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出發
林焰修黑着臉推開他,扔下一句“快點準備”就頭也不會地竄出了門。
收納櫃上放着一個行李袋,容澗拉開拉鏈發現裏面是早就備好的洗漱用具,全是嶄新的,那一對牙刷款式一模一樣,除了顏色是一個白一個藍。
容澗從衣櫃裏撈出來幾件換洗的衣服,想了想,又順手塞進去一件黑色小背心。
忙活一陣,容澗覺得差不多了,最後将電腦上那個絕版的M17鼠标拔下來,一并裝好。
溫游曾經說過,一個游戲高手的鼠标就好比是劍客的寶劍一樣,雖然不到“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那種程度,但是在某種程度上,鼠标已經成了職業游戲手的身份标識。
幾乎所有的職業選手上場比賽的時候都會自備慣用的鼠标,有的還會自備鍵盤,不過更誇張的是,據說還有選手自帶顯示器的。
不過幸好現在的顯示屏都是輕薄液晶屏,帶着也不算太麻煩,從前液晶屏還沒有普及的時候,要是誰背個臺式機顯示器來比賽,不累死都被人笑死了。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招財貓和照片上,沒來由的感到心中一緊。
心悸的感覺不過轉瞬即逝,容澗将它們小心的收藏好,拎着行李就下了樓。
客廳的組合式大沙發上,林大老板早已穿戴整齊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裏了,另一邊坐着有些拘謹的方桐小助理,見到容澗下來樂呵呵地了個招呼。
米色玻璃茶幾上擱着一杯喝過一半的咖啡,牛奶窩在沙發裏露出軟軟的白肚皮,舒服地眯着眼睛享受林焰修給它撓癢癢。
容澗拖着行李邁下樓梯,忽然皺眉問道:“我們要帶着牛奶嗎?”
“喵?”牛奶睜開兩條眼縫偏頭叫喚兩聲。
林焰修搖了搖頭:“不行,我叫方桐過來暫時把它帶回去養幾天。”
“喵嗚!”牛奶似懂非懂地跳起來,迅速地竄到容澗腿邊死死咬住他的褲腳不放。
林焰修啞然失笑:“這貓真夠粘人的,我們只是去一周而已,又不是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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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行李,容澗蹲下來伸手摸摸小東西的腦袋:“乖乖聽話,下個星期就接你回來。”
“喵嗚>_<~”牛奶四肢并用地扒住他,死命的搖頭。
容澗無奈地一根一根掰開它的小爪子,不顧它激烈的亂撲騰,直接塞進了方桐手裏的小籠子裏。
方桐抹掉額上的汗:“這小東西這麽念家呀。”
“嗯,”容澗隔着籠子戳了戳牛奶耷拉下來的腦袋,淡淡道,“它只是害怕嘗到再次被丢掉的滋味。”
牛奶睜大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容澗和林焰修,在籠子裏蜷縮成一團,喉嚨裏不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那目光委實太過可憐,連方桐都有些不忍心。
這樣的情景讓容澗驀然恍惚了一會兒,腦海深處似乎有零星熟悉的片段滑過,仔細去想又捕捉不到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容澗已經坐在那輛黑色保時捷裏面,窗外光影交錯的霓虹燈被飛快地抛遠。
車子在開往機場的公路上行駛的很平穩,一如容澗冷凝平淡的側臉。
林焰修坐在他身邊,依舊是雙腿交疊的優雅姿态,手肘撐在窗子上支着臉頰。
“想什麽呢?”發現容澗的眼光注意到自己,林焰修若無其事地轉開臉。
“我在想,”容澗轉過身,神情嚴肅而認真,“我到底是用那管白色牙刷還是藍色的呢?”
林焰修咬牙決定不再理他。
終于到達機場,晚霞如火燒蔓延了整個西邊。
拎着行李的容澗站在車窗外淡淡地望着牛奶,牛奶扒在籠子裏淚眼汪汪望着他。
方桐掩面淚流:“多麽感人的主人與寵物間的羁絆!”
