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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蘇沐解釋道:“那個,九師姐雖不喜讀書,但說話,呃,偏偏喜歡用成語典故。請不要在意細節,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蘇沐擡起剛哭得紅紅的眼睛,破涕為笑:“九師姐豪爽不拘小節,江湖兒女真性情,蘇沐不會在意的。”
本來行至門檻處的沫雪擰身返回,緊緊握住蘇沐的蔥白小手,激動道:“小師妹真是我知己知彼。”
蘇沐:“……”
舜瑤偏頭看她,懶懶問道:“沫雪,你何時再出谷?”
沫雪稍斂激動之心,回頭答道:“下個月吧。”
舜瑤搖了搖食指,目光轉為懇切:“我看不用下個月,明天就是黃道吉日,非常宜出行。”
我:“……”
舜瑤往前邁了兩步又停住,回頭看我道:“對了莳蘿,剛才你和蘇沐哭什麽呢?”
我瞥了蘇沐一眼,老老實實道:“只是和蘇沐聊起往事,心裏有些感慨。”
舜瑤拖着沫雪,邊走邊說道:“不開心的事就忘了吧。今後有我和衆師兄在,沒人能欺負得了你們。本來還擔心你和蘇沐起沖突,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們早點睡。”
暮色中傳來沫雪敬仰的聲音,“師姐,你剛才一下扣住我脈門的那招太厲害了,能教教我嗎?我一定不吝賜教。”
靜了一瞬,舜瑤幾欲暴走的聲音傳來,“你丫明兒就抟圓了滾出谷去。”
雖然九師姐之前就有些脫線,但出谷歷練一次就脫線到如此地步,外面的江湖該是有多腦殘……我這輩子都不想出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被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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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我和蘇沐說了些體己話,蘇沐有些倦了就先去睡覺。我繼續捧着《玉皇經》慢慢參悟。想着今晚剛和六師兄一起用過飯,現在又多位貌美且善解人意的小師妹同住,不覺人生萬分圓滿。我懷着萬分圓滿的幸福之情讀書至半夜,然後收拾一番美美地睡下。
事實證明,我又想太多了。
阖了眼沒多久,正在似睡非睡間,突然聽得水晶簾那側響起蘇沐撕心裂肺的尖叫。我大驚,翻身爬起卻見似有黑影閃過,拔出挂在床頭的劍就要沖過去。不料蘇沐張皇失措地朝我所在方向沖過來,于是我們沒有懸念地撞在一起,重重跌倒在地。最後時刻,我還不忘将劍飛出刺向那黑影。
我疼得直抽冷氣,卻意外地沒聽到蘇沐的響動,但此時也顧不得想許多。額頭冷汗直冒,我屏氣凝息不敢亂動,心下驚懼到底出了何事,那黑影又是何人。該不是有人摸到上陽谷中尋仇殺人吧。這樣想着我只覺背後襲來一陣冷風,不禁打了個哆嗦。當背後那個聲音響起時,我幾乎尖叫出聲。
“莳蘿,出什麽事了?”燭光亮起,來人轉至我面前問道。
看清來人,我激動地眼淚都要飙出來,第一次覺得二師兄如此親切如此……讓人感動。我呲牙咧嘴地開口:“二師兄,有刺客。”
“刺客?在哪裏?”幾道矯捷的身影魚貫入得房內,聲音急切問道。
原來在我與二師兄說得兩句話時,其他師兄師姐同樣被蘇沐的尖叫聲驚醒,相繼趕來。
緊張地忙碌好一陣,二師兄拎着那只被我一劍穿透的灰毛大老鼠,狹長的鳳眼眯起,視線在我和老鼠之間轉移片晌道:“這就是你說的刺客?”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
二師兄湊近來,笑得惡狠狠:“莳蘿,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嗎?”
