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用刑

“何事?”平陽問道。

常嬷嬷看了看廊下幾個慵懶的宮女,低聲道:“這些宮女太監,不想留下的就都放走吧。”

平陽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那嬷嬷覺得這件事要如何安排?”

“待會老奴召集宮裏所有宮女太監,公主您就說永和宮如今不如從前,留在這兒并無好日子,大家該散就散了。”常嬷嬷沉吟,“那些惦記着想走的人一定歡欣離去,唯有真心侍奉的人才會懇求留在公主身邊。”

平陽換了一身水藍色廣袖長裙,梳了最尋常不過的百合髻,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寝宮門口,永和宮裏所有的宮女太監烏泱泱地站在廊前的院子裏,都低着頭不肯吭聲。

平陽看着衆人,開口道:“如今的永和宮已經不是昔日永和宮,母妃已逝,這裏再也不是往日福地,本公主知道你們身為宮人諸多不易,若是長久待在這冷清清的宮裏,莫說福利,恐怕月例都會被扣,今天本公主給你們一個機會,想走的便走吧,去投奔個好一點的主子,往後在這宮裏也算有個依靠。”

說完平陽掃視衆人,院子裏一片寂靜。

沉寂許久,終于有人噗通一聲跪下,帶着哭腔道:“公主明鑒,奴婢家中尚有老人,兄弟一人身體殘疾,都指着奴婢能多些銀子捎回去...”

接着又有人跪下哭訴:“奴才的弟弟久病卧床...”

一時間院子裏哭成一片,平陽淡定如水,擡手道:“常嬷嬷,将這些人都記下,回頭給算了這個月的例銀就都走吧。”

常嬷嬷詫異地問道:“這個月?可公主,這個月才十天不到。”

“也罷,都是在宮裏伺候多時的,各有苦衷,這也算是本公主對你們最後一點關照了。散了吧...”平陽說完便轉身離去,跨進寝宮的一剎那她腳下一軟,險些摔倒,伸手扶住桌角才算勉強穩住了自己。

從前在宮裏來去,這些人大多笑臉相迎,畢恭畢敬,如今時過境遷,也怨不得旁人。

她依靠在淑妃原先的美人榻上,緩緩閉上眼睛,只覺得疲憊無比。

門口傳來輕輕一聲:“公主殿下...”

平陽睜開雙眼:“進來,無妨。”

只見小蓮子、含笑、含香、冬香等幾個人紅着眼走進來,跪成一排。

平陽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小蓮子猛磕了三個響頭:“小蓮子不想離開永和宮,懇請公主莫要趕奴才走。”

含笑也哽咽着哀求:“請公主不要趕奴婢走。”

平陽紅着眼,看了看她們:“這宮裏往後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熱鬧了,皇上的恩寵和眷顧也不再有了,你們留在這裏只會跟着本公主吃苦。”

“奴才不怕吃苦,從前奴才受人欺負的時候,是淑妃娘娘救了奴才,如今不管永和宮變成什麽樣兒,奴才都不會離開這裏,望公主恩準!”小蓮子的額頭都磕出青斑。其他人也跟着懇求道。

平陽頓時覺得心裏滿是暖意,緩緩點頭:“好,好,好!”

冬香跪在當中偷偷瞄了一眼平陽,心裏回想着若蘭姑姑的叮囑:“不管永和宮發生什麽樣的變故,都一定要死守在平陽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午後,永和宮裏大多數宮女太監都領了銀子紛紛散去,偌大的宮殿瞬間變得有些冷清。

常嬷嬷站在平陽身邊一一彙報宮人離去的情況,平陽輕嘆:“走了就好。”

忽而想了想,平陽又問:“翠竹回來沒?”

常嬷嬷艱難地回道:“還未回來。”

平陽一下子坐直身子,揉了揉太陽穴:“我要去趟養心殿。”

“可是如今事情還沒弄清楚,翠竹也才去了幾個時辰,您這貿然前去,會不會...”

正說着小蓮子站在門口禀告:“啓禀公主,陳公公求見。”

“快快進來,”平陽忙道。

陳公公匆匆進來:“奴才參見公主。”

“陳公公此番前來可是為了翠竹的事?”平陽忙問。

陳公公微微擡眼:“公主已經知道翠竹的事了?”

平陽心裏一沉:“我只知道翠竹被傳去問話許久未歸,至于其他并不知曉,還望陳公公細說。”

“翠竹姑姑似乎...”陳公公有些猶豫,“似乎是遇上些麻煩...”

“什麽麻煩?父皇遷怒于她?”

“據負責淑妃病情的太醫和原來永和宮宮女茯苓所說,翠竹姑姑大概是隐瞞了淑妃的病情,甚至還偷偷在淑妃的藥上做了手腳,如今皇上追究起來,一定要翠竹給個交代...”

平陽後退兩步一下子癱在椅子上,周遭的空氣都漸漸凝結,她艱難地問:“如今翠竹如何了?”

“已經被送去敬事房拷問,皇上派奴才過來給公主通報一聲,明日在皇上的延禧宮審問翠竹一事,還請公主到場。”

常嬷嬷低低地發出一聲驚嘆:“敬事房?那就是要對翠竹用刑了?”

平陽猛地起身:“我要找父皇問個清楚,翠竹一向忠心耿耿,為何要污蔑她陷害母妃。”

陳公公跨了一步,用身子擋住了平陽的去路:“公主稍安勿躁,皇上心中自有分寸,所謂翠竹的罪行也不是空穴來風,都有人證,另外皇上吩咐過了,今天不見人。”

說完陳公公俯身:“奴才的話就帶到這兒,還往公主多多保重。”

常嬷嬷忙追着陳公公送了出去,走到宮門口常嬷嬷低低地問道:“陳公公,你我差不多同時進宮,這麽多年彼此秉性也多有了解,勞煩多問一句,翠竹可有救回的希望?”

陳公公迅速地瞄了瞄四周:“唉,嬷嬷宮中侍奉多年,這點兒世事變化理應看的通透,如今有人敢站出來指證,又是這戳了皇上心窩子的事兒,你說還能有救麽?”說完他深深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遠了。

常嬷嬷愣愣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冬香端着水盆在院子裏經過,看見失魂落魄的常嬷嬷湊上前問了一句:“嬷嬷您這是怎麽了?臉色這樣差,可是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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