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Ⅰ.《古堡歌聲》12
林束趕到高塔之下時,泰哥帶着他的護衛隊也匆匆來了。
“怎麽回事?剛才的慘叫聲是姓張那小子的嗎?”泰哥一臉凝重,如果按照童謠順序,下一個被殺的玩家很可能是他,結果現在出事的卻是別人。
塔是建在墓地這邊,靠近這座塔需要繞過墓地邊緣,所以除了必須前往鴉巢喂食烏鴉的張泉白,沒人會來。
走近了才能感受到,這裏有多荒涼。半人高的雜草,散落的石塊,甚至還有被草叢掩蓋住的枯骨。
林束先繞塔底走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
站在塔底擡頭往上望,只覺高聳入雲,幾乎看不到盡頭——霧氣太濃,也确實看不太清上面的情形。
烏鴉的叫聲更加清晰,盤旋的身影時不時從頭頂掠過。
泰哥在塔底匆匆掃了幾眼,便直奔上面而去,林束走在後面,速度不快,小女孩跟着沒太吃力。
這塔大概有十層樓那麽高,還剩兩三層時,身後有人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
“剛才那個叫聲……是小張嗎?他不會出事了吧?唉,早知道我應該陪他來的,之前看他那麽害怕,我就應該提出陪他一起來喂烏鴉的。”老人喘着粗氣追上林束,他累得滿頭大汗,趁着說話雙手撐住膝蓋歇口氣,蒼白的臉上滿是懊惱。
林束氣定神閑站在七八步高的臺階望下來,“你有自己的任務。”
老人聽到這句話怔了下,擡頭望向林束,林束卻已經轉身繼續往上走了。站在林束身邊的小女孩,臉上帶着羞怯的表情對老人抿唇笑了笑,然後轉身快速跟上林束。
上到塔頂,這裏有一個平臺,而張泉白此時正全身癱軟地坐在那兒,面色發白,渾身抖個不停,話都說不出來。而他身側,散落着一地玉米粒。
泰哥滿臉煩躁地站在一邊,看起來似乎很想把張泉白揪起來直接扔下塔。
“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你鬼叫什麽?!”泰哥皺起眉頭再次開口問道。
雖然身上沒受什麽傷,但張泉白此時此刻的樣子可稱不上半點好。他怔愣地緩緩擡起頭來,瞳孔渙散,沒有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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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束收回張泉白身上的視線,往前幾步來到平臺邊緣。
這個塔頂平臺原本是有一圈石牆圍起來的,只是大概年久失修,出現了一個很大豁口。從豁口往下望去,正好對着那片黑壓壓的墓地。
站在這個高度能縱覽墓地全貌,然而因為暗沉的天空,灰蒙的霧氣,只能看到一片黑壓壓的影子。
灰霧在墓碑間浮動流竄,那些堅硬的黑色輪廓好像化作活物,随時會從墓地中竄起來一樣。
林束的視線落在豁口右下角,那裏的石塊松動,有新鮮的痕跡。
上前仔細查看,發現那裏的地面落着一些石灰碎屑,而豁口邊緣,似乎有指印。
“剛才……剛才有東西推我……我差點從那裏掉下去。”張泉白怔怔望向林束站立的位置,聲音幹澀地緩緩說道,瞳孔裏的驚懼還沒有褪去。
“我找到了一些玉米粒,打算來做任務,正在尋找烏鴉的窩在哪裏時,突然被什麽東西從背後推了一把……”
他聲音哆嗦着說道,身體也止不住打顫。
“如果不是我反應快,剛好抓住缺口那裏,可能就摔下去了。”
這麽高的塔,從上面摔下去,屍體都會拼不起來的吧。
泰哥瞳孔緊縮,上前一步急切問道:“有東西推你?是什麽?”
張泉白緩緩搖頭,一副還未從驚吓中回過神來的樣子,“我只看到一個黑影,當時我以為自己會掉下去,吓得魂都要飛了,根本來不及看周圍。”
泰哥皺起眉頭,“如果那個東西要殺你,為什麽沒有繼續動手?”
當時塔頂沒有其他人,看張泉白的樣子也不像很難殺。推一次是推,推兩次也是推,那種狀況下,再推一把的話,張泉白是沒辦法再避開的吧。
張泉白被問得呆住了。
不是,他剛逃出生天,不安慰撫平一下他受驚的心靈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問他這種問題啊。
哦,你差點被殺,那怎麽對方沒殺死你啊……
拿這種問題來問他這個受害者,是不是有點過分啊?
“誰說沒繼續動手?”
林束那特有的平直語調響起,他不知什麽時候蹲了下去,從地上撿了一樣東西。
林束站起來,将手裏的東西展示給大家看——那是一片黑色的羽毛。
“是烏鴉救了他。”
“……啊?”張泉白呆呆地張大嘴巴。
林束讓他回想當時的情形,是不是有群鴉驚飛撲落。
張泉白怔愣着,緩緩瞪大雙眼,“……是,我上來時原本圍牆上落着一些烏鴉,看到人來也沒飛走。我想找到它們的窩,把玉米粒全散進窩裏,結果……”
在他被推下去的時候,他大叫一聲,那些烏鴉也被吓得飛起來,場面一團混亂,他根本沒注意烏鴉飛去了哪裏。
可現在聽林束這樣一說,張泉白慢慢反應過來……是那些烏鴉救了他,阻攔了兇手?
