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歲月行千寸

白雪無需簽證輕松越過天上與人間的邊界，墜落在凄冷昏眩的海洋裏；淺灰色的水雲錯落出斑駁的階梯狀，層層疊疊遮蔽在耀陽前。

盡管只是角色扮演，但在童言夏對他說出那個字的時候，心髒像被人突然用力捏緊後松開。半天恢複不到原樣。

“嗯？不對啊，在我的劇本……我的印象裏，你是喜歡陳燃的。”桑葚說道，“咱倆之前還因為這個打過一架呢。你把我打趴下了！”

童言夏滿腦袋問號，翻看自己的劇本，确認上面寫着對陳燃的感情是“不愛”：“我這裏确實是沒感情啊。咱倆居然還為男人打過架，我還能打贏，哈哈。”

“當然了啊，”陸生驕傲的說道，“你那個力氣，可不是一般大啊。你第一次和陳燃見面的時候，把人家鼻子都打出血了。”

童言夏将簡開陽自動代入陳燃，此時腦補出畫面，笑的特別開心。

“力氣大？”葉子新抓住重點，“那你豈不是可以勒死陳平了？”

“那只能說明我有嫌疑，我又沒動機，也沒作案工具，更沒作案時間吧？我可是一直待在大排檔的。還有，死因是‘腦部受到重擊’，你看清楚點！”

“這應該叫做‘激情殺人’吧？如果是重擊，是不是應該排除女生？”

“也可能是合夥作案啊，”童言夏眼神飄向羅娟和葉子新，“偷情的不是在那裏嘛。”

陸生說：“客廳發現□□，陳平有可能服用了。”

“那是不是可以排除我了？”桑葚高興地說，有意無意在桌子下踢簡開陽的腿。男生忍受不了，側身坐着避開她，慢慢說，“不能，推人不需要力大無窮。如果你們把他推到桌子角磕傷，也能致命。”

“這個藥是夏續的。”羅娟說道，“他有購買的聊天記錄。”

童言夏忍不住爆粗口：“你買這個幹什麽？小孩子不學好。”

“肯定是給你用呗，想生米煮成熟飯。”桑葚對陸生眨眨眼睛，“夏續房間有張他和陳燃、莫初的合照，他在陳燃的臉上畫了一個紅色的叉。說說吧，你是有多恨陳燃？”

“你有多恨莫初，我就有多恨陳燃。”陸生回嘴，“因為我爸和莫初媽媽是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再婚了，所以我和莫初相處了九年，我們兩個一直彼此扶持、相互支持。但是來到陳家之後，陳燃處處和莫初作對，莫初讨厭他，所以我就讨厭他。但是我後來發現莫初喜歡他，他們兩個還偷偷接吻。”

童言夏一下紅了臉：“瞎說吧你，我哪裏喜歡他。他都欺負我我還喜歡他？”

葉子新說：“有句話是‘愛你所以欺負你’，不對嗎？”

“接吻這件事，夏續有在日記裏提到，是兩個月前的事情。”羅娟說，“但是我還發現，方萊和夏續私下裏有勾結，不知道你們兩個是……”

“我初中就開始喜歡陳燃，後來上高中突然冒出個莫初，我能看出來陳燃對她和對別人不一樣，所以我嫉妒她，就找到夏續，夏續對他姐是偏執的愛啊，我們兩個就說好合作，把他們兩個拆散。”

“可是我們兩個并沒有在一起啊。”童言夏轉着手中的簽字筆。

桑葚和陸生同時說話：“是，那是因為你們兩個的事被陳平發現了，陳平大怒，打了陳燃一頓，又打了夏續。”

“對，是我告的密。”陸生哈哈笑道。

童言夏拿出自己的線索卡：“那你和陳平的交易又是怎麽一回事？”

桑葚抿了抿嘴，晃晃腦袋：“好吧，我大概九點的時候去找過他。我說我有辦法讓陳燃和莫初分手，但是他得答應讓我嫁給陳燃。他不同意。”

“所以你就殺了他。”

“別亂說啊，我可沒殺人。”桑葚聳聳肩，“他不同意我就走了。”

