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劍拔弩張
望月樓上發生的事,紫衣少女左巧雲的憤怒,寒亭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在沈星酌問她家世時,她也刻意的避讓了一下,并沒有回答。
沈星酌見她這番舉動,顯然是不願讓他知曉身份,顯得有幾分失望。
雖想再多問兩句,怎奈眼下場合不對,那邊一衆将官士卒已經開始朝這邊張望了,甚至有一個副将模樣的人一臉猶豫的看着這邊,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過來。
這般情境之下,沈星酌也只能無奈放棄,又像寒亭行了一禮以表歉意,就去拉那匹不聽話還要往寒亭身上湊的黑馬。
正在這時,前方的議論聲忽然變大了起來。
不斷開始有百姓跪拜,原本安坐于馬上等待的将官們,此時也紛紛下了馬,行了半跪的軍禮。
寒亭和沈星酌都是一愣,往那邊一瞧,遠處是正緩緩靠近的皇家儀仗。
明黃色的華美銮蓋被高高舉起,映着午間的陽光分外顯眼。
數馬并列拉着的禮輿造型典雅,四柱繡着氣勢威嚴的金龍,隔着一層若隐若現的紗簾,隐約瞧得見裏面那尊貴身份的人影。
沈星酌盯着那禮輿,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那是太子儀仗,禮輿中坐着正是當今太子謝稹。
随着內監尖銳的有些刺耳聲音響起,禮輿頓了一下,停了下來。
周圍除了沈星酌和寒亭,已再無站着的人。
小梨見寒亭還站着,連忙有些慌張的使勁拽了她一下,卻沒想寒亭毫無防備的被這麽一扯,就是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在地。
幸好斜裏伸出一只手,順勢扶了她手臂一把,正是站在她斜前方的沈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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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身邊衆人早都跪成一片,低着頭以示對太子殿下的尊敬。
唯有坐在禮輿禦辇中的人,将這一幕瞧在了眼中。
謝稹遠遠看着那邊的一男一女,在四周一片跪拜的人群中這仍然立着的兩人分外顯眼。
男的高挑英武,一身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女子纖細柔弱,僅是一個側影便也叫人心生憐惜。
這般看起來倒也有幾分般配。
只是在謝稹眼中卻格外的礙眼,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見沈星酌的手隐約的扶在那女子腰際。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
剛剛黑馬玉璃蹭在那女子身邊不走,這才導致大軍挺止行進的事,也有人傳到了他的這。
那個女子,恰巧就是王安帶着伺候黑貓的小太監,私下裏尋遍了那日宴會上的宮人,才查出來的那一位敢将尊貴的貓主子扔出去的貴女。
承安候府的嫡出大姑娘 * ,姜函亭。
那位因毫無閨秀之儀,竟在公然之下動粗而名動京城的土包子,姜大姑娘。
姜函亭。
寒亭。
王安心裏暗自嘀咕,這世上還真有這麽巧的事兒不成?
