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Ⅰ.《古堡歌聲》08
吃完早餐,林束打算去探索古堡。
他的任務列表裏躺着三個任務,并沒有主線支線之分,除了“交一個朋友”的任務暫時沒頭緒外,另外兩個任務林束準備一起做。
目前來看,任務一和任務二是相關聯的,想要查清城堡裏發生的兇殺案,或許需要先弄清楚,這座城堡裏發生過什麽。
林束剛離開長桌,小女孩滑下高背椅,蹬蹬蹬地跟在身後。
做為主體的這棟建築林束昨天已經查探過,除了十個人的房間外,其他屋子的門都是鎖着的——換句話說,想要打開其他屋子,需要鑰匙。
還沒走到大廳門口,迎面撞上巡邏回來的護衛隊三人組。
三人的狀态有些奇怪,大步走在前面的泰哥臉上帶着隐忍的怒火,直接從林束面前走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胖子緊随其後,小碎步跟上隊長步伐,經過林束面前時,抽空擡頭露了個笑臉。
落在最後的是那個瘦子,他垂着腦袋,步伐猶豫似乎不敢走太快靠得太近。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傷。
臉頰、手臂這些裸露在外的地方,有着不少血痕,看起來像是擦傷,血肉混着灰黑塵土。
“啊,你受傷了?”張泉白一聲驚呼将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林束在門口伫足,視線在瘦個子玩家身上掃過。
沒急着出去。
“你們不是去巡邏嗎,怎麽會受傷?是遇到什麽危險了?”張泉白越問越緊張害怕,畢竟下一個馬上要去履行工作職責的,是他。
“難道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認真工作等于去送死?!”畢竟上一個死者釀酒師,就是死于喝酒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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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哥瞥向張泉白,毫不掩飾目光裏的輕蔑和嫌棄,重重冷哼了聲,回頭狠狠地瞪了瘦子跟班一眼。
“沒用的東西。”怒罵一聲,直奔壁爐打了個沙發坐下休息——至于長桌上老人準備的早餐,沒有多看一眼。
瘦子被罵得把頭垂得更低,他手上臉上好幾處擦傷,破皮滲出血絲,面色蒼白得很。神情也不大好看,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吓,眼中還殘存着一絲驚悸恐懼。
胖子跟班似乎想替同伴說句話,但瞥見泰哥冷臉,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小心翼翼在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去哪裏了?”張泉白盯着離他近的瘦子,既好奇又害怕,抓耳撓腮的。
瘦子立在原地,看起來似乎還沒完全從之前的恐懼中緩過來。
他從進入這個游戲世界就一直跟着泰哥,現在卻似乎不太敢靠過去
擡頭對上張泉白好奇的視線,先是怔了怔,然後擠出一抹苦笑,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
“我們……去了城堡外面。”
一句話頓時讓張泉白眼睛瞪得更大。
“外面看着就很可怕,你們還敢出去,我真是佩服你們的勇氣。”張泉白一邊咋舌一邊說道。
這座城堡就像孤島,被詭異的黑霧與外界隔絕。即便白天也灰蒙蒙一片,視線無法穿透,那些樹枝灌木被灰霧淹沒,好像陡然活了過來,隐在灰暗幕布之後,随時會異變成什麽可怕怪物竄出來。
盯着那些奇形怪狀流動的灰霧看久了,會感到心悸冷汗直流,有種靈魂都會被吸入暗影的感覺。
就算完不成任務死在城堡裏,張泉白也絕不敢跑到城堡外面去。
卻想不到,玩家中出了真正的勇士。
果然被分配到“護衛”一職,也是有原因的嗎?
那他成為“馬夫”,難道也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在?
面對張泉白毫不作假的敬佩眼神,瘦子怔了下,然後垂下頭去,看不清臉上表情,“任務裏沒說不能離開城堡,而我們原本就是從外面進來的。”
張泉白不解道:“可那個時候外邊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呀。雖然剛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外面挺可怕的,而現在,我甚至都不敢朝外面再看一眼。”
瘦子身體輕顫了下,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更加蒼白,仿佛先前的恐懼被深深烙印在骨髓裏,随時會醒來。
張泉白見他吓成這個樣子,有些不忍心再問下去,偏偏心裏又好奇的不得了,糾結得眉毛打結。
畢竟自己不敢趟的雷別人趟了,當然想知道一個現成的結果。
“你看到了什麽?”一個平淡的聲音響起。
沉浸在自己情緒裏的瘦子慢慢擡頭,嘴角肌肉抽搐,似乎想笑一笑,結果這笑看着卻有幾分詭異。
“恐怖。”他咧開嘴,緩緩吐出兩個字。
張泉白聽得一愣,“恐怖?”
