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皇後二十六課

容卿腳步匆匆逃回了玉照宮。

直到兩腳都踏進宮門, 她才安心地舒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抱着名冊的手心早已汗濕,在幹淨的紙張上留下兩道印子。

她低頭站在那裏, 平複慌亂跳動的心,連旁邊的宮人給她行禮都沒看見。

在宮裏的這兩個月, 容卿緊緊繃着一根弦,很怕行差踏錯遇上不可挽回之事,而沈佑潛則是她頭號大敵。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沈佑潛就對她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還曾和沈和光讨要她, 結果被楚皇後當場訓斥了一通, 此事才暫且作罷。他在信都時就喜歡收集美人養在府上, 當時李崇演還非常寵幸沈和光,常常賞賜他美人珠寶, 後來那些女人幾乎都淪為沈佑潛的玩物。他雖胸無點墨,性情卻極其惡劣,嚣張跋扈目中無人, 想要得到的東西想方設法也要得到, 若不是有楚皇後這層關系在, 她早就落到沈佑潛手裏了。

沈佑潛是個做事不計後果的人, 這種人若是将他逼急了, 他臨死之前也要先讓自己自在快活,再拉人一起下地獄,因此容卿從來都是躲着, 不敢招惹,在宮裏相遇的次數也不超過五指數。

但她卻從未見過沈佑潛身邊有過一個戴着白面具的人。

雖然只是短暫的接觸,她卻對那個人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甚至有個名字幾乎就要呼之欲出。

可是那怎麽可能呢?

那人如果逃走了,這時候無論在哪裏躲着,都絕不應該到豐京來,好不容易從沈和光手底下逃得生天,再回到這個龍潭虎穴,不是送羊入虎口嗎,一旦被沈和光發現,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不會是他,不能是他。

容卿心裏一遍一遍念叨着,腦海卻越發混亂,腳步也越來越沉重,那個銷聲匿跡很久的不适感又再次浮現,她慢下步子,一只手撐在路邊的石桌上,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耳邊總響起那人的聲音,好像糾纏不放的惡鬼一樣讓人心生恐懼又無法逃離。

“卿姐姐!”

就在她被頭疼折磨地快要忍受不住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天真稚嫩的呼喊。

容卿扶着額的手慢慢放下,有些茫然地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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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去,發現身後站了一個矮她整頭的女孩。女孩似乎因為看到她而高興,微昂的臉上笑容滿滿,月牙一般的眼睛純真透亮,讓人忍不住想要用心呵護。

容卿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疼痛不适都一掃而光,原有些猩紅的眼睛也淌出溫柔來,她彎起嘴角,握着女孩的雙臂半蹲下身:“公主殿下是要去給娘娘請安嗎?”

柔嘉“嗯”地點了下頭,仔細地端詳她半晌之後,燦爛的笑容卻隐去半分,彎眉微微皺起,她伸出手摸了摸容卿的眉尾,小心翼翼地碰之即離:“卿姐姐臉色有些不好,是不舒服嗎……”

是真的在擔心她。

容卿笑着搖了搖頭,起身自覺地走到柔嘉公主右邊的位置,拉起她的手:“我們走吧,去見皇後娘娘。”

柔嘉邊被拉着向前走邊有些擔憂地看着她,嘴上絮絮叨叨地說着,俨然跟個小大人似的:“卿姐姐如果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跟母後說,母後很好說話的,我聽說最近宮裏事情多,好多都要你去張羅,你別累壞了身子……”

最後遲疑一下,又小聲加了一句:“就沒人陪我玩了……”

兩人越走越遠,良久之後,從遠處飄來一聲無奈的輕笑。

“知道啦!”

兩人結伴到了楚皇後所住的寝宮,楚氏正躺在軟榻上假寐。如今已到十月天,寒氣越發重了,一場雨過後,楚氏染上風寒身體微恙,有兩日沒踏出過玉照宮了。

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她微微睜開了眼,看到是柔嘉,原本淡漠的神色浮現一抹笑意,她坐正了身子。

“母後!”柔嘉高興的大喊一聲,過去抱了楚氏一個滿懷。

明明已經有十歲了,卻還是喜歡賴在楚氏懷裏撒嬌,容卿在後面看着,忽然想起了那個喜歡窩在皇姑母懷裏的自己,剛進宮的時候,她大概也是像柔嘉這個樣子,幹淨地猶如一張白紙。

楚氏放開柔嘉,将她攬到一邊的手臂下,擡頭看向容卿:“事情都辦妥了嗎?”

