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被俘

————————————瑤姬一去一光年,愛恨情仇變雲煙—————————————

暗衛組織,相當于是皇帝的私臣,來無蹤、去無影,只對皇帝一人負責,是一支極其骁悍忠誠的隊伍,但他們也并非無所不能,就大周一朝中期以前而言,主要執行的是情報收集職能,并沒有皇帝本人許可,不得插手中央和地方行政事務。大監石寶順是他們與皇帝之間的聯絡人。

長慶殿,祥雲。

皇帝聽完底下人說的話,好半天沒有做聲。

這下面彙報的人,是暗衛組織的副統領之一,雖說當初交辦的任務只是一個女人,而且皇帝明确表示不再願意知道細節,但天子之事無小事,副統領一直親自盯着這一個任務,果然,今天皇帝一說要聽,立即就能來彙報,可說是十分得力,只可惜——

彙報的內容顯然很不如人意。

皇帝不發話,他便只保持着單腿跪地的姿勢。

皇帝的私事盡可以交給他們去辦,但并不代表着他們足夠膽量去窺探皇帝的心情。愈是私事,愈牽動情緒。副統領工整地跪着,敏感地覺到上面傳來的壓抑。

過了好半天,聽見皇帝說道,其一向清越的聲音帶了一絲喑啞暗沉,“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看見召的這一名暗衛,和梨子便猜到是關于盛初初的事。皇帝終于是忍耐不得,他有些兒感嘆,緊接着那人出來,皇帝喚自己進去,和梨子見風平浪靜的,皇帝伏在上面寫字,便覺得是不是這一次還挺順利。

“和梨子,”

“哎,”和梨子忙小步地颠兒着過去,走到近前,才看到地上面一團揉皺了的紙團,還有一支玉管中豪,被擲到地上,雪白的地毯上一串兒墨跡。

“換一支筆。”皇帝淡淡道。

“啊?哎!”和梨子忙跪下來去撿那支筆,一擡頭,恰看見皇帝的表情,那臉上冷淡兇惡的意思,和梨子吓了一跳,猛地想起自己腿上挨的那一刀,忙重新低下頭去,拾筆的手不禁就顫起來。

正好這時候,外面傳來石寶順的聲音,“皇上,兵部尚書謝大人到了。”

和梨子松了口氣,一鼓作氣撿起毛筆和紙團,弓着身子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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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謝蒼進去對皇帝道,“皇上,蘭州府傳來消息,繼興王子已經醒了……”

偷偷地将紙團打開,只見一張紙已寫了一半,中間一大團墨,緊随着一串兒墨跡,顯是聽見什麽先發了怔,幾滴墨汁滴下來集成大團,繼而控制不住地将筆甩了出去,帶出下面和地上那一串兒,和梨子輕輕籲出一口濁氣,憂心忡忡,看樣子,怕是又要生出什麽事兒了……

繼興王子得朱提郡和另一個郡推薦的兩位大夫聯合醫治,化解了刀太後下的毒,大都督劉宗生大喜,命将兩名郡守記功一等,并賞賜大夫,留大都督府繼續調理王子玉體。

沈骥臨行之前告知劉宗生,雲初初乃是他的妻子,因不為母親鐘太君所容,詐死逃亡異鄉,恰被他遇到。

劉宗生知道那鐘氏一貫的脾性,現下沈骥乃是他手下得力愛将,那初初的伴随李醫娘又立了大功醫治好了繼興王子,劉宗生豈有不善待她們的道理。便将二人移居到上房客院,一應的侍從安排,皆與主人相同。

沈骥又親筆修書一封與在朱提的姜思恩,請他照料好仍留在當地的伍先生和予印叔侄二人,前文提到,沈骥接替了賀延山的職務,是姜思恩的頂頭上司,不怕上面提要求,就怕上面沒要求,又聞得他們可能是沈骥的家眷,那姜思恩喜的當即從床上蹦下來,歪歪扭扭地回書,保證完成交代的任務。

這一日,大病初愈的繼興王子在随從的伴護下來到花園散步。昨天晚上,前線傳來沈骥大軍破楚雄郡的消息,楚雄乃是威楚府的都城,克楚雄後,戰略半徑大大縮短,此消息一傳來,大都督府上下一片歡騰。王子本人也是高興的,只是這位少年高興之餘,還有自己的心事。

走到一處拐彎,随從道,“殿下,前面好像是府裏的女眷。”

王子舉目一張,果然前面一個小亭子裏,兩個女子對桌而坐,其中一個略擡頭地這麽看過來,即便是正心懷大事的少年,視線交彙的一瞬,依然難免腳步一頓。那一等佳人,無須多說多做,只遠遠地望過來,基本上罩定你。

