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安祭回來已經是一個星期後了。她這次沒有行蹤不定,而是第一時間約了程殷素出來。倆人許久未見,程殷素見面就緊張兮兮地拉着她左右打量,最後肯定地說:“瘦了。”

安祭無所謂地笑了笑:“去那邊水土不服,吃了吐吐了吃,能不瘦麽。”

程殷素卻留了心,倆人坐下之後,她拉着她的手,“你真的跟高明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他害得楊銘出了車禍?”

夏雨橙流産的事情倒是沒說,不過意思差不多了,總之就是要告訴她高明是個危險的人物。

安祭聽了之後沒多大的反應,斜睨了一眼程殷素:“誰說我跟他在一起了?不過是同路。那些記者捕風捉影瞎寫的,這個你也信。”

消息并非空穴來風,新聞已經見報,現在整個南市的人恐怕沒有幾個不知道與高明攜手回來的人,就是一直低調的時尚界寵兒Dennis Wu。有心者甚至扒了安祭老底,将她以前在學校的種種往事全部揭開,驚人的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就是,安祭跟高明過去是一對情侶。

當然,這些對于程殷素來說已經不算什麽秘密了,令她郁悶的是安祭反複無常的舉動。就像現在,安祭明明表現出來對高明毫無興趣,說白了就是冷淡,可報紙上那張倆人手拉着手走出機場的照片清晰可見,程殷素看得真真的,那絕對不像是處理過的照片。

程殷素看着對面風塵仆仆的女人,吞了吞口水,說:“我也不是全信。只是你跟高明之間的關系太複雜了,而你又不願意多說,這幾次我見你對他忽冷忽熱的,作為旁觀者我都暈乎了。”

只要一提到過去,安祭總是不能淡定。她将餐布折來折去,眼神不知道看向哪裏。程殷素知道自己又碰到雷區了,手慢慢地收了回來,默不作聲喝着果汁。

“吳晴晴跟高明的過去,你想不想知道?”

安祭說這話的時候,程殷素已經喝掉了一杯的果汁。其實間隔很短,但是對于程殷素來說是種難言的煎熬。她眼神渴切地看着安祭,不用說話,眼神已經表達了意願。

安祭見她一副熱衷的表情,不覺悵然。有些東西自己憋在心裏太久了,她也很不好受。她用三年的時間去沉澱,出國深造,化名,再低調回國。其實她做得已經夠好了,不會像當初那樣沖動。心已經死掉了,還有什麽不能坦然面對?

實際要說出口,還是需要一些勇氣。要調動那些令人傷痛的記憶,她需要時間。

她們坐的位置實在太好,窗淨幾明,安祭卻覺得陽光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執拗地盯着窗外最亮的那一點,她以為自己會流淚,但是還好,早就鐵石心腸,這些外在的刺激已經不能将她打敗。

安祭深呼吸一口氣,她終于看向對面的人,平靜地敘述一個令人驚心的事實:“三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吳晴晴為了一個爛人自殺了,原因就是爛人不要她。因為吳晴晴一無所有,而爛人背負着家族使命,他要娶一個富家千金。”

關于吳晴晴自殺的事情,程殷素不止一次聽到,這樣惡俗的劇情,八點檔電視劇裏多了去了,程殷素曾經笑而不語,但是今時今日,放在安祭身上,她卻覺得心裏沉重,只能看着她。有時候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安祭凄然一笑:“很傻是不是?事實上吳晴晴就是這樣一個傻瓜,懦弱無能,她接受不了現實,最後還賠上了性命。”

程殷素不置一詞,只是有些迷糊。吳晴晴不就是安祭麽?雖然換了個名字,但是為什麽當一個人說起以前的自己的時候,居然用這麽涼薄的詞語?而且最後一句話更是莫名其妙,安祭總在說吳晴晴死了,雖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是這麽詛咒自己,程殷素總覺得詭異。

好奇心被滿足了,程殷素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輕松。她甚至不大敢直視對方的眼睛,握着空杯子,謹慎地開口:“所以你才一直不肯原諒高明?”

