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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七:見
半路被一陌生人攔道,寧佩珊臉色不愉:“你誰啊?”
她急着去見文世軒,自是無法好聲好氣的對着安逸塵。安逸塵牢牢抓住車,也顧不得其他,問道:“令兄可在府內?”
寧佩珊咦了一聲,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遍,斷定自己并不認識此人。
她跳下車,安逸塵亦站起身,對她尴尬一笑道:“抱歉,事出突然,打擾寧小姐了。”
“你不是我們魔王嶺的人,找我哥什麽事?他這是在外面得罪了人?”
“寧小姐切莫誤會,寧致遠是我好友。在下安逸塵,剛從日本回來,一年未見,不知他可還好?”
他這說着不停往寧府的方向望去,寧佩珊凝眉深思。仔細想想,寧致遠是提起過結交了一朋友,只不過那是一年前的事,爹曾讓他把人帶回府裏,也一直未果,她便以為那是寧致遠胡說的,卻原來真有這人。
寧致遠的朋友?
真是稀奇!
寧佩珊摸着麻花辮,圍着他轉了幾圈,湊近他道:“真的是我哥的朋友?”
安逸塵點頭。
寧佩珊又道:“我哥确實提過他一朋友,卻不知那人是不是你,他已經很久沒提到那朋友了。”
安逸塵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不去想這音信全無的一年,寧致遠對他是多麽的失望,只道:“那便是我了,我與寧小姐有過一面之緣,不知你可還記得?”
“我們見過?”寧佩珊大為訝異,雖說她眼下除了文世軒誰也看不上,但若這是安逸塵這般的人物,見了便不會沒印象。
安逸塵抿唇道:“去年夏天寧致遠剛得這車,時常騎着它在魔王嶺轉悠。有一次,我們便遇到了寧小姐。”拍了拍藥箱,安逸塵又道:“這是我去年送給他的,裏面放的是我調制的一些傷藥,不知他這一年可曾用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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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嘴角不由一咧,稍顯腼腆的輕笑了下。
寧佩珊一聽,當下便覺得一團火蹭蹭地直往腦門冒,原來是他。
寧致遠一向寶貝那車,若沒他的允許連她也不許碰。可那日,她分明看到這人帶着他在大街上溜達,為這事她還和寧致遠怄氣許久。
一想到當時的情況,寧佩珊甚是惱火,對着他連連冷哼幾聲。
安逸塵不知哪裏惹這大小姐不快,卻仍是十分客氣道:“不可寧小姐可否……”
寧佩珊打斷他:“他不在府內,你去關大夫那處看看。不是我說你,送什麽不好,非要送這藥箱,他在魔王嶺橫沖直撞的,這藥箱都空了一半了。”
安逸塵一愣,上前一步道:“他去關潼那是……”
寧佩珊聽他話中關切,似是擔心寧致遠出事,不由嘆氣。他倒是挺了解寧致遠。
“他沒事,扭到腳已經是半月前的事了。他就是去關大夫那看他又搗鼓出什麽新藥了。”
“扭到腳是怎麽回事?”
寧佩珊白他一眼:“你不會自己去問?快讓讓,我還要去找軒哥哥呢。”
她一推安逸塵,倒讓愣在那的人回過神來。他雙手一按後座,大力将車掉個頭轉到自己眼前,長腿倏然一擡跨坐在車上,也不去管驚呆在場的寧佩珊,雙腳猛力一踩,箭若離弦般的從她眼前疾馳而過。
寧佩珊伸長手臂追在他身後,大力喊了幾句:“安逸塵!你給我停下!”
眼見那人越騎越遠,寧佩珊沮喪的捂着臉,洩氣的猛跺腳。兩個時辰本就短,沒了車,她到了那不過一個時辰就要回來。都怪寧致遠,她憤憤不平的想。
安逸塵直奔關潼那處,将車一停大步跑了進來道:“致遠呢?”
