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鐘正旭之死
梅香的忐忑,陸洵等人是無從知曉的,不過陸洵也沒讓梅香等太久,第二日午時,陸洵沒有休息,直接到了小院中。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這個小院,環顧四周,空寥寥的,連棵多餘的草都沒有。
院中西北角有張石桌,石桌圍繞着五張石凳子,陸洵徑自走過去,坐在石凳上,道:“讓她過來吧!”
梅香在房中已經聽到說話聲音,那聲音威嚴醇厚,語氣堅定,不容反駁,透着上位者的氣勢。
她想從門縫偷看,但又怕被發現,引來麻煩,只好耐着性子,等着傳喚。
房門被叩響,她立即反應,站起身去開門。來叫她的是陸十一,“主子親自前來,讓你過去回話呢!”
梅香點點頭,随後深吸一口氣,大步跟在陸十一身後,恭恭敬敬地向陸洵行禮。
陸洵上下打量她,好一會兒才讓她起身。跪在地上的梅香心中更加忐忑不安,摸不清陸洵到底想幹嘛。
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她心中千回百轉,想到京中貴人多見不得人的癖好,她在猶豫是要遵從還是抵死反抗?
“起來吧!”陸洵開口。
梅香聽到,緩緩起身,“多謝主子。”
她一直低着頭,這是規矩,如今為奴,她也是要遵守的。
“聽聞你會武功?”陸洵單刀直入,從他關心的話題問起。
“回主子,我……奴婢幼時父親教導過,只是略懂皮毛,并不精通。”梅香斟酌着回答。
“讀過書?”陸洵接着問,雖然這些陸九他們已經确認過了,但他還是多問了一遍,想通過問話過程,觀察梅香的各種反應。
這個問題,梅香有些猶豫,但還是如實回答了,“是,讀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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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洵點點頭,“嗯,本王想安排你到王妃身邊伺候,你可願意?”
梅香以為陸洵會追根到底,不曾想陸洵突然提出讓她伺候王妃,一時震驚,猛地擡頭,瞪大了眼睛。
入目的是陸洵俊朗貴氣的姿容,觸及他那冰冷的眼神時,梅香又迅速地低下頭,心跳加速,并且越來越快。
她心跳加速并不是因為心動害羞,而是被陸洵的眼神吓到了,她覺得陸洵看她的眼神像看死人,完全沒有溫度。
見梅香沒有回話,陸九在一旁補充道:“你若是不願意,我們便按照約定,給你二百兩,放你自由。”
“不過,你不能對外吐露認識我們。并且離開之後,你的前途或者死活,我們都不會再管。”
梅香的內心在掙紮,她不知道該怎麽選擇。若是選擇自由,自己有可能活不過明天,也有可能再次去青樓。
若是繼續為奴,那麽她便不能随心所欲,找機會為爹爹申冤。
“本王的耐心有限。”陸洵淡淡地說出這話。
“奴婢,奴婢願意入府伺候王妃。”最後,梅香還是選擇入府繼續為奴。
她想着,就算為奴,也是王府的奴婢,或許可以先觀望主家是什麽樣的人,沒準将來能向主家求助,還爹爹公道。
如今她最需要的是活下去,活下去了,才能有機會替爹爹申冤。
“既然你已做出選擇,那便如實說出你的身世吧!王府不收身份不明之人。”陸洵道。
“奴婢……”梅香依舊警惕,她第一反應是編造一個身世,蒙混過去。
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洵打斷,“想清楚再說,你只有一次機會。”
梅香住了嘴,緊張得額角一直在冒汗,心中說與不說兩個念頭發生了沖突,正緊張對峙。
沒有人催她,只是大家默契地都望着她。
激烈的思想鬥争,讓梅香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最後那一刻,她卸下了所有僞裝,這個人都變得頹喪。
瞬間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打轉,但是她極力忍住,不要眼淚流下來,堅強的讓人動容。
當然,動容之人不包括陸洵,他一向淡漠,沒什麽共情力。
待情緒管控好了,梅香才将身世緩緩道出,“奴婢原是青州節度使鐘正旭之女,閨名鐘婉英。”
“變故發生在半年前,去年冬月中旬。那一夜,府中闖入許多蒙面歹人,他們訓練有素,見人就殺。”
“爹爹與府中侍衛奮力拼殺,只是對方有備而來,且府中有內應,很多侍衛打着打着便突然全身發軟,失去了抵抗力。”
“爹爹察覺不對勁,便讓人護送我離開……”說到這裏,梅香回想着當時的場景,心痛如割,捂着嘴失聲痛哭。
陸十一心中不忍,欲言又止,陸洵也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但沒有搭理他。