容卿回過神來,恭敬地點了點頭,随後臉上閃過一絲猶疑,短暫的變化卻還是被楚氏捕捉到了。

“出什麽事了?”

容卿搖搖頭:“安昭容的後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娘娘請放心,只是

……奴婢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二皇子……”

她低着頭說着,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楚氏卻在聽到“二皇子”三個字時沉下了臉:“他又為難你來着?”

容卿不回答,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楚氏冷哼一聲,言語間對沈佑潛并無好感,甚至滿是嫌惡:“下次你若是再看到他,盡管搬出本宮來,倘若他還得寸進尺,你也不用擔心以下犯上,把自己保護好最重要,事後,本宮會為你撐腰的。”

沈和光的兩個兒子都是他姬妾所生,楚氏嫁給他二十餘年,只柔嘉安安穩穩地長到這麽大,現在沈和光已經成為皇帝,曾跟随他的那些女人自然也一個個封妃入宮,楚氏沒有兒子傍身,這麽多年來和那些女人的争端是不會少的,所以對她們的兒子沒有什麽好感。

更別說沈佑潛還是那等渾人。

容卿其實也是故意要說出這件事來試探試探楚氏的态度,沒想到楚氏果真如此為她考慮,心中感激的同時,對楚氏的态度也越發好奇起來。

“奴婢知道了,多謝皇後娘娘。”

柔嘉十分乖巧地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着,沒有插進一句話,夜裏她在玉照宮吃了晚膳,眼皮子就開始打架,楚氏見她困頓的模樣,命人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楚氏換了舒适的衣服坐在鏡臺前,宮人給她梳着頭,她卻突然跟容卿說起話來。

“這些時日來,你一直安分守己,手頭上的事情,做着可還習慣嗎?”

容卿不知她的用意,只得點了點頭:“習慣。”

“本宮聽說,你私底下一直在打聽先皇殉葬的妃嫔。”楚氏的聲音平和如常,分明沒有一點兒不快的語氣,容卿聽着卻心中打鼓。

她沒有說話,楚氏轉過去半扇身子,目光裏皆是探尋:“你是不是想打聽蘭如玉的消息?”

容卿一怔,有些驚訝地擡眼看着她,沒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就被洞穿了,但同樣的,她也有些後怕,不論她做得有多隐秘,有多小心謹慎,楚氏還是能第一時間知道她的動作。

她如今在宮裏的自由,取決于楚氏給她多少。

“你不用緊張,過了這麽久,你也該知道本宮對你沒有惡意。”

容卿端着身子沉思半晌,最終

向前進了一步:“娘娘可否告知奴婢,蘭如玉現在是否還在?”

“你早該來問本宮,何必兜這麽大圈子,”楚氏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又将視線挪到別處,“陪葬先皇的妃嫔一共有二十六人,其餘的不曾受寵的都遣散出宮了,剩下的人,都被安置在幽阆宮,你說的蘭如玉,現在就在那裏。”

容卿肩膀微震,臉上馬上浮現出一抹怒色,盡管在看到蘭子衍依然還活着的時候,她就想到過蘭如玉也不會死,可是現在聽到确切的答案,她還是忍不住動怒。

為什麽好人不長命。

為什麽禍害能遺千年。

“想必你也知道了,蘭氏兄妹從一開始就是陛下的人。”楚氏好似知道她悲憤的源頭,開始出言解釋。

“他既然打着為卓家沉冤昭雪的旗號起事,蘭子衍身為指認大伯父造反把卓家推入深淵的罪魁,不是更應該處死才是嗎?”容卿有些氣急,言辭十分不客氣了。

楚氏瞥了給她梳頭的宮人一眼,後者領會,彎身退下,她這才道:“你中毒的那段時間,陛下都已經清算完了,蘭子衍雖然是最先跳出來誣陷的證人,但他早已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死去的徐亥身上,稱自己是被奸臣迷惑利用,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這……”

