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京城

一陣冷風吹過，裴箴站在父親的面前，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自己早上做的一件件事出現在自己面前，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的臉上帶着驚詫和愧疚的看着鳳嬌的腿。

“看來是想起來了。”裴宗冷聲道的說道。

鳳嬌這會兒過了疼勁兒，意識慢慢的清晰，清楚的聽到了父子兩人的對話，只是自己這麽大了，卻當着庶子的面哭成鼻涕眼淚滿臉都是。

……實在是沒有臉見人，于是呆呆的趴在原地，一動不動繼續裝死。

裴箴對上父親的目光瑟縮一下，不敢言語，想起早上的自己，裴箴後悔當時那麽激動，他只是不想鳳嬌留在自己的院子裏，不想父親的身邊多個人。

他的奶嬷嬷說了，鳳嬌是他的嫡母也是後母，将來定會虐待他，讓他好好在父親面前表現。

可是今日一整日的接觸，好像鳳嬌也不像嬷嬷說的那麽壞，而且鳳府也有一個庶女，和自己的地位一樣，但是鳳家人對那個姑娘似乎很好，甚至他覺得鳳母似乎更偏愛那個庶女，給她做衣裳甚至都不給鳳嬌做。

他回來的路上心裏複雜極了，他有點期待，也有點擔憂萬一鳳嬌不似鳳母那般怎麽辦，若是鳳嬌和鳳母一般，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她？

許多的問題等着他親自做決定，每個決定關乎着自己的一生，甚至是父親的一生，這些問題太重大他需要一點時間考慮。

這會兒看見自己對着鳳嬌做出的罪行，心裏也是複雜極了，愧疚是有的，後悔也有，但同樣的，他的心裏隐隐存着懷疑，自己的确是做錯了。

但是現在是不是鳳嬌哭着和父親告狀了？她自己打不過自己，于是就哭着告狀讓父親打自己？就像嬷嬷說的那個樣子……

“跪下給你母親賠罪。”

裴箴認罪這，做錯了事認錯賠禮都是應該的，“今日是我做錯了，請夫人原諒。”

鳳嬌悄悄伸手滿床上摸帕子，她記得她的枕邊就有一個新的，臉上的眼淚鼻涕一定要擦幹淨，不能讓裴箴看到。

裴宗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嘴角壓着笑，伸手将自己的帕子遞給鳳嬌，鳳嬌觸及到一片絲滑以為是自己的絲帕，拿起來就在臉上一通擦，擦完鼻子才聞到，帕子竟然帶着淡淡的竹香。

她擡起頭看了眼手裏的帕子，很好，一看就不是自己的那個。

而且上面繡着一個宗字，是誰的不用再說了，今天的臉已經丢盡，死是不敢死的，只能不要臉的活着。

她收回搭在裴宗身上的腿，轉身看着跪在床前的裴箴，“沒事了，以後記得不要随便打人就好，你回去吧。”

見鳳嬌就這樣放過自己，裴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感覺到一束目光注視着自己，裴箴趕緊俯身磕頭，“多謝夫人。”

裴宗卻不想就這樣簡單的放過他，“既然你嫡母原諒了你，那你回去抄孝經五十遍就行。”

裴箴聞言擡頭看向裴宗，眼裏都是幽怨，但現在自己做錯了事，受罰也是應該的，所以他沒有反駁的理由和勇氣，站起身哼唧道：“是的父親。”

“回去吧，明日晚飯前我會檢查你抄的五十遍，若是字跡不工整的重抄。”

鳳嬌清楚的看到了裴箴眼中的震驚和絕望，也是，這麽小的孩子，恐怕孝經裏面的字都未必認得全，卻要被迫抄五十遍。

她也不想讓裴箴挨罰，不過想借着這件事遠離裴箴，讓裴宗收回嫡母教養庶子的命令，這會兒看着小東西一臉的委屈，想想剛才他還為自己求情，雖說是個烏龍，但當時那一刻應該是真心的吧。

“他還小，抄那麽多是不是有點……”

“沒事，做錯了事就是應該受到懲罰，不然不會長記性的。”

裴箴聞言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了，別的不說，嬷嬷有一句說的是對的，有了後娘果然就有了後爹，現在他父親懲罰他都毫不心痛了。

傷透心的裴箴擦了一把已經哭不出來的眼睛，默默回到了自己院子，房間裏剩下了夫妻二人，鳳嬌尴尬的将自己挽起的褲腿放下了。

“剛才裴箴進來為什麽不提醒我。”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怨念，鳳嬌想到剛才自己像個孩子一樣哭鼻子，就覺得自己已經被裴箴鄙視了。

“我可是當着你的面讓他進來的，你自己哭的太投入沒有聽到可怪不到我。”

裴宗一邊說着，一邊伸手要去拽自己的腰帶，鳳嬌正準備躺下，看到他的動作，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了自己的本心。

“将軍今晚還是到顧姑娘那邊吧，我這腿傷着了，萬一你在這邊不小心碰到我怎麽辦。”