“進去吧。”林焰修瞥了瞥嘴。
容澗沖他點點頭,然後轉過頭對牛奶吩咐道:“要是方桐給你吃難吃的東西的話,你就直接去吃他的。”
“喵!”牛奶點頭。
小助理登時僵硬住。
林焰修訂的是頭等艙,乘客不多,他倆一進去就看見幾個熟面孔。
右手邊坐着個外國人,亞麻色蓬松卷發和裝酷的黑墨鏡,還有那一身極其不搭調的喜洋洋t恤衫和牛仔褲,這略顯犀利的混搭風格真是想讓人不認出他都難。
Jone後面的男人摘掉墨鏡露出一張溫和的笑臉,沖兩人打了個招呼,正是溫游。
而左手邊第一位坐着個身穿米色西裝的男人,他黑發略顯長尾端帶卷,見他二人登機,遙遙舉起高腳杯微笑着致意:“林總,容先生,別來無恙啊。”
容澗一怔,眼角餘光瞥見林焰修不自然地僵笑了一下,他心裏正暗自納悶這人是什麽身份,不過依然保持着一副冷淡的模樣沖對方點了點頭。
林焰修越過他身邊的時候,皮笑肉不笑地問:“怎麽陸老板也恰好去雲南?”
他特意咬重了“恰好”兩個字,陸挺乾只是混不在意地付諸一笑:“林老板可以去,我為何不可以?”
接着又話鋒一轉,沖容澗笑道:“一直沒機會正式跟容先生說一聲恭喜康複,容先生也是去參加強化訓練營的吧,這麽快就恢複從前的水準可真讓人吃驚呢。”
林焰修的座位正好排在陸挺乾後面,他冷笑着正準備反唇相譏,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将他拉到更靠後的地方。
轉眼就看見容澗悠然自得地在陸挺乾後面的位子上坐定,慢吞吞地道:“我也很吃驚,不過天賦這種東西,旁人是羨慕不來的。”
“……”陸挺乾一噎,目光在他和林焰修身上溜了一圈,又神色古怪地笑了笑:“上帝真是不公平,誰說不是呢。”
在最後一排坐下的林焰修忽然心情大好起來,嘴角都不期然地略略上翹了一點。
“HI,”Jone的大頭湊到容澗旁邊,略微把墨鏡拉下來一點,笑容如同五月裏燦爛的太陽,“吓一跳吧?是不是認不出我了?哈哈!”
容澗淡淡地瞥了他衣服上那個碩大的喜洋洋一眼,默默把頭擰回來:“我倒希望我不認識你。”
溫游“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看來這次的旅程會很有意思。”
“你們倆也去參加那個強化訓練營?”容澗問。
溫游微微一笑,指了指陸挺乾:“沒錯,臨時老板的吩咐。”
聽到這話,林焰修長眉一挑,語氣帶了點詫異:“你什麽時候肯被招攬了?”
不等溫游說話,陸挺乾抿了口酒,輕笑回答:“我能給的起溫先生想要的,他自然就能來幫我。”
聽他這麽一說,林焰修頓時就明白了。
在競技游戲界到了溫游這個層次的職業高手,只要他肯,無數的大型俱樂部和游戲公司會争着要他,待遇絕對豐厚,名利之流當然不會有什麽吸引力。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種東西,可以說是全世界競技游戲玩家都熱切渴望的——每三年一次的WGC冠軍寶座。
WGC可不像國內的游戲聯賽那樣,報名門檻低到只要交個報名費就能去比賽的。
作為全球電子競技最具影響力的盛宴,WGC的參賽選手選拔異常嚴格。
首先必須是國內NGC的三甲才有參加區域洲際賽的資格,在洲際賽上取得前五的名次,才算正式拿到WGC入場券。
然而國內并不是每年的前三名都能參選洲際賽的,因為WGC三年才舉辦一次,NGC則是每年都舉辦,由于名額的限制,一種潛規則之下的選拔制度誕生了——推薦。
只有一流的大公司和超級俱樂部有推薦選手的資格,所以才能囊括下那麽多的游戲高手。
OP和WT自然也有推薦名額,由于上個季度兩個公司在交鋒中OP落了下風,這次OP只剩下一個名額,而WT則有兩個。
溫游當然知道OP那個名額一定是給容澗準備的,所以當陸挺乾以推薦名額為條件找上他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雖說之前一直被容澗這個變态壓制的厲害,不過這次上天開了這麽一個玩笑,鹿死誰手那就不好說了。 溫游和容澗是私下的好友,也是競技場上強勁的競争對手。
對戰的時候,只有稍微一有機會,雙方都會毫不留情痛擊對方,千方百計取得勝利。
然而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的容澗,自然是毫無壓力地開始閉目養神。
林焰修望着舷窗外的茫茫白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艙內沉默了一會兒,陸挺乾才慢悠悠開口道:“據說這次訓練營請到了一個神秘高手前來助訓。”
見林焰修的目光朝他看過來,他咧嘴一笑:“林總想必也該聽說了吧。”
可是林焰修根本懶得搭理他,自顧自抽出一本雜志看得津津有味。
陸挺乾仿佛早已習慣了被無視,幹脆地起身朝他走去,端着酒杯,目光來回在容澗身上掃過,在林焰修身旁俯身低聲笑道:“這次的訓練營不少人都是容澗的老熟人,不知道現在的容澗還有沒有當初一穿五的魄力,嗯?”
