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歲月行千寸

積聚多日的烏雲終散去，将偷走的溫存和暴烈如數歸還，日光傾瀉下來，普照在堆積的白色雪堆上，折射出瑩瑩星光。

自從得知簡開陽喜歡佩恩之後，童言夏看動漫的時候下意識關注起這個開挂般的存在，并逐漸愛上曉組織的每一位成員。也從一個從不打游戲的少女，過渡到關心英雄聯盟相關資訊的人了。

童言夏問過紀弈，簡開陽的成績如何。

紀弈：“你覺得一個天天沉迷漫畫和游戲的中二少年，成績能好到哪兒去？”

但是，紀弈又告訴她，簡開陽的成績一直都排在整體中下游的水平，12月的月考，簡開陽卻突升至班級24名（共56人）的水平。

原因只有一個，百分制物理學科，他考了96分。這在二中整個理科級部，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成績。

“那說明陽仔還是聰明啊。”童言夏感嘆道。紀弈扯扯嘴角，表示不想和臭情侶聊天。

然而，簡開陽還是每逢周末就和朋友約去網吧進行愉快的電競生活。

這個周，陸生帶來了桑葚。

葉子新和簡開陽耳語：“他們兩個是談了嗎，怎麽天天在一起？”

簡開陽不關心，看了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

“陽仔，打下路啊。”陸生和桑葚在他們背後的電腦前坐下。簡開陽想也不想地秒選中單英雄，“不打。我要練練我的劫。”

這局游戲打到一半的時候，陸生突然說：“下把我叫了狗夏一起。”

童言夏的消息馬上彈出來：陸生叫我打游戲。

簡開陽感到欣喜，揚起嘴角回道：你想玩嗎？

——他是在跟你玩嗎？

——嗯。我、子新、陸生還有上次他帶的那個朋友。

——錢胖胖？

——不是，女的。

童言夏心裏咯噔一聲，簡開陽又問道：我幫你拒絕？

——不用，玩一會也是可以的。

——好，能開語音嗎？

——能。

知道童言夏要一起玩，陸生和簡開陽明顯加快了推塔的速度。然後結束戰局，邀請童言夏。簡開陽拿過葉子新的衛生紙，擦了三遍自己電腦上連着的耳麥後才勉強戴上。

厚重的棉花刺得他渾身不舒服。

簡開陽一進去秒選ADC英雄：“狗夏，你好了嗎？”耳機裏傳來軟綿綿的一聲“嗯”。陸生一時愣住：“你要走下路？”

“嗯，我今天得帶新手。”男生回答。

童言夏點了自己僅有且會使用的英雄“光輝女郎”，聽到簡開陽的話踟蹰了，猶豫地問：“新手？你要帶誰？”

“我先去玫瑰買個安妮。”葉子新不适時宜地插嘴。

桑葚心中暗喜，這裏只有她是新加入的玩家。看來，她和簡開陽有戲。挑起輔助英雄來，也更加有精神。

“新手？”陸生得意地拍拍身邊桑葚的手臂，有形之中都在表達“是你，是你，就是你”。

童言夏聽到磁性低冷、帶着一點“有什麽不明白”語氣的聲音游蕩在耳麥中：“童言夏啊。”然後男生偏頭對身邊的葉子新說，“安妮周免，不用買。”

陸生心情不是很好，怪聲怪氣說道：“她都老油條了，還新手。”

簡開陽滿懷笑意地說：“她在我眼裏就是一只單純的小白兔。”

葉子新翻個白眼，有點想退出隊伍的沖動。

童言夏不擅長打游戲，她玩了兩局之後就知難而退，老老實實寫作業去了。

他們四個還在玩，簡開陽在童言夏走後又回歸到中單或打野的位置。

桑葚很是氣餒，不由得向陸生抱怨：“他這麽難搞？”

陸生小聲回道：“別看他難搞，開陽是我見過最專一的人。他吃飯的時候，吃什麽就只吃這一樣，比如他先吃米飯，就只吃米飯，吃完米飯再喝湯。再比如，他喜歡火影，這麽多年就只喜歡火影。”簡開陽只是不喜歡湯泡飯，而且最近有喜歡JOJO（動漫）的趨勢，但在桑葚面前，他必須這樣說。

