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萬物皆有光
兩個人的緣分一旦走到盡頭,哪怕身處短短十厘米的人潮中,擦肩而過,再也不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
童言夏和蘭夢萍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偶爾童言夏還會想起那個堆滿笑容挽着她的手臂去上廁所的熱情,想起那個在漫長黑夜裏用充滿不屑的語氣說出“誰稀罕找她”的虛假。
蘭夢萍到底只對她一個人有惡意,但這份表露無遺的惡意,卻成了旁人忌憚她的導火線。
一個人能對與他無冤無仇的人狠心,也不要指望他能對其他人手下留情。
如此看來,簡開陽送盛婧去醫務室一事,充分能表現出這個外表高冷、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禁欲和尚,也是個心懷小善的有心人。
童言夏常常做自己的心理疏導師,在這靡亂的人世,恣意生長。
每逢過完年新學期的生活總是很忙碌。上課、各種參賽活動,甚至還有逃脫不掉的會考以及衆生期盼的運動會和社團活動。
只有社團活動是社團內部的人才能參與,由學生會錄制留檔。普通學生需要老老實實在教室裏上課,別想去大禮堂看一眼。
值得慶幸的是,廣播站屬于社團;不太值得慶幸的是,單碩規定他們廣播站的每個成員都要參與節目彙演。
“演話劇?”申曉提議道。
“那是話劇社的事兒。”
童言夏和簡開陽小聲嘀咕:“怎們學校還有話劇社呢。”
李彌尖聲喊道:“那有什麽!咱們學校還有動漫社呢。”感覺到身邊的女生被李彌的語氣吓得輕微一震,簡開陽不高興地擡眼瞪她。
童言夏全然不關心李彌說什麽,又對簡開陽小聲嘀咕:“那你怎麽不去動漫社啊?你這麽喜歡漫畫。”
“呃……陰差陽錯。當初我是要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給我的報名表是廣播站的,而且,我還沒仔細看,填完就交上去了。”
童言夏哈哈大笑,拍他的肩膀:“這就是緣分,你進入廣播站就是為了遇見我啊!”
男生側眸滿含深意地望向她。
的确如此。
當時他知道來年會有高一新生加入廣播站,所以一心想要退出,過回自己的安生日子。沒想到初秋午後那個令他煩躁不安的廣播噪聲,被清甜的嗓音替換,在他毫無波瀾的內心湖中央,激起一圈圈漣漪。
又好比葉子新故意向打聽自己消息的裴宣透露出在玩“六主”,硬拉他一起玩砸錢就能到達頂峰的網絡游戲。而他本興味索然地自己刷副本,卻偏偏遇上多餘的電燈泡。
再如那晚急涼的秋雨蕭蕭墜落,好友不顧他“不借女生衣服穿”的抗拒心理,抽走自己書包裏的運動服外套丢去烏龍球,他在女生送還衣服後不想再穿的排斥感,裴宣一聲響亮的呼喚,大敞而開的玻璃門,呼嘯撲面的細雨。
你本無意穿堂風,偏偏孤倨引山洪。
所有的陰差陽錯,都是為了命中注定的相遇。無論是好是壞,坦然接受即可。因為人類偉大也渺小,偉大到創造世界,渺小到無能與命運和時間對抗。
童言夏沒能讀懂簡開陽眼睛中的含義。她只知道男生那時的眼神,猶如巨大的流沙,将她整個人吸入深淵。
“你們沒什麽才藝嗎?去年廣播站表演的是相聲,被校領導批了,說內容不适合中學生。學校還是喜歡中規中矩的表演,畢竟廣播站和學生會都隸屬于學校。”程縛行捏捏眉心。裴嘉言興奮地跺腳,靈光一閃,“是啊,我們可以上去詩朗誦啊。縛行師哥寫稿,我們上去念。”
“這個不錯。”單碩誇贊裴嘉言聰明的小腦袋,“配樂得好好選。”
申曉突然舉起手:“小人不才,鋼琴九級,伴奏我們可以自己來。”
裴嘉言佩服地看向申曉:“你這麽厲害?”
