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Ⅰ.《古堡歌聲》09
張泉白吓得一動不敢動,整個人被釘住一般眼神都不敢亂瞄,好像那一個個圓滾滾的酒桶随時下一刻就會化成怪物撲來将他撕碎。
“屍、屍、屍骸……酒窖裏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倒是一點不懷疑林束說的話。
林束沒理他,一路敲過來,在他面前站定,盯着那個酒桶若有所思。
看着自己剛剛摸過的酒桶,張泉白全身寒毛都炸起來了。
雖然隔着木板,但一想到自己摸的酒桶裏可能藏着那樣可怕惡心的東西時,雙手好像有無數毛毛蟲在爬,難受得簡直要哭出來。
“是……是這個嗎?”
林束回頭看他一眼,語氣毫無起伏地道:“不是。”
眼角含了淚的張泉白:“……”
“不是?那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還一副認真思考怎麽打開的樣子。
“敲累了,休息會兒。”相比張泉白的氣憤,林束依舊是那副平板語氣,他歪頭望着張泉白,頓了頓,又補充了句。
“順便想想,如果我要在這裏藏東西,會藏到哪裏……一個個找過去太麻煩了。”
張泉白:“……”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繼續生氣,還是吐槽林束說的最後一句話。
林束閉上眼,腦海中浮現日記中的一句話:
“……小喬恩喜歡酒,每天都往酒窖跑,有什麽好東西也會藏那裏,我一找就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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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找就能找到的地方,林束睜眼環顧四周,目光最後在左前方的壁龛定住。
這個酒窖三面牆都有壁龛,只是另外兩個空空如也,只有左面牆上的壁龛擺放着一個陶罐。因為光線昏暗,又被木架擋住,林束在開始時沒看到。
将陶罐取下來,很沉,有晃動的液體,應該是用作裝酒的壇子。
壇口是密封的,林束剛要找點稱手的工具,小女孩遞過來一個小錘子。
林束對她點了點頭,接過小錘子敲開密封用的碎土。
最後酒壇開啓時,一股醇厚濃郁的酒香彌漫開來,張泉白深深吸了一口,覺得聞起來比他喝過的所有酒都要香,忍不住抽動鼻子聞了再聞。
“啊這酒……”
他剛開口,便見林束舉起陶罐往地上“嘩啦啦”倒起酒來,清透的液體傾洩而下,濃烈的酒香在整個酒窖飄散開來。
“哎你這是——”張泉白下意識想阻止林束的浪費行為,手剛擡起,耳中聽到“啪嗒”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随着酒水一起掉了出來。
張泉白渾身一僵,明明害怕得想轉身走掉,卻控制不住視線一點點往下移動。
下一刻,尖叫聲劃破城堡灰暗的上空。
借着火把的光亮,照清地面掉落的東西——那是一條舌頭。
……
林束找到的舌頭讓四散在城堡裏的玩家再次聚在一起,連白棉裙女孩也下了樓,不過她沒敢看那條舌頭,抱膝坐在沙發上,把自己縮成一團。
舌頭被林束重新放回酒壇——裏面還有一小半酒。
泰哥幾人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凝重,雙眼緊盯着裝有舌頭的酒壇,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泰哥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嗓音微澀地緩緩開口。
張泉白整個人支棱起來,但眼神卻是茫然的。
明朗?哪裏就明朗了?
“任務讓我們調查發生在城堡裏的兇殺案,而顯然,被殺死的是城堡主人,也就是埋在墓地裏的那位伯爵——他不僅被殺死,還被殘忍地分屍,所以死後化成了城堡裏的惡靈。”
他目光陰沉地一一掃過在場玩家,張泉白被他看得脊背發涼,哪怕身邊這麽多人也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
“城堡主人化為惡靈後,對所有進入城堡的人——也就是我們這些玩家——都視作仇人,由此展開複仇。我們被當成城堡主人的仇人,他要殺光我們為自己複仇,那鑰匙上的人偶就是明證。”
話音落下,大廳裏一時沒人說話,安靜得可怕。
張泉白緊緊抱住自己,眼神地驚惶東張西望,生怕那個惡靈會突然從哪個角落跳出來。
“所、所以……我、我們要、要對付的東西……是、是一個惡靈嗎?”他上下牙齒打戰,話說得結結巴巴,四下探望着越看越沒安全感。
而獨自坐在另一邊的沙發,沒有參與讨論的白綿裙女孩,雙手地抱住膝蓋,瑟瑟發抖。她将頭深深埋在膝蓋裏,嗚咽着低喃。
“我……我想回家……我想媽媽……”
張泉白離她最近,聽清她的聲音,忽然安靜下來,身體也不抖了。
他擡眼望向縮成一團,兩條纖細胳膊緊緊環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軀,一邊低聲嗚咽,一邊發着抖的女孩,內心升起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
那種被拉入異空間,可以前往不同世界征戰的興奮感消退不少。雖然在進到游戲世界後,發現這裏比自己想像的要可怕得多,但他依舊對異空間保有向往之情。
怕得要死,但還是會忍不住去作死。
可像昨天死去的那名青年,和白棉裙女孩這樣對游戲世界極度排斥恐懼,甚至自始至終都不願承和認面對自己被拉入到異空間的事實。
——這些人,又該怎麽辦呢?