“這是專一？這叫頑固吧？”桑葚抽抽嘴角。

“都一樣吧。反正他認定的事，絕對會一直堅持。”陸生說，“他要是喜歡上你，這輩子非你不可了，即便你以後跟他分手了，他也不會找別人。怎麽樣，心動嗎？”陸生在他了解簡開陽的基礎上神化了好友，目的只是為了吸引桑葚追求他的腳步。

“太高冷了，我有點沒底氣。況且你看他和那個什麽狗夏，關系那麽好。他該不會是喜歡狗夏吧？”

“怎麽可能，我們都是朋友，他和我、和葉子新關系也很好啊。在他眼裏，都是哥們兒。表面越高冷的人，骨子裏越溫柔。加油，不要放棄啊！”

簡開陽對童言夏的感情到什麽程度，陸生不敢問。但至少，他不能讓童言夏陷得更深。

童言夏最近有點惱火，心氣不順。

光從戰績上看，簡開陽幾乎每天都會和這個桑葚玩上一局。她特別特別生氣，但是又沒有立場對簡開陽開口。

于是，兩個人又處于一個愣頭愣腦、一個刻意不理會的絞着狀态。

簡開陽能明顯感覺到童言夏生氣了，但是他并不知道為什麽。

“夏姐。”中午在校外買飯的時候偶遇，簡開陽舔着臉上前打招呼。童言夏不理他，他就伸手把女生的校服領子豎起來。女生煩躁地瞅他一眼，動作野蠻地把校服領子整理好。

啧，童言夏真暴躁啊。

“怎麽了？哥哥哪裏惹到美麗又大方、溫柔又體貼的夏夏小可愛了？”簡開陽俯身在她臉旁逗她。女生想笑，但想到自己還在氣頭上，強裝冷臉說道，“沒有啊，英俊帥氣的開陽哥哥怎麽會惹到妹妹呢。”

“哥請你吃飯好不好？”簡開陽去揉她的頭，“別生氣啦。”

童言夏屬于一哄就好的類型，心裏的火氣已經消散：“沒生氣啊。”

她轉頭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晚上回家還打游戲啊？”

“不啊，怎麽了？”

“那你是晚自習溜出去上網啰。”

“偶爾，一個周就去兩次，玩兩局就回來了。”簡開陽偏頭又問，“怎麽啦？”

“你就不能好好學習嗎，天天就知道玩游戲。游戲有什麽好玩的！”話一出口，童言夏又覺得自己對他把話說重了，張嘴想補救，“我的意思是……”

男生笑得很讨好：“好嘛，那我以後一次也不去了，早睡早起。”

童言夏心一軟，放輕聲音說：“不是這個意思，就，不要天天玩嘛。高中好好學習。”

“我知道的。我沒天天玩，就周三去了一次，玩了兩把我就回教室了。”

女生疑惑地擡頭：“我看你戰績明明是天天都在玩好吧！”還帶別的女生一起打游戲！

男生一頓，戲谑地笑起來：“哎喲，還會看我戰績。”

童言夏惱羞成怒，甩手就走。

“嘀嘀”刺耳的車鳴聲響徹狹窄的小巷。

女生腰間一緊，雙腳稍離開地面片刻，在空中迅速轉了一百八十度後，落在男生寬闊的胸膛前。

簡開陽盯着駛過的汽車尾燈，面帶怒氣。

童言夏仰頭看着他流暢的下颌線，一時失了神。男生低下頭看到她懵懂的表情一怔，松開箍在她腰間的手笑道：“那不是我玩兒的啊。陸生這段時間說要用我的號練英雄，都是他玩兒的。你也知道，光華管的比較松。”

“哦。”女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說完，她晃晃悠悠地跑向同伴身邊。

簡開陽望向她背影的目光裏，溫柔的似砌滿鳥語花香。

“不是吧，”手套主人咬一口噴香的煎餅果子，“真栽啦？”

“栽什麽？”

“大白蔥插花泥裏了！”好友攬上他的肩膀，“喜歡就趕緊追，拖得越久越有變數。小心被人挖了牆角。”