葉子新靈光一閃：“也有可能是夏續殺的啊。他那麽恨陳燃，心理扭曲，說不定殺錯人了，把他爸給殺了。陳燃不是在外面和莫初吃飯嘛。”

“那也有可能是陳燃殺的吧，想早點拿到遺産。”陸生高聲指責。

童言夏第一個反駁他：“早晚都是他的，他為什麽這麽猴急？”

“對啊，我真覺得陳燃嫌疑最小。”

“嫌疑最小的往往是兇手好不好！”

“那也有可能是周竹，為了讓陳平意亂情迷，給他吃了違禁藥，然後趁機把他殺死。”

錢胖胖終于忍不住了：“你們破案全靠猜啊？”

桑葚說：“安雯這裏有一份驗傷報告，表明她最近一段時間經常遭到家暴，死者左臉生前受到重擊，應該是男人打的。”她擡頭看向葉子新。

葉子新幹咳一聲：“我去他家送公文包的時候，他正在和安雯扭打在一起，所以我打了他，解救了安雯。”

“我說一下這個藥，”簡開陽出聲，“藥是打開服用過的，藥效顯示是服用後三十分鐘內。”

童言夏又忍不住怼他：“你怎麽對這種藥這麽關心？”

男生氣結地看着她。

“所以，有可能是，陳平誤用藥，然後想對安雯那啥啥啥，周竹正好到來，為了救自己的初戀情人，失手殺了陳平。”

“也可能是夏續。”簡開陽轉頭問陸生：“你真的沒有回過家嗎，這段時間？”

陸生眼睛向上看：“呃……回過。”

衆人提起精神：“幾點？回去做什麽了？你是不是兇手？還有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八點五十左右吧，我回家拿錢，看到陳平一臉頹廢、醉醺醺地坐在沙發上。他看到我就罵我是野種，拿起凳子打在我的頭上。然後我拿着錢就走了。”

“也就是說，目前，桑葚……方萊是最後一個見到陳平的，九點。假設他那個時候還沒有死，那最大的嫌疑就是方萊了。”

“但是我覺得方萊沒有這麽大的力氣勒死一個成年男人。”

“其實陳燃沒有不在場證明但是也沒有在場證明。”

“他有啊，”童言夏坐直身子，“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他買煙的時間也就五分鐘，雖然燒烤攤在樓下，也不夠殺個人來回的。”

“我還發現，陳平九點零五分的時候給莫初打過電話，九點二十的時候又打電話給陳燃。一個通話時間是33秒，一個通話時間是零秒。”

“嗯？”童言夏無辜地看着大家，“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電話是我接的，”簡開陽開口說道，“他喝多了，說得什麽都聽不清，我就給挂了。他給我打的那個電話，我沒接。”

“我這裏有線索卡，确實顯示陳燃有個未接來電。”

幾個人的思路陷入瓶頸。

吵吵鬧鬧讨論了近兩個小時後，錢胖胖組織大家進行投票。

每個人在紙上寫下各自內心懷疑的人，由偵探錢胖胖為大家唱票：夏續3票，周竹2票，安雯1票。

“所以兇手是誰啊？”桑葚急切地問道。

錢胖胖賣了個關子：“你們漏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他意味深長的看向手臂搭在桌子上轉筆的簡開陽，“陳燃爺爺的簡歷上寫了‘鳳毛麟角的世界級催眠師、畢生僅傳授陳燃一孫’。”

簡開陽低着頭，嘴角浮現出勝利者的微笑。

“你是兇手？”童言夏瞪大眼睛。

錢胖胖啧一聲：“還沒說完呢。”

“您繼續說，您說。”她嘿嘿笑道。

“還有一個線索，你們都說到了，但是被你們忽略過去了。”錢胖胖擡手示意簡開陽，“本人來說說呗。”

衆人期待地看向簡開陽。

男生僅擡頭盯着童言夏，語氣柔和地說：“我繼承了爺爺所有的催眠技術，只要看着對方的眼睛就能把對方催眠。”

