋友,午飯不回來吃了。”

寧昊天了然的輕笑:“去吧,晚上早點回來。”

他轉頭對寧佩珊道:“你哥害羞了。”

寧佩珊耷拉着腦袋,無力望天暗想寧致遠明明是心虛吓跑的,看來那香囊定是他自己買的。

寧致遠氣喘籲籲地停在府外,阿三将自行車推過來。

“少爺這是要去太白樓?”

“別告訴佩珊,對了,去我屋裏拿樣東西。”

阿三附耳過來,寧致遠對他嘀咕幾句,便見他連連點頭轉身往府內跑去,不多會便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寧致遠。

寧致遠踩着腳踏車一路奔向太白樓,小二見到他一喜:“寧少爺是來找安先生?”

寧致遠點頭:“他在樓上?”

“安先生這幾日鮮少出門,此時還在樓上,我這就上去通報。”

“不必了,我自己上去,不用派人送來茶點伺候。”

小二連連應下,自前日寧致遠離開後,他便一直擔心兩人,眼下一看怕是和好了。

寧致遠氣勢洶洶的一腳踹開門,不管不顧的道:“喂,你讓小爺我擔心了這麽多天,說一句要走就算了?走可以,總得留下些什麽才是。”

他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對,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

安逸塵愣在當場,半天才回神道:“你想要什麽?醫書我給了關潼,還有一些配的香,你要不要?”

寧致遠濃眉一挑,圓溜溜的眼睛瞪大,氣鼓鼓的像是炸毛的貓兒:“我要那些玩意做什麽,小爺自己不會配嗎?”

安逸塵丢下手頭的事,拉過他坐下道:“那你要什麽?”

要什麽呢?他托腮擰眉頗為認真的思索了許久,腦中亂糟糟的也不知該向他索要些什麽,半天才挑着眉傲然道:“也不知道日本那邊的香怎樣,你能不能用習慣。逸塵老弟,上次我送你的香帶着,你認床到那頭幾晚要是失眠了就點上。我本想要把家裏那個香龛偷拿出來給你,後一想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我,就給你新買了個,你也一道帶去。”

他說着便将香龛擺在桌前,安逸塵一看果真是新買的,漆還是新的。

……

寧致遠一說完,屋裏便陷入了寂靜。

“你怎麽了?一直看着我不說話。”

安逸塵微微撇開目光,稍顯秀氣的眉毛蹙緊在眉心,那雙溫潤澄亮的眼睛漸起漣漪。

“沒什麽,你繼續說。”

他是個內斂的人,即便心潮澎湃,面上仍是不顯山不露水,極為淡然的模樣。

他一開口,寧致遠便又道:“昨晚你收了香囊麽?”

“沒有。”安逸塵答的很快。

寧致遠摸摸鼻子,将一個香囊塞到他手裏。

“我妹妹說過,若不是定情用的香囊,收到是要回禮的。”

安逸塵注視着香囊許久,寧致遠不停的看他,終在那人收下香囊時松了口氣。

“這香囊也可以別在西裝上,沒事便戴着吧。”

安逸塵攤開手,這是一個鎏金雙環扣镂金雕花香囊,香氣從镂空處飄了出來,和寧致遠身上的味道極為相似,這應是他常年佩戴才染上的味道。

攥緊香囊,安逸塵道:“我收下了,會常戴的。”

寧致遠點頭:“哦,這是我給你的銀票,拿好了。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孤生一人在那,要是被欺負了怎麽辦。有了錢好辦事,拿着,拿着,我讓你拿着。”

“那個……致遠啊,這銀票在日本不能流通的,你收回去吧。”

“啊!我倒是忘了這個……那白銀可以吧,你等着,我回去給你拿。”

“不必了。”

“你拉着我幹嘛啊,我趕時間。”

見他人往外沖,安逸塵不得不阻止他:“這次是公費,不用我出錢的,再不濟我還會煉香救人,你就別擔心我了。”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有錢傍身總是好的。”

安逸塵嘆氣:“同行的還有十多位同胞,不會被人欺負的。”