容卿一時語塞,竟然不知該說什麽。這樣的鬼話說出去沒有人會信,結果只取決于上面的那個人願不願意信。沈和光對蘭子衍的作為心知肚明,那他留下他,也僅僅只是因為想留下他罷了,與案情真相無關,與蘭子衍的為人也無關。

解釋和理由只是用來粉飾結果的。

“不過……”楚氏忽然打斷她心中所想,“蘭如玉現在還被關在冷宮裏,其實想要她死,也沒那麽難。”

容卿心中一動,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之前楚氏做的所有事不過是保護她罷了,按照她的解釋,只是想保存卓家最後一點血脈,姑且也能解釋得通,可眼下這意思,她竟然還願意幫助她複仇。

容卿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有多問,楚氏的話并非在詢問她的意見,而是在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若能殺死蘭如玉,自然是容卿樂意見得的事,可是等到第二日,楚氏帶着容卿去幽阆

宮時,竟然在宮門之外撞上了沈和光的禦辇,禦辇上沒有人,只有兩個內侍在旁邊守着。

楚氏的臉色有一瞬的崩裂,停了一會兒,她還是走了進去,最後停在了一個偏殿的殿門之前。容卿看到她擡起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一副将推未推的模樣,裏面傳來聲聲歡笑,還有女人嬌嗔着嬉笑怒罵,最後又變成不堪入耳的放縱之音。

楚氏在門口站了半晌,忽然揚起嘴角笑了笑,然後轉身便走了。

容卿跟上去,并沒有多言,直到回到玉照宮,她才看到楚氏臉上的疲憊和悲傷,而那種神情,她同樣也在皇姑母臉上看到過。

她曾覺得楚氏美若仙人,是超脫世俗之外的天姿,然而這個時候,她卻好像突然跌入凡塵了。

一旦糾纏在這樣的愛與恨裏,再美好的樣子,都将變得不美好。

楚氏靠在軟榻上想了一下午,才吩咐容卿:“把蘭氏從冷宮裏遷出來吧,讓她搬到西邊的绮绫殿,封個才人吧,懿旨拟好了,知會一下陛下。”

幽阆宮發生了什麽事,不用親眼一探究竟她們也能猜到,原來沈和光并非對蘭如玉不聞不問,而是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跟楚氏挑明,所以才在背地裏幹這種不可見人的勾當。

楚氏的态度也同樣讓容卿深感疑惑,不,或許不能說疑惑,而是不能理解。

蘭如玉的身份畢竟不同,她是李崇演的女人,曾是當朝寵妃,如今又委身于沈和光,就算楚氏真的發作起來,要了蘭如玉的性命,那也是她占理的。

如果是皇姑母呢?

如果是皇姑母,現在早已經命人将蘭如玉亂棍打死了。

所以皇姑母最後活成了那個樣子,而楚氏即便無子,也依舊可以坐穩這後宮之主的位子,在沈和光心中的地位無可撼動嗎?

究竟是誰更體面一點,容卿竟然一時無法作出回答。

容卿突然覺得,“皇後”這個位置,本來就一點體面也沒有,究竟風光不風光,她看了這麽多年,多半是已經看透了。

楚氏的意思傳到沈和光那裏之後,沈和光并沒有多說什麽,默認了她的處置,這是對誰都好的決定。

蘭如玉終究還是可以再多活幾天,仿佛為了彌補楚氏似的,沈和光接連五日

都宿在玉照宮。

五日之後,嬴州那邊突然傳來了好消息,大皇子沈佑漣帶兵攻打嬴州并且大獲全勝,雖然沒有在嬴州找到李績,但依然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沈和光龍心大悅,在早朝上把自己這個大兒子好好誇獎了一番,還言說等他回來,要在宮裏的麟德殿辦一場慶功宴。

沈佑潛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氣上了頭,經嬴州一役,他兄長在軍中威望又加深幾分,而他仍舊得不到父皇重用,不甘于人下的他又怎能不着急。