然後他就從袖口中掏出手帕,見陸九沒有阻止的意思,就大着膽子将手帕塞給梅香。
別問為什麽他一個大男人會随身帶手帕,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帶手帕。
梅香也不客氣,接過手帕又哭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控制下來。
“我在侍衛的掩護下逃了出來,但是城門已經關了,出不去,只能在城中躲躲藏藏,等第二日城門打開,趁着朦胧天色逃出去。”
鐘正旭任職青州節度使後,依舊秉持着嚴謹作風,堅決不與人同流合污。
這些年來,青州其他官員表面上敬重他,但私底下都不服他管理。
即便如此,那些官員也不敢拿鐘正旭怎麽樣,因為鐘正旭是陛下心腹。
“相安無事這些年,直到去年爹爹意外發現青州那些重要官員開私礦,以職權謀私利,并且是官官相護,都插了一腳。”
“發現的頭一天,爹爹在書房發了一頓大火,把書房都砸了。”
“從那以後,爹爹就變了,他開始試着去與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攀交情,并私下收集了不少證據。”
陸洵聽着,神情凝重。青州乃大康國的軍事要城,盛産鐵礦,整個國家的軍用武器幾乎都來自青州。
青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昌平帝才将鐘正旭派去那裏。
鐘正旭乃文武全才,且為人處事很較真,适合軍事相關的嚴謹工作。
不曾想這樣重要的地方,竟然會出現那麽多朝廷蛀蟲。
“證據可在你手中?”陸洵看着梅香,詢問到。
梅香搖搖頭,“奴婢一路被追殺,一起出來的侍衛也全部喪命,連秀芳姑姑也因我而死。”
她娘親難産早逝,是秀芳姑姑從小照顧她長大的,如同母親一般。
“不過,爹爹早有準備,已經将證據送出青州。只是沒想到那些人反應如此快,還膽大包天派人殺我滿門,爹爹來不及脫身……”
梅香說不下去了,這半年來,她一直背負着這個秘密,背負着血海深仇,只是她太弱小了,什麽都做不了,還連累護她而死。
“證據已送出青州,你可知送往何處?”
鐘家被滅門已是半年前的事,證據外送應該還要更早一些,京中并未收到消息,可見那證據并沒有送來京城。
“爹爹未曾說過,但爹爹的朋友并不多,排查起來并不難。”梅香擦了一下鼻涕,回道。
“他們都說爹爹謀逆,但我爹爹是冤枉的,奴婢在京城無親無故,尋不到申冤門路,還望王爺施以援手,還我爹爹清白。”
既然已經将秘密和盤托出,何不放手一搏,把希望寄托在主家身上試試?
陸洵沒有叫她起身,而是自己站起來,“事不宜遲,把她送到王妃那裏,本王入宮一趟。”
說完,陸洵急匆匆入宮。他到啓明殿時,昌平帝午休還未起來,成公公招待他,請他暫且等候。
沒讓他久等,昌平帝就出來了,“洵兒有何要事?”
長話短說,陸洵道:“舅舅,青州出事了,節度使鐘正旭被滅門了。”
“你怎麽知道?朕收到消息,還未外傳。”昌平帝皺着眉頭,他并不是懷疑陸洵,而是事情尚未查清,擔心這個消息外傳,會生出別的變故。
“不僅如此,青州官員貪污腐敗,還開采私礦,不上報。”陸洵接着道。
“什麽?”昌平帝震驚,這事他還不曾知曉,“你又是如何得知?”
“先前調查周長楓時,我讓人到青樓贖了一姑娘,安排去長汀伯府,施以美人計,舅舅可還記得?”
昌平帝點點頭,不解問到:“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系嗎?”
“贖出來的姑娘便是鐘正旭的女兒。”緣分就是如此奇妙。
兩件看起來沒有什麽聯系的事,就這麽陰差陽錯地聯系起來了。
“她千裏迢迢逃到京城,不曾想被騙賣進青樓,剛被賣進去兩天,就被陸九買出來了。”
“竟有此事?”昌平帝的心情起起落落。
剛開始因為失去良臣難過,後聽聞還有遺孤逃到京城,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聽陸洵說被賣進青樓。
沒來得及生氣,事情又有了反轉,姑娘贖出來了,并且協助大理寺破了一個大案。
“那鐘家丫頭,現下在何處?”那姑娘不容易,要好好安頓。
“在公主府,洵兒不敢聲張,便讓她暫時留在內子身邊,聽候舅舅您的安排。”
“嗯,你做得很好,就讓她暫且住下,朕自有安排。”這兩天昌平正在考慮派往青州的合适人選。
青州如今比他想象中還要亂,安排過去的人必須要震得住場子,還要調查真相,肅清青州官場蛀蟲。
這樣的人選,着實不好定下,昌平帝嘆了一口氣,随後擡眼看了看陸洵,腦中靈光一閃。
哎?最佳人選不是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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