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的開始

程西抵達北城的時候，下過了一場大雪。

走出機場便看到一片雪白，地面上是厚厚的，軟軟的積雪，讓人不忍心破壞。

程西拉着行李箱出來就看到了季年。

季年已經畢業兩年，今年30，比程西大一點。目前就職于北城的方遠心理研究中心，偶爾協助導師做一些實驗，因此和程西這個小師妹比較熟悉。

和一般咨詢機構不一樣，方遠心理研究中心業務範圍較廣，不僅接受個人咨詢業務預約，同時也是北城公安機構的特聘顧問公司，協助辦案。

而程西導師的研究方向就是犯罪心理學方向，未來大概率，程西也是要進方遠的。

按道理來說，季年用不着來接程西。可是那天程西在群裏說了自己的返程的消息，季年便提出來接她，導師也在一邊附和，程西便不好推辭。其實師兄這意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對于程西來說，季年的确是一個好選擇。各方面都相配，倆人有共同話題，季年長得也很是讓人舒服，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待人接物溫和有禮。要是程西把季年領回家，不出一天，可能整個小區都知道程西找了個不得了的男朋友。

可是程西就是不願，說不出為什麽。

季年也從來沒有越距，更別提表白了。這倒弄得程西不知如何是好。

一上車，季年就開始找話題，從程西父母聊到程西的那幾天休假，程西都一一答了。又說起程西的畢業論文。

“西西，你的論文老師和我說了，我認為你接觸的案件還是太少了，如果要寫這個題目還是有點勉強。你覺得呢？”季年一邊開車一邊說。

“我知道。”程西悶悶的說。

季年又說：“老師和我的意見是，接下來，你到方遠來實習一段時間，有我照顧你，也方便一點。”

程西覺得煩躁，按下車窗，“我再想想吧。”

“你別想得太複雜了，到方遠實習，以後你畢業留下來也順利得多，對不對？”

留下來？程西在心裏問自己，真的要留下來嗎？可是不留下來，自己又可以去哪裏？

程西沒回答，季年又開口：“西西，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臨江路附近新開了家餐廳，聽說還不錯。”

“不确定，不知道老師有沒有事找我。”程西開口婉拒，既然沒有希望就不要給希望。

季年聽完有點失望，語氣一下子低落起來，“那好吧，下次有時間我們再一起去吃。”

而再回到北城的日子仿佛充實了起來，除了照常的兩個咨詢，程西每天就是找文獻、看文獻、做實驗，連和導師吃飯都得擠出時間來。

但是距離博士畢業只有1年多，時間太少了。開題已經确定，再換已是來不及，唯有盡最大努力把它做好。

現在已經是3月份，北城的春天越來越近，雖然比不上雅市的氣候宜人，但勝在季節分明，春天也格外令人心動。

這天中午是和導師吃飯，一起的還有導師新收的學生，名叫吳可心。程西見的不多，只記得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程西早早到了，是學校附近常去的餐廳。遠遠看着導師和師妹進來，程西便站起來打招呼。

導師吳教授，今年五十多，在專業上造詣非常高，提到犯罪心理學，沒有人不想起他來。吳教授對程西非常關照，能教程西的一點也不吝啬，程西對吳教授很感激也很尊敬。

“師姐，好久不見你啊，你真是越來越好看呢。”吳可心在看到程西時便親昵的過來挽着程西的手，說道。

“師妹你還是這麽可愛。”程西回應吳可心的熱情，同時招呼導師坐下，點菜。

席間提到程西的畢業論文，吳可心便向導師撒嬌道：“吳老師，程西師姐的這個研究我也很感興趣，我可以一起做嘛？聽說季年師兄也在，我也想幫幫忙。“

程西臉上笑容一頓，有人幫自己那是再好不過，不過吳可心這話怎麽聽得程西這麽別扭？

最後敲定下來，導師讓能讓吳可心做的就交給她，同時也讓程西帶帶她。

程西說：“好。”

吳可心在海邊長大，點了條魚，每次那條魚經過程西面前，程西都覺得惡心，想幹嘔。

程西借故上衛生間，仍然是止不住的惡心。剎時心下大慌，聯想到自己例假确實是推遲了2個星期沒有來，起初程西還以為是這段時間作息不規律造成的。現在看來，不會吧？一次就中？

吃完飯後，程西去稍微遠一點的藥店買了驗孕棒。

驗完，程西呆呆看着驗孕棒上的兩條杠，頓時慌了，這算怎麽回事？也等不及第二天，程西立馬拿上包，去往最近的醫院。

結果還是一樣，懷孕五周。

程西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打開燈，從包裏拿出醫院的報告單再看一眼，還是不敢相信。

從6點到家，程西一直坐在沙發上，想了很多。直到一通電話進來，9點半了。

電話是學校的老師，讓她把自己一年的業績提交一下。

程西打開電腦，把文件發送過去。發完就到廚房簡單煮了點面，其實這個時候她是一點東西都吃不下的，但是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

程西用手摸了摸小腹，心情複雜，但是突然間又覺得溫暖與感動。

第二天早上，程西打開微信，找到楊靖安的頭像，撥了個微信電話。

沒有人接。

也許在忙，程西耐着性子看了一上午的文獻，中午點了外賣吃完，又撥了個電話過去。

楊靖安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吃午飯。雅市一小區某房間內發現一具男屍，已經死去超過48小時，屍僵現象開始消失。疑似自殺，死因為腦部供氧不足，即上吊身亡。但現場疑點重重，楊靖安所在的刑偵一隊正在取證調查。