于是連夜便找來了他從禹州請來的玉容先生,先生是禹州非常有聲望的名士,沈佑漣身邊智囊多如牛毛,他便也效仿,尋找了許多名士做他府上幕僚,玉容先生則是最得他信任的一個。

夜半,燭光隐隐滅滅,映照着人臉上的神情詭異非常。

玉容先生戴着白面具,壓低的嗓音在屋中環繞:“二皇子現在應該認清了,陛下沒有要立你為儲君的意思,等大皇子再掙些軍功,想必不用他自己提,群臣也會擁護他為太子,而二皇子您呢,該祈禱的就是大皇子不會對你趕盡殺絕。”

聽到那最後四個字,沈佑潛臉色一變,陰狠的面容上閃過一抹慌亂,而後又故作鎮定地抿了抿嘴:“那依先生的意思,我該怎麽辦呢?父皇對我不看重,寧願把兵馬交給追随他的那些蠻人帶,也不願我插手,要想在軍功上剩過大皇兄,難啊!”

他長嘆一聲,臉色也已有些頹敗。

“其實,二皇子倒也沒必要一定要和大皇子在軍功上逞個高下。”

“這是什麽意思?”

玉容先生頓了頓,沉聲問道:“我們為什麽一定要做光明正大的事?”

沈佑潛一怔,眸色漸漸深邃,卻沒有回答,玉容繼續道:“大皇子想要在外征戰,便讓他去,重中之重其實在豐京,在陛下身上,倘若陛下一着不慎,出了什麽意外,您說,是遠在千裏之外的大皇子趕回來繼位快,還是您直接坐上那個位子來的快呢?”

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一般人聽了,就算真的有心,也會裝模作樣地嚴詞呵斥一下,沈佑潛卻沒有,他的臉上反而露出了狂熱的神情。

“說的是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反正父皇得位就不

正,我效仿他,也沒什麽錯吧,這才是父子!”

沈佑潛大笑兩聲,笑聲忽然頓住,他轉過頭看了看玉容先生,面露猶豫:“可是大皇兄馬上就要回來了,我現在動手也來不及了吧?”

玉容輕笑一聲:“二皇子這麽迫切做什麽?眼下什麽都沒有準備,貿然行事當然不妥,但大皇子如今只拿下一個嬴州,南邊還有劍南江南山南三道沒有歸服,北邊還有燕州不聲不響,大皇子重任在肩,在豐京待不了幾日,等他一離開,二皇子再精心謀劃都不遲。”

經他這麽一說,沈佑潛覺得确實如此,心中頓時開闊起來,想到興極之處,他不禁拍手叫好。

“宮裏擺宴,先生要不要也去湊個熱鬧?我可以帶你進去。”興奮過後,他看着玉容先生問道。

對面的人神思半晌,就在沈佑潛以為這個深居簡出的人會回絕自己的時候,就聽他随意地回了一句。

“看看也好。”

沈佑漣十一月中回朝,慶功宴定在了十一月二十三,麟德殿是赤陽宮最大的宮殿,因此歷代皇帝宴邀群臣時都喜歡在這裏設宴。

容卿是皇後身邊的女史,自然也是要到場的,卻不想在殿門前,又碰上了沈佑潛,而他背後,竟然站着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戴着白面具的人。

因為有楚氏在場,沈佑潛不敢造次,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幾圈,也就挪開了,容卿卻總是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個人,明明穿着和氣場都變了,明明想象中的人不該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可她就是覺得他是四哥!

容卿一這麽想,腦海裏又發出嗡嗡的聲音,她閉了閉眼,有些痛苦地撫了撫額頭,強自壓下不适感,看到楚氏已經走了進去,急忙擡腳跟,而背後的視線卻一直如影随形。

慶功宴上熱鬧非凡,但那熱鬧不是容卿的,她一直低垂着頭,手心裏攥出了汗,光是維持這樣的站姿就已竭盡全力,酒過三巡之後,楚氏終于發現容卿有些異常,便低聲問她:“是又發作了嗎?”

