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今夕(新)

22.今夕-----------------脈脈嬌音猶在耳,今朝對人舊時同------------------

沈骥同皇帝走進大殿,将事情經過略講一遍,“皇上,”他還未說完,一個小侍進來報,“皇上,晉王求見。”

“不見。”皇帝聲音輕淡。小侍見狀連忙躬身退下。

和梨子回來了,向皇帝道,“皇上,盛宮人的腳傷的不重,拿藥酒擦幾天就好了。”

燕赜很不耐煩,“這等事不用回我。”

和梨子知道自己多嘴了,可要是不多這句嘴似乎也不對,皇帝身邊的陪伴,這差哪裏是好當的。只得一縮頭,“是。”

大殿上的氣氛有點悶,燕赜看向沈骥,“你傷的卻不輕吧,快包紮去吧。”

沈骥欲言又止,一躬,“臣告退。”

即日,即傳出晉王無狀、滋擾內宮,驚吓妃嫔,被皇宮侍衛羁押回府的消息,并處罰俸一年、禁閉三個月的處罰。晉王對這樣的處罰毫不在乎,只當侍衛們去抓他那只枭鷹時,才真正慌了,指天咒地得亂罵,“燕三小兒,你竟敢欺辱皇叔……”侍衛們連忙将他的嘴堵上,另些人拿網子将籠裏的枭鷹灌出,那鳥煞是兇狠,左突右撞哪裏服捉。

晉王猛地踹到一個侍衛膝上,掙脫開,試圖撲搶網子,大呼,“我的鳥,我的鳥!”

侍衛們将他重新壓住,竟是毫不留情的,晉王方意識到真把皇帝惹火了,撲地道,“孤錯了,孤錯了!你們回去告訴皇帝,孤認錯,千萬不要殺我的鳥兒!”

初初的腳扭的不重,卻很可以以此為由少做幾天值日。商宮儀也樂得這樣,這女子和她料想的一樣,當真是個麻煩精,這不是,只讓她出去辦了一回差,領幾件衣服回來而已,就能遇見晉王鬧事,還扭了腳。在她的默許下,初初趁機多休了幾日,享了幾天清閑。

這一天再難拖過去了,只好複值,是午班,子時(中午十二點)到辰時(晚上八點)。

宮人當值是從寝宮側門進出,寝宮左右兩側各有小型花園,架亭閣,鋪小橋,種植着各種應季花草,供皇帝不時散步休憩所用。

初初剛踏進側門,就聽見叽叽喳喳的吵嚷聲,“哎呀,它飛過來了,快閃開,”“在那裏,快抓住它!”

這是怎麽了?初初和一起上值的另個小宮女對視一眼,暗忖,怎麽聽着又像那天的動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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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的不錯,原那枭鷹從晉王府裏抓回來後,皇帝本就是要給晉王一個教訓,不至于真殺了它,便扔給鷹奴料理。不料這枭甚野,抓回來後不僅不服管教,還攻擊鷹奴,啄瞎了一人的眼睛,更對鷹奴們給的吃食,任你再好,也不置一喙。

畢竟是晉王的鷹,鷹奴們怕餓死了它,忙回禀皇帝,皇帝想到沈骥在遼東呆了幾年,平素也喜駕馬翔鷹,便仍給他調|教。

也不知是沈骥真有本事,也不知是枭鷹知道此人兇悍,怕了他似的,到他手裏五六日,确開始進食,并且還能聽從一些哨令。

沈骥教好了枭鷹規矩,便将它重新送回皇宮,皇帝命就養在長慶殿,這兩天可苦了這裏的宮人。

“吵吵什麽,皇上就要回來了,”和梨子一進園子,發現這裏亂成一鍋粥,皺眉訓斥。

“小和公公,”宮人們一肚子委屈。

“行了行了,”和梨子也知道他們不易,只皺着眉嚴肅道,“快些兒将它逮住,皇上就要回來啦!”話未說完,那鳥不知從哪裏飛過來,亦扇了他一翅膀灰。和梨子一縮頭,賊厮鳥!他暗罵道,不敢罵出聲,只因上一次低聲罵了一句,那賊鳥的耳朵甚尖,又好像能聽懂話似的,竟将他白淨的臉皮抓了一爪子,現在還疼呢。摸摸臉上,和梨子暗自腹诽,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不僅弄個麻煩的人在身邊,又弄了只麻煩的鳥,再這樣下去,他真要懷疑自己能不能活到熬上大總管位置的那一天了。

