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有你
昆明氣候濕潤,四季如春。
走在大街上仿佛渾身的毛孔都輕松地舒展開來,暖洋洋的太陽曬在身上,實在叫人好不惬意。
容澗一行人下了飛機,分成兩撥上了專程來接人的商務車,兩輛車一前一後路線都一模一樣,幾乎同時在凱利芬大酒店停下。
OP和WT兩家大老板同時出現,讓訓練營的接待員吓了一跳,暗自納悶這個級別的人物,難道不應該是坐在高樓大廈的辦公室裏等着屬下彙報的嗎?
以往的訓練營,選手一般都是由俱樂部領隊帶着或者自己前來,哪有老板親自陪同的?
莫非是來視察訓練情況的?接待員MM表示壓力很大,連說話都有些結巴。
由于估摸人數出現誤差,而這幾天恰好酒店入住的客人極多,最後拿鑰匙的時候竟然房間不夠。
原本的計劃是OP的林焰修和容澗一間房,WT的陸挺乾和溫游一間,出多的編外人員自然就是Jone這個跟着來看熱鬧的德國佬。
但是身為好客有禮的中國人,怎麽可以讓外國友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呢?
于是當所有人都盯着陸挺乾的時候,素來在群衆面前風度極佳的陸老板只好發揚精神,主動獻出了自己的房間鑰匙。
林焰修一只手插在褲兜裏,鑰匙在另一只手上旋轉,沖他揮了揮,笑容滿面:“陸老板慢走,旁邊的招待所應該還是有床鋪的。”
容澗抿了抿嘴,認真地道:“不要睡公園,就算沒碰上劫財劫色的,也會被城管帶走的。”
Jone笑很開心:“陸老板真是爛好人!”
溫游無奈地拍拍他的肩:“Jone的意思是,陸老板真是大好人。”
陸挺乾的面部肌肉抽搐個不停,有誰知道,他僵笑的外表下,有着一顆在滴血的心。
他花了那麽多心思連夜完成一周分量的工作,還推掉所有的會議,都是為了什麽啊?!就為了坐飛機飛到雲南來睡公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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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黑着臉往外走的時候,接待員MM滿頭大汗地跑出來,大聲叫住了他:“陸、陸老板!”
被改名叫lulu老板的陸挺乾臉色更黑了,沉着臉問道:“還有什麽事?房費已經預先付好了。”
接待員MM賠笑臉道:“是這樣的陸老板,剛才我們聯系了一下附近的酒店似乎都沒有現成的套房了,只剩普通标間或者三人間…”
無法想象自己跟幾個陌生人擠在破爛小房間裏的陸挺乾,壓抑着怒火冷聲道:“所以呢?!”
接待員MM狂流汗,結結巴巴地說:“所、所以,剛才詢問了一個強化訓練營裏,一個訂下豪華套房裏獨住的客人,他聽說了陸老板的名字,表示願意跟您合住。”
“哦?”陸挺乾有些意外,稍微收斂了怒色,皺眉問道,“對方是誰?”
接待員MM為難地說:“…那位先生說您去了就知道了。”
看見陸挺乾去而複返的四人組都愣了一下。
Jone憤怒地說:“你們中國人不是講究一諾千金嗎?”
溫游依然有着對老板該有的良好态度:“老板,是有房間了?”
陸挺乾微笑着點點頭,目光落在林焰修和容澗身上,笑眯眯地說:“看來我們注定要當鄰居了。”
容澗一面拖着行李一面對林焰修皺了皺眉頭:“他怕被城管抓走,所以決定睡走廊嗎?”
林焰修聳肩一笑:“啊,也許吧。”
容澗嚴肅地道:“晚上記得把門鎖好。”
“那必須的。”
說着說着,電梯門“啪”的合攏了,他倆在裏面,陸老板頂着一張苦笑的臉在外面。
即使明知道電梯裏面有監視器,林焰修還是忍不住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笑得趴在容澗身上,樂不可支地抖動肩膀。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擡起頭來,嘴角笑意盎然:“你把溫游他們也關在外面了。”
“沒關系,我剛才看見他們倆進了另外一個電梯。”容澗側目望着他,眼角彎彎,似乎面癱也能被笑容傳染,唇縫裏略微露出一口小白牙。
林焰修站直身體,整了整衣領,狀似無意地問道:“陸挺乾是WT的老板,你又不記得他,怎麽今天一見面就四處讓人找不痛快?小心他一生氣讓你卷鋪蓋滾出競技游戲界!”
說到最後長眉一挑,語氣嚴厲地宛如警告。
容澗平靜地問:“他有這麽厲害?”