死一般的沉默中,老人勉強擠出笑容鼓勵大家,“就算是惡靈也沒關系,我們有這麽多人……而且從我們進城堡後也沒看到什麽惡靈,它肯定是躲起來了,這說明它力量沒我們想的那麽可怕,至少不能一下殺光我們所有人,我們還有機會。”
可惜他的鼓勵有人不買賬。
“誰說沒一下殺光我們就代表力量不強了?”泰哥乜斜着睨了老人一眼,冷聲道。
“他或許就是想一個一個地殺呢。當初城堡主人被分屍,身體不知切成多少塊,只是簡單地殺掉仇人或許并不能發洩他的怨氣,他要讓自己的仇人在恐懼中等待死亡一點點降臨。”
說着掏出自己的人偶,指着人偶衣服上的歌詞道:
“這首童謠就是證據,他要照着童謠将我們一個一個殺死。”
“啪啪啪”,突兀的巴掌聲響起。
“分析得不錯,”蕭佐一邊鼓掌一邊微笑着說道,“那麽,我們要怎麽找到這個躲起來的‘惡靈’呢?”
泰哥皺起眉頭,雖然不爽蕭佐,但還是開口說道:“進過一次異空間世界的玩家都知道,這裏的世界跟現實世界不一樣,存在不同程度的詭變。而随着時間推移,世界詭變異化的程度會越來越高,玩家的精神值也會越來越低。如果不能在精神值降到某個極限點前完成任務離開,那玩家将會被永遠留下,與異化的任務世界融為一體。”
蕭佐挑挑眉,“哦,聽起來很可怕,但你這說了似乎等于沒說啊。”他目光掃過表情平靜的林束,語氣帶笑道:
“不,也不全算廢話,給我們第一次進入任務世界的伯爵大人科普了下。”
泰哥氣得用力一拍桌子站起來,“你——”
“好了好了,大家現在正是需要團結一致的時候,不要起沖突,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老人生怕兩人打起來,趕緊攔在兩人之間努力勸說。
泰哥冷冷掃視蕭佐一眼,“不需要找,等到詭變程度加深,它想躲也躲不了——只是在那之前,有些人要看好自己的小命,別把命丢得太早。”
他說“有些人”時,目光冰冷地掃過除自己外的所有玩家,尤其重點關照蕭佐。
林束從頭到尾沒發表什麽言論,被那樣蔑視的目光掃過面上也是毫無波瀾,舌頭雖然是他找到的,他卻好像沒什麽跟人讨論的興趣。
他把玩着自己的那個人偶,指尖漫不經心戳一下人偶的臉,又戳一下,看着玩得挺高興的,面上卻毫無表情。
泰哥看到他這樣“不務正業”,似乎更加生氣了,但他不屑于跟弱者廢話,怒氣沖沖帶着自己的兩個跟班離開廳堂。
爛泥扶不上牆!
廢物就讓他們去死好了。
張泉白擡起手想阻攔,現在大家不是最好待在一起嗎?還分散開在城堡裏亂逛的話,萬一碰上那個惡靈怎麽辦?
他話還沒出口,卻聽到老人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道:“任務要收集屍骨,難道是要把惡靈的屍骨拼湊起來,然後再對付惡靈?可憑我們的實力,能對付得了城堡裏的惡靈嗎?”
“啊,對哦,之前還有個收集屍骨的任務來着。”張泉白恍然反應過來,神情變成慌張,“那怎麽辦,這不就是個無解的任務了嗎?”
“誰說無解了?”林束把人偶放回口袋,用手拍了拍站起身,“城堡裏或許存在着怪物,可誰說殺人的,就一定是城堡裏的怪物?”
他平淡的眼神掃過衆人,雖然說着令人驚駭的話,但無論語氣還是表情都很平常,好像只是在說等會兒會下雨一樣。
“殺、殺人的……不是城堡裏的怪物?”張泉白慢慢反應過來林束話裏的意思,眼睛驀然瞪得很大,嗓音幹澀地擠出一句話。
城堡裏存在一個會向玩家複仇的惡靈,這已經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可如果殺人的不是城堡裏那頭怪物……這個故事似乎就更加恐怖了。
“哐當”,老人碰倒手邊的杯子,杯裏的水灑出來弄濕桌面。見大家看過來,他回過神,一邊拿袖子擦拭桌上水漬,一邊勉強笑了笑。
“你這說的……也太可怕了……”老人面色發白,說話時嘴唇微微哆嗦,可以看出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這位上了年紀的玩家已經飽受摧殘,精神狀态不比那位白棉裙女孩好多少。
張泉白更是擡手捂住胸口,一副吓得快要閉過氣去的樣子,“你說殺人的不是城堡裏的怪物,難道是城堡外有什麽東西跑進來了?我們要對付的不只是一個惡靈,還有外面源源不斷跑進來的,不知是什麽東西的存在?”
下一刻,張泉白感覺林束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
眼花看錯了吧,那張面癱臉上從見面到現在他就沒讀出過什麽情緒。
現在會有這樣情緒化的表現?
“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林束依舊是那副毫無起伏的語氣,看不出對張泉白有什麽嫌棄。
“忘記了什麽?”
“在任務世界能殺人的,不只有怪物,還有——”他目光淡淡從蕭佐身上掠過。
“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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