“啊!”仿佛在應驗他的自憐似的,就聽見一聲驚呼,和梨子一聽到這聲音,右眼皮子直跳,後背發麻,不會吧,又怎麽了?!再往那邊一看,差點沒仰倒,只見那麻煩的枭鳥不知怎麽就看見了初初,可能覺得她眼熟吧,“啪”的一下穩穩地站到了那麻煩的美人的左肩上。

這死鳥就是來克我的!和梨子大悲,急了一身子的汗,急命左右,“還不快将它從盛宮人身上拿下來!”

宮人們忙圍過去,“不要!”初初當真是吓到了。頃刻之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枭鷹就飛到了自己身上站住,她能感覺到他尖利結實的鷹爪抓住自己肩膀的力道,仿佛只要一個不注意,就能刮進自己的皮肉之中。還有它的尖嘴,初初脖子也不會動了,僵硬得偷偷向左邊瞄,正看見它淡金色冷淡的眼睛也正瞅着她,小腦袋歪着,似乎在考慮從哪裏下口——那可是一下就一個血窟窿啊!

“你們不要亂動啊!”宮人們一圍上來,枭鷹便在肩上踩了踩,饒是初初平素冷靜從容,現在也淡定不了了,輕喊着,額上滲出汗。

須臾,人群讓開,原是皇帝來了,他後面跟着沈骥。宮人們本亂哄哄的,一下子安靜下來。

“沈将軍!”初初一眼看見沈骥,她也不敢動,只把眼睛切切得看過來。

你要知道初初這一雙眼睛有多美,況真急了,平素着意收斂的那些個嬌模樣這時候就原形畢露,那樣子一動不敢動地僵在那裏站着,心慌加上窘迫,快要哭出來。

“把它弄走,我好害怕。”又是那樣嬌嬌細細的聲音,跟那天說謝謝一樣的,聽着都陌生。

沈骥看一眼皇帝,“皇上?”皇帝沒有做聲。

沈骥于是吹哨,枭鷹卻巋然不動。一雙鳥眼對上四只冷厲的眼睛,豪不懼縮。

“怎麽回事,它怎麽不聽話?”燕赜說話了。

“臣不知,”沈骥也有些躁,低聲請示,“用袖刃吧。”

“有把握嗎?”

“有。”回答的很篤定。

那鳥此時好像覺察到兩人的歹意似的,驀的騰空飛起,同時爪子一捎,又抓散了初初的發髻。初初被自己豐厚的秀發遮住眼睛,感覺到有人扶住她,她立刻攀住那只伸過來的手臂,站穩了再睜開眼時,只見皇帝接過小侍遞過來的彈弓,正擊到枭鷹,那鳥吃痛,掉到地上。

“把它殺了。”皇帝扔下彈弓,淡聲吩咐道,轉身欲走。

枭鷹尖利地叫起來,初初聽着刺耳,“不要,”她小聲道。

燕赜停下,森利的目光看向她,“你說什麽?”

“不要,”初初鼓足勇氣,擡起頭,“請陛下不要殺它。”

燕赜冷笑,“它剛才差點傷到你——這樣的野東西,又不能馴服,又會傷人,留着它做什麽?”

和梨子勸,“初初姑娘,快退下吧,這只鷹除了沈大人,誰喂食都不吃,總不能讓沈将軍來照顧它吧?”

一個宮人拎過一片生牛肉,那枭竟真的把鳥嘴一轉,理也不理,一雙淡金色的眼睛卻看着初初。

初初心中一動,示意宮人把牛肉給她,然後怯怯地上前抛給枭鷹,輕輕道,“你吃吧,不吃可真的要死啦。”

那只鳥一直看着初初,看着她抛給它肉,再擡頭看看初初的眼睛,然後,爪子一撥拉,把肉攬進懷裏。

“皇上,它吃了!”初初欣喜,全然忘了剛才是怎麽被它吓到。

罷了,不過是一只野鳥。

“皇上,不若就讓盛宮人負責喂養這只鷹吧。”沈骥建議道。

初初立刻轉向他,眼睛裏的光芒亮的刺眼,然後看向皇帝,緊張的,不确定的……

燕赜一時間心情大壞,“阿骥覺得這樣妥當?”