過一會一個随從提示道,“旁邊的是李大夫。”

“嗯,”早聽說李女醫是随沈骥的家眷來到此地,這位仙宮裏下凡一樣的女子,便是大将軍的夫人了。

上前厮見過,繼興王子向初初致謝,“小王的病,多虧夫人身邊的李女醫。”兩國之前交好,繼興王子自幼習學大周書籍禮儀,官話說的很好。

初初起身還禮,“殿下多禮了。”

繼興見她的氣度風華,不禁更行傾慕,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道,“聽聞将軍與夫人乃是新婚,這是你們第一個孩子嗎?”繼興可說是兩次為沈骥所救,對他自然而然有一種好感,見到他的夫人,問起一些私事,有拉近彼此距離示好之意。

初初略低下頭,“是。”聞弦音知雅意,知道繼興王子乃是這場戰争的關鍵人物,對方有意于他夫婦二人示好,初初便問繼興,“殿下,願下棋否?”

李醫娘亦是極靈慧的,“你總是嫌我棋下的不好,殿下的棋藝高超,你小心輸了。”說着站起身,那王子繼興道,“小王這一向病中休養,全靠棋子打發時間,”坐到李醫娘的位子上,“請夫人賜教。”

“不敢。”初初将棋盤清好,讓對方,“請。”

王子繼興今年十五歲,正是少年初成之時。想大周的弘德帝十五歲時剛登基不久,遭五輔臣壓制,內心很有一股不平,後來徐徐分化圖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繼興本是大理王位的下一順位合法繼承人,現在不僅王位被奪,親生父親忽蚩被殺害,而且被他知道連祖父令大的死都是刀太後與忽林所為,怎麽能夠平靜!

現在兩國交戰,身為大理王族的嫡系後人,想到自己肩負的使命和未來的前程,繼興并不想只在其中當一個旁觀者。坐享其成,之後便得處處受制于人,繼興覺得,為了謀求之後在兩國關系中的最大發言權,他必須要做點什麽。這也是之前他堅持去昆林前線的原因之一。

毒發生病之後,劉宗生變得更加謹慎,“殿下的安全即是大理子民最大的福祉。”他這樣告訴繼興,并委婉表示,“殿下玉體初愈,還須徐徐調養。”拒絕了他再往前線戰場的要求。

繼興卻沒有放棄努力。自他從國內出逃至大周,陸陸續續,之前的一些門下部舊從大理逃出投奔效忠,共二十多人。劉宗生擔心其間有細作,但這些人都是以前忽蚩門下,皇帝又命他以上禮對待繼興,因此劉宗生雖不情願,但不能将這些人與繼興完全隔離,只能增加對王子的守備确保安全。

話說繼興王子自那一天與初初在花園裏偶遇,兩邊多有交往。與繼興而言,初初既是沈骥的夫人,他定沒有什麽非分的邪念,只是出于一種少年人對美人的傾慕與向往情懷,而且在憂心焦慮之中,有這樣一位仙子般安靜淡雅的女子相陪,偶爾地下一盤棋,聽一首曲,或者讀一本書,着實是一種安慰。

初初多是被動,但也并不排斥與繼興的往來,而且相處以來,發現這位王子聰明知禮,對漢家文化極其傾慕,若是他能夠即位,對于兩國關系來說定是一件好事。

這一日,初初受邀來到王子所居的庭院。

“我新得來了一盒玉龍雪頂銀芽,請夫人品鑒。”初初到時,王子已在堂下鋪好坐席軟墊,一個童子在堂前樹下用泥爐烹茶。

“沈将軍的火龍馬就是玉龍雪山所出,無人能馴,将軍真神人也!”茶烹好了,繼興将一盅分到初初面前,贊嘆道。

初初謝過,剛要說話,侍從來報,“殿下,樊将軍來了。”

繼興意外卻喜歡,“怎麽這麽快?”顯是沒料到。初初見有人來,站起身,“殿下有客,請容我先告退。”

“也好。”繼興也站起身。

不料來人腳步聲已近,繼興對初初道,“樊一非是我父門下大将,新近來投,夫人若是不嫌,可以一見。”

正說話間,那樊一非已經進屋,見到初初,先是一愣,再看向繼興,跪到他身前放聲大哭,“殿下!”