楊靖安摸出手機，看到是程西打來的電話，心裏疑惑，怎麽突然聯系了？還是直接打的電話？很快電話接通了，電話那頭像是沒聽到聲音，一直在沉默。楊靖安喂了幾聲也沒見應答，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正想挂電話，聽筒裏傳來了聲音：“是我...程西。”

“嗯，我知道，”楊靖安這時吃完飯了，同事還在，便拿着電話走出了小飯店，“怎麽了，有事？“

程西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想了幾秒，還是說道：“嗯，還是當面說比較好，我明天回一趟雅市吧，晚上你有時間嗎？“

楊靖安其實這幾天很忙，不只是今天這個案子，另外有幾個案子也在收尾階段了。但他還是說：“有，你定好時間地點發給我。“

“好，那再見。“

挂斷電話，楊靖安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有什麽事還得專門飛回來說？

這邊程西也是心下不定，本來想着在電話裏說清楚，但轉念一想還是當面說比較好。當下馬上定了去雅市的機票，又給導師發信息說要回去幾天。

忙完了這些，程西就把電腦打開了，噼裏啪啦打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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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市卻已經完全進入春天了，從機場回家，可以看到一路上的樹已經翻綠，花也開得鮮豔。但程西的心卻一直很忐忑，不知道楊靖安的反應會是什麽樣。

程西摸了摸肚子，低聲說：“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

程西到達約定的咖啡廳，楊靖安也已經到了。時間觀念很強的程西從來只有她等別人的份，別人等她倒是很少見。看了一下腕間的表，沒有遲到。

程西落座，一下子變得局促不安起來，明明來之前都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怎麽臨到場還緊張上了。在心底給自己打了打氣，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見他說，“喝什麽？”

“拿鐵，額不，一杯橙汁吧。”程西說。

楊靖安點好單之後氣氛又再次變得安靜起來，程西一咬牙，從包裏拿出醫院的報告單，推到楊靖安面前，說：“我懷孕了。”

楊靖安這一刻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要特地飛回來說這件事情。他小心拿起面前的單據，看着報告單上“孕約5周”的字樣，想起那天晚上情急之間好像确實沒帶套。突然情緒複雜，又看見程西推過來一份文件。

“協議？“楊靖安表示疑惑，翻開裏頭內容，頓覺生氣：”你覺得我會不認這個孩子？那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和你簽協議？“

程西心下一涼，但還是故作鎮靜的說道：“孩子是意外，我們都不想。但孩子也是無辜的，我希望把他生下來，也希望他能光明正大的出生，在爸爸媽媽的期盼中，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愛護中成長。“頓了一下，程西繼續說：”你放心，就三年，三年後你想離婚我們就離婚。孩子歸我。”

楊靖安更氣了，激動得站了起來，想說點什麽但還是沒說，轉身走出咖啡廳。

程西以為他要走了，卻看到窗外的楊靖安從口袋裏摸出了煙，點燃了，不停的踢着腳下的綠化。程西從沒有見過他這樣子，估計自己把他惹毛了。但程西還在等，她覺得，他會進來。

楊靖安确實煩躁，誰能想到這種事情會落到自己頭上？孩子？可以接受的，家裏已經不停的在給他介紹相親對象，有個孩子或許能讓父母消停下來。

至于程西…這個女人可真是讓人沒有辦法，對于那天晚上的意外第二天她也是言之鑿鑿的說“你放心，我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現在又和他說：“你放心，就三年，三年後你想離婚我們就離婚。孩子歸我。”仿佛什麽事情她都計劃好了，就只等着他同意。

虧楊靖安以前，甚至一個月前還以為這是一只小白兔，現在看倒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楊靖安又想，和程西過日子可以接受嗎？答案是可以的，對父母來說程西這個媳婦可比他們給她介紹的好多了，父母不會不同意。而自己，這麽多年都在忙工作，根本無暇顧及感情生活，未來也許也不會有很多時間放在家庭上，不知道這一點程西有沒有計劃好？

一根煙畢，楊靖安重新回到咖啡廳坐下，嚴肅的問程西：“認真的嗎？”

“是，我确定。”是認真的。

“行，我簽，三年就三年。”楊靖安說着便從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筆，在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後遞給程西。

程西接過筆，簽字之前又說：“我希望這個協議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沒問題。”楊靖安答完之後隐約看到程西嘴邊若有若無的一絲笑容。

程西簽好了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接下來的事情她沒有想過，或者說，她沒想過楊靖安居然能這麽快答應她的計劃。

“那……”程西也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麽，正打算離開。

又聽見楊靖安說：“接下又是什麽計劃？”

程西突然覺得窘迫，一個晚上下來都沒有現在這一時刻令人不安，只好說：“我……我不知道。”

呵，你現在是不知道了。楊靖安心裏想，說：“明天我休假，我和你去一趟你家，你再找個時間和我去我家，咱倆的事就這麽定下來。關于你的工作，算了，你的事你好好想想吧，但是既然是為了孩子，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雅市。”

“嗯，我知道。”程西覺得不能再待下去了，今晚已經消耗了太多元氣。”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楊靖安看着落荒而逃的女人，覺得搞笑，怎麽仿佛是自己欺負了她一樣。

好吧，好像确實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