寧致遠滿臉愁容:“可現在中國人在外面有不被欺負的麽?就拿白銀來說,被人訛去了多少。”

見勸不動他,安逸塵只好道:“我答應你,會照顧好自己。”

“到了那邊記得給我報個平安,漂洋過海的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收到。”寧致遠嘀咕個不停,到了這時才流露出些不舍的心思來。

安逸塵輕嗯了聲,補充道:“要是收不到你就別等了。”

寧致遠臉色一變,怒火中燒的一拍桌子:“喂,你就不能多寫幾封,總有一封能收到的。別說這些了,先跟我來。”

安逸塵以為昨晚寧致遠怏怏地離開後,這幾日兩人不會再見,沒想到他竟會過來,還為他準備了許多的東西,這份關懷讓他既驚喜又惶恐。

到日本後,他想暫時斷了兩人的聯系,一心鑽研西醫,再歸來,怕又是另一番的境地。

至于來信,他會寫,給的卻是安秋聲。

“去哪?”安逸塵問,他亦不想在書信的事上多做糾纏。

寧致遠站起來,居高臨下的怒視他,眼中是毫無掩飾的氣惱:“別廢話,這次聽我的。”

太過明顯的怒氣讓安逸塵愧疚的很,順從的站起來,安逸塵請點頭道:“好,聽你的。”

寧致遠這才露出笑意來:“總不能真的讓你就這樣一走了之吧,我們兄弟一場臨行前拍個合影留念。出發前記得來取照片,我會讓夥計加急做的。”

安逸塵一愣,沒想到他竟有如此打算。寧致遠不容他深思,拽着他便下樓,對着夥計一挑眉吩咐道:“看好逸塵老弟的房間,備好午宴候着。”

夥計樂呵呵的應好,寧致遠便騎車帶人往照相館趕。天氣炎熱,安逸塵擡起雙手想給他擋些日光,卻仍是擋不住那陣陣熱浪。寧致遠賣力蹬車,對于安逸塵的小動作并不知曉。

“你說西醫真的比我們的中醫好麽?”

他也接觸過不少西洋玩意兒,知曉那些東西的厲害之處,只說那些洋槍大炮就夠讓人心驚膽寒。

“我自小生病看的都是郎中,抓的是中藥,吃的也是中藥,自然是信它的。只不過,如今西醫盛行,自是有其道理。萬事萬物皆有利弊,切不可一葉障目。”

“你到了那邊,可要認真的學,回來後也讓我見識下西醫的厲害。”

安逸塵嗯了聲,寧致遠扭頭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盡快。”

他既想早些歸來,又擔憂太早踏上複仇之路。

寧致遠看向他雙手,搖頭道:“小爺我曬不黑的。”

安逸塵放下手,聽他話中得意,不由微勾唇笑道:“黑點也無妨。”

“那可不行,小爺風度翩翩自然不能虧待了這張臉。”

安逸塵嘆氣,對他這極愛臉面的性子實在無奈的很。

“好了,我們到了。”寧致遠停在照相館前,伸手一指招牌道。

兩人一進照相館便有人迎了上來,館主是個戴着鴨舌帽穿着背帶褲打扮新潮的年輕人,見到他們滿臉笑容道:“兩位小哥來照相?”

寧致遠被人叫慣了少爺,還是頭一遭被人稱為小哥,覺得新奇的很,又見那人面容清秀,不由回以一笑:“我這朋友要遠行,我們準備拍張合照留念。”

年輕人摸着下巴圍着兩人轉了一圈,噗嗤笑了聲。

他笑的莫名,寧致遠擰眉道:“有何不妥?”

