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罪惡與罰

把小老虎帶回家裏, 哄着他洗了個澡,換下滿是血污的衣服。

項圈已被取下,靜靜地放在桌面的一角。雨宮翠給始終沉默而乖順、像是人偶一般跟随到此處的泉鏡花削了個蘋果, 後者坐在沙發認真地低頭啃着,鼓起的腮幫子讓人聯想起秋日裏的松鼠。

換完衣服出來的中島敦不知為何有些坐立不安, 眼神不住往門口飄蕩,始終無法放松下來。

雨宮翠稍稍一想,明白他是對某位無良上司産生了深刻的心理陰影,生怕對方再次破門而入,面帶微笑地說出為何不遵從命令之類責備的話——但是,并不想就這麽放任對方離開,他看了眼天色,率先站起了身來。

“去吃湯豆腐吧,”他笑着提議,注意到另外兩人的眸子具是驀地一亮,“我請客。”

将幼嫩鮮滑的豆腐切成小塊, 輔以各種時令蔬菜, 放入柴魚和昆布熬制的高湯之中,以小火緩慢熬煮。

瓷白的砂鍋之中不急不緩地冒着咕嘟咕嘟的細小水泡, 溢出雪白的水汽,半浸在琥珀色湯汁中的豆腐也随之微微晃動着,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撈出,稍蘸下佐料放入口中,只需微微一抿, 便會在口腔中化為一股鮮美醇厚的熱流, 連胸腔都熨帖得舒展開了。

席間沒有人再說話, 大家都一心一意同碗裏的食物做鬥争。雨宮翠連着追加了好幾份餐食, 以滿足在碰見合胃口的餐食時可以暴風吸入的中島敦、以及比看上去要能吃許多的鏡花醬。

到了後半段,他只是托着下巴坐在那裏,面帶笑意地注視着埋頭幹飯的兩人,神情慈祥得宛如老農民看着哼哼拱食的豬崽兒。

等到酒足飯飽,兩位後輩都摸着滾圓的肚子心滿意足地長出了一口氣,他才招呼店員收拾了桌面上的碗碟,擺上了解膩的清茶。

泉鏡花身上與年齡不符的戾氣被美食消磨掉不少,此時低下頭來品茶,頭頂呆毛一晃一晃,顯得十分懵懂可愛。雨宮翠思忖她是中島敦所信任的搭檔,也不打算避着她什麽,于是又單獨給小姑娘點了份甜品,讓她在一旁用小勺慢慢地舀着吃。

從後者渾身一震、呆毛高高豎起的模樣來看,顯然根本不懂得掩飾所思所想,就差把喜悅滿足的心思寫到臉上來了,連帶着對這位黑手黨前輩的好感也攀上了一個新高峰。

雨宮翠啜了一口茶水,向着對面快要攤平的小老虎發話,聽得後者一個激靈,把手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來做個約定吧,敦君。”

“說什麽約定之類的……”少年慌亂不已地擺手,“您、您直接對我下命令就好!就算抛開上下級關系不提,前輩拜托的事,我拼上性命也會完成的!”

豎起食指虛虛按在嘴唇上,等待對方平複了心情、臉頰微紅地安靜下來,雨宮翠才又繼續溫聲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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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一樣的。既非托付、亦非任務,不用有什麽壓力,完不成也不會有任何後果。更确切地說,只是想和敦君玩一個游戲罷了。”

“游戲?”

在中島敦喃喃重複的同時,角落裏埋頭于甜品中的泉鏡花也呆毛一晃,朝這邊豎起了耳朵。

“是的,游戲。根本不需要懷抱着拼上性命的覺悟去完成,不如說,之所以采取這種形式,就是希望你從日常工作中短暫脫身,多少休息一下,能覺得有趣的話就最好了。”

在毫不猶豫點頭的前一剎那,少年突然止住了動作。

腦中有什麽并不明晰的念頭一閃而過,促使他抿起了嘴唇,片刻之後神使鬼差地問道:“您……也和太宰先生做過這樣的‘約定’嗎?”