“所以你把陳平催眠後殺了他。”陸生搶答。

葉子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們都說莫初和陳燃是兩情相悅，但是莫初自己卻說她對陳燃是沒感情。是你把她催眠了！”

簡開陽不置可否。

童言夏反應也很快：“所以……兇手是我？”

錢胖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才發現啊！你們忽略掉的另一條線索就是，莫初力氣比普通女生大，她有能力殺死陳平。”簡開陽神色不悅地瞪了一眼他的手。

“這也太bug了吧！”

“其實陳燃算幫兇，你們猜出他的話也算成功。但是你們偏偏把最關鍵的漏掉了。”

“那我為什麽要殺陳平啊？”童言夏的劇本裏完全沒有這一段，她自己也茫茫然。錢胖胖，“陳燃，你說。”

簡開陽本想用第三人稱“陳燃和莫初”來敘述他劇本裏的故事，但對象是童言夏，他話到嘴邊忽然轉了一個彎：“我和你互相喜歡，但是我爸不許我們在一起，因此威脅你。但是你仍然沒有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你安撫夏續，智鬥方萊。那天晚上，因為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夏續發了好大的脾氣，他說‘陳叔叔死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我安慰你，帶你去吃飯，中途我去買煙，你接到我爸的電話，你想和他好好談談，所以你回了家。但是我爸那時候誤服了夏續的藥，對你圖謀不軌，你一時情急用椅子砸中他的頭。我回到大排檔沒有看到你，直覺告訴我你回家了，所以我也回去，就看到你狼狽地坐在地上。我為了混淆視聽，用繩子又勒住已故的陳平，然後用他的手機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排除你最後見到他的嫌疑。我不想你今後看見我的時候想起這些事，于是我催眠了你，告訴你‘你沒有殺人，你一直在大排檔吃飯，陳平打電話給你時你在點菜手機不在手裏’。”

男生的聲音磁性又溫柔：“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陳燃很愛你，你沒有愛過陳燃’。”

想你忘記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唯獨我愛你這件事，希望你永遠記得。

童言夏心髒墜得她難受。

簡開陽從一開始就知道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他在游戲裏帶了節奏。

故意在陸生提起違禁藥後，将所有人的視線轉移到桑葚和安雯身上；故意刁難陸生，讓他供出自己回過家的事實；幫童言夏撒謊，從沒有離開過大排檔、陳平的電話是他接的。

童言夏同時有些慶幸，還好她拿到的角色是莫初，還好他拿到的角色是陳燃。

還好陳燃很愛莫初。

店家聽到他們起身的動靜，敲敲門走進來：“故事怎麽樣？”

童言夏心疼地說：“有點難受，陳燃太愛莫初了，殺了他爸爸還幫莫初僞造現場。怕莫初看到他會想起自己殺了他爸爸的事情，就催眠莫初不愛陳燃。嗚嗚嗚。”

店家看到她這麽感性，笑了起來：“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于米筝的《你不要送花給我》。陳燃确實是個讓人心疼的少年啊。你們誰是陳燃，誰是莫初？”

幾個人面面相觑，童言夏舉起手：“我是莫初。”葉子新從身後抱住好友的脖子，“他是陳燃。”

店家驚喜道：“哎喲，還挺般配。”

女生飛速瞄一眼簡開陽。

“莫初抱一抱陳燃吧，畢竟這輩子都不能在一起了。”店家似乎對這個故事情有獨鐘，提議道。陸生和桑葚出口打斷，“這就不必了吧，一個游戲而已。”

簡開陽面對着童言夏，笑着張開懷抱。

女生微微一怔，越過錢胖胖和陸生，筆直走向簡開陽，輕輕抱住。

男生将她擁入懷中，明顯感覺到女生因緊張和害羞輕微顫抖的身體。他徐徐拍着她的後背。

莫初有多愛陳燃，童言夏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這一刻，她很愛懷裏這個少年。

光禿禿的槐樹傲然立在校園裏。潔淨的玻璃窗經過幾天的大雪沖刷，已經留下厚厚的一層污垢。

馬老師翹起手指抹了一把，指肚上已黑灰整片。

是時候讓廣播室這群孩子來擦擦窗了。

她瞥一眼白色的窗框下端。

由于這棟樓是老教學樓，窗戶也用的是老式單層玻璃推拉窗。前幾年給學校的廣播整修，順便把老樓的窗戶也都換成了現代裏外開合式雙層玻璃窗。

此時，棕色的窗角貼，突兀在白色的窗框中。

後來，她和單碩交談的時候，無意中提到這件事。單碩說：“這是簡開陽貼的。他說這種窗角很容易劃傷人，所以就把三層樓的窗角全貼上了護角貼。”

