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皇後二十五課

深秋将至, 草木枯黃。

天地間連成一片,有遠山切割橫斷,雲層低壓壓的, 好像在醞釀一場秋雨,呼呼的秋風肆無忌憚地吹着, 容卿覺得脖頸飕得難受,伸出小手拉緊了衣領,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馬球場,慢慢鼓起腮幫子。

她轉頭看向牽着自己的人, 軟糯的聲音裏夾雜着一絲小孩子般的任性惱怒。

“四哥又騙我, 這哪有人在打馬球?”

她雖然昂着頭, 卻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臉, 耳邊只響起他飄忽不定的聲音,四哥蹲下身, 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不是人嗎?”

容卿癟了癟嘴,不太相信他的話,将信将疑地轉過頭去, 只那麽一瞥,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馬球場, 忽然多出來許多錦衣玉冠的少年郎們, 正穿着幹淨利落的騎裝手持球槌笑談着什麽。她一扭頭的時候, 剛好有兩個人笑着向她走來。

容卿眼中滿是驚喜,一下子甩開了牽着自己的手,徑直向前跑去, 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彎身張開雙臂,一下子接住她,兩手把着她腋下,将她高高舉了起來。

“誨哥哥!”她高興地大喊一聲,兩條小短腿在空中踹騰着,旁邊的少年一看,佯裝生氣的模樣,伸手夠着錘了一下她小腦袋殼。

“就知道喊你誨哥哥,看不到我這個親哥哥是不是?”

容卿捂着額頭,向後躲:“大哥最壞,總欺負我,下次再打我腦闊,我就不認你了!”

卓承榭“嘿”了一聲,抱着臂瞪着眼睛看她,好像無計可施的模樣,眼底卻全是笑意。

後面的人也走上前來,卓承誨放下容卿,兩人給他行禮,那人不甚在意,指了指馬球場那邊蓄勢待發的世家子們:“也加我一個?”

卓承榭笑了一聲:“正好我們這邊差個人,三皇子人手都齊了,我跟大哥正愁呢,這下可趕巧!”

容卿聽到他的話,墊腳揚頭去看,果然就見到李缜騎在馬上,也正看向這邊,發現她在尋自己,揚起球槌沖她揮了揮,隔着那麽遠也能感覺到他和煦的笑意。

冷風也不怕了,她把手從袖筒裏伸出來,也使勁揮手,剛要喊“三哥”,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沉暗啞的問話,讓她耳根癢得難受

Advertisement

“卿兒希望三哥贏,還是四哥贏?”

容卿全身一震,感覺背後汗毛聳立,她急忙回頭去看,卻發現身後一個人都沒有,再扭頭,誨哥哥和大哥也不見了,打馬球的人不見了,三哥也不見了,只有蕭瑟秋風在吹打着。

她忽然覺得頭頂一涼,伸手摸了摸,才發現是雨水,接着傾盆大雨澆下,一下子阻斷了她的視線,容卿心裏害怕,一邊向前摸索着一邊哭了起來,雨幕傾洩沖擊,讓她心慌意亂,卻不想,雙手突然觸碰到一個溫熱的東西。

像是人的頭發,有鼻子有眼睛,有粘膩的感覺,還帶了些許溫度,卻又在迅速變冷。

像是一顆人頭。

容卿閉着眼睛,維持着那個動作,眼淚忽地無聲墜落,良久以後,緊閉的雙眼才微微顫動,她慢慢睜開眼……

容卿睜開了眼。

眼前是床架上的承塵,亮麗的緋色晃得人難受,她眨了眨眼,慢慢接受白日透窗照射進來的光亮,然後坐起了身。

原來是夢。

容卿伸手摸了摸臉,觸碰到一片冰冷,是濕濕涼涼的淚意,嘴裏發着又苦又鹹的味道。

她方才哭了,可是到底夢見了什麽,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很難過很難過,即便醒來了,也揪着心疼。腦中驟然又傳來那種刺痛感。

緩了好一會兒,她聽見有人挑簾進來的聲音,似乎怕吵醒她,那人踮起腳尖來,蹑手蹑腳地走過來,容卿按了按額頭,伸手把床上的紗簾掀開一角。

“青黛,我醒了,不用這麽小心。”

剛走進來的人腳步一頓,神色有些愣怔。

容卿像是沒發現似的,雙腳踏上腳踏,穿着單薄的中衣,乖巧地坐在床上,朝她身前的人招手:“青黛,給我梳妝。”

像她說過無數次地那樣熟練,神色依然沒有什麽異常。

煙洛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屈身跪在容卿面前。

兩人明明已經目光交接,眼前的人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言語中的不妥——她沒發現自己認錯人。

“縣主,奴婢是煙洛。”煙洛面容平靜地看着她,輕聲說了一句。

“煙洛?”