彌漫着殘留的湯豆腐香氣的日式包間中,随着話音的落下而陷入了寂靜。

從前輩應聲睜大的黑色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書寫着如此激烈與灼然的莫名感情的、屬于【虎】的扭曲虛像,神智回籠的中島敦霎時感覺面龐幾乎要燃燒起來,還未來得及以手掩面,請求對方寬恕自己的無禮,就聽見了意料之外的平靜回話聲。

“不,”雨宮翠否認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多少有些不自信。至于太宰,就算放眼以後,也應該是沒有這種機會的吧。”

他注意到對面的少年在屏息聽完之後,顫巍巍地出了好大一口氣。

雖然依舊因為先前的失利問題,而尴尬到幾乎不敢擡起頭來看他,但渾身上下的氣息明顯都輕松不少,嘴角也不自覺地溢出了微笑。

這個回答并非是為了寬慰中島敦而随口說出的謊言,正相反,一字一句都相當真實。

唯一隐瞞的一點,大概就是被粉飾為“游戲”、引誘着小老虎逐漸上鈎的約定事項的本質——

并非簡單的放松娛樂,而是為中島敦量身定制的心理治療。

雨宮翠用食指的指尖有節奏地輕敲着桌面,飛快翻閱着腦海裏寫得密密麻麻的備忘事項,逐步梳理接下來要說的臺詞。

敦的心理創傷主要分為兩種。

一種是童年持續生活在高壓環境中遭受虐待,導致對自我價值的不認同、對自我需求的忽視和對他人的恐懼;

一種是在殺掉院長後才發現這是幼時一直在保護自己的人,對這個人的恐懼憎惡、“恩将仇報”的崩潰與幻滅、違抗首領命令下場的宿命感……極端的後悔、虧欠與矛盾感,讓敦一直生活在極度的恐懼之中,認為不被需要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必須聽從首領的命令才不會出錯。

創傷性再體驗症狀、回避性症狀、警覺性增高症狀,由于涉及他人死亡而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成因和症狀都相當典型。

——初步确診為“創傷後應激障礙”,也就是平常大家俗稱的PTSD。

目前認為,針對這種病症,效果最好的無疑是心理治療,但藥物也有進一步加強鞏固的效果。在抽空領着小老虎從太宰治的眼皮子底下偷摸去找個靠譜的心理醫生開藥之前,雨宮翠已經無法再說服自己視而不見,幹脆先一步展開了治療。

國際上對于PTSD已經制定了詳盡的手冊化治療方法,其中應用最廣的是幫助病人矯正對當時場景偏激想法的“認知加工治療”,以及重現當時場景來逐步脫敏的“延時暴露治療”。

不論采取何種方法,最重要也是最基礎的第一步,就是病人和醫生建立互相信任的關系,醫生需要真正了解那份回憶給病人帶來的痛苦。

雨宮翠自認以上兩點盡皆滿足,可以跳過逐漸熟悉的階段直接進入正題。“延時暴露治療”的刺激性太大,顯然對無法自如操控白虎的敦不适用,幾乎不需權衡,便點選了更加溫和的前者。

在正式開始之前,最先需要弄清楚的,反而是與心理治療無關的部分。

【中島敦的“罪行”。】

他從十四歲開始看着這個孩子長大,主觀上認定了這是個天使。但是,港口黑手黨的敵人、例如剛剛在碼頭倉庫中被面無表情地全員屠戮的家夥們,顯然有不同的看法。

那些人做的是走私生意,手上多多少少沾過人命,也早就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港口黑手黨是橫濱黑夜的仲裁者,只要遵紀守法,便被劃定在保護範圍內。處理滓渣并沒有過錯,至于讓少年手上沾染血腥的那份罪過,當然應該算到萬惡之源太宰治身上。