“那櫃子裏的零食是怎麽回事？”

“啊……那個啊，那個是學校裏的小女生送給簡開陽的，他不吃零食，所以都拿到廣播室來分給大家吃。”

馬老師不禁在心中感嘆，簡開陽真是個為人民着想的好孩子啊。

“你看什麽呢？”童言夏進廣播室的時候，簡開陽正岔開腿靠在椅子上看漫畫，看到她來了，瞬間露出笑容，“火影忍者。”

女生把稿件放在桌子上，走向零食櫃：“你還看漫畫啊。我只看動漫。小的時候我在點播臺上看到佐助和鳴人在和白打的那一場，佐助身上插了好多釘子，一度成為我的噩夢。”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給童言夏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你這麽玻璃心，也只适合看個守護甜心了。”簡開陽說道。

“守護甜心我看得也很生氣好嗎！那個歌呗啊，為什麽要親自己的哥哥啊？還有男二，為什麽要和女主表白啊，還被幾鬥聽到，我的心都跟着幾鬥一起碎成渣了。”

男生笑笑：“哎喲，你喜歡幾鬥？”

“當然了啊。”

“他可是反派啊。”

“反派怎麽了，又帥又飒！再說幾鬥是有難言之隐的好不好。”

簡開陽不看少女漫，也理解不了她的激昂情緒，默默回歸到自己的熱血少年漫中，又聽童言夏說道：“小櫻和雛田你喜歡誰？”

“雛田。櫻姐我欣賞不來，即使現在有洗白的趨勢。”

童言夏仿佛找到知己：“對吧！我同學還非跟我說小櫻現在變好了種種。反正我是不喜歡她這樣的人，糟踐別人對她的好。當然我也不喜歡鳴人，傻得要命。”

“傻？”男生不解地看着她，“這是熱血吧？”

“熱血什麽啊，他太博愛了你沒發現嗎？”童言夏認真盯着他的眼睛說，“他同時喜歡小櫻和佐助。”

“……”

“哈哈哈，”紀弈在一旁聽得捧腹大笑，“沒想到你還是個腐女。”

“我不是啊。但是鳴人怎麽看怎麽喜歡佐助吧。”

簡開陽挑挑眉：“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不過我一直沒看兩年後，佐助換樣子了我很難接受。”

“有什麽難接受的，”男生雲淡風輕地回答，“兩年後的二柱子更帥了。你喜歡佐助？”

女生點點頭：“以我目前看到的進度來說，最喜歡佐助吧。宇智波家的人都很專一不是嗎。你看佐助對小櫻和鳴人的雙标态度，我太喜歡了。”

紀弈趁機撮合他們兩個：“那你豈不是應該喜歡開陽，開陽也很雙标啊。”

童言夏假裝沒聽到，轉移話題：“你喜歡誰？”

“佩恩。”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一袋米教’？”

男生揚起眉毛，疑惑地看着她：“什麽‘一袋米教’？”

“佩恩的臺詞啊。”童言夏在電腦上搜索“佩恩，一袋米要抗幾樓”，對應的正是動畫第382集。然而剪輯過的視頻已經被有才的網友們配上了字幕，“一袋米要抗幾樓，一袋米要扛二樓；一袋米哦，給多咧；一袋米哦，我洗咧；一袋米哦，洗了那麽多泥；誰給你一袋米哦；行了，添水！”

前面的簡開陽沒完全聽明白，但最後“神羅天征”這四個字的發音，他聽懂了。

男生目瞪口呆，良久冒出一句：“老子對神的敬畏全被你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