自從那日查出了這姑娘的身份,王安便覺得太子殿下很有些不對勁了。
不僅叫人将這位姜大姑娘的生平查了個仔細,就連這姑娘身邊的一點小事,殿下也不放過。
因着姜大姑娘數日不曾出府,他能得到的消息極有限,太子殿下竟然罕見的情緒有些起伏不定。
身為太子身側近身伺候的人,王安可是最能揣摩主子心思的,太子殿下這樣子看着倒不像是生這位姑娘的氣,想懲戒一番。
倒像是,起了些別的心思。
只是,王安一想到這位姜大姑娘在京中的風評,以及下面人傳回的畫像,就忍不住嘴角抽動了一下。
這位哪裏值得自家不食人間煙火的殿下動心思。
只不過,眼下這一幕。
他瞧着定國公世子剛剛收回的手,兩人此時已經也都跪在了地上。
偷偷觑了一眼坐在禦辇裏的太子。
隔着一層暗金色的紗簾,影影綽綽的也瞧不太清太子的神情,只隐約覺得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壓抑的沉了下來。
一時之間,街上顯得很安靜,氣氛有些詭異的沉凝。
跪在地上的将官,不遠處望月樓上的閨秀們,都在這沉默中嗅到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傳聞中,太子殿下與定國公世子曾經親如兄弟,後來卻不知因何兩人反目為敵。
如今看來,這傳言倒是有幾分可信了。
隔了好一會兒,禦辇中傳出沉冷的男聲。
“都起來吧。”
衆人這才紛紛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禦辇的紗簾被兩邊的內監拉開,一直坐在其中的太子殿下走了下來。
跟随着太子儀仗而來的護衛禁軍迅速的圍了上來,将兩邊的普通百姓隔開。
太子走到沈星酌面前,聲音中的情緒難以捉摸。
“沈将軍于北疆一役大破羌軍,更是親手斬了那中軍部落首領烏木桓的頭顱,一舉解了大梁多年的北疆之患,此乃□□之功,果真不愧是定國公的後人,不堕先祖之威名。”
沈星酌垂着眼眸,舉手抱拳微微躬身一禮,面上卻并未有被太子稱贊的喜悅之色。
“殿下謬贊了,臣愧不敢當。”
太子看着他接着道:“沈将軍在軍中歷練三年,如今瞧着倒是穩重了不少。”
沈星酌這次終于擡起頭來,與這位尊貴的太子對視。
他一字一頓道:“太子殿下說的是,臣在軍中這幾年,倒是想通了不少事。”
太子眼尾略略眯起,面上劃過一絲饒有興致的諷刺笑意。
“是麽?”
沈星酌沒再接話,只是面上也漸漸泛起冷色。
周圍的氣氛頓時再次緊張了起來。
正在這時,忽的一聲馬兒的響鼻聲打破了僵持的氛圍。
轉頭看去,竟然又是那匹黑馬,似是有些不耐的搖着頭想要擺脫身邊人缰繩的束縛,好去與自 * 己熟悉的某人親近一番。
再一看,原來是剛剛那位吸引了黑馬的姑娘,此時已在衆人沒注意的時候退出了好遠。
沈星酌看着寒亭的身影,有心想要追上去詢問一番,卻礙于太子在這實在不好太唐突。
太子謝稹卻是裝作沒瞧見離了好遠的寒亭和此刻沈星酌的神情,只是緩和了口氣對着衆位将官道:“沈将軍與各位将士護國有功,孤本迎出城相迎,奈何這幾日父皇病情不定,這才耽擱了,此時宮中已為諸位設下慶功宴,只待諸位與孤一同入宮封勳受賞!”
将官們連忙再一次跪倒在地,領旨謝恩。
“沈将軍,請吧。”
“太子先請。”
兩人假情假意大的推脫客氣一番,謝稹這才重新回了禦辇之上。
沈星酌也拽着那匹不聽話的黑馬,冷着臉重新翻身上馬,率領衆将官士卒跟在了禦辇後面。
只是高坐于禦辇之上的謝稹又忍不住往遠處看了一眼,只是那人身影此時已然模糊不清,難以辨認了。
他略微放松的靠在柔軟滑膩的明黃色絲綢墊背上,輕輕呼了一口氣。
接着卻又勾了一個笑容出來,在那張眉目昳麗的臉上,柔和了他慣常的冷冽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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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亭和小梨悄悄的退出老遠,瞧見那威嚴華麗的明黃色依仗與那銀光閃閃的盔甲們都相繼動了起來,往皇宮的方向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姑娘,剛剛可把我吓壞了,咱們下回還是跟着二姑娘一起出門吧,可別再碰上這樣的事了,萬一真惹了什麽大人物生氣,侯爺那關可不好過。”
小梨一邊拍着胸脯給自己壓驚,一邊小聲絮叨着。
寒亭這會兒卻是沒心思理會她,她還在想着剛剛那一幕。
宮宴時跳進自己懷裏的非白,剛剛硬拽着都拉不回去的玉璃。
自己明明就換了個身體,可這些她曾經養過親近的動物卻還都能一下把自己認出來,這事真是有些詭異了。
還有剛剛那一幕有沒有被當時在禦辇上的謝稹看到,想起那天在宮宴上驚險的一幕,以及沈星酌當時明顯有些懷疑的态度,寒亭覺得有些頭疼。
自己不會被這些人給認出來吧,這可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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