關潼正垂頭對着藥箱數剩下的藥,數一下心疼一下,乍然聽到暌違已久的聲音,手一抖一瓶新藥哐當摔到了桌上,碎了。
只聽一聲哀嚎,關潼手忙腳亂的抱怨起來。
“你說走就走,留下那些醫書給我,可想過寧致遠把藥廬當做他自己的,時不時來敲詐一筆。我煉藥多辛苦,你知道麽?我多心疼,你知道麽?你就知道寧致遠。”
安逸塵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傻乎乎的站在那半晌沒動靜。
關潼萬般心酸的将藥換到新瓶中,這才舍得将目光從瓶上移開,埋怨的看他一眼。
“回來啦。”關潼道。
安逸塵愣愣的嗯了一聲。
“找寧家小霸王?”
安逸塵又嗯。
“你等下,我把藥箱找個地方藏起來陪你去太白樓。”
“藏起來?”
“我就這點藥,不好好藏着,豈不又要被寧致遠詐了去。你不知道他們做商人的,嘴皮子可溜了,三言兩語的便将我那藥給說成他的。走走走……快點去太白樓。”
別在他這呆着了,快去禍害那人吧。
安逸塵安靜的騎着車,關潼不停的催他快點,他卻不為所動。
方才的沖動過後,忐忑便襲上心頭。
寧致遠會說什麽,質問他為何不辭而別,又為何不顧叮囑丢下合照便跑,還是為何一封書信未送。
哪一樣,都是他的過錯。
“你準備磨蹭到什麽時候?要不要我下車跑去太白樓告知寧致遠你回來了?”
關潼推了推他,嘆氣道:“放心吧,寧致遠也就嘴巴上多說你幾句,又能怎樣。一走一年的人可是你。”
安逸塵不答,倒是腳下用力了些。
兩人一進樓內,小二便拉住安逸塵,嘀咕道:“安先生,寧少爺在雅間等你。”
咯噔一聲,安逸塵劍眉微蹙,面帶愁容道:“他知道我回來了。”
小二點頭:“寧少爺一進樓,我便将你找他的事告訴他了。這不,眼下他人正在等你。”
關潼哎呦一聲,輕拍他肩膀幸災樂禍道:“沒想到你倒挺有心的。”
小二抓抓頭發,促狹道:“這是應該的,我看安先生挺着急的樣子。”
關潼噗嗤笑了聲,是挺着急的。
小二嘿嘿一樂,退開道:“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
安逸塵擡頭望了眼樓上,猶豫着上去該說什麽。關潼哪容他再磨蹭,推着人上樓,還不忘喊了幾聲寧致遠。
安樂顏跑到門前想要往下探看,被寧致遠拽着頭發拎了回來。安樂顏一甩辮子,怒道:“寧致遠,你找死。”
寧致遠手一攤,眉高挑挑釁道:“又不是找你的,你湊什麽熱鬧?”
“你沒聽到關大夫找你?”安樂顏手一指樓下道。
寧致遠神在在的斜靠着太師椅,手裏把玩着果盤裏的花生,随手扔了顆到嘴裏,啧啧道:“自是聽到了,他要找,便自個上來。”
“你應一聲不好麽?”
“即便我不應,他也會來,我坐等便是。”
安樂顏哼了一聲,甩着辮子趴着門往外偷看:“喂,你那朋友是誰啊。”
寧致遠手指點着額頭,悠然自得的晃了晃腿,舒眉展眼的笑道:“我朋友為什麽要告訴你。”
安樂顏回頭朝他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寧致遠神色自若的瞥她一眼,惬意的等人上門。
安樂顏懶得看他的嘚瑟樣,扭頭又往門外瞧。沉穩的腳步聲伴随着木質樓梯的吱呀聲一道傳到了她的耳內,回頭望了眼好整以暇的寧致遠,安樂顏不由緊張了起來。
能讓寧致遠心情大好,眉飛色舞的好友究竟是誰。
一雙黑色長靴出現在樓梯口,安樂顏屏住呼吸,咬着手指等那人出現。她捂着胸口竟比寧致遠還要緊張期待。人啊,果真都有好奇心。
她的目光順着腳移到了那人臉上,這是一個身姿挺拔樣貌溫潤的男人。只是眉心微蹙起的褶皺讓他顯得有些黯然傷神,安樂顏對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含星似水的眼眸,澄澈明亮中又有幾分化不開的陰郁,纏的人心口一緊。
安樂顏的确心口一顫,她猛的站直身體,手足無措道:“安大哥,怎麽是你?”
