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動氣

平陽大概也沒料到皇後竟然在這裏，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俯身行禮：“平陽見過皇後娘娘，見過母妃。”

皇後喜上眉梢，連忙招手：“平身，快，擡頭給本宮瞧瞧。”

平陽極不情願地擡起頭，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淑妃心裏覺得忐忑，急急地給翠竹使了個眼神。

皇後面露驚色：“怎麽平陽最近有心事？似乎瘦了許多。”

“皇後娘娘費心了，平陽好的很。”平陽本是過來給母後請安，沒想到進門便看見皇後，又想起那晚皇後将浔陽許配給穹夜的事情，竟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語氣也生硬起來。

翠竹心裏咯噔一下，低着頭搬來一張椅子送到平陽面前，不經意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以示提醒。

皇後并未動怒，倒是和顏悅色地轉向淑妃：“本宮還記得平陽剛出生那會兒，十分瘦小，皇上還擔心她長不大呢，如今也格外出挑，要本宮說啊，這後宮的幾位公主就數平陽最為出衆。”

淑妃只覺得眼冒金星，手心裏都冒着虛汗，她強忍着不适謙虛道：“皇後擡愛了，平陽樣貌平平，又不懂事，性子毛躁，平常在宮裏總是會惹出一些事端，實在是叫人操心。要我說，其他幾位公主倒是十分得體大方。”

平陽被翠竹拽了一下，又瞥見母妃的臉色，悻悻地低頭不語，把玩着腰間的流蘇。

皇後眼中閃出一絲殺戮之色，淡淡地說道：“妹妹這麽說起來，本宮倒是想起浔陽那丫頭，端莊穩重，舉止得體，也難怪桂嫔總是捧在心尖上，本宮若是有這樣一個女兒，說不定比桂嫔還要上心呢。”說着她捏着帕子掩嘴笑了起來。

淑妃陪着笑笑，迅速地掃了平陽一眼。

果然平陽經不起這樣的挑逗，臉色比剛才還難看，她憤憤不平地起身告辭：“皇後娘娘，母妃，兒臣想起來還有事情沒做完，先告辭了。”

皇後伸手阻止：“怎麽剛坐下就要走？難不成是不想見我這個無用的皇後？”

淑妃連忙解釋道：“皇後您別誤會，平陽在我這兒慣壞了，一向不懂守規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還望姐姐不要介懷。平陽！趕緊認錯！”

平陽嘟着嘴，心裏十分委屈，硬生生地行禮：“平陽知錯！”

皇後揚了揚下巴：“本宮難得過來找你們母女倆兒說說話，若是沒什麽要緊事，就坐下。”皇後的口氣雖不重，但暗藏一種不容推脫的氣勢，平陽心裏慌亂，自知方才失禮，只得重新坐下，敬候皇後發落。

淑妃此刻已經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坐在一旁搖搖欲墜。

皇後盯着平陽關切地說：“你素來和鸨羽交好，私底下他沒事就往你宮裏頭鑽，本宮看在眼裏，心裏也十分歡喜，說到底都是一家人。只是鸨羽這孩子一根筋，宮裏不止你一個妹妹，他卻偏偏對其他幾個不理不睬，倒是叫我為難，那幾個妹妹總還以為是我教唆的。”

淑妃聽了忙道：“是臣妾管教不嚴，總是讓平陽擾了太子，還望姐姐贖罪，往後我一定好好管教平陽。”

“妹妹今日為何總是這般謙遜，倒叫本宮好不習慣，”皇後掖了掖鼻尖，輕聲道，“這本是鸨羽的錯，跟平陽有何關系，鸨羽這般年紀的男子總是喜歡模樣俊俏的女孩兒，莫說是鸨羽，就是那個平常冷冰冰的穹夜，看着美人不也一樣挪不開眼睛麽？”

提到穹夜，平陽心裏猛地痛了一下，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皇後不等淑妃開口，又道：“其實啊，本宮原先也想着把平陽許配給穹夜，說到底都是平常在一起的玩伴，彼此也熟知一些，但是妹妹你曉得，如今天下太平，武将大多無用武之地，穹夜那愣頭愣腦的樣子，難成大器，即便眼下守在鸨羽身邊，但是長久看來不成氣候。”

淑妃連連點頭：“姐姐說的是。”

“本宮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文官更适合平陽一些，妹妹你說呢？”蒼莜瞄見淑妃已經開始坐不住，耳側的頭發已經完全被汗濕。

淑妃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咬着牙想喚翠竹過來扶着，卻聽見平陽倏地站了起來，擲地有聲地大聲道：“皇後娘娘如此不看好穹夜，為何還要将他留在太子身邊？穹夜哥哥并非皇後您所說愣頭愣腦，他自小熟讀詩書，學富五車...”

淑妃拼盡最後一絲氣力睜開眼，狠狠喚了一聲：“平陽！你給我閉嘴！”接着便軟軟倒地。

翠竹驚恐地叫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來人啊，快傳太醫！！！”

皇後回頭遞給若蘭一個詭異的笑容，若蘭立即會意，微微颔首趁着屋裏的一片混亂退了出去。

皇上趕到的時候永和宮一片肅靜，他鐵青着臉跨進淑妃的寝宮，只見皇後半跪在淑妃床前，一雙眼睛哭得通紅，而淑妃躺在床上，虛弱地喘着氣。

見皇上進來，蒼莜連忙叩首：“臣妾參加皇上。”

栾帝徑直走到床頭，緊緊握住淑妃的手：“淑妃，你這是怎麽了？朕來了，朕來了...”

淑妃此刻已經深度昏迷，絲毫沒有反應。栾帝紅着眼質問太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不是說只是身子虛了一些，靜心調理便無大礙嗎？怎麽今天突然...”

太醫跪在地上吓得瑟瑟發抖：“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淑妃身子原先确實只是虛，按照微臣開的方子，理應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剛才微臣給淑妃把了脈...”

“如何？”栾帝怒問。

太醫咬着牙根，緊張得額頭青筋迸出：“淑妃怕是動了氣，才會如此。”

“動了氣？”栾帝冷冷地重複，緩緩擡頭環視屋子裏的人，“是誰讓淑妃動了氣？”栾帝的語氣像是寒冬臘月的冰刀，透着絲絲駭人的冷意，衆人皆低着頭不敢吱聲。

最後栾帝的目光落在蒼莜身上：“可是你？”

若蘭哭着喊出了聲：“皇上明察，淑妃動氣跟皇後娘娘沒有絲毫關系，淑妃今天完全是因為平陽公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