容卿呆滞地跟着她念叨一聲,忽然覺得頭像針紮一樣疼,她趕緊扶額,閉緊雙眼,臉上

滿是痛苦之色,難以忍受地發出淺淺的呻/吟聲。

“縣主,縣主!”煙洛一驚,察覺到她是真的不對了,又想起那日縣主滿臉戾色地喊她“滾”,更加确定這不是巧合。她一邊回頭喊人,一邊把她平放到床上。

容卿蜷縮着身子,感覺到疼意浪潮一般時漲時落,呼吸都不能平複,但是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直到最後一絲刺痛淡去,她才睜開眼,一把拉住煙洛的衣袖。

“我剛才,喊你‘青黛’?”

煙洛神色複雜,輕輕點了點頭:“青黛……是誰?”

容卿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到了空處,眸光隐隐顫動:“是我以前的貼身侍女。”

煙洛垂了垂眼簾,不用再問了,既然縣主現在獨身一人,那個叫“青黛”的人,多半是已經死了。

“縣主這兩日有些不對勁,不如來找個太醫看看吧。”煙洛擡起眼,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寝殿裏馬上跑進來幾個宮婢,是剛才聽到煙洛的呼叫聲才進來的。

容卿将視線收回來,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用了”。

煙洛見容卿已經恢複了神志,瞥了一眼趕過來的宮人們,背對着她們說道:“縣主已經沒事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

等人都退下了,容卿才坐起身子,有些疲倦地撐着額頭:“是我這兩日太累了吧……”

自言自語之後,她又吩咐煙洛:“太醫先不用找了,你去奚宮局給我抓些安神的藥來……”說完又頓了頓,“哎,這裏是赤陽宮,我又忘了。”

煙洛忙道:“宮裏也有奚宮局的,赤陽宮尋常設置都和安陽那邊無二。”

容卿頓了頓,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好像因為發現了一點相似而心中稍安一些。

煙洛起身要去抓藥,剛站起來就又被叫住了。

“等等,”容卿看着她,“今日是什麽日子?”

煙洛轉過身,以為她只是随口一問,也沒有遲疑便回答道:“今天是九月九,重陽節。”

容卿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剛才的夢境。

她長長嘆息一聲,有些彷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原來是重陽節啊,誨哥哥的生辰到了……”

她又仰起頭看向煙洛:“你去哪裏尋一壇菊花酒吧。”

月華初上,稀疏

星辰散落夜空,像是聚集了無數人的思念和寄托,含情脈脈地述說着情意,山頂上,有人兩手執着杯,長身而立,衣擺随風而動,背影瞧着有些孤寂。

他一手高舉過頭,對着星空高聲喊了一句:“敬大哥一杯酒——”

清冽的嗓音傳了出去,帶來幾聲回響。

“生辰快樂!”

說完,他仰頭灌了下去,又将另一只手拿着的酒杯,向下傾倒。

清酒灑下,皆入了泥土中,陣陣酒香飄了過來,但是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會回敬他一杯酒。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

最後,他将杯子一扔,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煙洛從奚宮局回來後,神色較走時有些不同,沉着臉腳步匆匆地回到含湘殿,進去之後便将手上提着的藥放到桌子上,款款行到離間。

容卿聽到動靜放下手頭的書,目光挪到煙洛空着的手上:“菊花酒呢?宮中沒有嗎?”

煙洛搖了搖頭,兩手交疊放在腹下,低聲道:“皇後娘娘請去一趟玉照宮。”

容卿怔了怔:“你怎麽知道的?”

“路上正好碰到娘娘的人過來通傳。”

“可信嗎?”