“那說明她還是不喜歡我。”簡開陽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就像在幾何體上試着畫一條有可能性的輔助線。

“你不告訴她她怎麽喜歡你？”手套主人驚訝地捂住嘴巴，“大哥，你不會是想暗戀一輩子吧？”

“告訴她了也不見得會喜歡我吧。”

好友悲傷地扶額：“這麽極品的做法，你都不否認一下嗎？”

“也不是不可以。”暗戀一輩子。

手套主人黔驢技窮的拍拍他的肩膀：“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天生的王者，特別自信，自帶強大氣場。我和子新想象過很多次，你談戀愛的樣子。我們腦中，一直認為，你一定會是那種奮起直追、一言不合就壁咚強吻的少女殺手。”好友欲哭無淚地抱住他，“沒想到你是塊碌碌無為的麻瓜，是我們高看你了，對不起啊陽仔，嗚嗚。”

“……”簡開陽嫌棄地推開他，“聽到你的道歉，我真的開心不起來。”

“黃瓜味兒的薯片？！”裴嘉言表示不能理解，“那是個什麽樣的味道啊。”

申曉手裏正拿着薯片包，抓起一個遞給他：“你嘗嘗。”

男生拼命搖頭：“我覺得奇奇怪怪，不吃。”女生白他一眼，氣他不識好物，填進自己嘴裏。裴嘉言看着她塞得滿滿的嘴巴，覺得有些好笑，“你喝酸奶還舔蓋兒？”

這下輪到大家用異樣的神情看他：“你喝酸奶不舔蓋兒？”

申曉認真擡起臉：“就是啊，你不舔蓋兒？”

男生搖頭晃腦：“從來不舔。”

申曉把他擠出人群堆：“去。你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裴嘉言指着她“你”了半天，轉頭尋求師哥們的認同立場：“黃瓜味兒的薯片能吃嗎？”

紀弈和簡開陽一致搖頭：“欣賞不來。”

裴嘉言一臉“你看吧”看向申曉。後者哼一聲，和女生們圍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男生瞥見童言夏走進廣播室，大聲問：“言夏，你喜歡吃黃瓜味兒的薯片嗎？”

童言夏眼睛都亮了：“黃瓜味兒的薯片？在哪兒呢？”

申曉立刻招呼她過來：“你看吧，這就是代溝。”

裴嘉言哭着抱住簡開陽：“陽哥，你管管她們。都讓你喂成豬了。”申曉揚手要打他，“裴嘉言，你找抽啊。”

簡開陽不可思議地看着童言夏：“好吃？”

女生高興地點點頭，随手拿出兩片，遞到簡開陽面前。男生猶豫了一下，張嘴咬住。童言夏揚眉問：“怎麽樣？”

“嗯……”

看到女生轉過去回歸到人堆裏繼續分享食物的時候，紀弈和裴嘉言湊近問：“好吃嗎？”

“她說好吃。”

“我們問的是你，又不是她，你覺得怎麽樣？”紀弈拍他一巴掌。

簡開陽艱難地咽下，又重複一遍：“她說好吃。”

“……”

紀弈痛苦地抱住裴嘉言的手臂：“嘉言吶，你陽哥沒救了啊。”

裴嘉言不信邪，親自跑到申曉旁邊：“我也要嘗嘗，肯定難吃死了。”

女生無奈地拿出一片完整飽滿的薯片塞進他嘴裏：“就是一種很清新的味道，不難吃。”裴嘉言視死如歸的在嘴裏細細品嚼，随後表情恢複正常。

申曉挑挑眉毛：“不難吃吧？”

男生點點頭，确實沒他想象中味道那麽奇怪。确實很清新……還很上瘾……

“開會了啊。”單碩拿着文件走進廣播室，幾個人連忙将零食收拾進櫃子，站得整齊聽站長布置任務。單碩嗤笑，“過幾天開一個‘溫馨寒假’的欄目，主要就是囑咐大家寒假期間注意安全之類的。寒假回來後開設‘新年新氣象’欄目，主要是新學期的動員。寒假的時候你們每個人都找一些勵志的故事、名言警句發群裏，或者發給程縛行。數量不強求，盡量多找一些吧。”