年輕人忙道歉:“失态,還請多多見諒。我只是覺得兩位實在有趣的很,為了今日竟做了一樣的打扮。”

寧致遠眼睛來來回回在自己和安逸塵身上不停轉悠,見他被黑色西褲裹住的修長筆直雙腿以及挺拔的身形,不由暗自腹诽生的這般好去了日本也不知可會迷惑了日本妞。

“讓你見笑了。”安逸塵亦吃驚的很,自上次去省城後,兩人的衣服大多是一樣的款式,只在顏色上有些差別。今日他們事先未打招呼竟也選了同樣的款式,倒也稀奇。只不過在外人面前讓人直白的點出了,多少讓人有些尴尬。

那人搖頭道:“如此也好,拍出來倒像是孿生。”

寧致遠整了下白色襯衫衣領,将胸前的扣子解到第二顆,那裏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瑩白的肌膚上分外顯眼。他解完扣子招手讓安逸塵過來,那人尖尖的下巴微擡,寧致遠便順手解開他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拍着他肩膀道:“站到我旁邊來。”

安逸塵瞥到他胸前的汗珠,微蹙眉道:“很熱?”

“這鬼天氣熱的厲害,早點拍完回太白樓,我讓他們準備了消暑的東西。”

安逸塵側身站到他身邊,年輕的館主站在相機後,蒙着頭對他們喊:“笑。”

剎那間畫面定格,寧致遠問:“可以讓我們先看看麽?”

“眼下還看不了。”

寧致遠道:“我朋友走的急,還需要你們這邊加緊做,他出發前會來取。”

“事情特殊,我會讓人加急的,兩位就請放心吧。”

“如此那就有勞了。”安逸塵對他微一點頭,對寧致遠道:“我們走吧。”

館主攔着他們道:“難得來一次,兩位不如單獨拍幾張如何?”

寧致遠想了想:“也好。”

他們在照相館又逗留了一會這才趕回太白樓,如此一來到了樓裏正是午飯的點。小二早按吩咐備好了菜肴,更細心了備好了消暑用的冰塊和湯點。寧致遠不管不顧的喝了一碗,又捏起冰塊往嘴裏塞,嚼了幾下喟嘆道:“涼快了。”

見他又要往嘴裏塞冰,安逸塵打斷他道:“別吃太多,傷胃。你要了酒?”

“踐行酒自然是要喝的。”說着他便倒了酒,朝安逸塵眨眼道:“放心,是果酒。”

安逸塵嘗了口,果真是果酒,清甜的很。

“以後自個注意身體,若有不适便去找關潼,切勿再做出醉酒的事。”

寧致遠托着腮一口接一口的抿着酒,圓溜溜的眼睛轉着,笑着聽他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他想這人平時話不多,緊要關頭卻會絮叨,似是想要把以前未說的全補上。他若出聲打斷,他便會停,可他不想。

兩人這一頓飯吃了許久,因喝的是果酒竟也沒醉。寧致遠想他兩人相聚的時間不多,不由道:“今晚我不走了吧,來個促膝長談如何?”

似是覺得自己的提議極好,寧致遠不由一合掌,又笑了幾下道:“我想的周到吧。”

安逸塵微愣,咬牙道:“不了,臨行在即,我還有行李需要準備,你先回去吧。”

本是一臉喜色的寧致遠,頓時萎了。

“真的沒時間?”

“真的,你看我什麽也沒準備好。”

頓了頓,安逸塵眼皮一跳道:“後天早間你送我去省城吧。”

寧致遠哦了一聲,洩氣的起身道:“那我走了,明天要我幫忙麽?”

“那倒不必,明天怕是忙的很,不能顧到你。”

他說的也對,出國非同小可,定有許多事要準備,寧致遠點頭:“那你不要忘了取照片。”

“不會忘了,你回吧。”

寧致遠一走,小二上來收拾完桌子後,安逸塵坐在床上發了一夜的呆。天将亮時,他忽的起身翻箱倒櫃的将東西收拾到一起,寧致遠送他的那幾樣也謹慎的放到箱子裏。

安逸塵退了房,趁着夜色走了。

寧致遠躺在床上抱着滾枕想了許久。安逸塵不讓他去幫忙,他便不去了麽?他可不是這樣的人。

不讓他去,他偏要去。

整理行李這事勞心又勞力,寧致遠這回帶着阿三、阿四一道,讓他們兩也出力。

他一進太白樓,便朝樓上喊道:“逸塵老弟,我帶人來幫忙了。”

小二一聽他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忙上前道:“寧少爺,別喊了。安先生走了。”

什麽?!不聲不響的走了?