女生驕傲地仰起頭:“小看誰呢你。”
“稿子自己出,伴奏也自己上,咱們廣播站今年要逆天啊!”
程縛行按住紀弈揮動的手臂:“稿子這個再議,我可沒那麽有本事能寫出朗誦稿!”
童言夏弱弱地舉起手:“那個……我也不才,會點兒小才藝。”
簡開陽驚喜地看着她。
童言夏羞怯地瞄一眼他,繼續說:“竹笛八級,伴奏的話我也可以。”
申曉激動的與童言夏拍掌:“配樂你們随便點,我們倆今年就是你們的專屬伴奏。”
單碩感動地摸一把辛酸淚:“能招到你們,真是季風廣播站的榮幸啊。”單碩在紙上寫寫畫畫,“社團活動是五月份,等廣播比賽結束後,咱們再開始準備也不晚。”
中午在宿舍聊起他們的社團活動,裴宣感嘆自己幸好一無所長也什麽都沒有參加。
“簡開陽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嗯?”本來是裴宣的發問,卻變成童言夏的疑惑,“他有女朋友了?”
“我是在問你。”
“我不知道啊。怎麽這麽說……”她也非常好奇,簡開陽有沒有女朋友。
裴宣神神秘秘地說:“葉子新說啊,他天天帶個定情信物在身上。”女生坐在她的床上,随手翻着她的筆記本。
“什麽信物?”童言夏心懸到頭頂,胸腔空得不真實。
“一個小狐貍……啊,不是,小兔子。紙疊的。還說是護身符,笑死我了。”裴宣勾過童言夏枕邊的球體,“這是什麽?”
女生視線落在凹凸不平的灰色球體上,驀然一笑:“摘下來的月亮啊。”
“後來啊,裴宣就和我要小月球。說什麽‘水中撈月’還是‘鏡花水月’的,總之說來說去,說這顆月球和葉子新很配。”
坐在她對面吃飯的簡開陽一頓,不安地看向她:“然後呢,你給她了?”
“怎麽可能。”童言夏驚呼,“我讓她自己買去。”
男生欣慰笑笑:“看來你也會拒絕別人啊。”
“分情況啦。我大部分情況下是拒絕不了的,但是吧,”童言夏輕嘆一口氣,“我屬于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很多事一定要親身經歷後才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我小學的時候有個玩的特別好的朋友,你知道那時候流行大頭貼嘛,我媽領着我去拍了一組,我特別喜歡,還買了一個專門放大頭貼的相冊。我這個朋友,看上我最喜歡的那張照片,一定央求我送給她。你能明白我當時‘忍痛割愛’的心情嗎?她拿走之後,我還依依不舍得目送她和我的照片回了家。
“可是沒用啊。你很寶貝的東西,在別人那裏只不過是枯草一根。初中之後,她自己出了事,莫名其妙就不跟我聯系了,還把我删了。我最愛的那張照片,也不知道被放在哪個鍋底随火燒了。”
聽完她的話,簡開陽的重點卻在:“她出了什麽事?”
“……”童言夏支支吾吾,飛快小聲說,“輪……輪流發生肢體接觸。”
男生挑挑眉,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不要輕易答應別人的邀約,社會上的壞心眼還是有很多。”
男生認真看着她補充道:“學會拒絕,比答應一百次幫忙,要有用多了。”
童言夏提出異議:“可是,一味的拒絕會錯失很多好事不對嗎?比如你進廣播站這件事,如果你當時拒絕加入的話,或者我當時拒絕進廣播站的話,咱們兩個就遇不到了啊。”
“怎麽會遇不到?你別忘了還有葉子新和裴宣這條線,咱倆認識,也不完全是因為廣播站啊。”
而且,就算她沒能進廣播站,他也一定會找機會認識她。
“還有,你不要歪曲事實。我說的是‘學會拒絕’,選擇性拒絕,沒讓你全部都拒絕!”
“那什麽時候該拒絕?”
“你不願意做這件事的時候。”
“如果拒絕會帶來更大的痛苦呢?”童言夏有理有據地說,“比如你媽媽拿五百萬讓我離你遠點兒,我不願意,拒絕了她,于是她為了懲罰我,給我使絆子,害我爸媽下崗失業。這個時候,該怎麽辦?”
