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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殷素他們剛剛走出飯店大門,就接到了家裏打來的求救電話。
楊正寬挂了電話之後,臉色深沉,對她說:“嘉怡暈倒了,咱們過去看看。”
程殷素被他拉着,到了車門前才反應過來。她停了下來,嘟着嘴看地面:“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楊正寬讓她看着他的眼睛,勸說她:“現在不是使性子的時候,你要這麽想,她肚子裏的是你弟弟,難道你一點兒也不關心?”
程殷素小聲嘀咕:“你怎麽知道就是弟弟。”見楊正寬執着地看着她,她妥協了,呼出一口氣,“走吧。”
***
車子飛馳着到了程家,他們剛下車林嫂就拉開了門,只見她面色驚恐,舉着兩只手茫然地看着他們,大叫:“楊先生,大事,大事不好了!”
程殷素注意到她沾了鮮血的一雙手,驚呼一聲連忙用手捂住了嘴。突然身邊一陣風,楊正寬已經撥開林嫂跑進了屋子。
客廳地毯上,梁嘉怡躺在那裏,仿佛沒了呼吸。她穿着寬大的白色襯裙,襯得地上的一灘血格外的觸目驚心。
程殷素一進來就愣在了當場。入眼的一片血紅,何其熟悉的場景。兩年前,梁嘉怡就是這樣躺在一片血泊中,之後她的孩子沒了。
楊正寬一刻也不敢耽誤,他跑了過去,将地上的人小心抱了起來,始終一言不發。他要起身的時候懷裏的人有了動靜,梁嘉怡半睜着眼,氣息還是很微弱,很久之後才看清眼前的人,她露出了一絲安慰的笑,“你來了。”
楊正寬表情肅然,低聲說了一句:“別說話。”
他抱着梁嘉怡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程殷素腦袋一片空白,眼睛發直地看着地上那一灘血,忘記了應有的反應。
錯身而過的時候,楊正寬喊了喊她:“素素,去開車門。”
程殷素慌忙将視線從那一灘血上轉移開來。只見梁嘉怡在他懷裏,她的衣服下擺全是血,程殷素又有些目眩,她別開頭,抓住了林嫂:“爸爸呢?”
林嫂神色匆匆,跟她一樣慌亂,但是好在能把話說明白:“先生出去了,我剛剛已經給他打過電話。小姐,你說這可怎麽辦,啊?”她回頭看那一灘的血,不勝唏噓。
楊正寬當機立斷:“先去醫院。快去開門!”
“對對!上醫院。”林嫂恍惚醒過神來,要跟他們一起,被楊正寬攔了下來,“林嫂,你留在家裏就行。”
車上,梁嘉怡躺在後座上,因為疼痛,她偶爾哼哼幾聲。突然肚子一陣絞痛,她抓住了身邊人的手,情緒完全控制不住:“阿寬,我好怕,救救我。”
雖然她的身體已經被楊正寬的外套蓋住了,但程殷素還是不太敢直視,甚至有些後悔跟她一起坐在後面了,可又擔心她會掉下去。現在她的頭放在她的腿上,程殷素還是不習慣跟她這麽直接的接觸,就想抽回手:“你不要亂動,很快就到醫院了。”
梁嘉怡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安慰,漸漸松開了她的手。她眼皮沉重,眼睛一閉就有液體流了出來,順着面龐流到了程殷素腿上,燙得程殷素身子抖了抖。
在路上的時候楊正寬就已經聯系好了醫生,一到私人醫院,梁嘉怡被送進了急診室。
程殷素長舒了一口氣,低頭的時候發現她露在外面的小腿肚上沾染了血跡,她一陣惡寒,對楊正寬說:“我去下洗手間。”
楊正寬沒什麽意見,耐心守在急診室外面。
十分鐘不到醫生就出來了,摘了口罩之後對他說:“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加上生理經,所以她才會這麽痛苦。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我不是很懂,我師兄已經趕過來了,如果要手術的話,需要你們家屬先簽字。”
楊正寬愣怔住了,像是聽不明白似的,“你說什麽?闌尾炎?生理痛?孩子呢,孩子有沒有事?”
醫生嘴角微微抽搐,“楊先生,您開什麽玩笑。女人來月經跟懷孕原本就是互相矛盾的兩件事情,梁小姐根本沒有懷孕,您是不是搞錯了?”
楊正寬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個消息實在太震驚。他想到了什麽,突然抓住了醫生的衣襟,聲音放大:“你說她沒有懷孕?那麽之前呢,之前你憑什麽又說她有了?”