“可笑,烏鴉救人,你以為是在看童話故事嗎?”泰哥毫不客氣地嗤笑,“我寧願相信怪物殺人有限制,或許只能推一次。”
“可是怪物下一個要殺的,原本不該是你嗎?”姍姍來遲的蕭佐,一開口便吸去泰哥的全部火力。
“你什麽意思?是想說我動了手腳,故意将怪物要殺的目标轉嫁到別人身上嗎?”
蕭佐聳聳肩,“我可沒這樣說。”
泰哥氣得看起來想當場跟他幹場架。
或許是人多有了安全感,張泉白終于慢慢緩過來,聽到這裏,忘了害怕,變得滿頭問號。
将要殺的目标轉嫁到別人身上……還能這樣操作?
不大的平臺上,剩下的玩家都到齊了,看起來有些擁擠。
泰哥雖然在跟人吵架,目光卻随時防備着四周,好像生怕城堡裏那個藏起來的怪物會突然跑出來。
林束沒管争執的幾人,尋寶一樣繞着石牆敲敲打打。看到這似曾相識的畫面,剛恢複點力氣準備爬起來的張泉白,腿一軟又坐回地上。
“你……你又在找什麽?”
林束仰頭,目光落在塔的頂部,那裏距離平臺五六米的高度,有個圓錐形的塔檐,檐下是一塊巨大的圓石。
圓石邊緣看起來很光滑,飽受風雨吹打卻沒有風化的痕跡。而圓石上,似乎有一個樹枝碎石搭建的巢穴。
巢穴很大,幾乎占據整塊圓石,站在下方擡頭仰望,只能看到巢穴黑色的橢圓底部。
黑漆漆的巢穴裏,隐約傳出稚嫩嘈雜的鳴叫聲。
“那是……烏鴉的……窩嗎?”張泉白仰着頭,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那麽高的地方,他怎麽爬上去,怎麽喂啊。
那麽大一個鳥巢,是城堡裏所有的烏鴉都在那裏睡覺嗎?
泰哥對林束這種分散衆人注意力的行為很不滿,現在不是正讨論又一個玩家險些被殺掉的正事嗎?找什麽鳥窩。
“上面有東西。”林束一直擡頭盯着上面烏鴉的巢穴,忽然開口淡淡說了句。
張泉白下意識身體抖了下,泰哥卻一副忍耐不下去的怒容斥道:“那是烏鴉的窩,上面除了烏鴉還能有什麽。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不要老想着嘩衆取寵,或許有人吃這套,但更多時候,小心招來災禍。”
說這話時,他故意瞟了旁邊笑吟吟的蕭佐一眼。
林束終于收回視線,卻沒有看泰哥,而望向蕭佐道:“把上面的東西取下來。”
蕭佐揚了揚眉,似乎略有些意外,但他沒說什麽,微微欠身含笑說了句。
“遵命,伯爵大人。”
話落,他折了折西裝袖子,動作敏捷地翻上石牆,踩着凸出的石塊往上攀爬,身形比猴子還靈活,幾個眨眼間便已上到頂端。
張泉白仰起腦袋傻傻地看着,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先吐槽蕭佐這麽聽話好,還是吐槽能有人動作靈敏地超過猴子。
再看其他人的反應,老人家一臉憂心忡忡,似乎擔心蕭佐會摔下來;而護衛隊三人,或臉色難看,或神情緊張,也都盯着上方的蕭佐看。
而那個跟在林束身邊的小女孩,一會兒擡頭看看蕭佐,一會兒偷偷看眼林束,察覺到張泉白的視線便也看了過來,然後揚起嘴角,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笑容。
只有林束本人,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一臉平靜。
巢穴裏因為蕭佐的到來,驚得幾只嗷嗷待哺的小烏鴉發出慌張的叫聲。
頭頂環飛不去的鴉群也變得有些躁動起來,嘎嘎的叫聲更加響亮,似乎随時會俯沖而下,卻又似乎顧忌着什麽始終只是在頭頂盤旋嘶叫。
蕭佐在巨大的巢穴裏翻找着,很快,他好像找到了,脫下西裝外套小心包起來,然後順着原路返回。
看蕭佐從牆頭輕松躍下,張泉白等不及沖上前問道:“找到什麽了?”
蕭佐沒回答,越過張泉白幾步來到林束面前,一只手托着外套包起來的東西,他将外套掀開,将那樣東西呈給林束,依舊微笑着有禮地道:
“這是你要的東西,我的伯爵大人。”
一聲尖叫劃破塔頂上空,驚得群鴉亂飛,嘎嘎嘶鳴一聲比一聲響亮。
張泉白瞪大雙眼,吓得連連後退,差點摔倒坐在地上。
——蕭佐拿在手裏的,是一顆人頭。
一顆死去不知多久,風幹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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