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不堪回首

北堂兮點了點頭。

“北堂小姐，這馬上要下大雨了，您還是等大雨過了再走吧。”

管家阿福苦口婆心勸解着。

只有軒轅慕白，一言不發，他站在書桌前面，一雙好看的鳳眸看着屋門前的女子。

他知道，北堂兮此刻的心情，可是，他不能上前去勸解，他不愛她，就不要給她任何希望，這樣，是為北堂兮好，如若，北堂兮因此而退出了計劃，不願意在幫他，那他軒轅慕白，也認了。

“不用了，我出來有一小會了，避免有人發現，我必須立馬回去。”

說完，她扭頭看向屋內的軒轅慕白，“慕白哥哥，兮兒走了……”

軒轅慕白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走出屋門送她。

管家立馬派兩名侍女跟着北堂兮，可是，北堂兮卻拒絕了，美其名曰，不能讓人知道她來了暮王府，管家雖心疼這個身體弱的女子，但為了大局着想，也只好作罷。

北堂兮袖口下握緊了拳頭，尖銳了指甲劃破了纖嫩的手心，她深呼吸一口灼熱的空氣，擡起步子，大步的離開。

大風吹動着她的粉色衣袍，烈烈作響，管家目送她出了暮王府，他一雙老眼不由的浮現出一絲驚嘆之色，這個傳聞中體弱多病的女子，骨子中，卻如铮铮男兒一般堅強柔韌。

出了暮王府，由于怕人發現，她混在大街上的人群中，倒也沒有人注意，大街上，做買賣的百姓們紛紛早早的收起了攤位，躲避這場看起來即将下來的大雨。

來往的人群你來我往的從北堂兮的身旁跑過，偶然有跑急了的百姓噌道了她的臂膀，害她差點一個踉跄，摔倒在地，可是，她卻強撐着身子，站穩了。

陰沉的天空，突然，一道霹靂的閃電從天空劃過，轟隆的雷聲接踵而至，撕破炎熱的空氣，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響。

百姓被這道雷聲吓得面如圖色，快速的跑過街道。

街道上，漸漸地沒了百姓們的身影，獨獨留下在一步步走動的北堂兮。

Advertisement

她卸下了全身的武裝，此時的她，脆弱不堪。

大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産白的臉上，身上。

她卻停下了步子，揚起慘白的小臉，去迎接雨水的洗禮。

大雨磅礴，打落在青石鋪成的地磚上，泛出點點漣漪。

不消片刻，雨水已經把她的身上，全部打濕，她只覺得步子越來越沉重，索性單膝跪地，跪坐在地上。

大雨瘋了一般的下，天空上，不時的閃過明亮的閃電和驚鴻一般的雷聲，可是，她的耳朵裏，卻是什麽都聽不見。

她的世界，似乎靜谧的可怕。

雨打濕了眼簾，視線處，大雨中，她恍惚又看到了當年的場景，六歲的北堂兮總是喜歡纏住十三歲的軒轅慕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北堂兮的眼底就有了軒轅慕白，是十三歲的軒轅慕白從人販子的手中救出了慘遭拐賣的她，還是，他的那句，“兮兒，別怕，有慕白哥哥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兒時的記憶如昨日般在眼前回放着，腦子中，卻一直響徹他絕情的聲音，他的圓缺，不是她，是一個叫泣血的女子，那個女子，還是個妖女……

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卻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痛意，她發瘋一般的仰頭長嘯，“我不信，我不信……”

瘋狂的怒吼聲音，被雨水和雷聲所覆蓋。

雨水打濕了她的臉，雨滴如小河一般順着她的臉往下巴處流動，最後流到了胸口，流入地板上。

長長的睫毛沾染在一起，她猛然睜開那雙美麗的雙眸，眼眸中，卻是帶着絲絲狠厲。

她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努力的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粉色的衣裳貼服在玲珑的身段上，看起來更顯身材纖細。

如若有人看到她，必定會替她感到憐惜，本該是個大家閨秀，是什麽事情，讓她不顧形象，如瘋子一般在雨中放縱。

拖動着步子一步步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嬌嫩的手心，血紅一片，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蒼白的臉上，已經分不出是雨水還是她放肆留下的眼淚。

了無人煙的大街上，什麽都聽不見，只能聽見大風刮風呼嘯的聲音和雨水落地的聲音，滴答滴答。

一如她正在滴血的心。

暮王府書房外，軒轅慕白負手而立，站在屋檐下，看着這下的急切的暴雨，若有所思。

花園裏，各色名花已經被暴雨摧殘，上午還開得生機勃勃的白色栀子花，此時，早已低垂着腦袋，艱難的承受着雨滴的重力。

雨滴無情的打落在綠色的葉子上，偶爾有一兩片葉子承受不住壓力，紛紛掉落在沁濕的泥土中，和黑色的泥土交織成一片。

“王爺，北堂小姐……”