我誠懇地搖搖頭。
二師兄将老鼠搖了兩搖,一字一句道:“把它塞進你嘴裏。”
我急忙閉上嘴,拿手捂住,再不肯張開絲毫。
六師兄收劍回鞘,掃視衆人一番,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神情幾分無奈道:“先等蘇沐醒來吧。”
惶急中我們撞到一起,蘇沐一口氣沒上來竟然暈了過去。六師兄剛剛細查她的情況,并未見傷勢。我這才稍稍放心。
這時師父趿拉着拖鞋慢慢行來,我将事情始末又敘述一遍,師父打着呵欠吩咐道:“留兩個人等沐兒醒來,其餘的都回去休息。莳蘿先去沫雪那邊湊合一夜。”說完也不管我們能不能理解,趿拉着拖鞋又打着呵欠慢慢挪回去。
因為能接近美人,二師兄當仁不讓地占了一個名額。而師父吩咐我去沫雪那邊,所以選擇留守人員時不再考慮我。本來沫雪哭着喊着要留下來,但二師兄二話不說直接劈暈她着我帶回去。最後結果是二師兄和舜瑤師姐留在這等蘇沐醒轉。
六師兄幫我攙着沫雪,一路送我們回房。臨離開時,六師兄似有些猶疑,沉吟道:“蘇沐她……”
我将沫雪輕輕放在床上,回頭看他,不明所以。
六師兄眉眼輕展,唇角勾出美好的弧度,溫聲道:“算了,沒什麽事,你們休息吧。”
目送六師兄的背影融入蒼茫夜色中,我輕舒口氣關上門,幫沫雪脫了鞋襪外衣讓她躺好。我和衣在另一側舜瑤師姐的床上躺下。本來就睡得晚,中間還鬧出這麽一檔事,現在安靜下來困意愈發濃重,沒多久我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我還未完全清醒,便聽見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二師兄壓抑着怒氣的冷哼聲傳入帳中,“莳蘿,洗漱完畢馬上去正殿。”
我揉着微微發脹的腦門,暗嘆一聲師父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急急收拾了,趕往大殿,待見到殿中陣容不覺微怔。師父于上位落座,蘇沐垂首侍立一側,師兄師姐們在下方齊齊站成兩排。六師兄不在,人群還缺我和沫雪了。
我低着頭縮手縮腳地正要悄悄擠進隊中,卻聽師父語氣不明地哼哼道:“別以為你低着頭看不到我,我就看不到你。”
我哭喪着臉擡起頭,作禮道:“師父。”
師父斂斂衣袖,倒有幾分威嚴模樣,沉聲道:“莳蘿,你可知錯?”
我點頭點得歡快:“莳蘿知錯。”
師父似乎怔了一瞬,随後拿出更威嚴的模樣,“既然知錯,此等惡作劇以後不可再犯。為師罰你面壁十日,可心服?”
我擡眼看他,“啊,十日?”重要集會時遲到,按理說不是面壁半日或者抄篇經文就可以麽?但見師父隐約兩個黑眼圈,大約昨晚被我們一鬧沒睡好,今早心情不太好,而這時我偏偏撞上槍口,罰得重了些想想也可以理解。于是轉口道,“弟子心服口服。”
不知是否錯覺,我覺得衆師兄師姐看我的眼光有點異常,有點複雜。而上首的蘇沐處隐隐有低泣聲,和壓抑的哽咽聲。今日的氣氛微微不對啊。
二師兄拎着骨扇行來,敲上我的腦袋,語氣相當不悅:“莳蘿,我平時看你挺好的女孩兒,為什麽要那樣對蘇沐?”
我睜圓眼睛看他:“啊,蘇沐?”