這簡直是廢話,可她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安祭這邊已經沉默。有些走神。

在T市的時候,高明就住在她隔壁。說是一起來的,其實自下了飛機之後倆人幾乎沒碰過面。

高明還算堅持,盡管安祭冷冷冰冰,但他還是每天過來問好,只是安祭從來不開門,他就站在門外,話不多言,簡單寒暄之後就走。

就在安祭打算偷偷離開T市的那一晚,她拿着門卡進到屋子裏的時候,燈光突然的亮起。她警覺地握住了門把,卻在看到沙發上坐着的人之後一顆心放回了心底。态度比之前還要冷漠:“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高明站了起來,知道她排斥,所以他沒有太靠近。很疏遠的距離,但他看她的眼神炙熱,安祭卻別開了頭。

“晴晴,我知道自己曾經對不起你,我後悔了。”

“我沒有娶誰,我對外界說過不婚,其實我是在等你。你走之後我找了你很久,可是你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我找遍所有你可能出現的地方都沒有結果。我不能說自己這些年守身如玉,但是對你的感情一直沒變。”

“我愛的一直是你。”

“在拍賣會上見到你之後我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那一刻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讓你走,就算你不肯接受我我也不會放棄。”

整個過程都是高明一個人在陳訴,安祭環抱胳膊,冷冷地看着他:“說完了?說完了請你出去。”

高明飽含感情的一番話就這樣被她擋了回去,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他也不急,看着她慢慢地平複了呼吸,臨走之時說:“你清楚我的性格,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安祭毫不動容,直接為他拉開房門。

所謂手牽手,不過是因為高明這人卑鄙。安祭是真的不大适應那邊的氣候,下了飛機之後暈乎乎的,人還沒醒過神來已經被高明拉住了手,他還貼心地問她:“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安祭當時就厭惡地甩開了他的手,連話也不多說,拖着行李箱直接走人。

所以牽手不過幾秒鐘時間,卻被媒體吹得天花亂墜。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安祭回神,見程殷素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幹嘛這麽看着我?”

程殷素卻問了一個很不合适的問題:“我現在是該叫你晴晴呢,還是繼續叫你安祭?”

顯然“晴晴”這兩個字安祭很不喜歡,一聽就皺了眉,不過很快又恢複過來,從牙關裏擠出兩個字:“安祭。”

程殷素點點頭,若有所思。

不是程殷素不懂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戳對方痛處,只是她自己也迷怔了。剛才安祭走神的時候,她臉上有太多複雜的情緒,不知道當時她想的是什麽,表情很沉痛,又有些迷茫,但絕對不是恨。

程殷素那一刻覺得,眼前的人并非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雲淡風輕的安祭,也許那個時候,她被吳晴晴附體了……

很詭異的想法。

也就這麽一個迷惑,但萬萬是不敢再提了。果汁喝完了,程殷素喊來服務員續杯。

安祭有些精神不濟,要的是不加糖的黑咖啡。程殷素換了種口味的果汁,可是只喝一口就發現喝不進去了。她無聊地看着對面的人。

安祭放下杯子,白了她一眼:“你今天好奇怪,總是盯着我看做什麽?”

程殷素調皮一笑,沒頭沒腦地說:“我發現你皮膚好好,你還說自己兩天沒睡好覺了,可是你一點黑眼圈都沒有,不像我,你看。”她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一圈青黑。

安祭只淡淡瞥了一眼,直接戳穿她:“你那是縱欲過度吧。怎麽樣,訂婚了小日子是不是很有滋有味?”

程殷素臉上噌地就紅了,好像真的被她說中了心事,低着頭,小模樣嬌羞:“什麽呀,還不是老樣子,他那麽忙哪有時間理我。”

安祭揶揄她:“瞧這口氣,像是欲求不滿啊。你家楊正寬這麽沒本事?我看不像啊。”

程殷素忍不住唾她一口,“你就笑我吧,每次說到他你就不正經。”

安祭啧啧嘴,趕緊撇清:“你別想太多啊,我對他沒有半點意思。”

程殷素也不是那個意思,拿着吸管胡亂地攪拌果汁,倒真有那麽一點不滿了,卻不是因為安祭的話。

今天楊正寬早早就起了,那時候程殷素還沒睡醒,被他胡亂親了一會兒,聽他說:“我去一趟機場。”然後就匆匆走了。

去機場也不知道他是見誰,程殷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外面的陽光射進來的時候,她用手去遮了遮,有什麽閃了一下眼睛,她定住了。一枚鑽戒套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随着流光不斷地變換色彩。

程殷素盯着手上突然多出來的東西出神。很簡單的一枚戒指,沒有任何花邊的銀圈,鑽石也不是多麽的耀眼,不過很別致。稍稍活動,發現大小剛好合适。而在程殷素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帶她去挑選過戒指,但這是基本禮節,她知道會有這枚東西存在,今天卻是第一次見。

這人果然不懂浪漫,連訂婚戒指都是在她無意識的情況下替她戴上的。

程殷素在床上發呆了很久,起初的甜蜜被不滿所取代。被套上戒指他人就不見了,他就這麽自信她這輩子會死心塌地都跟着他了?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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