安逸塵亦是一愣,恍惚道:“樂顏?你怎麽在這?”
他們兩對視許久,皆覺得這事不可思議的很。
安樂顏想他安大哥溫文儒雅的人,怎會與那刁鑽跋扈的寧家小霸王糾纏在一起。
安逸塵想寧致遠身邊除了寧佩珊向來沒女人,怎會讓安樂顏留在身邊。
他們互相試探彼此,幾乎同時問道:“你和寧致遠什麽關系?”
關潼從安逸塵身後露出個頭來,戳了戳他背道:“你認識這丫頭?”
他腦子裏原本全是寧致遠,眼下卻分神去回想安樂顏的事。
“去年我在魔王嶺給她看過病。”
安樂顏小跑着上前幾步,僵着身子道:“安……安大哥,這一年你去哪了?我和夏婵時常提到你,多謝你治好了我的病。”
她神色羞赫,說到最後竟是低垂着頭只敢盯着鞋看。
安逸塵道:“身為大夫,治病是應當的。樂顏不必放在心上,你和夏婵可好?”
安樂顏不住點頭:“都好。”
安逸塵輕笑了聲,安樂顏臉更紅了,這倒把關潼給急壞了。他用力一戳安逸塵,壓低嗓子嘟囔道:“快別說了,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安逸塵眼皮一跳,擡眼去看寧致遠。只見斜靠在太師椅上那人面色冷峻,唇角微勾,一臂撐在椅背上,一手支着額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雙漂亮的如貓般精致的眼睛中一簇火苗正燒的旺盛。
“安逸塵,在日本好麽?”
短短一句話被他說的咬牙切齒,他倒要看看這人什麽時候才能對着自己開口。
關潼捂着腦袋想,自個不如早點溜了,免得惹火上身。
安樂顏緩緩回頭去看寧致遠,越發覺得他這慵懶随意的模樣倒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那雙眼中怒氣太盛,與嘴角那抹好看的笑極不相符,如此一看煞是詭異。
安逸塵一年未見他,又誤以為他不願與自己相交,心中原本的失落在得知他為自己留住了雅間時全然轉為欣喜。眼下見到壓抑着怒氣的他,一時間竟是忐忑不安占據了心身,讓他站在門外不知所措。
關潼硬着頭皮嘿嘿一笑,從安逸塵身邊鑽出來,笑嘻嘻的拽住安樂顏道:“樂顏啊,我來的時候聽人說白夫人讓你回家一趟,說是有事找你。”
安樂顏一驚:“娘找我?”