兜兜轉轉,重點依然落回了“殺死院長”這樁事上。

雨宮翠眼睫微微垂下,回想起了曾在敦的小臂和側腹瞥見過的傷疤,那是幼時被燒紅的鐵棍抽打所留下的。

食物不過是冰冷的殘羹剩菜,毫無理由便會遭到名為看護者的大人們的責罰。腸胃已經饑餓到痙攣起來,卻還需要把手浸在冰冷的水中,搖搖晃晃地洗刷碗盤,心驚膽戰地擔心着不知何時會到來的下一次毆打。

——說實話,他認為那名院長落得這個地步,不過是罪有應得罷了。

盡管可以信誓旦旦地宣稱“我的本心是善良的”、“我是為了孩子們好,沒有我他們早就餓死在路邊了”,但歸根結底,他所做的不過是給這些孩子一口飯吃,然後毫不留情地虐待他們。

在延續了生命的同時,給這些幼小的靈魂烙入了将要伴随一生、比死還要痛苦的回憶。

在這些作為的主基調之上,“隐藏了中島敦的異能力”這點像是落入一池墨汁中的清水,各種意義上都彌補得相當無力。能讓敦這種綿軟好欺負的性格都死死記恨了數年、甚至為了從痛苦的舊日回憶中抽身,第一次鼓起勇氣主動割裂過往,足可見已經被折磨到了什麽地步。

“複仇”是永遠存續的主題。

本應在那之後獲得解脫,而唯一出了錯的是,敦的本性太過善良,總是下意識忽略自己所遭受的痛苦,而把別人對自己的一丁點零星善舉無限倍地放大。

或許是看見了什麽微小的證物,又正值情緒動蕩之時,竟然忘卻了所遭受的虐待、那麽深沉的恨意,誤以為這是從小撫養自己長大的恩人。

……正是深深渴求着被愛,連如此扭曲之物都冠上了“愛”的名姓、而不肯加以否定,以至于把自己推入深淵。

原本是,只要毫不動搖地堅信那是惡人,就能輕易解決的事情啊。

“——敦君,沒有任何過錯。”

雨宮翠緩慢地下了定論。

像是無法理解一樣,少年黃與紫相間的雙眸映着頂燈散落的微光,呆呆地凝視着他。

“雖然會被人說是護短,但是沒辦法,事實就是這樣啊。”

被後輩那副模樣逗得笑了起來,他的表情愈發柔和,吐字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敦君并不是罪人。別太過苛責自己了,多少笑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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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說法,令人感到疑惑。】

【身負如此特殊的異能,作為港口黑手黨游擊隊長兇名赫赫,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這些真實的罪過,難道是能夠被三言兩語輕易否認的嗎?】

裝飾高雅的寓所之內,青年仰躺在安樂椅上,任由逐漸濃郁起來的夜色将身周淹沒。茶幾上的骨瓷杯裏原本盛着熱氣騰騰的咖啡,卻因為他的忽視而獨自轉涼,成了品不出香氣的苦水。

虛掩着的房門被恭敬地敲響,在得到準許後有人進來,手執托盤收走了那輩咖啡。頭上還纏着繃帶的下屬略顯誇張地朝這邊鞠了一躬,聲調飄飄然,且帶着些沒來由的異樣愉快之感。

“您還有什麽事情吩咐嗎,我親愛的主人?”

本應以符合儀态的拒絕促使其離開,但是不知為何并沒有出聲。或許只是怠懶吧。青年漫不經心地想着,任由對方保持那個姿勢停留在茶幾旁,繼續傾聽着接收裝置裏傳來的交談聲。

“……以抛硬幣的結果區分先後,向對方自由提問,被提問者必須誠實回答。如此反複五次,若是對于答案不滿意的話,就可以要求對方完成一件事情——僅限于不涉及原則、不會令人感到為難的小事。”

“但若是故意提出無理之事,或者能夠完成卻假裝不能,就需要作為懲罰,再次完成對方的要求。”

這個規則,明顯是在借游戲的名義達成什麽不可直說的目的。

洗腦?馴服?