“二師兄,都是我的錯,不關小師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說出最怕老鼠,是我不知如何讨小師姐喜歡,是我不該來上陽谷……嗚嗚嗚。”蘇沐以袖掩面哭得梨花一枝春帶雨,聲音哀宛凄切。
我此時卻是一個頭兩個大,完全搞不懂此時的狀況。
“她那樣對你,你還替講話。小師妹,你也太好欺負了吧。”二師兄義憤填膺,緊握骨扇,鳳眼凝着我幾乎噴出火來。
我一頭霧水,撓了撓腦袋,再撓了撓,還是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
“蘇沐不知哪裏得罪了小師姐,只要小師姐說出來,我一定改掉。我已經沒有家了,只希望小師姐不要讓我離開這裏,即使不做上陽谷的小師妹,做個普通的雜役我也甘願。”蘇沐淚水顆顆滾落,襯着那張絕色臉蛋,更讓人憐愛非常。
我張了張嘴,欲解釋:“我……”
“同樣是上陽谷的弟子,她有什麽資格攆你走。小小師妹別怕,有七師兄在呢。”七師兄漲紅了臉,拍着胸膛與蘇沐站在同一條戰線。
“上陽谷是我們共同的家,有什麽好商量,私下使絆子不太好。”四師兄關鍵時刻還不忘發揮他的老好人體質,只是望着我的目光中情緒浮動得有點厲害。
我弱弱地舉爪:“那個,我……”
“師父,求你不要懲罰小師姐,都是我不好,要罰就罰我吧。”蘇沐跪下來眼含淚水,扯着師父的衣袖好不哀切。
師父揉了揉太陽穴,顯然對目前情況很頭疼,揮揮手道:“莳蘿還不快領罰思過。”
我終于在衆人的喧嚷中找到自己的聲音,偏過頭問旁邊的舜瑤師姐:“師姐,到底出什麽事了?”
舜瑤一怔:“你還不知道什麽事?”随後又點點頭,了悟道,“也對,我們還沒告訴你呢。”她接下來的一番話,直讓我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舜瑤說,今早小師妹醒來說起昨晚之事,她确實是被那只灰毛大老鼠吓到,因為她從小最怕的就是老鼠。昨晚睡得正香,誰知那只老鼠突然竄上來她被驚醒大恐,爾後尖叫。而上陽谷弟子一向有潔癖,所以老鼠什麽的絕不會出現在房間內。既然不會自然出現,那就是人為。
這時舜瑤将我打量得仔細,看得我心裏有些發毛。舜瑤問:“莳蘿,你知不知道蘇沐怕老鼠?”
我點頭:“昨晚她告訴我的。”
舜瑤:“昨晚你和蘇沐分別何時睡的?”
我:“蘇沐睡得早,我過了亥時才睡。”
舜瑤:“蘇沐睡了後你在做什麽?”
我:“讀《玉皇經》。”
舜瑤:“誰能證明?”
我:“這還需要證明?”
舜瑤拍上我的肩,目光沉痛:“莳蘿,節哀吧。”
我心覺不妙,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問道:“五師姐,到底發生了何事?”
舜瑤瞅了瞅蘇沐,俯身過來低聲道:“蘇沐說那老鼠是你故意放的。”
咔嚓一道雷,我被劈得暈頭轉向。
舜瑤嘆道:“你既知曉她怕老鼠,又睡得比她晚,再加上昨天膳堂那事,你可謂有時間有動機無不在場證明。蘇沐又一口咬定是你,所以……你懂。”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昨晚我們明明都和好了,她怎麽會懷疑我?”
