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梅香

定案入卷宗之後,當天下衙,陸洵都是面帶淺笑回去的。

雖然他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但陸九感受得出來,他家主子今日很不同。

沈初自然也聽聞女屍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她也很高興。

每天看着陸洵忙碌得連飯都不能好好吃,整個人都瘦了,她看着也心疼。

決定親自下廚,讓陸洵回來吃點新鮮熱乎的。

陸洵一進房門,就屏退左右,直接向沈初撲過去,從她的後背環抱着,将下巴抵在沈初肩膀上。

帶着些撒嬌語氣道:“初兒,我今日好高興,特別特別的高興。”

“嗯,我也為你高興,在我心中,你便是那個英雄,抓了那個惡魔,讓百姓們也能安心。”

對于陸洵一回來,就求表揚的做法,沈初表示必須滿足他。

她也發現了,陸洵在特別高興地時候就會如同一個孩子一樣純真。

從沈老爹的口中,沈初了解到陸洵幼時的經歷,她也從別處打聽到更細致的。

所以,在女子母愛泛濫的年紀,沈初知道了那些過往,對陸洵更加好,也更加心疼了。

得到了沈初的肯定,陸洵又開啓話唠模式,不停地講案子,沈初溫柔地看着他,認真聆聽。

“不急,一邊用膳一邊說吧,今日我親自下廚,再不吃就涼了。”沈初寵溺地看着現在有些孩子氣的陸洵,柔聲提醒。

陸洵望向飯桌,看到滿滿一桌子菜,雙目亮晶晶的望着沈初,“你做的?”

沈初點點頭,而陸洵笑得更歡了,直接走過去,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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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陸洵一直纏着沈初你侬我侬,折騰半宿才睡下。

三日後,周長楓午門問斬,長街上占滿了人,午門外刑場四周也全部是觀刑的老百姓。

沈初想去湊熱鬧,被陸洵攔住了,“有什麽可看的,如此血腥,只會污了眼。”

兩人成親已有兩月,正常情況下,陸洵都很少說話,但他很細心,會注意到沈初的各種小變化。

比如今日,看到沈初早起,又一個勁催他出門,他便猜到沈初想要去刑場觀刑。

“殺的是辣手摧花的大魔頭,人人得而誅之,我去看他伏法,有何不可?”

這種天下人拍手稱快的場面,她既然有機會,又怎麽能不去看?豈不是對不起體內行俠仗義的熱血沖勁?

比堅定,沈初是比不過陸洵的,只好換招。

“讓我去嘛,好不好?陸洵,阿洵,洵哥哥,夫君,你就讓我去嘛。”

沈初扯着陸洵寬大的衣袖,不停地晃動,擡頭嘟着小嘴,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僵持了好一會兒,陸洵都沒有松口,沈初的眼睛裏慢慢閃現淚花。

陸洵一看,不淡定了,喉結滾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沒一會兒,沈初那滴一直在眼眶轉悠的眼淚,在她眨眼之後,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別……別哭,”陸洵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眼淚,“去……給你去。”

“真的?”沈初小心機得逞,擡頭期待地再次确認,睫毛上還沾着淚珠。

“嗯,真的。”陸洵有些無奈回道。

“你真好。”沈初直接撲到陸洵懷中,表示她愉悅的心情。

陸洵在心中嘆氣,溫柔地撫摸着沈初秀發,道:“外面人多,百姓激憤,容易誤傷。”

“你要去也可以,我給你安排好位置,方便觀刑。不過我們提前說好了,你不準亂跑。”

難得陸洵正常時還說那麽多話,沈初自然給他面子,乖乖答應了。

“晚些我讓陸九回來接你,你先做好準備。”

沈初點點頭,又推着陸洵往外走,“我知道了,你趕緊上衙去吧,莫要誤了時辰。”

陸洵到大理寺時,大家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周長楓主仆二人也被關進囚車之中。

囚車沿街緩緩行走,百姓們看見周長楓,都氣憤地扔爛菜葉子,扔臭雞蛋。

一條街都彌漫着臭味,而周長楓這蠢貨,直接哭了,畢竟快要被砍頭了。

路過香滿樓,臨街廂房的窗口都是開着的,康王也在其中。

“王爺不去看看?”孟子義手搖折扇,風度翩翩。

康王不停地打量孟子義,根本沒把周長楓被砍頭之事放在心上。

“砍頭有何好看的,倒不如在此與美……孟公子共品美酒佳肴,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康王意有所指。

“呵呵”孟子義搖頭一笑,“都說王爺深情,獨寵王妃,在下倒覺得此乃謠傳。”