“這個不勞陸老板操心,”林焰修換了一條腿疊在上面,面帶譏嘲回敬道,“倒是WT準備把寶壓在溫游身上?別忘了他可從來沒在容澗手上讨過好的。”
被點到名的溫游回頭看了看,無奈地聳聳肩膀,對身旁操着詭異語調唠叨個不停的Jone說:“你上次不是問我什麽叫殃及池魚,就是現在這狀況了。”
“哦。”Jone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們中國人總喜歡把簡單的事搞得很複雜。”
溫游笑了笑,不置可否。
陸挺乾玩味地看着林焰修,喟嘆着搖了搖頭:“嘴硬這個毛病你老是改不掉,吃過的虧還不夠多麽?”
林焰修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剛準備開口說話,忽然一大片陰影從頭頂上投下來。
兩人擡頭,冷不丁望見容澗跟個木樁似的杵在那裏,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盯着陸挺乾。
“容先生有事?”陸挺乾詫異地挑了挑眉。
容澗指了指他身後的門,淡淡道:“你擋住廁所門了。”
陸老板只得無語地讓開一條路。
見容澗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垂目望着林焰修,神色複雜,壓低了聲音道:“這是你想要的?”
“與你無關。”林焰修合上雜志,語氣不鹹不淡。
陸挺乾嘴角一翹,冷笑着低聲說:“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有一天他什麽都想起來了,還會和你這麽親近嗎?”
這一次林焰修沒有回答,徹底地沉默下來,握住雜志的手指無意識地緊了緊。
接着耳邊又傳來更加冰冷無情地話語:“他以前有多排斥你我,難道你忘了?”
“還是說…你指望他永遠都不想起來?”
“嘩啦”一下,門再次打開。
容澗站在門口望着陸挺乾,無奈地說:“你怎麽這麽喜歡站在廁所門口?”
陸老板:“……”
越過他的一瞬間,容澗忽然轉過臉甩下一句話,語氣冷淡卻不容置疑:“我和林焰修的事,與你無關。”
坐在椅子上的林焰修頓時瞪大了眼睛,這種話居然會從容澗嘴巴裏面跑出來,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一只手伸到他頭頂上——就像給牛奶揉肚子那樣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容澗低沉平淡的嗓音清晰地傳過來:“我不會讨厭你,以後都不會。”
林焰修頓時僵那裏,整個人像是被炮轟過似的,腦袋都開始發暈了,臉色漲紅,憋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至少足夠周圍的溫游他們聽見了。
陸挺乾驚訝地看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慢慢化為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招呼也懶得打徑自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容澗又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施施然坐着閉目養神,身後的林焰修看他這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臉頰燒紅到耳根,盯着舷窗外啥都沒有的天空,裝作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心裏卻被那短短一句話攪得地覆天翻。
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啊混蛋!
什麽不讨厭…
什麽以後都不會…
一只手蓋在眼睛上擋住刺眼的陽光,林焰修努力地控制住自己面部肌肉不要笑出聲來。
說出去的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啊喂!
飛機在湛藍的天空留下長長的白色軌跡,消失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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