舜瑤伸出纖纖玉指,指向上首泣涕如雨下哀怨欲斷腸我見猶憐惜的蘇沐,爾後重重拍上我的肩:“莳蘿,寧為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緩過神的我只覺一群草泥馬從心中奔騰而過,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蘇沐竟然第一個懷疑我,思及昨天之事,我突然意識到很有可能是她陷害我。虧昨晚竟還把她當作知心姐妹,我悔得幾乎想把自己的兩眼戳瞎。
蘇沐還在煽風點火地哭訴:“師父,求您罰我吧,別說面壁十日,即使面壁二十日蘇沐都願意。師父……”
立刻有師兄站出來,義正言辭道:“對,面壁十日算什麽。她把小師妹害成這個樣子,應該面上二十日。”
我忍,我再忍,我忍無可忍,騰地站起來怒聲道:“我不服,憑什麽讓我面壁思過,那老鼠又不是我放的。她血口噴人。”
蘇沐眼巴巴地望着我,明眸含淚,泣涕道:“小師姐,都是我的錯。”爾後轉身扯住師父衣袖,苦苦哀求,“師父,小師姐沒錯,您就罰我吧。”
我頓覺不好,有種跳進陷阱的感覺。
果然,師父臉色泛青,目露責備,冷聲道:“莳蘿知錯不改,罪加一等,面壁二十日。”
我一口老血幾欲噴出,閉嘴了,認命了,乖乖地領罰面壁去了。
別的優點可能沒有,但是我非常識時務,能清楚地認識自己。我道行太淺,完全不是蘇沐的對手,死扛下去只會更慘,還不如靜下心來仔細梳理事情經過,想點切合實際的法子。
作者有話要說:
☆、如鲠在喉
牆壁锃光發亮,我跪在蒲團上只覺前途一片黑暗,暗暗哀嘆,再光的牆也照不亮我的未來啊。
蘇沐才堪堪入谷一日,我便要面壁二十日,這是一種怎樣讓人絕望的對決。
思及初見面時幾乎被她握碎的手骨,思及抵在我腰間的匕首,思及膳堂那出鬧劇,思及那晚的促膝長談,思及灰毛老鼠一事,我可謂是步步皆輸,而膳堂之事若不是六師兄恰好回來,說不定我那時已被罰來面壁了。這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交手,讓我如何……如何是好呢。
人在認真做事時,時間總過得特別快。轉眼已到晌午,早晨剛起床便急匆匆跑去大殿也沒來得及吃點早餐。現在肚子咕嚕作響,早餓了多時。我的午飯何時才能來?師父只說面壁好像沒提絕食之類的吧。
說曹操曹操到,陣陣飯香隔着老遠就嗅到了。聞着越來越濃郁的飯菜香味,我口水幾乎流出來。等等,上陽谷掌勺的老王何時廚藝精通到這等地步了?難不成是六師兄專門下廚慰勞我?六師兄的廚藝可是數一數二,思及此我垂首羞紅了臉,哎呀呀,那多不好意思。
門吱呀而開,回過頭的瞬間我呆住了,幻想碎了一地。
蘇沐輕移蓮步,身姿袅娜若翩翩而舞的柳枝,美目脈脈,唇畔含笑。她行至桌旁,将飯菜放好,輕啓朱唇嗓音低柔:“小師姐,蘇沐親自下廚為你準備的午餐,不想來嘗嘗嗎?”
啊啊啊,心中千萬匹草泥馬再次奔騰。我握緊雙拳,極力忍住狂毆她的沖動,擠出一道陰森的笑容:“謝謝你啊,可惜我今日沒有胃口。”
只見蘇沐嫣然一笑端起托盤,轉身向門外守衛叮囑道:“小師姐說她今日沒有胃口,晚飯也不用送了。”
笑容僵在嘴角,我一溜煙爬起擋在蘇沐面前,拳抵鼻輕咳一聲道:“那個,既然都送來了,再拿回去多不好,其實我可以勉強吃點的。”
蘇沐咬了咬唇,緩緩揚起蝶翼般的睫毛,水眸輕閃:“小師姐,你真的不用勉強。”
我忍,我再忍,如此高深道行的女妖實非我輩所能駕馭。嘴角扯開,笑容拉大,我從她手裏接過托盤,颔首道:“小師妹辛苦了。”
蘇沐微垂首,絞着衣角羞澀而忐忑道:“這是蘇沐應該做的。”
兩名守衛餘光瞟過來,低聲嘆道:“莳蘿那樣對待小師妹,小師妹不僅沒有怨恨,還在大殿之上極力替她開脫,現在又親自下廚做飯送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以德報怨吧,太感動了,世上竟有如此美德之人。”
聞言胃內一陣翻騰,我這下是真的沒多少胃口了。
蘇沐離開好一會,門外的兩名守衛還在啧啧贊嘆:“小師妹不僅性情好,人又是絕色,廚藝還那麽好,誰要娶到她才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一根魚刺驀地卡在喉嚨裏,我突然想起一個成語——如鲠在喉,也不過如此吧。