男生抽了抽嘴角:“我媽幹不出來這事兒。”
“……”童言夏翻個白眼,“現在是假設。”
簡開陽一時陷入沉思。
童言夏一臉“你看吧”:“現實就是這樣,有些事情不得不答應。”
男生再次嗆她:“你這說得也不現實,好吧?”
“我說了是假設!假設!”
“好好好,”男生妥協,“假設。”
“像我們這種憂國憂民、瞻前顧後的猶豫性格,學你那樣爽快又果斷的拒絕這輩子是不可能了,”童言夏自我否定道,“不過啊,我是能從教訓中汲取經驗的人。只要嘗試過,我就知道下一次該怎麽做了。每個人有每個人做事的方法,鞋子合不合适,上腳才知道。”
“你就不怕失去的是最重要的?比如什麽人。”
“如果真的失去了,那說明,我對對方沒有那麽重要。至少沒有看起來那麽重要。我始終堅信,一直追趕我的人,哪怕我迷路了,他也能找得到我。”
在這一點上,他們兩個達成前所未有的共鳴。
情感是單方的,珍惜是雙向的。
“再說了,”童言夏話頭一轉,“您不是說了以後幫我拒絕嘛。我的爛攤子就交給你了啊,開陽哥哥。”
男生揚起眉毛,低頭笑。
“哎,”兩個人送完餐盤,走出食堂,邁入黑夜,童言夏臺階上駐足,出聲喊住三個臺階下的男生,彎腰湊近壓低聲音說道,“想不想睡我?”
“……”
偌大沉寂的校園,爆發出掀頂的笑聲。
進入春暖花開的三月後,廣播站每天都在三樓的空教室模拟比賽。
雖說是萬物複蘇的季節,但位于北方的無行市,春天來得稍晚一些,羽絨服不下身,熱水袋不離手。
“卡了,卡了。重來,申曉啊,不要緊張,沒事的。”呂瑤安慰道。到底是經歷過一次比賽的學姐,心理上的承受力首先就勝過他們一籌。
“她的緊張都傳染給我了。”坐在講臺下當評委的童言夏捂住心髒,轉頭問專心看稿子的男生,“你緊張的時候會做些什麽?”
“畫畫。”
“你會畫畫?畫什麽,畫豬頭嗎?”童言夏奸邪地笑起來。上學期期末考試她給簡開陽畫了那麽多畫,其中大豬頭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紀弈在後座湊過來:“哈啊?你不知道嗎,開陽素描十級。”
童言夏險些摔倒:“真的假的?”
“騙你幹嘛!廣播站招新海報就是他畫的啊。”
童言夏長“哦”一聲,拍師哥的馬匹:“難怪我一看到海報就決定要加入廣播站了,原來是出自馬良之手!”
簡開陽好氣又好笑地看着她。
“那我上次畫的畫豈不是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真慚愧,哎呀!”女生懊惱地拍手。
簡開陽忽然明白了。
那份無與倫比的悸動,就來自她真誠不加任何掩飾卻以嬉笑方式、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他的崇拜。
對于好勝心極強的他來說,一句沒有物質的真心敬仰遠比桃李之饋的奉承,更能捕獲他的關注。
只不過做這些的是童言夏,不外乎錦上添花罷了。
而到裴嘉言和簡開陽到講臺上模拟的時候,申曉和童言夏坐在下面做鬼臉起哄,鬧得兩個男生無法集中注意力,頻頻嘴瓢。
單碩也樂在其中。
能讓一向開朗大方、沒皮沒臉的裴嘉言臉紅和要麽冷臉、要麽不失禮貌微笑的簡開陽發自內心露出笑容的,也就講臺下這兩位一剛一柔的捧場王了。
如此一來,也給廣播站增添了一些生氣。
廣播站的成員,每天都在背比賽稿。背到極致時,偶爾還會和當日要背誦的古文混淆。
“我一定要選理科,背書太累了。”裴嘉言痛苦地趴在桌子上。申曉惋惜道,“那看來我們不能一個班了。”
“為什麽?你要選文科嗎?”