林束微微凝眸,掃了眼另外兩個同去外面巡邏的人。那兩人不知何時停下交談,專注地聽着這邊,自己也沒注意到,臉色有多蒼白。
瘦子越說越順暢,嘴咧得很大,臉上笑容像是刻上去的一樣,看起來僵硬而死板。
“當我往外走時,越向前,那種恐怖的感覺越深,好像從靈魂深處升起一股戰栗。我看不清那層灰霧中的東西,但絕不會是草木石頭,像是不可名狀的怪物,散發着無窮惡意,正等着獵物送上門。”
“我意識模糊地朝前走,黑色黏粘的霧包裹住我,将我拖往深淵,無數雙手抓住我,将我往更深的黑暗拖去。耳邊似乎回蕩着凄厲的慘叫,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慘叫的是我自己,而我已經離開城堡很大一段距離。”
“我渾身冷汗,四肢僵硬,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再往前多走一步,就再也回不了頭了,頓時屁滾尿流地往回跑,沿途不知摔了多少次。”
他低頭盯着自己滿是血痕的手掌心,輕而緩慢地道:
“我差一點……就永遠回不來了。”
直到他說完,張泉白才發現自己剛才屏住了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了幾下氣,摸着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我知道外面很可怕,卻沒想到這麽可怕……也就是說,我們只能呆在城堡裏了?萬一需要出去做任務怎麽辦?”
瘦子擡頭看向他,神情已經恢複正常,“如果不到絕路,最好還是不要出去……”
說到這裏頓了頓,再次低下頭,語氣意味不明,“……雖然城堡裏也不見得多安全。”
他說完後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開,向壁爐那邊的沙發投去一眼,腳步遲疑,最後還是沒走過去,而是擡腳走向窗邊,随意撿了張椅子坐下。
林束盯着瘦子的背影看了會兒,收回視線時,餘光瞥到小女孩也正盯着瘦子看。
察覺到林束目光,小女孩收回視線,朝他笑了笑,笑得眼眸彎彎,小手在包包裏掏啊掏,掏出一顆黃色糖果。
“哥哥,吃糖。”
林束淡淡掃了眼那個小包包,那包包小巧精致,雖然看着空間小,但不管什麽時候小女孩總能拿出各種彩色糖果,好像怎麽也吃不完似的。
“自己吃。”林束收回目光淡淡說了句。
小女孩墨黑的大眼睛裏溢出點失望,視線落在手裏的糖果上時,很快又高興起來,她開心地剝開糖紙,将黃色糖果塞進嘴巴,吃得眼睛微眯。
“小孩子不要吃太多糖。”林束平淡的聲音響起。
小女孩動作頓時一滞,擡眼偷偷看林束表情,林束沒看她,好像真的只是随口說一句。
微微松口氣,咀嚼糖果的幅度小了很多,“嗯,我知道了,哥哥。”
她乖乖應道。
城堡很大,如果全部搜索下來,沒個三四天肯定搜不完。這批玩家又良莠不齊,十名玩家中有四個新人,其中兩個還基本等于廢號,想組隊合作都不可能。
林束沒有組隊的心思,他雖然想快點完成任務回去,但這并不意味着人越多越好,相反,越是難的題,他越喜歡獨自解。
“咦,這裏好冷啊,又黑又冷,我們來這麽裏做什麽?”張泉白雙手抱住自己抖了抖,才剛進來,他感覺自己好像驟然從夏季走入了冬季。
溫暖的火把點亮地窖黑暗,帶來一絲溫度時,也照亮堆滿木頭架子和牆角的酒桶。
“哇,這麽多酒。”張泉白驚嘆,“這就是城堡的酒窖嗎?跟想像中的藏酒室不一樣,好像倉庫啊。我們之前喝的酒就是存放在這裏的麽,這麽多桶,不會都是空的吧……”
張泉白叽叽喳喳說了半天,發現都是自己在唱獨角戲,耳邊似乎聽到奇怪的“咚咚”聲,他回頭去看另外兩人。
卻見林束一手舉着火把,另一只手這裏敲敲,那裏敲敲,像個滿懷好奇手閑不住的小孩子。
張泉白:“……”
敲酒桶玩麽?之前一點沒看出林束有這童心啊。
張泉白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林束身邊那個寸步不離跟着他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臉認真地看着林束敲酒桶,一點聲音不發出怕打擾到他,好像敲酒桶是什麽特別重要的工作一樣。
在張泉白大呼小叫時,還送了他好幾個白眼,只是正好背對着她的張泉白沒看到,現在張泉白轉過身來,正好對上小女孩再次送過來的白眼。
張泉白:“……你在做什麽?”
他走過去問,小女孩豎起一根手指朝他“噓”了聲,同時附送一個大大的白眼。
張泉白被“噓”得有些心虛,刻意放低壓了嗓音問:“這些酒桶有什麽奇怪的嗎?還是說……你們是在找酒喝?”
尾意上揚,張泉白自覺找到答案,表情控制不住興奮起來,來回打量滿室酒桶眼睛放光。
“不是找酒。”林束抽空瞥他一眼,那眼神明明平淡的不含絲毫情緒,不知為什麽,張泉白卻心裏咯噔了下。
“是找屍體,準确地說,是屍體殘骸。”
張泉白驀然瞪大雙眼,渾身宛如浸在冰水裏,脊背竄上一股寒意。
原本盯着酒桶的視線如被凍住,昏暗酒窖頓時變得陰森可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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