“我覺得為了避免重複，還是發群裏吧。”蘭夢萍提議道。單碩點頭，“也行。開學後每個人20塊錢的團費交給李逵，這個有異議嗎？”

“羊毛出在羊身上。”裴嘉言喃喃道。站在他前面的申曉聽到，猛地用手肘頂男生的肋骨。

“黨員也得交黨費呢，沒有異議。”童言夏笑道。單碩感到欣慰，“對嘛，這個錢主要就是用來咱們團建的，畢竟學校不支持。其實也就相當于平攤。‘溫馨寒假’這個欄目我打算給開陽和言夏，22號開始，早中晚播三遍，持續兩天，咱們就放假了，好吧？”

童言夏點點頭。

“‘新年新氣象’就盛婧和嘉言來吧，你們的時間稍微長一些，開學第一個周的每天中午和晚上。”

裴嘉言敬個禮：“沒問題。”他又戳戳童言夏，“聽我們這欄目名，就比你們的洋氣。”

“是——洋氣的人當然配洋氣的欄目啰。”

“我怎麽聽你這話怪怪的。”

“做賊心虛吧你是！”申曉拍他一巴掌。

“啊，差點忘了，”單碩走到門口又折回來，“開學咱們就得準備廣播大賽了，考完試至放假前那一個周，每個人寫一篇500字左右的廣播稿上交編輯部。寫得好的，咱們直接拿做參賽稿件。以上！”

期末考試，整個南校區打亂，高一高二同一天考試。

童言夏有幸進入高二九班所在的考場。

由于課桌全部重新擺放，所以大部分同學不在自己的教室裏複習，而是早早地等在考場門外。

童言夏來到九班門外擺放物品的桌子前，不是為了複習，而是為了看一眼簡開陽。

男生坐在教室中間最後一排，翹起椅子，倒在儲物櫃上，看似認真地在複習古文，其實一目十行，每隔兩秒便翻到下一頁。

“弟妹，弟妹！”教室裏的學生還在複習，老師已經去領卷子了。手套主人轉過來想問簡開陽一個物理題，就看到教室後門站着一個俏麗的身影，正目不轉睛地看着這裏。他一眼就認出是簡開陽的心上人，伸長手臂，虛聲喊道。

簡開陽擡眼淡涼地看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眸，無關痛癢地繼續翻着語文課本做做樣子。

手套主人見他沒反應，故意拔高聲音用猥瑣的語氣說道：“哎喲，弟妹真好看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男生依舊坐如鐘、漠不關心。

手套主人急了，用力拍他的手臂：“你看一眼啊，那個人跟你這尊大佛長得一樣，都有倆眼一個鼻子一張嘴！”

簡開陽無可奈何地喘口粗氣轉頭看向門口。

下一秒，他連人帶椅子仰倒在地上。

預備鈴點燃寂靜的早自習。

簡開陽提着自己的書包把椅子擺正後跑到教室後門。手套主人從他旁邊笑着對童言夏點一下頭，然後說：“樓下等你，快點兒啊。”

為了給班裏往外走去考場的同學讓路，簡開陽扶着她的肩膀轉90度，讓她靠在門框旁的牆邊站好：“你在我們班考試？”

“嗯吶，不過我應該不在你的座位上考，我是8號。”

簡開陽探頭進教室看了看，對她說：“這邊靠牆最後一個。你過來。”他領着童言夏走進教室，指着上數第二排北起第5個儲物櫃：“這是我的櫃子，你要是有什麽東西拿着麻煩，就放裏面。鑰匙給你。”男生從口袋掏出一把小圓頭鑰匙塞到她手裏，“弄丢了我就只能撬鎖了。”他還有一把，不過是想逗逗童言夏罷了。

童言夏立即把鑰匙挂在自己身上的鑰匙串上，舉到簡開陽面前晃了晃：“放心吧，鑰匙在人在，鑰匙亡——”

“人也亡不了。”簡開陽打斷她，伸手捏她的臉頰，“好好考，別再作弊了。”

“……”女生氣急敗壞地對男生得逞的背影破口大罵，“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