關潼點頭:“好像挺急的。”
快走吧,你走了我也好脫身,他不住的給安樂顏使眼色,奈何這丫頭視若無睹。
她朝安逸塵一低首,低聲道:“娘找我,我先走了。安大哥沒事時來桃花鎮看看我們,娘想親自感謝你。”
安逸塵道:“舉手之勞,令堂太過客氣,請代為轉達,就說逸塵向她問好。”
安樂顏哎了一聲,攥緊了衣角,咚咚地跑下樓。
關潼長舒口氣,将安逸塵推到屋內,一把抱住他幹嚎道:“逸塵啊,你總算回來了,我和致遠等了你一年了。”
“哎,關潼你的藥不能亂吃,沒想到這話也是亂說。”
寧致遠指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椅背,看戲般的盯着他們。
關潼被他瞧的心慌,安逸塵心裏亦七上八下的,卻忍不住道:“致遠……”
寧致遠笑了,眼睛圓溜溜的讨喜的很,嘴角揚起的貓弧又深了幾分,安逸塵其他的話堵在嗓子裏說不出口。
關潼抱緊他,對着泰然自若的寧致遠高聲道:“萬事好商量,你可別動手啊。藥廬還有事,我先走了。”
他松開手,拍了拍安逸塵的肩膀,無聲的給他鼓勵。
寧致遠冷哼一聲,哂笑道:“知道你心疼藥。”
“誤會,絕對是誤會,給寧大少的藥可一點也不心疼。”
說完了違心的話,關潼轉身便跑,那句你也可以像我方才一般表達下心情的話飄進了兩人耳內。
寧致遠臉色微變,停下了敲打椅背的動作,目光灼灼的注視安逸塵。
安逸塵上前幾步,張開雙手道:“久別重逢,不給我個擁抱麽?”
“是久別重逢麽?我怎麽不記得有離別這回事,好像有人是不告而別吧。”
“致遠,我……”
“哎!停!想好了再說,只給你一次機會。”
安逸塵想他該說什麽呢,說自己要報仇不能和他太過親近,說自己一直不敢給他寄信。唯一一封給信還寄丢了。
若他真說了,知道他要傷害他的家人,寧致遠怕是要和他拼命的。
他不想和他拼命,他只想他能開心的過完這一生。
安逸塵站在那,想了許久。
寧致遠便一直盯着他,眉心越蹙越緊。
直到他快忍不住氣的跳腳,安逸塵開口了。
“對不起,是我錯了。再也不會不辭而別了,雖然沒能帶走合照,你送我的香囊一直戴着。致遠,輕煙沒有了,你幫我再調一份如何?”
他說的很慢,一字一句異常誠懇,說最後一句時帶了點乞求,寧致遠越發的生氣了。
這世上怎麽可以有這樣的人,分明全是他的不是,怎麽幾句話就可以消了他的怒氣,讓他淡忘這一年來的擔憂。
他覺得太不公平了,雖然兩人相處時,他向來主張對安逸塵更好些,然而難免心中有時會覺得失落。
他都這樣了,這人怎麽可以一年來一句話也不捎給他,竟連離開也那麽幹脆。他特意去照的合照,安逸塵沒帶走,于他而言便沒有意義。
他恨的咬牙,眼下見到人,心中亦有幾分欣喜。聽到他方才的話,那點欣喜就像是被點燃似的,噼裏啪啦的吵的他無處遁行。
他的手指從額頭滑到鼻梁處,兩指緊緊捏了捏鼻梁,一副頗為困擾的疲乏模樣。
安逸塵仍在等,卻聽那人低嘆一聲,猛的從太師椅上彈起,朝他沖了過來。
他撞進了安逸塵懷裏,雙手緊緊攀住他後背,大力拍了他幾下。
一切都不必說。
安逸塵将人抱了難懷,暗想這人真好,方才就像獵豹一般敏捷。這樣充滿力量的寧致遠才是魔王嶺一霸。
寧致遠拍着他後背,笑聲朗朗道:“逸塵老弟,你終于回來了。”
這一年的時光就在他這一句話中流逝了。
他們終再相逢,而時間并未讓這段感情因此斷開,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于他們而言。?
☆、章二十八:笑
? 章二十八:笑
寧致遠坐回太師椅上,抓了把花生拿在手裏,挑眉道:“我送你的香囊呢?”
安逸塵脫掉西裝露出裏面的馬甲,指了指胸前道:“這小東西佩戴起來倒是方便,只是香氣淡了許久。青煙也用完了,怕是要麻煩你再配一劑。”
寧致遠拖着尾音長長的哦了一聲,蹙眉道:“還睡不安穩?”
