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遺書

殿內氣氛如膠凝，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若蘭為皇後倒了一杯熱茶，蒼莜捧着那杯茶借機掃了一眼平陽，那眼神穩如泰山。

皇上強忍着心口的怒氣，問道：“這宮女為何投井？”

“啓禀皇上，在宮女冬香房間裏發現了一封類似遺書的信件。”

皇上一只手輕輕敲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讀來聽聽。”

“公主殿下，奴婢愚昧愧對淑妃和公主您的優待，此前奴婢無意中發現翠竹姑姑異樣行為，本想告訴嬷嬷，但是翠竹姑姑威脅奴婢說，這永和宮如今是她說了算，淑妃卧病在床，公主又尚未成年，奴婢若是胡說，她就要奴婢好看。奴婢本以為翠竹姑姑只是記恨宮裏哪位主子，用布偶發洩一下情緒，但是沒想到那日奴婢去給翠竹姑姑送幹淨的衣服，發現那布偶上連淑妃的名字都有，後來奴婢前後幾次瞧見翠竹姑姑在偷偷倒掉淑妃的藥。公主殿下，冬香對不起您的厚愛，原以為淑妃離世，翠竹也罪有應得，奴婢可以一直留在您身邊侍奉，以彌補這缺憾，但是今日翠竹的房間被人修整，奴才實在害怕，請公主殿下原諒奴婢懦弱。下輩子奴婢做牛做馬一定侍奉您。”

皇後輕嘆一聲：“這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丫頭，只是膽子小了一些，若是早些把這些話說出來，且不是不用搭上這麽多條人命？”

皇上咬着牙看着常嬷嬷：“這冬香是什麽來歷，在宮裏伺候多久了？”

常嬷嬷後背已經汗濕，她跪地回答道：“回皇上，冬香來永和宮前後不到一年半。”

“一年半？”皇上自言自語道，“就已經發現了這麽多問題，可見嬷嬷你平常對宮裏的事情并不上心。”

常嬷嬷一聽連忙低頭：“是，老奴疏忽。”

“呵呵，幾條人命，你只是疏忽二字便能推脫了去麽？”皇上冷笑道。

“父皇！此事跟常嬷嬷無關，無非是翠竹掩藏得太深，常嬷嬷平常都是照料兒臣的飲食起居，對母妃這廂的事情知曉得并不多，況且母妃在時，大多事情都交給翠竹處理，常嬷嬷實在有心無力。”平陽跪在常嬷嬷跟前求情道。

皇上冷笑：“好一個有心無力，這諾大的永和宮，如果不是你們這幫不中用的奴才，又怎麽會讓一個翠竹算計了去？”栾帝說着開始猛拍桌子，桌上的水杯茶壺都跟着顫動起來。

蒼莜連忙摁住栾帝的手：“皇上仔細手疼。”

“手疼？”栾帝轉過身子，看着蒼莜，“你可知道朕的心更疼？朕一直覺得淑妃即便再也不能侍寝，但只要活着伴在朕的身側就好，說說話也好，彈彈琴也好，哪怕坐在朕的身邊發呆也好，可是這一切都被一個心存歹念、窮兇極惡的宮女給毀了！！你說，這些奴才是不是都該死？”

蒼莜握住皇上的手，心痛至極：“臣妾明白，臣妾也為淑妃感覺心酸，如今臣妾也無話可說，皇上您覺得如何處置為好？”

皇上掃了一眼永和宮的人，一字一句道：“這些無用的宮人統統拖下去斬首！”

常嬷嬷失神癱坐在了地上，平陽咬着牙磕了幾個頭：“父皇，兒臣懇求您放他們一馬。”

“放他們一馬？”栾帝緩緩蹲了下去，看着昔日心愛的女兒，“你求朕放他們一馬？那誰來放朕一馬，誰能讓朕再看一眼你的母妃？”

“父皇，翠竹不忠，可這些永和宮的人都是待母妃忠心耿耿，即便是永和宮內多年藥味，他們也從未抱怨過。母妃身子虛弱，兒臣從小就是常嬷嬷一手帶大，如今您若是因為翠竹的罪過，強加責罰到常嬷嬷身上，兒臣寧願替她受過！”平陽說完深深俯了下去，久久不肯起身。

栾帝仰天大笑：“淑妃，你可瞧見了？自打你走了以後，連平陽都開始跟朕對着幹，哈哈哈哈哈，你瞧瞧...”

蒼莜見皇上腳步已經有些淩亂，且言詞混亂，連忙道：“來人，将皇上先送回延禧宮休息，本宮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就回。”

很快幾個太監手忙腳亂地扶着皇上離開，臨走時栾帝還望着淑妃寝宮的門大叫：“淑妃，你等着朕，朕要陪着你走。”

皇上被送走後，蒼莜像是換了人似的，她捧着茶杯，輕輕晃動着杯身，眼神流轉像是在窺探平陽的心思。

平陽硬着頭皮懇求道：“請皇後娘娘高擡貴手，放過這些奴才，平陽願意代他們受罰。”

“這話說的倒是輕巧，你堂堂一個公主，又剛剛失了母妃，本宮若是責罰你，這話傳了出去，且不是會笑話本宮欺負你？”蒼莜抿了一口茶，皺皺眉頭，“這茶為何這樣苦澀？”

若蘭忙道：“這是永和宮裏的茶。”

“母妃因常年吃藥，習慣了這樣的苦味，平陽這就命人重新倒一杯來。”

“不用了，這茶吃不慣倒掉便是，何須興師動衆再去換？”蒼莜嘭地一聲将那杯子丢在桌上，“就如平陽你，不愛食的糕點就悉數丢掉，這般幹脆利落，本宮實在是十分欣賞。”

平陽心裏一顫，連忙颔首道：“那日平陽心中頗多心事，糕點一事實在是任性，還望皇後娘娘別往心裏去，改日平陽一定去延禧宮給皇後娘娘認錯。”

“那就算了罷？”蒼莜眯了眯眼睛，“你們永和宮昔日多麽風光，幾乎可以跟延禧宮平起平坐，但凡有嫔妃送了禮去延禧宮，就一定會再送一份來永和宮，如今你怎麽說也是這永和宮的主子，若是讓你登門道歉，豈不是失了這永和宮往日的威風？”

平陽心裏如被刀割一般，一陣一陣劇痛，她聽得出皇後的畫外音，沉思片刻後終于道：“其實兒臣正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這永和宮本是賜給母妃，如今母妃已經不在人世，按照輩分，平陽是沒有資格繼續住在這裏的，加上這次永和宮接連出事，平陽想就此搬出永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