不得不說蘇沐的廚藝真特麽的不錯,本來食欲已敗得差不多,勉強夾了一塊色澤金黃的糖醋魚放入口中,不料其味道鮮美得幾乎讓我把舌頭都吞下去。
本來就忍饑挨餓很久了,遇到如此美味誰還能忍得住,我風卷殘雲般将飯菜一掃而空,然後打了個飽嗝,一本滿足地拍拍略略鼓起的腹部。瞥一眼蘇沐離開的方向,我露出得意的笑容。在飯菜上動手腳,這種手段也敢拿來在我面前顯擺,哼哼。
本姑娘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小命特硬。自小不怕毒,體質百毒不侵,甚至連受傷都比別人好得快。想用下毒來對付我,真是異想天開。
終于勝出一回合,我忍不住嘴角翹起,若不是門外有守衛看着,我幾乎要哼出小曲以慶勝利。
“咕嚕嚕”,非常清晰的響動自腹內傳來,緊随其後的是腸道痙攣般疼痛。捂住肚子,額頭冒出一層薄汗,我咬牙切齒道:“蘇沐,我跟你勢不兩立。”
不知是蘇女妖道行太深,還是我運氣太差,總之我又栽了。飯菜确實動過手腳,但其中下的不是毒藥,而是瀉藥。我雖然百毒不侵,可惜瀉藥不是毒,于是我華麗麗被放倒。
當第三十次沖向茅廁時,我已經渾身虛脫,頭重腳輕眼冒金星,走路幾乎都成問題。腳步踉跄地轉出來,我勉強擡眼皮掃視守衛,無力道:“師父又增人了嗎?怎麽變成了四個?”剛說完眼前驟然黑下去,我只聽到一聲低呼,爾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我仍在面壁之處。聽守衛講,我暈倒時蘇沐正巧過來送晚飯,于是這位蘇美人懷着“仁德之心”出手救了我,并親自照料我好一會才離開。守衛沉聲贊嘆:“小師妹真乃菩薩心腸。”
我咚得關上房門,再也不想聽到任何有關蘇女妖的事情。
實在想不通蘇沐為何這樣對我,我已經十年未出谷,和她沒什麽深仇大恨吧。好吧,這個目前還不算重點,重點是我今後如何防火防盜防蘇沐。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要打敗這道行深容貌美心機重的女妖,得開多大的外挂才行啊。
但我能任由她欺負嗎?絕不。我握起拳頭,暗暗安慰自己,莳蘿,不要氣餒,要開動腦筋,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要相信自己。
于是這面壁思過的二十日,已完全轉化為我面壁思考如何打倒蘇女妖的過程。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蘇沐你等着瞧吧。
面壁結束的那天,日光正好,明亮而不刺眼,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手搭涼棚望望萬裏無雲的晴空,轉眼瞅瞅蔥郁依然的草木,再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頓覺人生無比美好。
當瞥見郁郁蔥蔥草木間露出的一角白衣時,人生無比美好之言辭已不能表達我內心的激動。自從進入上陽谷後,我越來越懶,懶人都容易滿足,所以我也越來越易滿足。所以見到六師兄前來接我的這刻,我早将蘇沐之事抛之腦外,只覺得人生接近完美。
我斂起衣裙,幾乎是小跑着奔向他,同時還不忘揮手招呼:“六師兄——”
人在過于激動時,對周圍事物的觀察力和判斷力都會下降。譬如我現在就沒注意到那掠過的紅色裙角,譬如當我注意到那紅色裙角時卻一點都沒多想。于是當腳下一頓,身體失去重心慢鏡頭似的倒地時,我還完全沒弄清情況。
餘光觑見飄然而來的白色衣角,關鍵時刻大腦超高速運轉,我竟還來得及想象六師兄接住我的場景,不覺有點小羞澀。
正在即将觸到那白色衣角時,眼前驟然被紅色遮掩,我重重地撲倒在地。與此同時一聲驚呼,又聽到“撲通”的倒地聲。
我還來不及感受疼痛,暈暈乎乎地擡眼……這時一股怒氣直沖頭頂,肺都要氣炸了。
只見蘇沐隔在我與六師兄中間,當然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撲倒在六師兄身上,當然這個也不算太重要,最重要的是六師兄本來俯身準備接我,而蘇沐恰巧好死不死地撲上去,她竟然、竟然唇貼在了六師兄唇上。