裴宗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臉色也冷了下來，鳳嬌這樣牽強的借口，除非他是個傻子，不然怎麽會聽不出來，她就是不想和自己同房？

裴宗嗤笑一聲，“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這裏？還不是因為父母知道了昨晚的事，因為你我剛成婚所以只能留在這裏。”

鳳嬌看着裴宗的臉色有些冷，想要委婉的再解釋一下，但還沒有張口就聽到對方這番話，剛才心裏的一點小心虛也都被趕跑。

“哦，将軍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說完，鳳嬌不等裴宗再說什麽，繃着臉起身又去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她抱着被子沒有再看裴宗一眼，跑到內側将自己裹成蠶寶寶。

裴宗眯着眼睛，暗暗捏緊了拳頭，他活了這二十多年還沒有這樣憋屈過，但現在不僅憋屈了，更多的是無力，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鳳嬌好好的相處。

次日一早，鳳嬌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裴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鳳嬌掀開被子趕緊喚人進來伺候，雖然侯夫人說不必請安，但她自己還是心裏有點數的好。

自己的夫君和自己不是一心的，未來要是出了什麽事，能幫自己說句話的估計也就只有侯夫人了，所以她還是好好的表現的好。

鳳嬌疾步匆匆的來到了主院，身後跟着一衆的丫鬟婆子，正準備進門，就看到世子夫人帶着人從主院走了出來，見到匆匆趕過來的鳳嬌，她笑吟吟的站在門口等着她。

“弟妹不必着急，剛才我給母親請安，母親傳話說今日不必請安了，傳話的嬷嬷說母親昨夜休息的晚，所有現在還沒有起身吶。”

世子夫人說着還沖着鳳嬌眨眨眼，臉上也帶着一分羞澀三分的羨慕六分的打趣，原本沒有體會到深意的鳳嬌，看着她的這副表情，也就知道自己婆母這是怎麽了，頓時臉上略有點尴尬。

“……咳，婆母和公爹的感情真好。”鳳嬌尴尬的說着一句，看了看站在門口望着她們的老嬷嬷，鳳嬌只是點點頭，示意一下也沒有再進院，于是和世子夫人一起并肩離開了主院。

世子夫人看着鳳嬌神色，覺得畢竟還是年紀小，有些事不好意思說，出于同是兒媳的心情，她還是提醒了幾句。

“弟妹啊，這男人還是看緊一點的好，你那個後院放着那麽一位，沒名沒分的倒是更好鑽空子，你且得自己留心，雖說作為晚輩不應該議論長輩，但左右這裏沒有外人，你瞧着侯爺和婆母恩愛，這可全都是府中沒有別的人，要是府裏有那麽一兩個妾侍，想來兩人也不會這樣的恩愛。”

鳳嬌沒想到世子夫人會和自己說這個，雖然她不在意和裴宗的感情，但世子夫人這麽說卻是好意。

“多謝嫂嫂提醒，顧姑娘是将軍帶回來的，我要是強硬的阻止，只怕到時就真的傷了夫妻間的感情。”

這件事世子夫人也是知道的，當時鳳嬌還沒有進門，也因為這個女人差點就毀了這樁婚。

“這倒是，這件事的确有些麻煩，但不管怎麽說，我和世子都是支持你的，裴家到底是個大家族，不會看着裴宗寵妾滅妻的。”

“多謝嫂嫂和世子，将軍雖然喜歡顧姑娘，但到底還是有所顧忌的，不會做出出格的事，嫂嫂放心就好。”

世子夫人看着鳳嬌臉上沒有絲毫的失落，有些話想了想也沒有說，兩人走到了岔口，鳳嬌行禮之後兩人也就分開了，各回各的院子。

今日經世子夫人一提醒，鳳嬌倒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顧姑娘是因為沒有名分，所以裴宗現在不好過多的留宿，要是自己到婆母面前說和一下，再給顧梅香一個名分，到時裴宗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宿在偏院？

這樣想着，鳳嬌也走到了自己的院子裏，這件事暫時不着急，目前最先要做的就是給這個院子裏的下人立個規矩，省的在發生之前餓着裴箴這樣的事，再這麽下去，只怕将來會奴大欺主。

“豆香，你去通知一下院子裏的人，半個時辰後都到前廳集合，一個都不能少。”

“是。”

豆蔻知道自家小姐這是要施威了，別說是将軍夫人，就是她這個大丫鬟看着院子裏的下人都覺得不能容忍，若是小事偷偷懶也就算了，但是餓着主子，敢不把主子放在眼裏，那就是打死也不為過。

裴箴睡眼朦胧的來到了偏廳，這邊早飯已經擺好，鳳嬌坐在桌前準備吃飯，看他還沒有睡醒的樣子，心下有些好奇。

“昨晚睡得很晚嗎？”

裴箴聞言，想起來自己昨晚點燈熬油抄經的事，幽怨的看着鳳嬌，可是這件事終歸還是自己做錯了，雖然受了罰，但這事兒也不能真的全怪鳳嬌。

“五十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