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美人

翠竹擡眼看着皇上，他的聲音傳進耳朵似乎非常遙遠，如悶雷在頭頂翻滾，沉重又叫人敬畏，她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緊閉着嘴巴一言不發。

蒼莜看了是焦急：“翠竹你倒是說句話。”

栾帝終于狠狠撒手，翠竹慣性地朝着後面倒了下去，腦袋着地的一剎那平陽終于甩開史美人的手沖了出去，她跑到翠竹身邊，将她扶了起來，依靠在自己的身上：“父皇，兒臣求您繞過翠竹姑姑吧，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可以栽贓陷害翠竹姑姑。”

栾帝只是掃了一眼平言，眼中的溫柔稍縱即逝，他揮了揮手：“來人，讓公主坐好！”

史美人一聽連忙上前生拉硬拽地将平陽拽回了座位，不遠處的熹貴人撇了撇嘴，露出一個十分不屑的笑意。

栾帝看着翠竹：“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翠竹像是橫了心求死一般：“奴婢實在沒什麽可說的，淑妃的身體皇上您應該最了解不過，張大人前後說辭不一，宮女茯苓在淑妃離世後帶頭離宮而去，您若是願意相信他們所說，那奴婢無話可說，願意随着淑妃一同去。”

聽見翠竹提到淑妃，栾帝像是被餓急了的狼，紅着眼猛地擡腳對着翠竹的心口狠狠揣了下去：“你私通小德子換了淑妃的藥，在宮裏散步淑妃離世永和宮即将不得重視的謠言，如今還有臉在朕面前提淑妃？！”

翠竹本來受了拷打身子虛弱，哪裏經得起這樣一腳，生生倒地半響動彈不得，口中不斷吐出鮮血，平陽狠狠咬着牙，只覺得口中一片血腥滋味。

皇後欠了欠身：“皇上您萬萬不能動氣損了龍體，為了這兩個小厮實在不值得。”

小德子自知此劫難逃，也不再争辯，只是緊緊閉着眼睛等待發落。

大殿內的氣氛十分詭異，衆嫔妃沒有人敢說話，栾帝背着手站在大殿中央，吹頭看着地上的翠竹，眼中滿是殺氣，桂嫔一直跪在地上無人問津，此刻也已經是虛脫得快要暈倒，熹貴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無能為力。

蒼莜輕輕嘆了一聲：“事到如今證據确鑿，宮女翠竹隐瞞淑妃病情不肯上報，還私下串通了禦藥房小德子偷偷複制了淑妃溫補的藥，作為替換，故意将淑妃的病情拖延，以至于淑妃最終離世，其心可誅，但本宮念在翠竹侍奉淑妃多年，可以從輕發落...”

栾帝揚起手舉在半空，緩緩道：“宮女翠竹狼子野心，跟随主子多年卻在主子性命垂危時只考慮自己的利益，此乃後宮絕不能容忍之事，為杜絕後宮以後再出現類似情況，處于宮女翠竹五馬分屍！”

平陽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幾乎快癱在椅子上，她幾乎快要不認得那個昔日溫柔入微的父皇。

蒼莜也低低地掩了掩嘴，小聲問道：“這樣的處罰是否太重了些？”

“難不成如今連你也要忤逆朕？”栾帝反問一句。

“臣妾不敢！”蒼莜忙道。

那日從養心殿走出來時，平陽幾乎快被殿外的陽光刺傷，她睜不開眼睛，任由含笑和史美人扶着自己，剛才宣判的結果還回想在耳畔：“翠竹五馬分屍，小德子溺死，宮女茯苓舉報有功，獎勵一月俸祿，太醫張大人有功有過，罰一月俸祿以示警告。”

平陽喃喃道：“父皇被蒙蔽了雙眼，早晚，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

史美人連忙往後看了看，确定沒人跟着才低聲叮囑道：“公主，事已至此，您節哀，翠竹姑姑即便是繼續活在永和宮也免不了日後的麻煩，這也當是陪着淑妃娘娘一同去了，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含笑也哽咽着說：“常嬷嬷早就猜到這次姑姑被帶走兇多吉少，只是未曾想到竟用這等罪名栽贓姑姑。”

“好了，好了，回宮再說吧。”史美人實在放心不下，回頭又四下環顧一番，“往後在外頭都少說兩句。”

平陽被二人扶着送回永和宮，常嬷嬷早就站在宮門口焦急地等着她們回來，遠遠看見平陽被人扶着，連忙喚來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将她擡進寝宮，小蓮子熬了一晚安神的藥，給平陽喂下去，大夥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常嬷嬷剛留意到站在床尾的史美人，忙拍了拍腦門：“瞧奴才這記性，史美人進來半天都沒奉茶，含笑，快，去倒茶。”

史美人擺擺手手，看着剛睡下的平陽憂心道：“不用跟本宮拘禮，倒是你們自己要當心，今天拿了翠竹來開刀，明兒指不定有什麽事兒攤到你們永和宮的頭上，如今這是無主的地兒，平陽又尚且年輕，你們多提點着一些。”

常嬷嬷深深俯身拜了拜：“多謝史美人提醒。”

“好了，好了，如今我也不便久留，你們好生照顧公主，還有，翠竹的事情往後就別提了，權當沒發生過。”史美人又叮囑了幾句匆匆離去。

含笑望着她的背影，疑惑地問：“嬷嬷，從前淑妃在世的時候史美人似乎從未跟永和宮有過什麽來往，為何如今卻要過來說幾句體己的話？”

常嬷嬷搖搖頭：“永和宮風光的時候不屑來蹭熱鬧，如今眼看着要敗落了倒是肯來伸手，說明史美人是個可交之人。好了，你先去燒些熱水，一會給公主稍微擦擦臉。”

含笑退出寝宮準備去燒水，剛走兩步就碰上冬香，她正拿着剛晾幹疊好的衣裳，瞅見含笑便問：“早上你們去養心殿怎麽會那麽久？急的我們幾個在宮裏坐立不安的。”

含笑淡淡嗯了一聲，沒多說。

冬香見她不吱聲又問：“方才我好像看見史美人了，她來做什麽？難不成來看我們永和宮的笑話？”

含笑忙道：“這可莫要亂說，史美人倒是，倒是個好人...”

“哦？怎麽個好人法兒？”冬香湊近了問。

含笑想了想，還是抿着嘴含糊道：“嗯，就是相較其他主子溫柔一些，好了，我還要去給公主燒水，不跟你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