我的憤怒已不能用言語表達,心中千萬群草泥馬來回奔騰。蘇女妖竟敢染指我看上的男人?!說不定這一吻還是六師兄的初吻,啊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能忍我不能忍。
我沖上去一把拉開蘇沐,蘇沐圓睜美目并不做反抗,似乎也頗為震驚。忍住狂毆她的沖動,我舉起衣袖幫六師兄擦拭唇部,我擦,我擦,我使勁擦。盯着看那幾乎被擦出血絲的薄唇,我有那麽一瞬的猶豫。
這時,聽到蘇沐嬌糯的嗓音響起,她說:“莳蘿,我……”
我怒氣暴漲,側首狠狠瞪斷她的話,然後踮起腳尖義無反顧地将唇貼上去,為了示威還細細舔上一遍……
周圍有抽氣聲傳來,我下意識地瞥過眼去,只見一衆驚呆的師兄師姐。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麽,我猶如被火灼到猛地跳開,愣半秒後低頭捂住臉一路狂奔。
背後師兄師姐們的驚嘆聲,捂住耳朵都擋不住。
“老二老二,我沒看錯吧,小師妹剛才……”
“沒想到平時溫吞吞的小師妹竟然這麽奔放。”
“早知道有這待遇,我就該跑在六師弟的前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兩蚌相争漁翁得利吧。”
“擦,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好麽。”
“六師弟,你很熱嗎?”
“……”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砰地關緊門,将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被子裏。摸着滾燙的臉頰,心中哀嚎,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沒臉見六師兄沒臉見上陽谷衆人了。以後還怎麽在上陽谷混吶,師兄怎麽看我,師姐怎麽看我,師父師娘怎麽看我?須知我平時一向臉皮薄得很,行事穩妥得很,作風矜持得很。
正在我羞憤欲死之際,蘇沐跳入心頭。試問若不是她挑起我怒氣,我會做出如此失去理智的行為,再往前講,若不是她陷害我去面壁,豈有今日之事?既沒有今日之事,更不會有今日這幕。于是,千錯萬錯都是蘇沐的錯。思及此,心中的羞赧之意頓時化作滔天怒氣。我将床板捶得咯吱作響,蘇沐,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我要反擊,一定要反擊,将打倒蘇女妖進行到底!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本文的姑涼,記得點個贊哦~~新坑需要愛~
☆、開始反擊
如何反擊絕對是種技術活,而且還極費腦細胞。我在上陽谷十年過得安逸,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經驗,不知從何下手。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可行方案。最後我拍向床板做出決定,既然完全沒有創新能力,那不如山寨一把。這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于是,用瀉藥整治蘇沐的反擊開始了。
大腦快速運轉,我迅速制定出反擊方案,并開始精心謀劃。首先,要有瀉藥。瀉藥嘛,六師兄的沁藥小築有很多,我只需動手取出來些即可。
其次,要将瀉藥倒入蘇沐的飯菜中。這個有點困難,因為上陽谷衆師兄師姐聚在一起用膳,絕不可在菜中下藥。那就只有在蘇沐的湯中下藥。可是我怎麽知道蘇沐會端哪碗湯?思量再三,一個絕妙法子跳入腦海。好,就這麽辦。逆向思考,我還是蠻聰明的嘛。嘿嘿,有點小崇拜自己。
再次,再次只要等蘇沐喝湯即可。
眼前浮現出蘇沐捂着肚子狂奔茅廁上吐下瀉的場景,我不禁幾分志得意滿。本姑娘也是你能輕易動得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蘇女妖,也讓你瞧瞧我的手段。
因為專心對付蘇女妖轉移了注意力,所以之前的尴尬之心消去大半。當然,最重要的是事情已做出來,根本沒有辦法彌補。除了硬着頭皮死扛,還有別的法子麽?