醫生被他勒得難受,盡管如此,還是處變不驚,只是皺了下眉頭:“楊先生,先不要激動。我不了解情況,上一次是我最後一次去程家,我們早就沒有了合作關系。至于為什麽您會說梁小姐懷孕,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楊正寬完全震驚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徒然放開了他。醫生見他失态也沒計較,正了正衣領,催促道:“現在要緊的是,要确診梁小姐到底是不是急性闌尾炎。”他目光一轉,“太好了,我師兄來了。”
醫生迎了上去,簡單将情況講了一遍,之後倆人進了急診室。
楊正寬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反應,眼睛空洞地望着急診室方向,連程殷素靠近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她碰到他的手的時候,他吓了一跳。
程殷素也看着急診室的紅燈,問他:“還沒有結果麽?”
楊正寬動了動嘴,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素素……”
程殷素眼睛陡然一亮,看到醫生走了出來。他徑直到了楊正寬面前,手裏拿着紙筆,快言快語:“的确是急性闌尾炎伴穿孔,必須馬上手術。如果同意手術的話,麻煩家屬在上面簽個字。”
程殷素一頭霧水:“什麽意思?你說的是梁嘉怡?孩子保住了麽?”
醫生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經懶得再去争論這個話題,他不回答,只是等楊正寬表态。
楊正寬沉默了很久,最後給的答案卻是:“抱歉,我不是她的家人,不能替她簽字。”
醫生皺起了眉頭。
程殷素目光在這倆人之間來回掃視,“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沒人理她,她更是郁悶了。
“如果現在不馬上動手術,梁小姐她……”醫生正跟楊正寬說着話,就看到了随後進來的人,他面上一喜,“程先生!”之後快跑着迎了上去。
程海生不是一個人過來,有他的老友,還有林地仙。聽了醫生簡單的描述之後,另外倆人都錯愕不已,面面相觑不敢出聲。程海生一張臉全黑了,他手抖得厲害,突然就将手裏的手杖扔了出去,什麽也不說,他轉身離開。
醫生在後面緊跟不舍:“程先生,您不簽字我們沒辦法動手術。”
程海生大手一揚将他遞過來的紙筆打落,轉身吼道:“她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程海生已經氣咻咻地走了。林地仙跟老友急匆匆追了上去。
這下醫生為難了,默默地撿起紙筆,搖頭嘆氣。剛站起來手裏的紙筆就被人奪了過去,楊正寬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他看也不看上面的內容,洋洋灑灑落下了簽名,之後遞給醫生,說:“她要是出了任何事情,我承擔。”
醫生也不再多言,轉身進去讓他師兄準備手術。
程殷素徹底蒙圈了,靠過來拉住他的手,她看着程海生憤然離去的方向,很是不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正寬收緊了手,就這樣看着她,莫名嘆一口氣:“一言難盡。”
***
梁嘉怡醒來的時候是在半夜,麻藥過了之後,她剛開始覺得痛,到後面連痛也感覺不到了。她的手撫上平坦的小腹,突然咬着被角嘤嘤地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暗處裏的人,他站了起來,問她:“是不是傷口痛了?”
楊正寬伸手要去開燈,被她及時阻止:“別開燈,求你。”
黑暗中,楊正寬的聲音低沉,暗啞,“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要是渴了可以喝點水。”
梁嘉怡一個勁的搖頭,知道他看不到,她卻不出聲。
房間又安靜下來了,只有牆上的電子挂鐘在不斷地變換數字,似乎它們才是有生命的。
梁嘉怡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很久之後,心灰意冷:“沒有孩子,他不會再要我了。”
“你就少說點話吧,哭有什麽用啊,一會兒傷口裂開了有你好受的。”
房間裏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的時候,梁嘉怡身體一僵。她根本不知道程殷素也在,哭聲停止了,她不動聲色地用被子将頭蒙住,似乎有些疲憊了:“謝謝你們。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在聽了楊正寬含糊不清的講述之後,程殷素心裏悲涼,突然覺得梁嘉怡挺可憐的。一直知道程海生想要個兒子,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涼薄到這種程度,可以不管梁嘉怡的死活,轉身就走了。
程殷素本意是好的,只是對方是梁嘉怡,原本是關心的話,結果被她說出口就變味了。她還想為程海生辯駁幾句:“你也先別太傷心了,爸爸對你不是沒感情的,興許是因為氣暈了頭,你……”
梁嘉怡哭喊着打斷了她:“求你別說了,你們走啊!”她動作太大拉扯到了傷口,痛得不敢再動。
楊正寬拉了拉程殷素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臨走之前安撫床上的人:“不要太激動,你好好休息。”
梁嘉怡哭喊聲凄厲,不知道是因為傷口太痛還是別的原因。程殷素都不忍聽下去了,拉開門當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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