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馬也跟着湊熱鬧
定國公世子沈星酌回京的那天,恰好是重陽節。
九月初九的京城,秋高氣爽,陽光正好。
定國公嫡女沈星月在京中最好的酒樓望月樓包了隔間,招待一同前來迎接她兄長回京的各府貴女。
姜函秀和寒亭兩人帶着婢女一出府,便被這洶湧的人潮吓到了。
許是正好與節日撞在一起,今日京城街上的人特別多,馬車在這人流中行進的頗為艱難。
小梨掀了簾子瞧了瞧,搖搖頭:“姑娘,這麽多人,咱們坐馬車怕是趕不過去了。”
姜函秀也瞧了兩眼,有些不甘心的咬咬唇。
“怪我出門耽擱了,那咱們總不能就這樣回去了啊。”
寒亭拍了拍裙子,站起身,動作潇灑的跳下馬車,引來姜函秀和身邊婢女的一陣驚呼。
“那就走着去喽,還能快些。”
“姑娘慢些,等等奴婢!”
小梨慌忙也跳下了馬車,跟上自家姑娘。
姜函秀則是焦急的在馬車上跺了跺腳,看了看如潮水般的人群,到底是沒能狠下心也一起下去。
邊上婢女見她有些不快,連忙道了一聲:“大姑娘也太沒規矩了些,這般身份怎好與這些平民擠在一起。”
姜函秀瞥了她一眼,咬了咬牙,對着馬車外車夫道:“回府!”
婢女忙問:“姑娘,咱們真不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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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姜函秀恨聲道:“回去換個轎子出來,不然讓我也像她一樣擠過去麽!”
婢女讷讷無言。
寒亭下了馬車,悠閑地行在這皇城主街上,人雖多些,卻也沒有像坐馬車那般舉步維艱。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既能出來透透氣,還能不與姜函秀待在一處,處處防着她,真是舒心多了。
“姑娘你慢些,你走錯方向了,望月樓在那邊!”
小梨好不容易追了上來,小臉紅潤的嗔了一句。
兩人随着人流往望月樓的方向走,只是剛剛走到望月樓所在的坊街上,便聽見身邊行人的歡呼聲。
“沈将軍入城了!”
“北疆大捷,沈将軍班師凱旋!”
“天佑我大梁!”
寒亭愣了一下,順着人聲處望去,遠處有殷紅的旌旗随風飄揚,上面隐約瞧的見一個“沈”字。
那是沈星酌的将旗。
人潮忽然便的洶湧起來,寒亭和小梨被裹挾着往那将旗的方向而去,不遠處就是望月樓。
望月樓三樓的雅間中,竹窗大敞着,視野極好,能一眼便将整條街盡收眼底。
身着粉衣的少女斜倚在欄杆上, * 回頭笑道:“星月,我瞧見你哥哥的将旗了,偌大一個沈字,好威風!”
沈星月則是端正坐在欄杆前,手中捧着一盞熱茶,袅袅熱氣熏的她眼中帶了兩分水汽。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将旗的方向,直到那旗幟越來越大,越來越鮮明,清晰。
直至露出下面騎着駿馬,身着銀盔的高大身影。
她嘴角才抿出了一個笑,低喃了一聲。
“哥,回來了。”
寒亭被擠在人群中,動彈不得,索性也就不再掙紮。
眼見着那将旗越來越近,旗下方立于駿馬之上的英武青年漸漸清晰。
離得這般近時,已經能看見那青年冷峻英朗的面容。
身上銀盔在陽光下反射的耀眼的光,仿若勾勒的青年如年輕的神祇。
就連那身下的駿馬也格外神俊,馬首高昂着,頗有不可一世的傲氣。
身邊人群議論聲逐漸變大,尤以女子的嬌聲居多。
“沈将軍生的好俊朗,瞧着這般年輕呢!”
“這可是我們大梁最年輕的戰神将軍,不僅出身高貴,更是有勇有謀。”
“聽說沈将軍還與當今太子殿下相交莫逆呢。”
寒亭對這些充耳不聞,她被那銀甲的反光刺的微微眯起眼,青年俊挺熟悉的輪廓勾勒在視野裏。
小梨在旁邊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道:“姑娘,這沈将軍果然如她們所說,俊朗的很,只可惜那天姑娘在宮宴上沒瞧見太子殿下,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更加俊美。”
這小姑娘年紀小,膽子卻不小,那日寒亭從宮宴一回來,她便纏着寒亭問太子殿下到底生的什麽模樣,可有去年打馬游街的新科探花好看。
得知寒亭因迷路錯過了見太子殿下的機會,還很有些遺憾和恨鐵不成鋼。
寒亭被她這一下,弄得倒是少了兩分傷感追憶,好笑這小姑娘膽子實在大,什麽人都敢拿來打趣說笑。
她轉頭對着小丫鬟恐吓道:“你這小女子,居然敢調侃太子殿下和國公世子,小心被人聽了去,告到府衙定你個大不敬的罪名!”