“深情本王有,就是要看用在誰身上。”康王邊說邊看着孟子義,放在桌面的雙手蠢蠢欲動。

孟子義嗤笑,收起扇子,緩緩起身,“在下倒是對砍頭好奇得很。”

“有熱鬧為何不看?恕在下失陪了。”行禮後,孟子義潇灑離開,康王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又暗沉了一個度。

孟子義剛出門,碰到隔壁廂房也正好開門,從廂房中走出一紅衣女子。

“孟子義見過郡主,不曾想郡主也在此,還真是有緣啊!”面對不同的人,孟子義有不同的面孔。

比如面對這個郡主,孟子義便會如同情場老手,死皮賴臉,明撩暗撩換着來。

那郡主瞥了孟子義一眼,皺着眉頭,沒理他,随後走進康王所在廂房。

一轉頭,孟子義秒變臉,忍不住嗤笑。

紅衣姑娘乃是康王獨女,慧淑郡主,在孟子義看來,她跟康王一丘之貉。

都是看起來聰明的蠢貨,自視甚高又狂傲自大。

康王打孟子義的主意,讓孟子義覺得很惡心,只是他暫時還不能動康王,留着他還有用。

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用自己油膩的一面去惡心清高的慧淑郡主。

……

到午門法場時,周長楓主仆二人一身臭味,頭上還沾着臭雞蛋和挂着菜葉子,眼淚鼻涕黏在一起,甚是惡心。

監斬官安排了董浩,随着一聲令下,刀起頭落,咕嚕咕嚕滾到臺下。

沈初在陸洵安排的地方看着,不遠不近,看得十分清楚,場上都是百姓的喝彩聲,她不禁生出生命脆弱的感慨。

生命如此脆弱,那是正值青春的姑娘輕而易舉地被周長楓弄死了,而周長楓的生命也被劊子手一刀結束了。

沈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生命可貴,活着不易,且行且珍惜。”

結束後,陸九護送沈初回府,随即趕回大理寺詢問陸洵關于梅香的處置。

“你說她會武功?”陸洵有些驚訝,确認般的詢問。

“回主子,會一些皮毛,不算擅長。”陸九也是聽陸十一說的,“還識字,像是讀過書。”

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朝代風貌,姑娘家能讀書,說明家中條件非常好,要麽為官要麽經商,而她怎會淪落被賣青樓?

職業習慣讓陸洵瞬間起了疑心,感覺事情不簡單。

“可有查過她是如何被買進青樓的?”陸洵覺得有必要弄清楚。

若是身家清白,可将她收入府中,到沈初身邊伺候,會點武藝,還能保護沈初。

若是她不願意,自然也可遵照約定,給她二百兩,讓她自行離開。

只是偌大的天下,她一個姑娘家,想必也不好混吧,不然也不會被賣進青樓。

“回主子,沒……沒查過。”陸九低下頭,他當時在青樓中,太緊張了,完全忘記了做背調。

最後是陸十一這個跟梅香相處過的人來回禀。

“主子,梅香姑娘是被人騙了,才被賣去青樓的。”

陸十一這話一出,陸洵和陸九都忍不住翻白眼,這說得不是廢話嗎?若不是被騙,哪個姑娘會把自己賣進青樓?

看着上級們的表情,陸十一後知後覺,摸着頭,有些不好意思。

“屬下問過她從何處而來,怎麽一個姑娘家自己到處跑。”當時陸十一作為梅香的名義兄長,相處下來,覺得這個姑娘還不錯,性子爽直,不矯情。

雖然有點小心機,但相比其他人,還是太嫩了。

也就是因為她性子,太容易相信別人,容易吃虧。陸十一好奇,就用關心的口吻,詢問一番她的過往。

只是一提到過去經歷,梅香就顯得特別警惕,總是敷衍說投靠親戚或者轉移話題。

故而相處一段時間,陸十一連梅香的真實姓名都沒有打聽出來。

“雖然她說話也是官腔,但屬下覺得她并非京城人士,或者說不在京中長大。”因為梅香的官腔口音總顯得刻意。

“如此,”陸洵整個人往椅背仰去,眼睛望着屋頂,這是他思考事情時的習慣動作,“本官親自去會會她。”

陸洵平日裏還是比較喜歡自稱為“本官”,因為這是事業賦予他的,只有在不喜歡的人面前,才會自稱“本王”。

陸十一被人叫走之後,租賃的小院之中就只剩下梅香自己,她心中有些忐忑。

周長楓被抓後,她仿佛就被遺忘了,現在周長楓都已經被砍了,買她的人還是沒有來找她。

她有想過自行離開,但是經歷過被賣青樓,她就猶豫了,而且她在京城無親無故,又不知道主家是誰,也不敢跑。

一跑就成逃奴,若是主家有權有勢,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大仇未報,她怎麽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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