煙洛擡了擡眼:“縣主不必這麽緊張,娘娘的心腹奴婢都識得的。”

“不是,”容卿搖搖頭,眼睛緊緊盯着她,“我是問你可信嗎。”

煙洛微愣,片刻後低垂着頭:“縣主放心。”

容卿到玉照宮的時候,前腳才踏進宮門,就聞到了菊花酒的清香,她停下腳步,在原地走了會神,才跟着煙洛走進去。

沒見到楚皇後之前,她一直很好奇楚皇後是個怎樣的女子,也很想知道她為什麽要幫她,等看到躺在貴妃椅上的那個雍容婦人時,容卿當即立住身子,滿眼都是驚豔,本以為楚氏年近四十,多半已容顏衰老,起碼比不過那些年輕女子的國色天姿,然而現在走近一看,卻覺得自己十多年來見到的,沒有比楚氏更美的人了。

以後大抵上也不會再見到。

煙洛捅了捅她。

容卿回過神來,急忙給楚氏行禮。

楚氏微微睜開了眼,适應了屋裏的光線之後,她上下打量着容卿,慢慢坐正了身子,原本淡漠疏離的面容落下一份暖色。

“你就是卓容卿吧

?”

通常沒有人會叫她整個名字,一般長輩和外人不是喊她“永安”,就是喚她“卿兒”,所以聽到她這麽問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是……”半晌後,她輕聲答道。

楚氏伸手指了指她旁邊的椅子:“坐吧。”

容卿腳下踟蹰一瞬,但還是走了過去,剛剛落座,就聽到楚氏的聲音傳來:“煙洛用着還習慣嗎?”

容卿擡頭看過去,點了點頭:“還好。”

“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吩咐她,她從前在本宮身邊是最聰穎的,什麽事一點就透,不用過多的言語。”

楚氏淡淡地說着,談不上多熱絡,但對她顯然是沒有一點戒心的,容卿心中滿是好奇,也偷偷地打量起她來。

楚氏說到一半,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似的,頓住聲音,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你在疑惑,本宮為什麽要幫你,對吧?”

容卿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卓家如今只剩下你這麽一點血脈,我總要盡力保護下去。”她換了個稱呼,看着她的眼卻有些失神,好像想起了什麽陳年舊事。

容卿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就是還有些不信,不是她多疑,她只是覺得,楚氏身為沈和光的妻子,應該跟他站到一起才是,為保護卓家血脈而幫助她,聽起來像無稽之談。

“你不相信本宮也可以,随你怎麽想吧,”楚氏從貴妃椅上站起來,拖着長長的衣裙走到她身前來,容卿也急忙起身,“你如今在宮裏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其實身邊也沒有可以信任的,本宮是你唯一的選擇。”

容卿擡起頭看着她。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她始終覺得,能得人幫助,一定是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娘娘想讓我做什麽?”

楚氏笑了笑:“沒有別的什麽,你在本宮身邊,做個女史吧,在本宮身邊做事,本宮才可放心。”

後面那句話聲音雖然低了不少,容卿卻聽得清清楚楚,她震驚不已地看着楚氏,再次無法看透她的想法。

楚氏已經坐到了桌子旁邊:“本宮這裏有菊花酒,來陪本宮喝一杯吧。”

大殿之上除了她們二人剩餘的都是宮人,這話只可能是對她說的,容卿思忖片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

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誰知楚氏倒完酒,竟然當着她的面,把整杯酒倒在了地上:“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誰知道有一天,連這句詩也會讀得那麽苦呢。”

容卿眸色閃爍,心底最深處的某處,被她說得一疼。

她無法“遙知”,兄弟姊妹們都已不在,遍插茱萸,少得又豈止是一人。

“別露出這副神情,你親人在天之靈不會高興的。”楚氏自己倒上酒,輕啜一口,而後在嘴裏品味一番。

容卿總覺得她對卓家人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情,雖然楚卓兩家不曾來往,但或許私下裏有她不知道的內情。

而且她話裏話外似是知道今日是她誨哥哥的生辰,難不成,她其實與大伯父一家有着什麽交集嗎?

楚氏沒有留她很久便放她回去了,除了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也沒有交代她都需要替她做什麽,容卿心裏滿滿的疑惑,糾結着要不要問清楚煙洛,轉念一想,煙洛到底是楚氏的人,大抵是問不出來,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過後幾日一直過得平靜,直到她在煙洛那裏聽到了三哥的消息。

沈和光果然沒有殺了他,不僅把他從地牢裏放了出來,還留了他的王位,在宮外賜了一座宅邸給他,可謂是仁至義盡。

但容卿多少已猜到了他的意思。

沈和光攻入安陽,以雷霆之勢奪得皇位,但其實并沒有得到整個大盛。如今只有他原來統領的河東、河南、河北是在他治下,還有京畿道的幾座州府,再往南邊一點,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摸到。