晚飯時分,我早一步進得膳堂廚房,樂呵呵地幫老王打會下手,爾後自告奮勇地去盛湯。盛湯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方便在其中下瀉藥。
我準備妥當時,師兄師姐們也陸續到膳堂各自尋了位子坐下,六師兄又不在,這次我倒松了口氣。依照計劃,我殷勤地幫忙給大家端湯放好。
衆人免不了詫異一番,沫雪甚至還專門湊過來低聲問:“莳蘿,最近吃錯藥了?”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理會她。
笑眯眯地坐下,樂滋滋地開始用飯,我瞅了蘇沐一眼,見她盯着面前的湯碗有些猶豫。心下冷哼一聲,蘇女妖,你今日可是在劫難逃。
想着即将發生之事,我心情特別好,胃口也特別好,飯菜入口特別美味。當我伸出筷子把最後一塊紅燒肉夾入碗中時,聽得蘇沐那邊一聲驚呼,緊接着是碗筷落地聲,我擡眼看去只見蘇沐盛好的湯濺了一地。她正內疚萬分地對被波及的二師兄道歉,
二師兄當然不會在意,輕輕拭去衣袖處濺上的湯汁,笑容可掬柔聲道:“小事一樁,小師妹不必如此介懷。”
我吧唧吞下那塊紅燒肉,餘光掃向蘇沐,而蘇沐垂着的眼角也在此刻瞥過來。視線在半空相接,蘇沐唇角微勾,幾不可察的笑意。我稍稍偏過眼睛,将眼底的情緒掩去。
蘇沐俯身細細收拾,因為碗筷沾了泥污,所以不能再使用。于是老王給她拿來副新竹筷,順便盛了碗湯一齊送來。
你們若是以為我的反擊計劃就此失敗,那可就大錯特錯。其實,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鑼。
雖然過慣安逸生活,我的腦細胞休眠不少,但本姑娘的聰明底子還留着,絕不會認為這小小手段就能讓蘇沐上當。我今次如此殷勤,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沫雪都察覺出不對,何況道行高深的蘇女妖。這時蘇女妖定會猜測我在她的湯碗中下了藥,那麽這碗湯她絕不會碰。
果不其然,蘇沐假裝不小心跌了碗筷,湯汁灑落。
這一點我早就料到,因此設計了後招。這後招就是掌勺的老王,以及他端出的那碗湯。
十年上陽谷生活,我的優勢在于對谷中衆人習慣了解頗為清楚。剛才在廚房打下手時,我把碗筷有規律放置,在剩餘的一只碗上塗上瀉藥,而這只碗被我放在老王最能順手拿到的地方。這樣蘇沐跌了碗筷,老王必定會新盛一碗給她。蘇沐絕不會對老王起疑,所以會放心地用湯。
當然,蘇沐面前的那碗湯也被動過手腳。蘇沐萬一猜到我百轉的心思,她必定以為有這樣完美的後招,我不會再在前一碗湯中下藥。可惜本姑娘做事一向講究周全,定讓她插翅難逃。
我聰明吧,這就是傳說中的聲東擊西,連環計謀。哼,蘇女妖受死吧。
計劃正常進行,我心情依舊很好,飯菜入口依舊美味。為了防止蘇沐覺察出不對,我不再看她埋頭狠吃。
旁邊舜瑤師姐見我如此行狀,以為我還在為昨日之事羞赧,欲用吃來掩飾尴尬。她輕輕嘆氣,幫我夾了筷竹筍。我啊嗚一口吃掉。
沫雪也依模學樣地給我夾筷菜,我毫不猶豫地吞吃入肚。
舜瑤嘆氣,繼續夾菜。
沫雪緊随其後。
我一口一口吃得豪爽。
又一筷菜夾入我碗中,我看都沒看直接入口。
下一秒。
“嗷——”我跳将起來,将碗中的湯一飲而盡。舌頭發麻,口中熱燙,辛辣之氣直沖鼻腔,我一時涕泗橫流。卧槽,誰給我夾得辣子雞,難道不知我自小怕辣嗎?但此時也顧不得追究,我臉頰火熱,眼中含淚,雙唇輕抖,拿手使勁扇着涼風,口齒不清道,“再來碗湯。”
有人遞過來碗湯,我接過來一口灌下,這才稍覺好些。
只是轉過頭看到這碗湯的主人時,我懵了。好半晌,我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字眼:“這湯是你的?”