繼興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樊一非只不起身,反而哭的更甚,他二人說的是大理話,只見繼興王子連番追問之下,樊一非方抹去淚水,咬着牙說出緣由,最後繼興王子臉色暗淡,連連搖頭,拍着樊一非肩膀以示安慰。

初初來到嶺南已有數月,對這裏的語言也能聽懂四五分,聽下來的意思,好像是樊一非的家族被忽林悉數殺了,是以他如此悲痛。

一個大男人一上來就哭成這樣,初初看着樊一非,袖子裏的小手忽而握緊。

繼興與樊一非又說了幾句,将他扶起,向初初道,“這位就是樊将軍,他一家老小都被忽林殺了。”又要向樊一非介紹初初,初初卻打斷他,“樊将軍,請節哀。”說着将一個茶盅端起,款款地行到他面前,“将軍,一路勞頓,請喝口水吧。”

樊一非進屋之時即看見初初,彼時已是一驚,後見不過是一個婦人,便沒多理會。現下再一細看,這婦人竟有絕色,只那一雙眸子像是澄透的海子,照的人不敢逼視。他有心事,接過茶一飲而盡。問繼興王子,“哈頓、吳司他們在何處?”這兩人都是繼興的近侍,他現在說的是官話,初初全聽得懂,将盅子收起,打斷他,看向繼興,“王子殿下!”

這一聲喚的急,繼興一頓,初初道,“剛才來時看見哈侍衛,您還得随我一起去劉大人那裏接受複查,是不是請他們現在就護送您過去?”繼興一愣,卻沒有領會初初的意思,微笑着道,“定是夫人看錯了,他們現在不在。”初初才想到自己剛才來時,好像連劉宗生安排的侍衛都在二門外面。

這麽說,王子是與這樊一非偷偷地會面……她的心,一下子沉到最底。

“樊将軍,哈頓他們對你有誤會,稍後本王會安排你們……啊!”初初閉上眼,靠到身後的廊柱上。

“你!”繼興充滿驚愕的聲音只高了一瞬,即被樊一非死死捂住,刀子再往心髒裏狠狠一擰,“殿下,我也不想,可是你送的信被發現了,忽林抓了我一家老小,我……”胡亂地低聲說了許多,繼興睜大的眼睛裏已沒有了光芒,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樊一非殺死繼興,不過一兩秒鐘時間,這一處小庭院裏除了他們三個人,只有三兩個仆人,他們呆了一瞬,呼喊着想往外面逃。可是樊一非動作迅速,先是躍到烹茶的童子面前一刀斬斷他的喉嚨,而後踹倒引路的仆人,一腳踏斷他的頸椎,同時手中大刀穿透最後一個仆役的背心,三個人未及發出叫喊,即被他全部殺死。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樊一非殺死了四個人,逡巡一圈,确定他們都已經死透以後,進屋來到初初面前。

他手裏面提着刀,那刀剛從最後一個仆役背心裏j□j,血往下滴。樊一非滿臉是血,十分猙獰,猶如從地獄裏來的惡鬼。

刀已經揚起,指到初初頸邊。

初初擡起眼,直直地看向他,“剛才的那杯茶——你中了我的毒,只有我有解藥。”

“哈哈!”樊一非獰笑,像聽到什麽笑話,“你以為我會信你?”

初初道,“我連刀鳳清的毒都能解,還毒不倒你麽?”

樊一非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刀太後施毒與王子繼興,繼興卻被大周的人醫好,這事他聽說過,當下半信半疑,“你是?”

“朱提郡的女醫,我姓李。”

不可能!樊一非眼裏寫着大大的不信,哪有女醫漂亮的這般邪乎,而且她身上的衣衫,笑着道,“你以為你能唬得住我,你這衣服,豈是女醫穿的起的!”

“王子仰慕我,”初初道,“不然為什麽與我飲茶?”

樊一非看向她的肚子。

“是我前夫的。”

樊一非已經快要瘋了,臉又猙獰起來,“你唬我!”王子會要一個大肚婆?

初初便一笑。這一笑,樊一非便相信,莫說是懷着孕,便眼前的女子拖着三個娃,那都不是問題。

狠狠地掐住初初的脖子,“你怎麽看出來的?”

初初蹙起眉,聲音斷斷續續,“你……只有悲聲,全無悲意,雖是在哭,眼睛到處亂看,我只是猜……”被猛地放開,她喘了口氣,靜靜地看着對方,“我見過真正的悲恸,你裝的不像,将軍。”

“呸,”樊一非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痰,再掐住初初的脖子,只要再一使勁,這細細的脖子就會被擰斷,“如果被我發現你是在騙我……!”

初初看着他,“你可以殺了我,現在。你的決定,樊将軍。”

脖子後面一痛,她陷入黑暗的昏迷。

作者有話要說:慶祝嫦娥登月,娥啊,乃着陸的動作好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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