不對,最終的目的是,矯正和治療嗎?

他有些惋惜。

【為什麽不許他人直視自己的罪過,偏要迫使那道目光移開呢?】

一旁侍立的下屬笑吟吟地問:“有不長眼的家夥讓您感到不快了嗎?”

“并不是。”青年溫和地出聲否認,“有些感興趣,僅此而已。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尋找志同道合的戰友。”

只要說出口,便成了無法分辨真假、有時連自己也會信以為真的魔力之語。

“那份将全人類從罪惡之中拯救出來的偉大使命只能由您來完成,也終将由您來完成,我一直堅信着這一點。”

經由手術變成了狂信徒的伊萬直起身來,更進一步地追問道,“但是,如果有能入您的眼的盟友——”

“還稱不上。”

在安樂椅上垂眸沉思的青年睜開眼睛,露出葡萄酒一般摻着透亮紫調的紅色瞳孔。由于回想起了資料之中、以及在方才的談話中所察覺的某項特質,平靜無波的眸子裏漾起了些微的嘲諷與興味。

為了促使偵探社與港口黑手黨站到對立面,特地重點關注了與二者皆有深刻聯系的家夥。

“若是能好好利用,甚至能瞬間促成整個計劃”,懷抱着這樣的純粹作為籌碼的利用念頭,對港/黑首領的私人秘書加以關注,卻意料之外地,聽到了這麽一席完全與他的理念相悖的話。

聽說名為雨宮翠的首領副手具有能洞悉細節、并經由細節推知全體的推理系異能,以一人之力推動港口黑手黨發展到如今的地步,深得上司信任。

這樣的角色,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個蠢人吧?

【——那麽,他必然是在說謊。】

青年理所應當地下了判斷。

因為不忍傷害親近之人,正像那人所說的,“過于護短”,特地撒下了連自己都不信的謊言。

試圖用謊言來拯救深陷泥潭之中的罪人。

人為了贖罪所做出的努力,是如此荒唐可笑,這讓青年忍不住擡手掩住嘴唇,輕輕地咳嗽了起來。

待氣息平複之後,他瞥了一眼已經悄無聲息的設備,慢悠悠地續上了先前的話題。

“稱不上優秀。雖然有能力,但似乎缺了一份覺悟。不過既然正好在計劃之中……”鴉羽一般的睫毛垂下,眼睛彎曲的弧度溫柔而秀美,“就讓他變成我們的一員吧。”

“就當做給我的舊識送上一份見面禮。”

盡管并不認為那個太宰治會有真正信任的人,但一想到對方吃虧後驚愕之餘又只能故作不在乎的樣子,嘴角還是輕快地勾了起來。

“沒錯,”他重複道,“時隔數年之後,來自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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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雨宮翠莫名覺得背後萦繞着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

或許是昨天晚上回來的路上吹了風,這是感冒的前兆。

他抛去玄學因素,客觀嚴肅地做出如上推斷,感慨自己為了替太宰治那個狗男人收拾爛攤子,辛苦到把身體健康都抛之腦後,簡直快要透支了,而對方的信任值還是一動不——

突然意識到已經好幾天沒看數值了,雨宮翠點開系統的計數表一瞥,上面顯示太宰治目前的信任值是【52】。

幾天過去,又林林總總地漲了四點。

哦,那沒事了。

不管內心紮了狗上司多少次小人,暗搓搓抱怨了多少次這人怎麽這麽難搞,但披着黑色風衣的高挑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中時,雨宮翠還是習慣性地迎了上去,遞上早餐和需要服用的藥物,監督對方乖乖吃下。

“這幾天感覺如何?”

盡管知道有些成分從服用到作用于腦部,中間的周期長達一星期之久,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得到了當事人喜滋滋的輕快回答。

“感覺非常不錯呢~吃完這個再大量攝入酒精的話,肯定就能在安詳的睡眠裏清清爽爽到達天堂了吧?”