“沒關系,”沈骥卻理會錯了,以為他是擔心,“調鷹也是講緣分的,我看這枭和盛宮人很有緣,不會傷她。”

就這樣,這只枭留了下來,而初初則多了一項照料它的責任。

“把它含住。”

氤氲的熱氣裏,精壯英俊的男子雙腿敞開靠在白玉湯池邊上,他的臉俊美尊貴,目如冷星,然而欲|望中的男人總是帶着些貪婪和猙獰的,唇邊的那絲笑,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

少女似懂非懂,扶着池壁想要坐到他身上。

“不,不是,”燕赜輕笑,看着她潤紅的唇,“用你的嘴。”

火紅頓時在她臉上燃燒,水盈盈的眸子裏滿是驚疑,然後,即使這浴池裏的熱氣很大,桃花依然一點點褪成雪白。

燕赜喜歡這樣子逗她。平素的恭順沉默,也只有被逼的狠了才會露出天然的嬌态,驚慌加上羞窘,嬌顫顫的欲要哭出來,卻還是硬撐着,燕赜看着她跪到自己雙腿之間,将他一點點含住。

緊繃而銷魂的感覺,燕赜突然覺得那一處脹熱的很,将手裏看了一半的折子扔到案上。

“陛下,”和梨子聽到聲響,往上看過來,有些兒惴惴的。

“今天不看了。”燕赜站起身,“回寝宮。”

從祥雲殿出來,和梨子上前提示道,“皇上,今日是叫明光殿(許美人)在候寝。”候寝,就是嫔妃在自己的宮殿等候皇帝駕幸。

皇帝道,“去通知她不用等了。”

“是。”

“哎呀,你快吃啊,你怎麽就不吃啦?”“嘻嘻,這樣才好嘛,乖啦!”

“盛宮人,它真的能抓起兔子?看它個子很小嗎。”

“當然能,書上說,枭者,兇禽也,能抓得動比它重十倍的東西呢。”

“哎呀怪不得,它真的是兇,聽說他把鷹房裏的吳師傅一只眼睛都叼瞎了呢!”

“是嗎?小枭?你真是壞!”那嬌潤的聲音變得嚴肅,“以後你若是再傷人,做壞事,我就不喂你東西吃了!”

側間的絲簾裏,可以看見三兩個宮人圍聚在宮燈下,一人擡頭看見皇帝,忙提示他人,幾個人方齊齊得過來行禮。

燕赜其實只是路過此處,但已經停下了,索性問,“你們在做什麽?”

一個宮人答道,“回皇上話,盛宮人在喂枭鷹吃食,奴婢們有些好奇,所以就……”怕他怪罪,先跪下了。

衆人見她跪下,也都跟着跪下。

和梨子道,“真是閑的,連皇上來了都沒看見,還不該幹嘛幹嘛去!”

幾個小宮女連忙起身應是,散去了。

初初也站起身,默默地站着,那只枭飛過來,站到架子上。

皇帝沒有離開,卻走到方才她們聚着的宮燈下面,只見案子上一只碩大的木盤,上面盛着若幹被切成碎塊的生牛肉,旁邊還放着若幹木簽,一只木簽插在牛肉塊上。

“這是做什麽?”燕赜奇怪。

初初走過來,“回皇上,”她欠欠身,雙手交握很恭敬,也有些拘謹,“奴婢在喂枭鷹進食。”

她表現得好像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燕赜不知道她是刻意還是矯情,但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喜歡的。

“可笑!這是獵鷹,連肉都撕扯不動?真是婦人!”

“它的爪子受傷了,暫時沒法撕扯,所以奴婢才幫它。”初初耐心地解釋。說完話,眼睛習慣性地又要垂下。

“朕說過,對着朕不要低頭!”皇帝的聲音陡然嚴厲,初初一驚,忙将眼睛擡起,卻是腳下一錯,忙扶住身後的案子。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求着朕的時候,那一聲一聲的,那個勁頭哪裏去了?”

“是,奴婢錯了。”

“哦?告訴朕,你錯在哪裏?看着朕,不準閉眼!”

“奴婢不該,不該把肉切成塊喂它。啊!”

被猛然間放開,初初勉強站好。

“呵,盛宮人,朕命你将獵鷹養好,過幾日,朕要帶着它一起去狩獵,你可聽到了?”

“是。”初初低下頭,看見皇帝黑色的袍裾終于離開自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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