蘇沐含羞帶怯地點點頭:“小師姐,不用客氣。”
我傻了眼。這時腹內咕嚕一陣響動,我二話不說拔腿狂奔向茅廁。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計劃本是天衣無縫,可惜施行計劃的我不夠老道。眸中難掩的得意之色被心思缜密的蘇沐察覺,她心下起了疑,于是将計就計,趁兩位師姐給我夾菜之機,偷偷把那筷辣子雞混入。果然我毫無所覺,習慣性地吃下,爾後出現那悲催到極點的一幕。
我言辭鑿鑿問蘇沐,你怎麽知道我怕辣?
蘇沐笑得明媚,卻是顧左右而言他。
而此時,我發腿發軟地奔向茅廁,并未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只是哀嘆人品太差,運道不好。
因為對蘇女妖積怨已久,所以這瀉藥的劑量下得頗狠。到最後,我恍惚以為自己把腸子都要瀉出來。
好在六師兄于遲暮之際姍姍而來,他今日是去上山采藥。回谷得知我的情況,便趕過來替我細細診斷,然後開服藥熬好,扶着我飲下,還不忘為我準備兩顆蜜棗去苦味。
六師兄輕輕撥開我的額發,用毛巾幫我拭幹汗濕之處,這才揉着額角無奈道:“莳蘿,我不在時要老實點。”
我嚼着蜜棗不便說話,只能眼含淚水,巴巴地望着他。六師兄一定發現我中的乃是沁藥小築的獨門藥劑,而這藥劑除了我沒人能取出來,再加上剛才衆人已将整件事情詳細講述。六師兄怕早就猜到其中緣由。
六師兄見我如此,目光軟下來,揉了揉我的腦袋不再說話。
房門輕響,蘇沐的窈窕身影映入眼簾,她細步纖纖,娉娉袅袅行來,柔聲見禮道:“六師兄,小師姐好些了嗎?”
六師兄微微颔首:“剛服了藥,再躺會就沒事。”
蘇沐柔柔一笑,近前來看我,爾後轉頭向他道:“六師兄要不先回去休息,小師姐由我來照看吧。”
我急急咽下最後一顆蜜棗,扯住六師兄的衣袖正要開口。
這時聽得蘇沐又道,“六師兄采藥辛苦一天,早點休息才是。小師姐,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我心下一滞,這才注意到六師兄衣帶沾露額發稍散,眉眼間幾分疲憊。上山采藥的苦辛我自是曉得,剛才光顧着自己委屈,一時竟忽略了他的情況。心中泛起絲絲愧疚,松開他的衣袖,我展眉笑了笑:“六師兄先回房吧,有蘇沐在就可以。”
六師兄望着我,似乎在遲疑。
我眨眨眼睛,嘟起嘴半撒嬌道:“若有事我會讓蘇沐叫你,放心啦。”
六師兄這才起身,幫我整齊掖好被子四角,溫聲道:“你們也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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