“當然啊,我理科那麽差。言夏,你選什麽?”申曉對着靠窗悶頭寫作業的女生喊道。童言夏擡起頭,晃晃腦袋,以便頭發不遮擋視線,“我啊……我物理挺差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會選擇文科。
“物理?我教你啊。”簡開陽在她背後的座位上坐下,“我物理成績級部前十呢。”
上次就在紀弈那聽說簡開□□理成績極好,但她一直沒好意思和他開口,如今機會來了:“真的?你真願意教我?”
“我騙過你嗎?”
周六他們廣播站為了比賽,放學後多留了一個小時。時間走過六年,外面天光大亮,這才意識到春天真的來到了。
簡開陽從來沒騙過她,這倒是真的。
看到童言夏笑得像朵花似的,裴嘉言和申曉如出一轍地撇嘴:“啧啧,你倆在一起得了。”
兩個人裝作沒聽見,自顧自收拾書包:“快走吧,回家吃飯。”
沈晚鈞長得實在太帥了。
所以在校門口看到他,童言夏不自覺地放慢腳步,雙眼放光。
簡開陽沒好氣的對沈晚鈞說話:“吃什麽。”
沈晚鈞愣了一下:“帶上狗夏一起啊,反正只有咱們兩個,多一個也不算多。”簡開陽轉過頭來用眼神詢問女生。
跟帥哥吃飯,當然好啊!
女生羞笑着點點頭,又多看了幾眼沈晚鈞。
簡開陽推一把沈晚鈞:“趕緊走。”沈晚鈞萬分委屈,又對這個弟弟無可奈何。
“夏夏想吃什麽?”沈晚鈞坐在副駕駛上轉過頭問坐在司機後面的童言夏。童言夏見到不熟的人的時候,格外禮貌,“都可以,我不挑食。”
感受到森冷的氣息,沈晚鈞憋着笑繼續和童言夏搭話:“吃烤肉嗎,夏夏?”
“好啊。”
“還是吃點菜呢,夏夏?”
“也行。”
“要不吃披薩,夏——”
沈晚鈞後腦勺遭到重擊,簡開陽瞪他一眼:“吃點菜。”
“我問夏夏,又沒問你,”沈晚鈞故意氣他,“還是你叫夏夏?”
“回去我就把你的符文都融了!”簡開陽看他的眼神裏寫滿“夏什麽夏,回家夏去”。
“……”沈晚鈞老實地閉上嘴,“小孩子,真狠。”
人際不過是個圈,圈圈繞繞,最終又能連到一起。朋友也是經朋友介紹,再經朋友介紹,最後大家全都成為了朋友。
沈晚鈞對童言夏沒什麽意思,只不過他非常喜歡看簡開陽像個小老虎一樣氣呼呼的奶兇模樣。偏偏只有童言夏能引出他又兇又可愛的一面。
他很多很多年前,曾見過童言夏一面。
“是不是下雨了?”童言夏喝一口熱辣的湯,聽到窸窣的水聲,抻着脖子往幾米遠的窗戶上看。然而她什麽都看不清。
“一會兒送你回去。”
“唉,我還想喝稞麥布蕾酸奶呢。”
“離這兒遠嗎?”簡開陽拿出手機搜索地圖。童言夏搖頭,“這個點應該已經關門了。”他們光是在路上堵車,就堵了近30分鐘。
簡開陽沒有多說,在地圖上找到奶茶店的電話,撥過去。
“你幹嘛呢?”沈晚鈞問道。
童言夏回頭看到他放在耳邊的手機屏幕亮起,連忙制止:“不用打了,我不喝啦。”
簡開陽一直等着通話音斷掉才挂電話:“沒人接。”
沈晚鈞的手機适時響起,來電人是一個陌生號碼。他邊挑眉邊接電話:“哎喲,不會是奶茶店吧?”
童言夏伏在簡開陽耳邊說:“雖然他很帥,但是他好賤啊。”
簡開陽忍俊不禁,擡眼瞥到沈晚鈞的臉色越來越青。
“羅娟讓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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