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戰事罷

? 戰事一觸即發，林修玉尚未恢複體力着實不能參與其中，看着敵方大軍之中不停掙紮的小妹，面上不動聲色，指甲卻是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

他幾乎要壓抑不住這股子即将要将他徹底逼瘋的殺意，深吸了一口氣，林修玉還是老老實實地退到了蕭承烨身後，他自己的狀況自己最是清楚，如今這個關鍵時刻，他絕不願意成為拖油瓶，因此盡管心中再如何不甘憤恨，林修玉也只能是咬牙忍了下來。

沒了客套，兩方大軍便正式厮殺起來，林修玉被暗衛們小心護在身後，看着渾身鮮血提劍厮殺的蕭承烨，他的內心卻着實複雜得很。

從漫無邊際的夢境之中醒過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他，沉醉在過去那些慘痛回憶裏無法自拔的時候，身邊陪伴着的人也是他，如今再次面臨生死之境，擋在它面前保護他的還是他。那個小時候總是被他欺負的小皇子，如今已經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然而如今的自己卻還剩下些什麽呢……

除了這滿滿一腔怨憤，怕是在無其他。

蕭承烨倒是絲毫不知，他身上的傷口還在宣告着難以忽視的存在感，奮力屠殺之下更是惹得渾身劇痛，若非身邊尚且還有副将以及暗衛保護，怕是還要又多出幾道傷疤。

禦林軍人數有限，若是再繼續厮殺下去，對于他們來說着實算不上什麽好事，不過好在他們對于這件事情早就有所計劃，盡管不曾料到明王竟然會這般心急，但是之前的計劃早就已經部署完畢，如今想要立刻開啓計劃實施倒也不是問題，只不過終究還是存在着一些風險罷了。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敵軍之中的林琬琬，蕭承烨也顧不得多想，伸出手做出了一個頗為複雜的手勢。明王不由得蹙起眉頭，下意識便警惕起來，蕭承烨在軍中勢力威望是遠遠甩出他好幾條街的，盡管兵部尚書已經為他所用，然而兵部所管轄的這些将士們顯然并非如此。

他的私軍都是這些年費盡了心思培養起來的，大部分都是來歷清白的江湖人士，可謂是他手中最大的底牌所在。只要有着這一支私軍在，再握着林琬琬這個棋子，想要将晟王和皇帝撂翻馬下，倒是完全不成問題。

然而林修玉剛才的話卻還是讓他不由得起了疑心，林修玉與蕭承烨關系有多好，在侯府尚未覆滅之前便是極為親密，京城之中甚至還傳出了這二人分桃斷袖的傳聞，後來随着侯府覆滅，林修玉生死不明不知所蹤後，漸漸也就不再有人提及此事。

然而如今林修玉死而複生，恢複記憶，誰又知道當初淮陰侯舊部如今是不是當真為晟王所用。若當真是如此，明王這一出謀逆的計劃也就多出了許多未知因素，勝負也就難料了。

盡管明王對自己的計劃頗為滿意，然而對于這些可能影響到他計劃是否能夠成功的未知因素，他也定然是無法容忍的。然而明王還沒有來得及采取行動，便是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團團圍住，而圍住他的那些人竟然是他一直以來頗為信任的副官将士們。

褪去了那恭敬僞裝，将士們緩緩拔劍出鞘，将劍尖直指明王脖頸，那副官挑了挑眉，滿臉淡然地開口道：“明王殿下，你已經被我們包圍，現在束手就擒乖乖退兵可還來得及。若是晚了，您這腦袋怕也是要跟着一塊兒搬家了。”

蕭承應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一直以來跟随在自己身邊的副将怎會突然之間叛變，想起剛才蕭承烨那不知所謂的複雜手勢，蕭承應頓時回過神來，顧不得當下場面，龇目欲裂的模樣着實猙獰可怖。他通紅着眼睛，大聲嘶吼道：“蕭承烨！你做了什麽！”

晟王殿下笑的一臉無辜，見對方滿臉不甘的猙獰姿态，卻是絲毫不懼地挑了挑眉，順帶微笑着丢出一顆大炸彈，緩緩道：“父皇早已察覺到你母子二人豺狼虎豹之心，故而早在你的身邊安插了這幾名高手，一自然是為了監視你，二同樣也是為了護你周全。”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臉上的笑容逐漸退去，看向蕭承應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憐憫鄙夷，道：“若你未曾起這謀反之心，定然能讨上一個平安餘生。父皇疼愛你，就算是臨終之前也是百般囑托我，讓我千萬不要傷了你的性命。”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道：“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既然如今已經是這般局面，蕭承應，本王還是勸你盡早回頭是岸，回頭尚且還有活路，可若是繼續走下去，怕是當真是死路一條。你我兄弟一場，今日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