若不然,又何須他再配一次。
“也不盡然,只不過聞習慣了,若是夜裏聞不到難免要心神不寧,夜不能寐。”
這話寧致遠聽來有三分受用,七分心疼,他抖了抖睫毛,濃黑的眉毛皺緊成一團,佯裝生氣道:“你若不急着走,我再送你幾份調好的安神香。”
安逸塵輕笑:“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會調香。”
寧致遠方想問他為何不動手給自己調一款,不知為何卻不受控制的去看他的眼。
他一向知道安逸塵生的好,尤其是那雙溫柔缱绻的眼睛更是讓人難以抗拒。他總是微微笑着,滿眼的縱容,好似不論他做什麽,都有他陪着。
寧致遠喜歡看他的眼睛,如水般輕柔,卻又變化多端,令人驚嘆的很。
安逸塵目光幽靜,淡淡道:“我離開你太久了,調不出你身上的香氣了。”
寧致遠呆住,忽的抓住他焦急道:“你鼻子有沒有事?”
安逸塵搖頭:“是那香氣太淡了,你不是每天用香花洗澡,怎麽香味淡的很。”
寧致遠摸了摸鼻子:“真的很淡?”
安逸塵點頭,寧致遠躊躇片刻,認真道:“逸塵老弟,我和你說件事。”
安逸塵在他面前蹲下身:“好了麽?你也太不懂得照顧自己了。”
他的指法輕柔,握住他細白的腳踝揉捏了幾下。寧致遠舒服的輕哼了幾聲,将那些花生米一顆顆扔進嘴裏後彎下腰眯着眼看他指尖忙活不停,咧嘴露出個不羁的笑。
“那臭丫頭竟敢和我橫,我寧致遠求過誰?魔王嶺還沒人能橫過我,我自是不能在她面前落了下風。”
“那你就賭氣走回來了?”
安逸塵說着重重按了下他腳踝,聽他爽朗的笑聲中夾雜幾聲輕微的吸氣聲,十分無奈的嘆口氣。
真是個要強的性子。
“也沒什麽,就當天晚上腫的厲害。這不還有我爹麽,他安排了一屋子的人照顧我。小爺好生在床上躺了幾天又生龍活虎的。你要是早回來幾日,也不必讓關潼來府裏招搖撞騙了。”
“他這一年也不容易,你就少說他兩句。”
“他不容易,我不更辛苦。”
寧致遠嘟囔了這麽一句,安逸塵松了手,緩緩擡頭打量他。
“笑一個看看。”安逸塵突然道。
寧致遠一懵,見他目光沉靜,不言不語,只得将疑惑咽下,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是個有點可愛的年輕人,靈動的眼中是滿滿的笑意,那笑帶着狡黠顯得活潑無比,安逸塵靜靜的看着他,眼見那笑臉在眼前放大,近的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鼻尖上細密的汗珠以及紅潤的雙唇間雪白的牙齒。
這是一個充滿朝氣的笑容,也是一個容易讓人沉溺其中的笑容。
安逸塵伸出手,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平整幹淨,是一只修長好看的手。
那手動了動,碰了碰眼前人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不會讓人覺得不适,安逸塵仍察覺到眼前的人心緒有一絲的波動,方才寧致遠的身體有些短暫的僵硬。
他沒有停,指尖戳了戳笑出的酒窩。
寧致遠與他一樣,微笑時會有一個酒窩,只不過他的酒窩在右側,寧致遠的在左側。
酒窩在他手中深了幾分,寧致遠由大笑變成淺笑,嘴唇輕抿,臉頰圓嘟嘟的鼓起,眼睛睜的極大,盯着安逸塵極快的轉着眼球,一副強裝鎮定的模樣。
安逸塵繼續戳了幾下酒窩,寧致遠終于忍不住呼出口氣。他便收回手,呢喃道:“好像瘦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這含在嘴裏的四個字顯得異常清晰。他平時說話字正腔圓,眼下卻顯得有幾分慵懶随性,讓他玉石之音也添了些柔情,不知不覺倒有撩人之意。
他說的雲淡風輕,寧致遠覺得頭疼的厲害,心口突突跳了半天也不知可是許久未見太過激動了些。
安逸塵神色如常,寧致遠顯得有些慌亂。這慌亂來的突然,殺得他措手不及。尋思片刻不得解後,他将心思移到方才的對話中。
“逸塵老弟!”