“當然,”林焰修聲音沉了些,“陸挺乾父母都是世界大財團強強聯姻結合在一起的,而且還是獨子,背景雄厚,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正視。他前幾年回國,突然開始創辦WT游戲公司跟我搶飯碗,短短幾年就能跟OP平起平坐,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容澗“哦”了一聲,又伸出手揉了揉他頭頂,淡淡道:“我不會嫌棄你不是老大的。”
“靠!你這混蛋又在胡扯什麽?!”林焰修拍開他的手,抓狂地直磨牙,“不要老是揉我頭發!你把老子當牛奶啊?!”
容澗一愣:“當然不會,牛奶比你乖多了。”
“我#%¥%……&%!!”
林焰修忍氣吞聲地整理頭發,嘴裏哼哼道:“總之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這種事,你這二貨!”
“這裏又沒有別人。”容澗表示很無辜。
“電梯裏都有監視器!”林焰修恨不得翻白眼。
“哦,”容澗又擺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又問道,“那也不能親你咯?”
林焰修瞬間漲紅了臉,在心裏祈禱一萬次但願監視器聽不見聲音。
容澗見他紅着臉不答話,湊過去叫了一聲:“林焰修?”
“閉嘴!”林焰修別開臉,從牙齒縫裏蹦出幾個字,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那種事回房再說…”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二十樓。
這一層整層都是豪華套間,人很少也很安靜,普通人根本上不來。
柔軟的朱紅色地毯踩在腳下,林焰修臉頰紅暈褪下去,又不死心地重提剛才的話題:“你還沒回答我幹嘛那麽讨厭他?”
容澗低頭想了想,誠實地道:“他老是對着你笑,我看着就讨厭。”
雖然暗自有揣測,不過聽到這麽直白的答案,林大老板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小小竊喜了一下,語氣也輕松起來:“那你真不怕他?”
容澗搖了搖頭,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不,反正我有你在。”
“跟我有什麽關系…”林焰修抿着嘴,努力地控制着嘴角的肌肉不翹起來,可是彎起來的眼睛出賣了他。
“咦?”容澗側頭認真地道,“我們不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嗎?”
“…誰是螞蚱了?!”
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盡頭,這一端電梯門再次打開,溫游和Jone後腳跟着出來。
Jone摘下礙事的墨鏡,拖着步子一邊走一邊問:“你的老板似乎不大高興跟我換房間,他會不會給你難堪?”
溫游無所謂地笑笑:“他不高興可不是因為這個,反正我也只是個打短工的,大不了做回散游就是。”
明白不會連累好友,Jone立刻将這件事抛諸腦後:“陸老板說有個神秘人物會來助教,你知道內幕嗎?”
“我這種小人物哪裏知道,”溫游看了看房門號,2011,隔壁房門號2012正好是容澗他倆的,不由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笑什麽?”Jone遲鈍地探頭探腦。
“沒什麽,進去吧。”
最後一個上來的是陸大老板,他拖着行李一路默然無語地走到2013號房,彬彬有禮的敲了敲門。
過了大約半分鐘,依然無人應門。
陸挺乾低頭看了看服務員給他的門牌號,沒錯啊。
“篤篤篤——”他大聲地扣了半天,裏面終于響起一道懶洋洋又不耐煩地男音。
“老子對女人沒興趣,再敲告你性騷擾!又是應招女,每天都來煩不煩…”
陸挺乾氣的嘴皮子都在發抖。
加重力氣又敲了三下。
“哎呀,都說了女人不要來,要是個帥哥老子還可以考慮——咦?”
門一拉開,一個瘦高的男人出現在眼前,半長的頭發淩亂地耷拉着,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一只眼睛,他穿着松垮t恤睡衣和人字拖,毫不客氣地将陸挺乾從頭打量到腳,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喲,還真是個帥哥。”
這什麽人啊這是?!
陸挺乾臉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挑了挑眉客氣地問道:“是你說願意和我合住?”
“哦,原來你就是陸挺乾啊。”君傑沖他笑了笑,伸出手去,“三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我是君傑,不記得我嗎?”
陸挺乾一愣,一向沉穩的他也不禁露出驚愕的表情:“竟然是你?!”
君傑哈哈一笑:“算你還有良心沒有忘記我,還是說我讓你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呢,寶貝?”