寧致遠眉心一蹙,橫眉豎目的,氣急敗壞道“你說什麽?”

小二瑟縮往後退:“安先生一早便退房走了。”

這都什麽事,寧致遠覺得聽不懂他的話了。他想到昨晚安逸塵說讓他今日不必過來幫忙,又說明日要自己來送他,怎麽一轉眼他竟自個走了。

不對,這怎麽像是故意躲開自己走了。

他氣不過,當下轉身騎車去照相館。

安逸塵,你若是沒帶走它,老子和你沒完。

館主看到他吃了一驚,卻仍是笑着迎了上來:“你怎麽現在就來了,再加急也得晚上才能出來。相框還沒裱好呢。”

寧致遠臉色陰沉:“安逸塵沒來過?”

“誰?哦,你說的是昨天和你一道來的那人?”

“是他。”

“沒見過,怎麽,你找他找到我這來了。”

他笑了笑,調侃道:“是急着要照片麽?那我再加急做,下午就送到寧府。”

寧致遠不想再聽,轉身便走,館主莫名其妙,只當他是真的急了,好笑的搖了搖頭。

寧致遠火冒三丈的回到太白樓,對着膽戰心驚的小二,雖火氣大的很,卻也知不好遷怒他們,只道不許将安逸塵的房間租出去,便又急急忙忙的回府。

他這一臉誰靠近誰找死的表情,連寧佩珊也不敢靠近,低聲向阿三、阿四打探情形,兩人那嘴倒是緊,一字也不肯吐露。

寧致遠這狀态維持到下午照相館送照片來爆發了,阿三、阿四眼睜睜看着寧致遠将那些照片摔個粉碎揚長而去。

他一走,阿三、阿四忙将那些照片從破碎的玻璃框中撿出來。兩人拿着這些照片像是拿着燙手山芋,不能把照片丢在地上也不能把這時候拿着少爺。雷霆一怒,即便他們從小就跟着他,也是能躲便躲。

兩人捏着照片面面相觑,那張合照上,寧致遠嘴角揚起,露出上翹的貓弧,身邊那人站的筆直,微側頭靜靜看着他。

☆、章二十四:信

? 章二十四:信

安逸塵的日本之行頗為不順,在海上漂了幾日,雖得寧致遠贈香相助,因心中有事夜裏仍睡得不安穩,神色不免多了幾分憔悴,與高談闊論的其他幾人格格不入。他行事素來穩重,不屑那輕浮之舉,卻因極有涵養,只在他們出聲詢問時回以微笑,是以雖未加入交談,衆人相處倒也算得上融洽。

這條船上除了東渡留學的學子外,也有不少官員攜名媛借機去日本游玩。安逸塵心中嘆息,如此時候這些人卻只知道享樂。

白日的喧嚣過後,夜間靜的讓人窒息,那些猶如鏡花水月般的繁華好似一瞬破碎。

安逸塵披着外衣獨自來到了甲板上,空寂的海面上,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海的另一端是他的故土,那裏有他日思夜想牽挂的人,也有他咬牙切齒痛恨的人。微弱的燈光印在他眉眼間,那投在下巴處的陰影無端讓人生出幾分說不清的陰郁之色。