他直直的望向他,神色十分決然。
安逸塵嗯了聲,擡手摩娑他頭發。這人的頭發因為向後梳得緣故,用了藥物定型顯得有些硬。安逸塵撫摸硬硬的頭發,暗想這人也和這頭發一樣,硬氣的很。待一個月後安秋聲到魔王嶺,他們想要這麽親近怕是不可能了。如此想來,眼下倒是值得貪戀的好時光。
安逸塵輕拍他堅硬的頭發,手指從他眉心滑過落下。
“說吧,我在聽呢。”
寧致遠眨巴着眼睛,點了點自己的鼻子,伸長脖子湊到他耳邊故作神秘道:“這可是個大秘密,除了寧府的人誰都不知道。”
安逸塵笑了,伸手抱住他道:“什麽大秘密?”
寧致遠頓了頓,腦袋在他肩膀蹭來蹭去。安逸塵也不催他,那人蹭了會,幹脆利落道:“其實我鼻子什麽都聞不到,雖然我每天用香花洗澡,可我不知道那些花的香味是淡是濃,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沾了哪種花香。我不知道你喜歡的是什麽香味,想了想既然你應是不讨厭我身上的香氣,便将貼身的香囊送給你。它和青煙能助你安神,我送的也就值當。其實,這麽多年我也習慣了,只是有點不甘心。”
他說完許久沒動,安逸塵便一直抱着他。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聽安逸塵道:“沒什麽的,有我在,會好的。你不是最相信我的醫術麽?”
寧致遠一把推開他,鄭重道:“我不是為了讓你給我治鼻子才說你醫術好的。”
他說的焦急,似是怕他不信,十分用力的重複了一遍。
安逸塵緩緩站起身,雙手随意□□西褲口袋中,居高臨下道:“我知道,你是相信我。致遠,你也要相信我,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寧致遠懶懶的靠回椅上,嘆息道:“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想要治好鼻子,調出一款好香,不辱沒寧家的招牌,不讓爹失望。我知道他壓力很大,寧家幾百號的人若貿然交到我,便是對這些為寧家辛苦了一輩子的人的不負責。爹不能也不會這麽做。可我畢竟是寧家的兒子,守住寧家基業是我應做的事。若沒有寧家,便沒有我寧致遠。所以,逸塵,拜托你了。”
安逸塵點頭:“總會有辦法的,中醫和西醫都嘗試下,看看效果後再決定如何醫治。等你有空,我幫你做個細致全面的檢查,現在先安心吧。”
“既然這樣,逸塵老弟,你不如搬到我們寧府吧。你還沒見過我爹和佩珊呢,正好借此機會介紹大家認識一下。你放心,這雅間還給你留着,哪天想回來住便住。”
安逸塵記不清這是寧致遠第幾次相邀他前去寧府做客,再推辭下去也無意義。他早晚要會會寧昊天,借此機會接近他倒也省去許多麻煩。
他曾仔細研究過寧昊天,知道他癡迷煉香,亦十分懂得經商之道。這些年來寧家能在魔王嶺保持金字招牌,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寧老爺子可謂深謀遠慮。