說着他還眨了眨眼睛。
那一聲輕佻的“寶貝”叫得陸挺乾臉色一寒,不過很快掩飾下來,扯出一抹禮貌的微笑,慢慢地伸出手同對方握了握:“原來這次加入訓練營的神秘高手就是你,沒想到區區一次非正式比賽竟然能勞駕閣下大駕,真是出人意料。”
陸挺乾說話輕而緩慢,他慣于在博弈中掌握主動權,在任何時候游刃有餘,從容不迫。
君傑見他這一溜官腔,頓覺有些無趣,側過身讓他進屋:“你自己随意吧。”說罷就轉身趿着拖鞋進去了。
這間套房剛好有兩個卧室,大廳裏茶水食物也一應俱全,落地窗外有個大陽臺,視野開闊,車水馬龍霓虹流景,一覽無餘。
陸挺乾放好行李,換好舒适的家居服準備出來喝杯咖啡,一出卧室就看見君傑光着腳丫,趴在大廳裏柔軟的地毯上做俯卧撐。
卷起的袖子下面,精實的肌肉有力的收縮,他的腳底板很白皙,腳背上就被曬得黑黑的,中間有兩道清晰的人字拖印記。
君傑轉頭望着他,一面呼氣一面沖他笑:“嘿,寶貝,幫本皇也倒一杯。”
聽到這個狂到不行的稱呼,陸挺乾嗤的一笑:“我可不是你的仆人,前、任人皇陛下!”
君傑從地上爬起來,随意撈起t恤下擺擦了擦汗,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這屆的冠軍依舊會是我。” 這句話要是落在一般人眼裏,一定會被唾棄嘲笑地體無完膚,但是從這家夥嘴巴裏面說出來,陸挺乾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疑問句、不是反問句、甚至不是肯定句,而是陳述。
陳述一個即将發生的事實。
這樣強大到目空一切的自信,讓陸挺乾腦海中翻出一些往昔封存多時的記憶。
他默然無語地倒了兩杯咖啡,緩緩在沙發上坐下。
初識君傑大約是在五年前,那時剛從大學畢業沒多久,跟林焰修徹底鬧翻,一氣之下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去了美國。
正是年少輕狂稚氣未脫的時候,随便走在大街上看見別人打游戲都會覺得不爽。
他那時還是個十足的纨绔子弟,保镖沒有在身邊,說話又不知輕重,果然得罪了街頭的地頭蛇,逮着機會拖進巷子裏差點被一槍崩了腦袋。
恰好君傑是那一帶街區老大請來的散游,專門替人家鎮地下黑游競技場場子的,所謂黑游就是游戲賭博,有錢的賭錢,沒錢的,賭命。
君傑原也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只不過看在同為黑發黃膚同胞份上,說了些好話算救了他一命。
回去之後的陸挺乾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家族裏很快發動了龐大的勢力,将那一整個區的混混全都清掃一空,唯獨沒有找君傑的麻煩,但是,他失業了。
失業後在洛杉矶街頭流浪的君傑表示壓力很大,陸挺乾找到他,用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口吻命令他當自己的游戲教練。
此後就開始了五年中斷斷續續的孽緣糾葛。
“想什麽呢?寶貝~”君傑悠閑地呷着咖啡,一條腿曲起坐在落地窗前,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他。
五年後褪盡青澀的陸挺乾優雅地靠在沙發上,淡淡道:“不要這麽叫我。”
君傑直接無視這句話,接着問:“你回國之後似乎過得不錯嘛。”
“還好。”陸挺乾微笑着點點頭。
君傑改成青蛙似的蹲坐姿勢,饒有興致地八卦:“那麽,你追到你的戀人了沒?”
陸挺乾保持着風度,淡漠地道:“我沒有戀人。”
“哎呀,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真冷淡呢。”君傑搖着頭嘆氣,“小樣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不知道嗎?想當年要不是本皇…”
“好了好了,我知道當初是你教我正式踏入競技游戲圈,也是你替我招攬了俱樂部最初的人才,”陸挺乾一口氣說完,無奈道,“你有必要每次都要說上一百遍嗎?更何況我當年違背父母的意思,一意孤行回國白手起家的時候,你這個‘終身為父’的家夥,還不是心安理得地留在美國,風風光光地做你的人皇!”
“喔唷,原來你還在記恨我沒有幫你?”
“沒有。”陸挺乾放下咖啡杯,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太情緒化了,這可不是好現象。
“啊哈!”君傑誇張地大笑着,“那你該不會還在介意那天晚上…”
陸挺乾臉色一變,唇邊微泛冷笑:“那種錯誤我已經忘記了,你最好也忘掉!”
“OK,”君傑一口喝掉整杯的咖啡,舔了舔嘴角,“反正只不過是419而已,在美國比一只公狗上了另一只公貓還要常見,沒什麽好在意的。”
“goodnight,寶貝~”君傑擱下杯子,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進了卧室。
獨自一人留在空蕩大廳裏的陸挺乾,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終于緩緩靠倒在沙發裏,一只手擋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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