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陰謀

那宮女見皇後耐心聽着，哭訴道：“翠竹姑姑都是在別人面前做出衷心的模樣，伴在淑妃左右，實則心中頗多怨念。”

蒼莜不可置否地搖搖頭，連着耳朵上那白玉蘭吊墜也跟着輕輕晃動：“怎麽會？這合宮上下都知道淑妃最信任身邊的翠竹，永和宮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都是翠竹拿主意，連常嬷嬷許多事情也是聽翠竹的。你若是說怨念，旁人本宮信，但翠竹本宮實在不信。”

“娘娘不知，翠竹姑姑最熟知淑妃的身子，淑妃早些不能侍寝的時候，翠竹姑姑就擔憂過，萬一皇上從此不來永和宮，怕永和宮從此就被旁的宮裏小瞧了去。萬幸的是，皇上不但沒有因此冷落永和宮，甚至還比從前來的更多，翠竹姑姑這才放下心來。這次中秋平陽公主生辰，提及出嫁一事，翠竹姑姑又說公主在永和宮時，皇上多多少少還會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照顧着些，若是有一天公主出嫁了，淑妃娘娘的身子又總不見好，這永和宮還是逃不出被冷落的命運。”那宮女言之鑿鑿，似乎确有其事。

蒼莜瞄了一眼栾帝鐵青的臉色，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聲音哽咽着俯身對那宮女道：“如今淑妃已逝，翠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麽多年伺候淑妃也算盡心，現在提這些事情做什麽？”

那宮女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挪了挪身子：“皇後娘娘，奴婢愚昧，當時發現翠竹姑姑行蹤可疑的時候就該如實禀報，直到張太醫私下查問，奴婢才會意過來翠竹大約是偷偷換了淑妃的藥。皇後娘娘，是奴婢疏忽！是奴婢該死！”

蒼莜忍不住怒斥：“你胡言亂語什麽！翠竹縱使對淑妃身子再多擔憂，也不至于做出這等事情來，再說，淑妃出事，對她有何好處？”

那宮女偷偷瞄了一眼皇上，低聲道：“奴婢不敢說。”

“有什麽不敢說的，盡管說！”栾帝終于發話，聲音不大，言語間卻是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回皇上，皇後，翠竹姑姑曾說過，若是有一天淑妃不在了，她就陪着公主出嫁，皇上厚待公主，所賜的婚事一定是門當戶對，達官貴人府邸，到時候公主定是正妻，翠竹姑姑她就再也不用擔心主子不受寵連累到自己了。”

栾帝一步一步靠近那宮女，緩緩俯身冷冷地問道：“你今日所言可都是事實？”

“皇上明察，奴婢并無半點虛言。”那宮女額頭凸凸地冒着冷汗。

蒼莜忙笑着打圓場：“或許，或許只是翠竹一時鬼迷心竅，實則并無此惡毒之意呢？”

栾帝沒接皇後的話，只是盯着那宮女的眼睛：“朕聽說淑妃剛去，你就領着幾個宮女太監投奔別的宮去了？”

那宮女咕咚咽了一下口水，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回皇上，奴婢也是迫于無奈，淑妃不在，公主傷心欲絕，永和宮上上下下都是翠竹姑姑說了算，那天她還當衆責罵奴婢是下等人，命賤如狗。奴婢是實在受不了了，才奔向別的宮去了。”

栾帝突然一把扼住那宮女的喉嚨，驚得蒼莜驚叫一聲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旁邊的太醫和宮女也都紛紛吓得不敢動彈，栾帝的眼中迸出憤恨的火花，那眼神像是要将人活活吞了下去：“翠竹一直跟在淑妃身側，從未有過出格的行為，為何她要起了謀害淑妃的心？”

那宮女被勒着喉嚨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她斷斷續續道：“因...因為翠竹姑姑...她...她本是花房宮女...受盡欺淩...是淑妃救了她...她說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種被人看低的生活，若...若是淑妃身子一直不好，翠竹她又錯過了公主...出嫁，怕自己會再回到從前那般境地。”

栾帝哼了一聲，撒手将那宮女狠狠一推，宮女一時吃不住勁，猛地摔倒在地，大約加上恐懼，半天爬不起來。

蒼莜看了那宮女一眼，走到栾帝身邊輕輕撫着他的後背：“皇上切勿動怒，依臣妾看來翠竹一直跟在淑妃身邊，她若是有二心，淑妃應當最清楚不過，這宮女所言...”

“你不用說了，這件事朕心裏有數，”栾帝擡起手打斷了她的話，“今兒朕喚你過來，就是想讓你聽聽，這後宮裏頭到底藏了多少讓人心寒的肮髒事兒。”

蒼莜連忙跪下：“皇上贖罪，是臣妾失責。”

“你先平身，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平常淑妃身體弱，是朕特許她不去請安，見的少，她宮裏的事情你自然不會知道太多，這是朕的失誤。原先朕一直覺得你因朕偏愛淑妃，對她大有偏見，如今想起來，朕真是幼稚得可笑...”栾帝說着說着搖了搖頭。

蒼莜忙道：“皇上莫要這樣責怪自己，是臣妾極少跟皇上提及對淑妃的關心，才讓皇上屢屢誤會...”說着蒼莜悲從中來，忍不住擡手掩面，嘤嘤落淚：“若是臣妾平常多去永和宮走動走動，或許翠竹也不會有如此極端的想法。”

栾帝轉動着手上那只翠綠的玉扳指，望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問道：“這件事若是交給皇後處理，覺得如何最好？”

蒼莜愣了一下，猶豫片刻低聲道：“臣妾鬥膽多問一句，皇上心中是否想為淑妃的死讨個公道？”

栾帝的手停了下來，眼睛望向窗外，眼神忽近忽遠十分飄渺，但聲音卻十分堅定：“這是自然。”

蒼莜俯身行禮：“那臣妾就不再息事寧人，凡事按照規矩來辦。”

“如此，甚好！”

皇後站直了身子，雙手端在胸前，緩步走到那宮女面前：“你且擡頭，告訴本宮你叫什麽？”

那宮女顫巍巍地回答：“回禀皇後，奴婢原永和宮宮女，名茯苓。”

“本宮問你，你是否能以性命擔保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茯苓舉起一只手：“茯苓願以性命擔保，句句屬實。”

皇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好，事已至此本宮就不再為他人找借口。來人，将永和宮長宮女翠竹帶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