不安,從心底湧出,泛濫。

不辭而別,單這一樁就足以讓寧致遠惱怒,更別提他是有意如此。

想到寧致遠得知他離開後震怒的模樣,安逸塵眉心的溝壑又深了幾分。

別無他法,他不得不離開,至于寧致遠千叮萬囑的合照,他是萬萬不敢帶走的。

若日夜相對,見到寧致遠那雙純粹幹淨的眼睛,他怕是要無地自容,心中愧疚一起,又如何談及複仇。

沁涼的海風吹來,帶來鹹澀的苦味,安逸塵攏了下外袍,黑如深潭的目光直直看向遠方。他的眼神深邃,惆悵不及眼底,卻深深藏在眼眸中。

遠方一片漆黑,他卻好像看見什麽似的,極輕的扯了下嘴角,露出個不鹹不淡的輕笑,倒有幾分自我嘲諷的意味。

什麽時候起,他竟也開始學會逃避。

緩緩挪動步伐,安逸塵未吵醒任何人,蹑手蹑腳的躺下,又是一個未眠夜。

溫和的日光撒進船艙時,鳴笛聲響起,擁擠的船艙內頓時熱鬧了起來。安逸塵拎着行李在同行人的推搡下擠出了船艙,海浪拍打在石礁上,一聲聲沉重又壓抑。

這是一個新的國度,在這裏,他将開始新的生活。

他木然的看着身邊脫帽歡呼的人,只停了片刻便依照安秋聲給的紙條找到了學校。跟随校方安排的人,安逸塵放下行李便去辦理入學手續。手續并不複雜,核對了相對資料後,安逸塵回到住處等其他三位同樣來自中國的舍友。

那三人鬧到午後才回,待他們辦好手續,天已經晚了。因在船上已經相識,幾人相處起來倒不尴尬,很快便又說笑起來。安逸塵并沒有他們的閑情逸致,此次留學,安秋聲頗費了一番心血才為他弄來一個名額,機會難得自是不能錯過。

安逸塵早有打算,西醫自是要學,其他學科也要學。中國人向來信奉技多不壓身,留學這一年,安逸塵把能學的都學了個遍,這意味着他要比別人花費更多的時間。精力一分散,安逸塵鮮少會在白日裏想到寧致遠,只是每晚睡前點香時,人便有些控制不住。

到了日本後,他給安秋聲去了書信報平安,想到臨行前寧致遠所言,那信他寫了三份送出去,直到一個月後才收到寧昊天的回信,言之一切安好,勿要挂念他,顧好自己便是。他提筆回信,雖是寥寥數語安秋聲卻極為寶貝的收好,卻再也沒回過信,安逸塵亦再未送信回國。

惠子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發梢,手指繞了幾圈,眨着眼睛一臉天真的問:“逸塵君,你這是準備萬金家書,亦或是鴻雁傳書?若是家書倒也無妨,倘若是鴻雁傳書,那我可是要傷心的。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未免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雖是日本人,小雅惠子卻說了一口純正的中國話,只因她極為戀慕安逸塵。

安逸塵擱下筆,巧妙的将書信對折并未讓她見到信上所言,稍顯腼腆道:“惠子小姐此番前來是要再次向逸塵詢問有關中國的事麽?近日看惠子小姐中文大有長進,想來幾日後怕也不必逸塵在旁指點了。”

“逸塵君倒是個有趣的人,方才我說你不懂憐香惜玉,眼下卻是誇我麽?”她撐着雙臂半趴在桌前,語調溫軟間帶了點女兒家的嬌羞,秀氣的眉眼有着日本女子獨有的溫柔。

安逸塵不動聲色的微微後退,抿唇道:“是惠子小姐聰慧。”

小雅惠子目光微動,咬着唇不說話。安逸塵亦不開口,只将信疊了又疊放進信封中。

小雅惠子忍了多時,終是認輸般的嘆了口氣。自上次身染重病,得他相救後,她一顆心便落在了這人身上。她自诩無論身世、品性、樣貌皆無可挑刺,奈何她頻頻示好,這人始終無動于衷,好似自己那滿腔情意于他而言并無意義。

雖屢屢碰壁,她亦是個心氣極高的主,卻因真心已付再難收回,對着躲閃的安逸塵,她仍是不曾氣餒過。只不過,那份不甘與無奈卻是藏不住。

她曾直白的問過安逸塵,是否有過喜歡的人。那人想了許久,她便直直盯着他瞧,直到那人說起不甚清晰的往事,說曾喜歡一個身上帶着香味的女孩,卻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她覺得失落又慶幸,即便有這樣的人存在又如何,人海茫茫又哪能輕易重逢。

她擡手欲覆上他手背,那人卻極快的一縮手,歉意的看她一眼。那一眼含着善意,她再氣惱火氣也消了,只笑道:“逸塵君還未回答我給誰寫信?”