若說他有什麽軟肋,便是寧致遠與寧佩珊兩兄妹。寧昊天十分溺愛兩人,為兩人的病日夜揪心。若安逸塵以為寧致遠治病名義入住寧府,寧昊天定将他視作上賓。
這次安逸塵沒有拒絕,寧致遠既驚又喜,不停問他可是真的。安逸塵很有耐心的作答,直到寧致遠接受這個事實,定下了心。
“就此說定,明天就搬過去。”
“好。”
☆、章二十九:客
? 章二十九:客
寧致遠回府的頭一件事便是召來阿三,問他合照放哪了。他與阿四從寧佩珊口中得知安逸塵歸來,又見被那人強行騎走的車正被自家少爺推着,當即便猜到兩人怕是已見過面,又見寧致遠那掩不住的熱情,便已明白他們應是冰釋前嫌。
他高興的很,人回來了誤會解開了就好。幸好他當初夠機靈,早早将那些照片收好,眼下正好拿出來。
阿三的動作很快,寧致遠将車安置好,他便抱着相框跑了過來。他手裏抱了五六張的相片,除了兩張合照,剩下的全是安逸塵一人的照片。當初,寧致遠在氣頭上,見不得有關安逸塵的一切東西,這些相片便被阿三謹慎收了起來。後來,安逸塵音信杳然,寧致遠擔心他在異國他鄉的安危,為此日夜懸心,精神亦不大好,倒是想要看看他的樣子寄托下,卻奈何他性子要強極好面子,開不了口讓人把照片送回。如此一來,這些相片便都留在阿三那。
眼下物歸原主,皆大歡喜。
寧致遠将挑了一張兩人的合照,又選了一張安逸塵的單照,一拍阿三道:“把我房間左邊的客房打掃出來,有客來。”
他這說着便笑起來的樣子與安逸塵尚未離開,他每次去太白樓前的情形如出一轍。
阿四湊上前道:“誰來?”
阿三拽着他袖子将人往回扯:“知道了,少爺,我們會打掃的很幹淨的,不會委屈了安大夫。”
阿四啊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安大夫要來”
寧致遠潇灑的單手掐腰,指着那屋道:“快去,照片也放那屋裏。對了,去香坊裏挑些安神的香也放到他那裏,早些點上。”
阿四一拍胸口,滿口應下保證道:“少爺放心,一定挑最好的香。”
寧致遠贊許的拍拍他,卻聽身後一道怒急的聲音響起。
“寧致遠!你朋友安逸塵搶了我的車!”
寧佩珊說着從後面撲了上來,抱住他脖子不撒手。
“你說,幫我還是幫他?他欺負你妹妹。”
寧致遠揮手讓兩人離開,阿三、阿四見寧佩珊來者不善,匆匆看了他們一眼,默不作聲的離開。
寧致遠抓住她手臂,把八爪魚一般的妹妹從背上弄下來,捏了捏喉結低咳道:“你私自騎我的車這事還沒細算呢,你倒和我提起安逸塵的事了。他和我說了,事發突然這才沒來得及征得你的允許,讓我代他轉達歉意。還有誰讓你對他亂說的,我哪有闖禍弄傷自己,害我聽他一通訓。”
寧佩珊氣結,她是來讓他幫自己出氣的,這人倒好,句句向着外人。
“哥!你怎麽數落起我來了?”
她不服氣的嘟嘴,委屈的不得了。
寧致遠抓住她辮子一甩道:“讓你多嘴,這幾天不許偷騎我的車。你要再偷偷去見那臭小子,我就沖到文家問問文靖昌是怎麽教導自家兒子的。我寧致遠的妹妹,他兒子若是想見,得親自登門遞拜貼。寧佩珊不是我說你,魔王嶺這麽多男人,你選誰不好,非得選那個沒用的小白臉?”