雖然南邊每時每刻都有起兵的可能,但他還是沒有出兵,只因為安陽那邊出了一些不小的亂子。國子監的監生們不承認沈和光的皇位,每日散播一些不好的言論,那些第一批跪下身去俯首稱臣的大臣們的家裏也受到了侵擾,家家門口砸得滿地臭雞蛋和菜葉子,原本沒遷都時安陽的百姓沒有一個站起來說話,沈和光前腳一走,後腳安陽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而“罪魁禍首”,卻是楚氏的娘家人。

楚氏一族,不願軟下身段來,認賊為主。

沈和光殺一人可以殺,殺兩人湊一雙,可是如果屠了楚氏滿門,國子監的監生們第一個不

幹,原本已經漸漸穩下來的朝堂只會馬上陷入動亂——只因為楚氏在大盛的文臣們心中,實在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他不可能這樣殺下去,一個人都不留,他手下多是武将,即便是所有的謀士加起來放到六部裏去,也沒辦法讓朝堂真正運轉起來,治國安民,興國□□,要有臣,也要有民。

他不能是個孤家寡人。

更別說楚氏還是他的岳丈家。

既然不能殺,能做的也就是安撫了,沈和光逆賊形象深入人心,他說什麽話,對那些冥頑不靈的人來說都是反作用。

但如果是李缜去說呢?

他為先皇之子,連他都稱臣了,給殺夫殺兄仇人磕頭問安了,不觊觎皇位甘願認輸了,那那些人還堅持什麽?

沒有能擁護的血脈,沒有能推上去的人,他們若還是鬧騰,那就不是替先皇鳴冤,而是自己對那個位置有想法吧……

這就是與他們的初衷南轅北轍了。

李缜是個好靶子,他只是讓那些鬧夠了又不知該怎麽退場的人一個下來的臺階,他的存在能美化沈和光坐在龍椅上的姿态,能還他一個相對來說更穩定的後方,他才能放下心來,繼續擴張領地。

這只是其一的好處。

楚王府。

李缜坐在輪椅上,腿上鋪了張毛氈毯子,正閉着眼假寐,忽然頭上一陣風襲來,樹下落到他肩頭,他也睜開了眼。

背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李缜沒回頭,好像知道身後是誰似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怎麽樣?”他先開口。

身後的男子雖蓄了胡須,并不年輕,但身手矯健,臉上不見中年之人的頹然和疲态。

他拱了拱手:“沈和光的确向嬴州那邊增兵了,現在來看,只是戒備,如果他要親自領兵出征的話,這邊的情勢他還不能完全放心。”

“嬴州啊……”李缜好像沒聽到那人後面的一席話似的,喃喃念叨一遍這兩個字,“她果然還是向着四弟的。”

韓适沒聽懂他的意思。

“她……是誰?”

“她,我跟她說,四弟如今藏在燕州,讓她如實告訴沈和光,這樣沈和光就會在燕州增兵了,但是很顯然,她沒有提到燕州。”李缜的聲音平緩,聽不出喜怒,可是在韓

适耳中,已經能感覺到滿心的失望了。

但他還是不知道“她”是誰。

他也知道主子不會說。

“殿下如今行動不便,府上又都是沈和光的人,咱們怎麽辦?”

李缜捏着毛毯的一角,沉思半晌,才道:“沈和光多半已經察覺到咱們的意圖了,母妃稱病回鄉,本就容易讓人多想,只是江南那邊沈和光現在還顧不上,他想利用我,兵不血刃就拿下江南呢。”

“所以才軟禁了主子?”韓适有些着急,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主子當初為什麽要回去,如果直接逃走,不會受腿傷,現在人在江南,娘娘他們也不會投鼠忌器了,現在倒好,留下一個死局。”

李缜看了看自己的腿,幽深的眸光中忽然閃過一抹溫色,他輕道:“這樣也很好。”

韓适不知道哪裏好了。

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沒告訴主子。

“對了,燕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景王沒有回去。”

李缜手上動作一頓,竟然有些慌亂:“消息屬實?”