先帝早已對明王的狼子野心有所警惕，因而早在他羽翼尚未豐滿的時候便是暗中在他的身邊安插了自己的人手，除了先帝和他們自己之外，其他人無論是晟王亦或者是皇帝蕭承宣都對他們的真實身份毫不知曉。

然而先帝臨死之前，還是将這件事情告知于蕭承烨，在先帝眼裏，自家這個兒子并無野心，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将這件事情告知于他，第一自然是為了以防萬一，免得到時候明王當真不顧一切造反，損害的可是大俞的江山社稷。

第二自然也是他這個父親的一點小私心，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又怎麽可能狠得下心痛下殺手，将這件事情告訴蕭承烨也無非是給明王留下一條活路。他很明白，蕭承烨不會要他的性命。

當然，若是明王以及皇太妃未曾向淮陰侯林家動手，蕭承烨自然不會取了他的性命。然而誰也未曾想到，他們竟然會這般大膽，蕭承烨太了解明王其人，心中對于皇位的執念太深，又怎麽可能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因而等待他的也就只有一條死路而已。

明王既然敢對他在乎的人動手，那麽自然也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對于敵人，蕭承烨素來殺伐果決，沒有半點仁慈之心。單單是培養私軍意圖造反逼宮這幾項罪名，明王的腦袋便是注定了要就此搬家，只不過蕭承烨留了他還有用處，自然也不會這麽快就取他性命。

看着禦林軍将還在掙紮嘶吼的明王殿下給拖入了天牢之中，蕭承烨總算是能夠松一口氣，明王留下的這些私軍，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條自然是跟着明王殿下的路去死，第二條便是接受朝廷招安。這些私軍大多都是江湖人士，之所以接受招攬也無非就是金錢權利那些事。

如今明王俨然已經失敗，他的那些雄圖霸業怕是沒有再實現的可能，日後定然是免不了要上那斷頭臺的，他們本來對這位殿下就沒有多少忠心，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已經注定失敗的人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自然是願意接受朝廷招安，成為一個普通士兵。好歹日後仕途也算是有了保障，若是當真得了軍功，指不定還要再升值漲工資，他們自然樂意如此。

蕭承烨轉過頭準備去找林修玉，卻是見得他此時此刻正摟着林琬琬，兄妹二人時隔多年再次相見，盡管有些物是人非，然而心中想要說的話着實太多，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蕭承烨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支撐着還有些搖搖欲墜的身體朝他們走去，伸出手摸了摸林修玉的腦袋，勾起唇角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卻是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昏迷之前還能看見林修玉那頓時煞白的臉色。

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然而剛剛大戰帶來的疲累感再加上還在流血不止的傷口，徑直将他拉入了昏迷之中。

蕭承烨精神一直緊繃着，如今明王落網，他這一直提着的氣剛一放下自然也就承受不住疲累昏睡了過去。

林修玉被他這突然昏倒着實吓得夠嗆，還沒有來得及和小妹好生敘舊，便是摟着倒入懷中的晟王爺慌慌張張地往皇宮裏趕去，一直站在一旁的皇帝蕭承宣趕緊下旨宣召太醫過來候診。

只不過這裏還有一大堆的爛攤子等着他來收拾，與林修玉打了一個招呼，蕭承宣便是緊蹙着眉頭離開了房間，準備将朝臣們盡數召喚而來，就稍才明王的那些糟心事做出相關處理。

林琬琬被皇後娘娘拉着去宮中好生休息去了，林修玉也就一直在蕭承烨身邊守着，看着他身上那遍布的猙獰疤痕，眼淚卻是怎麽也停不下來。

他很想将他從床上拎起來暴揍一頓，然而看着這一身傷疤又着實下不去手，到底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怎麽舍得下狠手，盡管嘴上毒液噴灑個不停，手上的動作卻是萬分輕柔。

将蕭承烨額頭上的細汗用帕子輕輕擦去，林修玉正準備将那沾上了鮮血的帕子放入一旁的銅盆裏洗幹淨，卻是突然聽得床上昏睡着的人的輕聲呓語：“硯之……硯之……我在……我保護你……你別怕……”

林修玉突然感覺有些鼻酸，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仰着腦袋輕哼了一聲，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你這一身的傷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若是你當真有了個好歹，你要我以後欺負誰去……畢竟，我只有你小子一個了……”

認識蕭承烨這麽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這麽脆弱的模樣，慘白的臉色渾身的傷疤，這若是放在以前，林修玉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将柔弱脆弱這種詞語放在他身上，然而如今這麽一瞧，升起的卻并非是嘲笑的心思，反倒是沉甸甸的心疼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十餘年他沒有記憶，盡管生活艱辛貧窮，好歹也還算肆意潇灑，這些帶着記憶過火的故人們想來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罷。

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俯下身在蕭承烨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難得溫柔地勾唇一笑，輕聲道：“安心睡吧，狗蛋，我在這裏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