将書信塞進抽屜落鎖,那人微垂着眼眸道:“寫給一個朋友。”

惠子別有深意的哦了一聲,雙手搭到他肩上逼視他道:“是哪位朋友?贈你香的那位,我倒是很好奇呢,逸塵君有沒有興趣介紹那人給我認識。那香很特別,惠子想請教一二。”

安逸塵歪頭極為尴尬的瞥了幾眼搭在肩頭的雙手,一張臉憋的通紅,只極力躲開她越靠越近的臉,并未回答她的話。

惠子貼近他,笑了幾聲,見他無措的慌張樣,噗嗤笑了聲:“放過你,你不想介紹便罷,我對你更感興趣。”

安逸塵耳朵通紅,他尚未想過感情之事,對于小雅惠子熱情大膽的告白,他的推拒顯得微不足道。

見到她,安逸塵有時會想到寧致遠。兩個毫無關系的人,卻都是極為幹脆直爽的性子。念及太白樓那人壓着他逼着自己結拜的事,安逸塵不覺發笑,真是絲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小雅惠子強壓怒氣,看他兀自笑了許久,松開勾在他肩頭的雙手輕咳道:“我前些日子新研究了一款香,亦有助眠之效,不如就贈給逸塵君如何。”

單手輕拂,小雅惠子湊近桌前的香龛,輕嗅了口道:“這香味本就淡,半年過去香已燃盡,只留餘香。這幾日你怕是睡得不安穩,也該換種香。”

安逸塵搖頭:“不必,我随身帶了香囊,聞慣了倒也宜于睡眠。不過……還是要謝謝惠子小姐。”

“逸塵君,你我相識半年,又何必口口聲聲的惠子小姐。”

一番好意被拒,小雅惠子臉色蒼白,這話說的帶了幾分怒意,倒有賭氣的意味。

安逸塵愣了楞,小雅惠子臉色越發難看。她已做到如此地步,這人竟是半點也不退讓。

兩人僵持許久,埋怨的瞪他一眼,小雅惠子轉身便走。

“惠子……”

話一出口,剛離開的人便一臉喜色的轉過身來,對她極甜的一笑,這才提着長長的裙擺小碎步般的跑着離開。

安逸塵看着她的背景,擰眉想這喜怒也太無常了些。

小雅惠子一走,安逸塵便又坐下打開了抽屜,那裏面積壓了厚厚一沓子未寄出的信。他依照寧致遠的意思,多寫了幾封信,事無巨細的告知了這半年在日本的情況,卻每每在要寄出時,退怯了。若他仍在氣頭上,收到信怕是會撕了吧。

他曾拿着信想了許久,倒是身邊的朋友看不下去,抓過信便寄了出去。安逸塵阻止不及,面上大驚,心中卻松了口氣。收到信,不要使性子撕了才是。

他這一等,便等了半年,寧致遠的回信一直未至。

他寫的這些信便都鎖在了這裏,再也未寄出去。

寧佩珊捂着耳朵喊道:“沒有!沒有!我說沒有!”

寧致遠扒開她雙手,擰着她耳朵對喊:“怎麽會沒有你哥的信,你說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把信交出來,那腳踏車便借你騎一天。”

寧佩珊白他一眼,雙手便去撓他頭發。寧致遠是個極注意樣貌的人,就連這發型也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式,哪能被這小妮子撓亂了。他一松手便去護頭發,寧佩珊在他腳背上跺了一腳,憤憤道:“你又沒朋友,誰會給你寫信。不過,你既開口了,那車今天可就歸我了。”

她說完便超阿三招手:“快!快把那車推過來。”

阿三硬着頭皮去推車,寧佩珊一出寧府便迫不及待的騎上車,撒歡子的在大街上遛彎。

寧佩珊不知道,阿三、阿四兩人卻明鏡似的,寧致遠等的自然是安逸塵的書信。自上次寧致遠摔了相片後,兩人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安逸塵,就連有那人的照片皆收了起來,這寧府所見只有寧致遠的單人照,張張皆是意氣風發帥氣非常。

已是深冬,寧致遠西裝外裹着厚厚的大氅,白皙如玉的長指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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