“應該沒錯,蕭文石都已經回去了,但身邊沒有景王。”

李缜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他抓緊了毯子,努力地平複翻騰的心緒,良久之後身子忽地一松,他仰靠在輪椅背上,輕輕閉上眼睛。

“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她嗎?還是……”

後面的幾個音節,被忽然吹來的冷風攪亂,韓适并沒有聽清楚。

即便聽清楚了,他也不知道那個“她”到底是誰。

李缜被放出來的三天後,容卿忽然接到了封她為女史的聖旨,楚氏說的話果然做到了,而且聖旨還是沈和光頒下的,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通常女史都是由世婦或者有頭有臉的官家女子擔任,容卿之前在安陽皇宮裏,因為李崇演那層關系還有情可原,現在她什麽都不是,卻還是一直住在宮裏就說不過去了。如今沈和光下了聖旨,她便有理由繼續待在這裏,而且當皇後身邊的女史也不算辱沒她,這也是沈和光給卓家的一個交代。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月,已經搬到玉照宮的容卿漸漸适應了這樣的生活,常伴帝後身側,她也比從前耳聰目明,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唯獨四哥。

獨四哥她一無所知。

沈和光沒有懷疑四哥在燕州,而是派自己的大兒子沈佑漣去帶兵攻打嬴州,他離開已有半月,嬴州那邊還沒傳來什麽好消息。

容卿懷着心事從奚宮局裏出來,李崇演的一個妃子在宮裏去世了,後宮諸事都是皇後掌管,喪葬自然也算在內,于是這些重任就都落在了容卿頭上。

她雖然年紀小,可學得很快,那妃子的後事都安排妥當了,回玉照宮的路上她便想起四哥的事來。

為什麽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四哥卻還不動手。

容卿心裏滿滿都是疑問,這樣心不在焉地低頭向前走着,便沒察覺前面的來人,直到聲音近在咫尺了,她才激靈一下頓住腳步,向後退了退。

“不看路可不行啊,說不準就撞到誰懷裏去,讓人看到就說不清了。”

容卿懷裏抱着宮中所有宮人的名冊,一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低垂的臉隐隐皺了皺眉,似是很厭惡的樣子。

是沈和光的次子沈佑潛,之前被當做質子留在安陽住過一段時間,容卿第一次看到他時,就知道沈和光為什麽會讓他當做質子了。

沈佑潛着實是一個心胸狹隘不學無術的庸人,心氣高眼界低,跟他兄長差遠了,最重要的是,他還好色。

容卿不甘其擾。

如果沒有楚皇後鎮着,沈佑潛早就作出無禮的事情了,此時正巧皇後不在身邊,沈佑潛馬上就大膽了起來,見容卿不說話,又上前一步:“不過你若是撞到本皇子懷裏,我興許會順了你的美意——”

“皇後娘娘還等着我回去複命,殿下請便!”容卿不願在這裏跟他多做糾纏,徑直往前走,誰知道沈佑潛極其幼稚地在她過去時撞了她一下,讓她手中的名冊一下子散落在地。

容卿強忍住發怒的心,彎身下去撿,視野中卻不期然出現一只手,剛好覆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那人才恍然意識到什麽似的,輕輕拿開。

容卿瞳孔微縮,順着那人的手慢慢擡頭向上看去,以為會撞上一張不知是期待更多還是失望更多的臉,卻不想看到了一個白面具。

她只能隐隐約約看到隐藏在後面的一雙眼睛。

那人沖她點了點頭,然後收回手,走到沈佑潛的背

後,垂下頭不再看她。

容卿撿起名冊,剛想要張口說句話,卻在看到沈佑潛時失去了問清楚的心情,她急忙屈了屈身,轉身告退。背後還傳來沈佑潛頑劣的笑聲。

“哈哈哈哈!你這麽怕我做什麽——”

沈佑潛話說到一半,忽然感覺背後有冷風,猛地一回頭,卻什麽都沒有,只有戴着白面具的人靜靜站在那裏,一聲不吭。

他頗有些奇怪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沒了逗弄女人的心,背過身繼續向前走去,臉色也忽然沉了下來。

“先生,你說我父皇是什麽意思?現在外面都是土大王,揭竿而起的勢力那麽多,他卻只派大哥一個人出去掙功績,壓根不把我放在眼裏。”

那人聽他說完,停住腳步,沖他弓了弓身,嗓音沙啞着說道:“陛下對二皇子是什麽态度,想必二皇子心知肚明,否則,當初也就不會讓您去當那個九死一生的質子了。”

聽到“質子”這個詞,沈佑潛的臉色馬上變得陰狠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呼,大肥章。

主要是怕你們看不到狗男主心慌慌,累死累活地寫到這裏。

好奇怪,你們不是讨厭狗四哥嘛,怎麽還盼着他出來(振聲)感謝在2019-12-16 02:14:46~2019-12-17 02:44: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朵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