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傳話

翠竹正忙着在永和宮內收拾東西，淑妃生前所有用過的物件都一一收拾起來，那些淑妃最愛的碗碟，翠竹小心翼翼地用棉布包好，存放在深紅色木箱裏。

她拿起淑妃常用的那把檀木梳，心裏一陣酸痛，輕輕摩挲着梳子仿佛淑妃還端坐在銅鏡前，讓自己梳頭。

“翠竹...”平陽靜悄悄地走進來，看見正在發呆的翠竹，忍不住喚了一聲。

翠竹連忙擦了擦眼角，佯作笑意回過頭：“公主您來了？您看，這些東西要不要也收起來？”

平陽走到翠竹面前微微仰首，平陽才十四歲，身高還不及翠竹的鼻尖：“翠竹姑姑，這些年你伴在母妃身邊實在是辛苦了，如今母妃已走，正如你和常嬷嬷勸我的一樣，斯人已逝，不必過于傷心。”

翠竹垂下眼簾，略帶着哭腔：“若是淑妃泉下有知，公主您如此堅強，她也就放心了。”

“我原先活的糊塗，總以為有母妃在，又有父皇的疼愛，我便是這天下最幸福的人，宮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弄不明白，往後永和宮還需你多多費心，諸事也需勞煩你和常嬷嬷多多指點。”平陽說完俯身一拜。

這一拜吓得翠竹連忙扶住：“公主您這是做什麽，您這可是折煞奴婢。奴婢這條命是淑妃給的，自然衷心不二，公主您且放心，只要有奴婢在，就一定不會讓這永和宮出亂子。”

平陽看着她的眼睛，心裏安定許多，她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翠竹皺了皺眉頭：“這幫奴才，三天兩頭鬧出些動靜來，看樣子非要整治整治了。”

平陽倒是淡淡的：“随他們去吧，願留下的自然會留下，那些不願意的，若是想走，統統放走。”

小蓮子一溜煙走到寝宮門口通報：“啓禀公主，養心殿那邊來了幾個侍衛，說是要...”小蓮子臉色有些難看，他急急地看了翠竹一眼，低下頭道：“要請翠竹姑姑過去問話。”

“請翠竹問話？”平陽心裏一驚，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攔在翠竹面前，“那來者可有皇上手谕？”

小蓮子結結巴巴道：“似乎是沒...沒有，但是來着言之鑿鑿，說...說皇上皇後都在養心殿候着呢...”

平陽蹙眉：“我親自去給父皇回話。”

“公主！”翠竹一把拉住平陽，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皇上傳召，左右不過是淑妃遺物如何處理這些瑣事，您這貿然前去，到時候別又落下什麽話柄。”

“可是...”

翠竹點點頭：“沒事，奴婢去去就來。”

說完翠竹擡腳跟着小蓮子走了出去，平陽實在不放心一路追到門口，只見院子裏站在幾個氣勢洶洶的侍衛，那架勢并不友善，翠竹走上前依禮福了福身子。

為首的侍衛卻似乎極不耐煩，揚了揚下巴就往外走。

翠竹臨走的時候轉身看了平陽一眼，抿着嘴露出笑意，可那一刻平陽的心卻像是刀割一般，她扶着門欄看着翠竹的背影，那一身淡粉色的宮裙，恍惚間倒像變成殷紅的血色。

常嬷嬷從內務府領了些日用的東西正匆匆往永和宮走，遠遠看見幾個侍衛從永和宮出來，心裏泛起嘀咕，難不成是皇上來了？可當她看見翠竹跟在這幾個侍衛中間時，頓時覺得手腳冰涼。

翠竹擡眼看見常嬷嬷，忙對那幾個侍衛說：“幾位大人，翠竹出門匆忙，有些事情還未交代，能否停留片刻，容我跟嬷嬷說兩句？”

為首的侍衛瞄了常嬷嬷一眼，勉強答應：“可別耽誤太久！”

“是，是。”翠竹連連應道，疾步走到常嬷嬷面前，“皇上皇後傳我去問話，宮裏好些事情沒做完，你費心盯着些，公主的衣裳也該清理清理了，不合身的趁早扔掉，還有，院子裏似乎有雜草，早早處理掉，這永和宮才能安靜。”

常嬷嬷心裏一沉，她明白翠竹的意思，淑妃走了，永和宮人心不穩，不少人都萌生投奔別處的念頭，早早地幫公主把身邊不衷心的人清理掉才能保證公主的安全，常嬷嬷點了點頭，輕聲問：“你何時回來？”

翠竹笑笑：“去去就回。”

說完翠竹随着那幾個侍衛很快離去，常嬷嬷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氣，轉身就往永和宮走去。

常嬷嬷踏進宮門的時候，院子裏幾個小宮女正在竊竊私語，見她進來都住口不再說話，常嬷嬷在院子裏緩緩踱步：“你們莫要以為我沒聽見，你們在宮裏也服侍了好些日子，宮裏的規矩不該不懂，背後議論主子可是死罪！”

一個小宮女忍不住悄聲辯解：“嬷嬷明察，我們可沒議論主子，方才養心殿來了幾個侍衛把姑姑帶走了，奴婢們覺得心慌，這才多說了幾句。”

常嬷嬷盡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心慌什麽，翠竹是淑妃身邊的老人兒，如今皇上挂念，傳她過去問問淑妃身後事的處理情況，都是人之常情。”

那小宮女皺眉湊上前：“可是嬷嬷，那幾個侍衛瞧着兇神惡煞似的，不像是尋常問話呢，以前，不都是派個傳話的公公過來就成麽？”

宮女所說這些常嬷嬷又何嘗不明白，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暫時安撫人心：“淑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們都是有目共睹，連葬禮都是按照貴妃的等級操辦，談及身後事自然不會随便差人傳話。好了，好了，皇上的心思豈是你們在這兒随便揣摩的？趕緊去幹活吧！”

宮女們都散去了，常嬷嬷轉身走進寝殿，平陽正坐在窗前出神，見嬷嬷回來她忙起身：“翠竹姑姑她...”

“老奴知道了，方才路上碰見。”常嬷嬷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将內務府剛領的東西一一整理好。

“我總覺得事情不對，要不我也去趟養心殿？”平陽又問。

常嬷嬷想了想：“莫急，皇上傳翠竹到底所為何事還不清楚，公主稍安勿躁，老奴倒是覺得有件事應當早些處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