容卿下颔輕點,握着拳頭沒發聲。

楚氏的聲音又傳來:“不若你先回去吧,這裏用不上你,回去後趕緊把藥喝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不用早起去本宮那裏點卯。”

容卿似是松了一口氣,她低聲應是,兩手交疊放在腹前,悄無聲息地退至後殿,從後殿走了出去。

一路上她腳步匆匆,本以為出來之後吹吹冷風會緩解一下,誰知道那疼痛還變本加厲,連她的身影都開始踉踉跄跄,麟德殿在赤陽宮最西面,地處偏僻,她眼前發黑,走了也不知多久,竟然來到一個自己十分陌生的地方。

這下她連呼吸也有些不順暢了,只能用殘存的意識探索着向前,一只手扶着牆,卻不想觸到了殿門,門內未落鎖,她的重量壓向左邊,竟然一下摸了空,摔到了殿裏。

她剛要掙紮着起身,就聽到快速的腳步聲,有人飛跨進門檻,抱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容卿睜了睜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面具。

和一雙黑曜石般的幽深眼眸。

“四哥……”

她輕喚一聲,聲音裏竟然帶了幾分婉轉妩媚,勾人的嗓音一出,便讓那個抱着她的人全身一僵。

李績發現懷裏的人正看着他,目光卻有些空了,像是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別人,他将她抱起來,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大殿,赤陽宮才剛作為正經皇宮不久,沈和光也沒有選秀充盈後宮,所以空置的宮殿不少。

他邁步走向裏面,正想把她先放到床上時,容卿忽然伸手撩開了他的白面具,李績一低頭,就看到一雙盈盈眼眸看着自己,一池春水蕩漾,仿似一下帶人來到了人間四月天。

可是他知道這不是正常的容卿,反倒有些像喝醉了似的。

但容卿一口酒也沒喝,他記得清清楚楚。

李績将她放到床上,坐在旁邊,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很難受?”

誰知道容卿忽然抓住他的手,從床上爬了起來,膝行至李績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盈滿了笑看着他。

李績一頓,面對突然靠近的人,心跳忽然加快,但他僵直着身子,不肯後退,也沒有向前,容卿忽然捧起他的臉,俯身貼上去,在兩靥相貼處厮磨,口中淺淺喚着。

“四哥……”

“四哥……”

綿淺又充滿誘惑的聲音傳入腦海,李績驟然覺得自己心裏空了一拍,耳畔的濕熱攫住了他的理智,臉上的柔軟讓他情難自禁,那雙黑眸幾乎是一瞬間就陷

入了迷離,他摟過容卿的腰,喉嚨裏發出暗啞低吟,先是重重地吸了口氣,他才貼着容卿的耳朵出聲。

“你想要做什麽?”

熟悉的聲音一出,容卿深陷的雙眸立刻恢複清明,針刺一般的痛感鋪天蓋地地襲來,她一把推開李績,右手覆上雙眼,緩緩地舒出幾口氣。

李績看到對面的姑娘好像一下冰冷了許多,手蓋着眼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張好看的紅唇微微開阖,在唇齒間溢出了一句陰狠冷漠的話。

“離我遠一點。”她道。

作者有話要說:四哥:???抱着我又推開我,撩完我還讓我遠一點???我???

卿卿(茫然):我幹了什麽???

不許罵卿卿有病,因為她現在是真的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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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當朝九千歲》

(真心狠手辣薄情陰險後期別扭大太監X外冷心熱睿智堅韌全程超甜官家小姐,女重生)

文案一:大晉朝司禮監掌印九千歲魏炎,生性薄涼,心狠手辣,權傾朝野,殘害忠良,結黨營私,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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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二:世人都唾棄謾罵她休要被蒙蔽雙眼,可誰知道,她眼中記的卻是最掙紮昏暗的那些日子有一人給了她一雙手,将她帶了出去,帶到了魏府,給了她衣食無憂。

重來過,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要陪着他,哪怕他前方是阿鼻地獄,她也要拼全力拉着他,大不了一同堕!

文案三:魏炎從未想過,在他踽踽獨行的晦澀不堪人生裏,真的會有一個姑娘,不畏世俗,不憚人言于黑暗裏拉着他的手提燈夜行。

(1V1,男主真太監,寵文,架空,前期女主主動女主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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