管家在身後，猶豫着要不要叫王爺有空去丞相府走走，那北堂小姐今日，看起來，似乎心情不佳呢？

軒轅慕白從沉思中回神，緩緩轉身，微微蹙眉，“怎麽了？”

“王爺，老奴看小姐今日似乎不大高興，您看要不要……”

“福叔，你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啰嗦了，如若王府的事情你幹不動了，告訴本王，本王準你告老還鄉……”

軒轅慕白一臉不悅，沉聲道。

“王爺，是老奴多嘴，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管家慌忙跪地，祈求他的原諒。

阿福在心底是希望北堂兮和王爺能結秦晉之好的，可惜的是神女有夢，襄王無意。

“下去吧……”

軒轅慕白微微擺手，徑直從管家的身旁走過。

豆大的雨滴順着屋檐，滴落在地上，又濺落在他紅色的衣袍上，泛起了深深淺淺的濕潤。

管家低垂着頭，待他走後，才慢慢的起身，佝偻的身軀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王爺，奴才都是為您好啊……”

管家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着地上濺起的水花喃喃自語，“這南越，怕是要變天了……”

南越八月初八，這日，整個南越都城紛紛張燈結彩，舞龍舞獅，慶祝東宮太後的五十大壽。

街上熱鬧的場面，甚至比過新年還要熱鬧幾分，街道旁的樹上，早早的挂滿了一個個彰顯喜慶的大紅燈籠，燈籠上，用娟秀的字體寫着大大的壽與天齊四個黑色的墨字，壽與天齊，也只有當朝東宮太後可以尊享這獨特的殊榮了。

街道兩旁，站立着森嚴的皇城侍衛，個個手裏握着長刀，神色緊張的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這日來皇城的人會很多，更何況，還有北冥和樓蘭的使臣在皇城中，所以為了避免有人搗亂，早早的便整頓街道，查問一些可疑之人，力求做到萬無一失，也有人說，是為了防止七色閣乘機滋事。

表演節目的臺子下面，早已是人滿為患，今日，有免費的雜耍可以看，護城河邊，放滿了五顏六色的河燈，載滿花船的美女，白皙如骨瓷的手輕搖蒲扇，美目送秋波。這些，難得一見的場景都讓百姓們看的那叫一個夠勁，這些節目，都是皇上為了太後的壽辰特意安排的。

力求太後壽誕能和百姓們普天同慶。

護城河畔，有一黑衣女子迎風而立，炎熱的氣息順着薄薄的衣襟鑽入身體的每一寸細胞，仿若身體每個細胞都在咆哮和叫嚣着，盡管如此的炎熱，正午的烈日烘烤着大地，這些，都無法熄滅百姓們看表演的心情。

而這一切熱鬧的場景看在某人眼中，确實那麽的諷刺和刺骨。

泣血一雙琥珀色的雙眸冷眼注視着這繁華熱鬧的一切，軒轅墨，東宮太後，你們的日子，過的真是那般的好，你們別高興的太早了，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耳邊喧嚣萬分，百姓們熱鬧的噪雜聲音在她的耳朵裏聽着卻是那麽刺耳，她只覺心底很是煩躁，一個閃身，悄然離開這個讓她煩躁不安的地方。

她離去後，有一個玄色身影從人群中閃了出來，默默注視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一雙黝黑的眼中若有所思，主子吩咐他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随後，玄色身影也消失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見蹤影。

烈日炎炎，被曬燙的青石板鋪成的方塊路，人踩在腳下，都能感覺地下傳來的溫度，腳心，是熨燙的溫度，人們紛紛快步的提起步子，好解清這種灼熱的痛苦。

女子騎上一匹快馬，快速的出了城去，黑紗随風擺動，只聽聞馬蹄聲響，濺起一陣塵土。

視線所過之處，入目能見到的是百姓們紛紛揚起的笑臉，第一次，她透過他們的笑臉，想起了自己深藏記憶裏的童年。

曾經，她的族人也和這些百姓一樣，無憂無慮，快活的在這個世上生存着，他們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可是，他們如今卻變成了一堆枯骨，骨無所依，魂無所歸。

想到這些，她對軒轅墨的恨意便更多了。

努力的甩掉腦子中煩人的情緒，牢牢的握緊了缰繩，夾緊馬肚子，快速朝着城外狂奔而去。

青山過，綠水淌，馬兒擡起蹄子撒野一般的穿過了城門，青山，最後帶她來到了城外的碧波湖。

碧波湖畔長滿了各種綠色的水藻，她漂亮的一個翻身下馬，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馬兒便緩慢的走到一旁青草繁茂的地方，啃食肥嫩的青草。

下馬一步步的走到碧湖畔，長長的裙擺嘻嘻冉冉的拖過青脆的小草，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那粗壯的柳樹還如上次來的時候一般，柳絲飄揚，清脆如舊。

只是，那柳樹下，卻似乎少了什麽，是啊，少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