話到一半卻已是有些笑意。
只是小梨面色卻是古怪了起來,愣愣的看着前方。
“姑,姑娘——”
小梨扯着寒亭的袖子,一只手指着前方。
“沈,沈将軍好像停下來了。”
寒亭一愣,轉頭看去。
陽光下那閃閃發亮的銀甲,果然不動了。
不,并非不動,那匹皮毛黑的油亮的駿馬正晃着腦袋,似乎在尋着什麽。
接着那駿馬側過頭,轉了個彎兒,竟是朝着人群走了過來。
本來是擁擠的人群,一見沈将軍的馬過來,有些茫然,但也趕緊讓出了通路。
那正在行進的大軍也都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事,但沈星酌治軍極嚴,便是當下也沒有半分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倒是周圍的人群見沈将軍的坐騎忽然向這邊走來,忍不住小聲議論着。
而寒亭則是看見那匹高大漂亮的玄黑色駿馬,渾身沒有一絲雜 * 色,唯獨馬頭眉心處,不到拳頭大的白色印記。
這匹馬的名字,叫玉璃。
駿馬緩步往這個方向走着,馬上的青年似乎還有些不解,勒了兩次缰繩,卻見那馬不滿的晃着腦袋,黑色的鬃毛跟着揚起。
寒亭就這麽愣愣的瞧着,那駿馬行到了她的跟前。
那一直高傲昂着的馬首低了下來,在寒亭身上嗅了嗅,然後沖着邊上打了個響鼻。
之後又親昵的在将那大腦袋頂在寒亭的頸窩處,蹭來蹭去。
而寒亭此時卻是有些茫然的望着馬上,那身着銀甲的俊朗青年,那輪廓在逆光之下有些模糊,卻還是熟悉的一眼就能認出來。
她此時是有些迷惑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先是遇見了非白那只又奸又滑的懶貓,接着是這只憨憨的蠢馬。
怎麽這些個非人的家夥,嗅覺就這麽靈敏呢,明明換了個身體,這都能認出來?
而坐在馬上的沈星酌此時也有些不解,他看着身前被黑馬拱的後退了一步的女子,心中竟然浮起一個詭異的想法。
玉璃是他的坐騎,卻是那人從小養在身邊,後來見他實在喜愛,這才轉贈給他的。
這黑馬是北疆名種,當世難尋,馬性烈且桀骜不馴,便是自己與它戰場同生共死三年,一人一馬已有了極佳的默契,可這馬卻也不曾這般親近的朝自己撒嬌。
怎麽會當街,對着一個陌生的女子這般?
沈星酌又勒了兩下缰繩,卻明顯感覺身下的黑馬極其不耐的刨了兩下蹄子,就知道自己這是硬拽不動了。
他只能翻身下馬,走到那女子面前。
剛剛在馬上離得遠,如今這一細瞧,倒把沈星酌看得一愣。
這女子一臉厚重的妝容,慘白的鉛粉将五官蓋的都有些模糊不清,只兩道又粗又黑的眉毛分外顯眼。
剛剛腦海中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又一次盤旋出來。
他将拽着黑馬的缰繩,硬是将它從女子身邊扯開。
沈星酌有些歉意的道:“馬兒頑劣,驚擾姑娘了。”
寒亭搖搖頭,看着那匹被拽住馬頭,有些不馴的黑馬,沒有說話。
沈星酌又打量了她兩眼,終究還是心中那絲隐隐的奢望占了上風。
“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今日驚擾姑娘卻是沈某的過失,改日當登門賠禮。”
周邊的人群已經紛紛議論開了,那邊等在原地的軍隊中,也有幾位将領模樣的人物向這邊張望着。
望月樓上,幾個世家的姑娘們,此時已紛紛聚在欄杆處,看着樓下這一幕,驚得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淑女形象。
粉衫少女最是個擱不住的,見狀連忙問道:“星月,你哥哥這是在幹什麽,怎麽停下來了?”
邊上另一個紫衣少女也伸着脖子往樓下瞧,“我瞧着似乎是在與一個女子說話,嗯,那女子看着好像有幾分眼熟。”
沈星月這會兒也耐不住了,跟着往下望去。
“那女子是誰,我未曾見過。”
她微皺着眉,細細想 * 着自家哥哥接觸過的女子。
她哥他還能不了解,從小到大除了自家人,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都罕見,怎麽會在這種場合忽然勒馬去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子說話。
邊上的紫衣少女,皺着眉頭,眯着眼睛,盯了半天。
忽然,她猛地的一拍欄杆,臉色漲紅的怒道。
“那,那人是姜函亭,就是那個打我的姜函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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