寧佩珊聽不得文世軒的不是,當下便要與寧佩珊理論。哪知那人并不搭理她,轉身便往屋裏走,不時低頭看下手裏的相片。
寧佩珊哼了一聲,獨自生悶氣,直到晚飯時才出門。
寧致遠神清氣爽的躺在軟榻時,不時扭頭去看床前櫃以及桌上擺放的相片。添了那兩張後,寧致遠越看越滿意。他撐起身子,半靠着沙發,一拿桌上的合照,盯着安逸塵看了許久,見他目光幽深,直直的看着自己,心頭冒出幾分喜意來。他摸了下臉,暗自感嘆自個生的俊朗非凡,心中頗為得意。
晚飯時,他心情好的全府都知曉。寧昊天看他面泛喜色,一只酒窩時不時露了出來,瞥了幾眼寧佩珊。
寧佩珊搖頭,暗想別問我,我可不知道。
寧昊天給他夾了口菜,試探道:“致遠啊,什麽事這麽開心和爹說說吧。”
寧佩珊咬着筷子點頭:“你都傻樂一晚上了。”
寧致遠擱下筷子,笑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爹,你不是一直讓我把朋友帶回家裏讓你見一面的麽。他去日本一年,昨日才回來,我便邀他來家裏住上一段時日。爹,這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曾救過我一命,我們可得好好招待他。”
聽到他結交朋友,寧昊天本很開心,一聽那人曾救過他,寧昊天一愣,興師問罪道:“救過你一命?這是怎麽回事?”
寧致遠懊惱萬分,方才他一激動說漏了嘴,眼下只好一五一十的将醉酒一事告知寧昊天。
寧昊天蹙眉,想要訓斥他一番,又見他低眉垂眼的乖巧樣,心下一軟嘆氣道:“下次別貪杯了,你要是出事,不是要了爹的命麽?至于安逸塵,他是你的恩人,寧府自然不會怠慢。”
寧致遠搖頭,挑高眉反駁道:“他是我至交好友,不僅僅是恩人。”
“好好好,你說什麽便是什麽,總之寧府不會虧待了他。”
次日一早,阿三阿四剛準備去接安逸塵,一開門便見那人提着箱子正站在門前。
安逸塵在門外站了許久,他的腳重似千斤,那一步竟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這座氣派的府邸,于他而言不僅是寧致遠的家,也是他的夢魇。
安秋聲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那是一張痛徹心扉滿是失望的臉,他看着自己,好似在質問他為何猶豫。
他是在猶豫,一旦踏進去,也意味着他不能再找借口拖延報仇。見到寧昊天,他的表情定是比安秋聲還要猙獰。
可他錯了,他見到了寧昊天,卻表現的極為鎮定。安逸塵簡直想要為自己鼓掌,這般隐藏情緒只為報仇的自己到底算什麽。
寧昊天聽到通報趕來,一見到立于門外的安逸塵,心中大為歡喜。
這年輕人器宇軒昂,見到自己不卑不亢,倒是讓人不由多看幾眼。
迎着他的目光,安逸塵微低頭,問候道:“在下安逸塵,是致遠的朋友,寧老爺可好。”
寧昊天微微笑着,将人引進府內道:“我聽致遠說,你是他朋友,曾救過他。”
安逸塵道:“舉手之勞。”
寧昊天道:“安大夫自謙了,你對小兒有恩,今日起便是寧府的貴客,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他笑的慈眉善目,倒是難以讓人把他與奪妻殺人女之人聯系起來。安逸塵不動聲色的打量他,見他對自己十分客氣,想來是真的很寵寧致遠。
輕嘆一聲,安逸塵道:“是逸塵叨擾了,寧老爺不必客氣。日後,逸塵有什麽不是之處,還望寧老爺多多擔待。”
寧昊天聽他談吐不凡,為人謙遜,不由多了幾分好感。
“安大夫随意就好,致遠難得結交朋友,你就把這當做自己的家就好。”
安逸塵咬牙,半晌才從牙縫中憋出一句話:“那這些日子就給您添麻煩了。”
寧昊天笑着擺手:“不麻煩,都是小事。來人,奉茶。”
丫鬟上完茶離開,便聽寧致遠的聲音從大廳外傳來:“逸塵老弟,你怎麽自個過來了。我正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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