“并不能呢,”雨宮翠回答的聲音非常溫柔,“淹死在自己的嘔吐物裏幾率更大些,我會把照片拍下來上傳到內部論壇上的。”

太宰治呼嚕嚕地吸着豆漿,聞言發出含混的抱怨聲。

“真是的,完——全——沒有以前那種軟綿綿好欺負的感覺了啊!那時候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會點頭同意的,就算是在工作方面挑刺,也會發自內心地檢讨說以後會做得更好!”

“……您也知道那是挑刺啊。”

雨宮翠嘴角抽搐,沒好氣地把無良上司生産的一堆包裝垃圾攏在一旁,團了團扔進垃圾桶。

桌面上的文件已經事先分門別類整理好,高的那堆是雨宮翠今天需要處理的各項細務,矮的那堆是理應由首領批複的重要事件,是專門挑出來供太宰治處理的,省得他閑得發慌又溜出去跳水玩。

填飽了肚子的青年懶洋洋地趴在桌面上,熟門熟路地從秘書的點心庫裏摸出糖來吃。發現後者完全不為所動之後,他偷摸把自己面前的文件堆往旁邊推了推,随後光明正大地抽出幾沓,摞在了高的那堆頂端。

在接收到下屬無言的譴責目光之後,擺出滿臉“這是正常操作”的無辜表情。

“這是我對雨宮信任的體現!”扯了扯臉頰邊緣的繃帶,太宰治理直氣壯地說着,“反正你也能處理好的嘛,事務這麽多,太累的話會讓我感覺很郁悶的!”

像是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一樣,他抓起文件堆裏最上面的一沓,嘩啦啦地翻動了起來。

“‘作為港口黑手黨麾下産業的日用品制造企業,近日高層接連死亡,懷疑是異能者的手筆,但并沒有确切證據’——哈,這完全就是在挑釁我們呢。”

在對太宰治的觀點表示認同的同時,雨宮翠的心中也有些許複雜。

在一周目的時候,并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随着原本太宰治從天臺一躍而下的那天逐漸逼近,或許是自己的努力所造成的蝴蝶效應的緣故,越來越多的不同在逐漸顯現。

除了“日用品制造商‘蝶美株式會社’高層疑遭暗殺”,從前幾日開始,文件中所提及到的新事件就越來越多了。

若是等到太宰治平平安安地度過一周目結束的那一天,之後所發生的必然全部是他未曾經歷過的事,而現階段不過是預演。世界如此龐大,不能指望兩次運行的軌跡分毫不差地重合,這也稱得上是情理之中,

在簡單理清頭緒之後,雨宮翠把注意力轉回了事件本身。

“估計需要我親自去一趟,揪出兇手,給予報複,回應挑釁的速度越快、手段越激烈,震懾效果就越好。”

“那家公司離得不遠,我帶着敦君過去,很快就能處理好。”

原本托着下巴歪頭聽着的太宰治,在捕捉到某個名字時眼神一滞,随即不動聲色地掩蓋了過去。

“你真的很喜歡那孩子呢。”

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散漫聲調,但感嘆之下深意滿滿,摻入了隐着危險意味的試探。

雨宮翠不由看他一眼,一時之間搞不懂他為何對中島敦抱着如此之大的敵意,斟酌着做出了回答。

“幹部們身份太高不能随意調動,從黑蜥蜴中單獨抽調一位,又擔心武力值不夠,只是單純覺得敦君比較合适罷了。不過仔細想想,廣津老爺子的能力似乎也派得上用場——”

鳶色的眼眸裏有晦暗不明的光芒在跳動。

事實的确如對方所言,或者這只是欲蓋彌彰的遮掩。

暫時無法做出決斷,不過都無所謂。因為那一瞬間,心底不由分說地做出了連自己都感到詫異的決定。

不是中島敦、不是中原中也或廣津柳浪,港口黑手黨的年輕首領輕敲着椅子的扶手,以不容分說的平靜态度打斷了下屬的話。

“——我會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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