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皇後二十七課

李績自問是個克制自持的人, 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什麽時候不該做什麽,他都能分辨清楚, 并絕不觸碰那條線。

可卿兒總是站在那條線以外的地方。

她一靠近,他就深陷, 他在情感和理智的邊際被折磨得不堪其苦的時候,他覺得她總能安然無恙,輕易一舉的用一句軟話、兩滴淚、委屈巴巴的質問和懇求,就讓他打破所有原則, 只為不讓眼前人露出一個小小失望的表情。

他覺得不是他在控制容卿, 而是容卿在試探和控制他。

不然他不會僅僅對她有一種看得見摸不得, 觸手卻不可及, 那樣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這天下他志在必得,最至高無上的權利, 最風光無兩的尊榮,所有一切都是他囊中之物,他從未懷疑過, 唯獨容卿, 是這個例外。

但她憑什麽是這個例外?

李績在被推開後, 眼中所有的旖念都驟然消失, 心頭上因撩撥而生起的火焰被怒氣取代, 他看着對面忽然一身冷漠的人,黑眸中的情緒壓抑又翻騰,全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你想要做什麽。”

同樣的一句話, 同樣出自一人之口,前前後後不過幾息時間,沒了綿綿缱绻纏綿入骨的深情,只剩下摻雜了幾分怒火和羞憤的威脅。

容卿蓋着眼睛,耳邊嗡嗡地響着他模糊不清的話,努力找回理智。

空蕩的大殿之上,月華傾瀉而下,一人端坐在床邊,兩手自然搭在膝頭,一人跪坐在床上,久久的沉默,久久的相顧無言。

容卿忽然放下手,所有淡漠疏離好像在眨眼之間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和頹然,她向後一靠,肩膀慢慢塌陷下去,好像終于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似的,閉了閉眼睛道:“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她喃喃自語,不似在跟誰說話,她也沒有回答李績的問題,就仿佛剛才發生的事完全沒存在過一樣。

李績的呼吸突然加重了幾分,他快速地偏過頭去,看着殿中西南角放置的已經落了灰的錦瓶,語氣不耐道:“自然是另有目的。”

他又回過頭看向容卿:“你不會以為是為了你吧?”

有些問題在問出口的時候已經給了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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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的答案,這是一種非常不聰明的話術,它甚至能欺騙說話的人掩蓋他本身的意思。

我不是為了你。

我其實是為了你。

容卿的臉色卻毫無變化,她倦怠地行下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控制身形不至于摔倒上,李績的視線一路跟随她,直到她站起身正對着自己,借着月色,他能看到她眼中的心煩意燥。

“四哥戴着面具在宮中大搖大擺的出現,不管是為了什麽,凡事也不要托大,沈和光這個人很多疑,一旦他注意到你,還想要像上次一樣逃出生天……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話聽起來完全只是忠告,猶如一刀劈開了兩人之間的牽絆,之前猶有感情糾葛,之後唯餘眼前大事。

李績喉頭滾動,微微皺起眉頭。

“總之你好自為之。”

他才要張口說話,容卿已經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将要離開。

她前後轉變的态度終于讓李績坐不住了,就是那一瞬間,他不假思索地擡起屁股追上去,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帶着轉過了身。

“你是什麽意思,在跟我劃清界線?”李績看着她,神色說不出有多震怒,只是聲音裏的冰冷是一絲不少的。

他時時想着那一晚在緣佛寺聽到的話,她說求他放過她,從此兩不相欠,眼下,不就是兩不相欠的态度嗎?

容卿掙了掙身子,卻只能感覺到被他握得更緊,她放棄掙紮,轉而擡頭看他:“你到底來宮裏是做什麽的?就是為了同我在這裏糾纏?”

“既然另有目的,就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四哥不是一向如此嗎,怎麽今天突然這麽拎不清了。”

她将他一通訓斥,好像他是那個因為得不到心愛之物而任性撒嬌的孩子一樣。

“我回來拿東西。”李績将她的話截斷,幾乎是脫口而出。

容卿十分無力地嘆了口氣:“你連傳國玉玺都拿走了,還想要得到什麽東西?”

李績的眉心跳了跳,有那麽一瞬的愣怔,稍縱即逝:“你說,是我拿走了傳國玉玺?”

“難道不是嗎。”容卿一提到這件事,臉上的不耐越發明顯,她用另一只手推開他,似乎不願在這裏多留,然而李績還是不放手,只是那樣定定地

看了她半晌。

随後沉着嗓音道:“我見你這些日子過得還不錯,在楚氏身邊也沒有什麽危險,暫且先這樣吧,這次我不會在豐京停留太久,也不能時時照看你,等到合适的時機,我會讓人把你接走——”

“不用了,”容卿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暫時不會離開的,等我想要離開的時候,會自己想辦法。”

李績眉頭深鎖:“自己想辦法?”

随即哂笑一聲:“是自己想辦法還是去求三哥?”

容卿瞪圓了眼睛:“跟三哥又有什麽關系!”

“我只是提醒你,以李缜如今的能力,他沒辦法保護你,也沒辦法替你去做想做的任何事,他連自身都難保。”

李績提到那個人時,連呼吸都是冰冷的,他走近一步,将她帶到自己身前很近很近的位置,直視她的雙眼:“當初是你求到我這裏來,要成為我的人,現在說疏遠就疏遠,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一個可以随用随丢的工具,一個可以随來随去的屋檐?”

“沒人教過你,有些路是不能回頭的嗎。”

容卿看着眼前眸光陰寒的人,心在慢慢墜落,記憶裏最溫暖的光點,驟然變成一片灰色,那個拉着她的手,陪她說笑逗悶打馬觀戲的四哥在一點一點瓦解。

沒人教過她有些路是不能回頭的。

現在她知道了。

容卿忽然開口:“四哥,你有沒有失去過什麽人?”

李績神色一頓,略有詫異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卻猝不及防地發現那張嬌豔欲滴的臉在靠近,容卿踮起腳,用空着的那只手摟過他脖子,淺淺地從他唇邊印下一吻,處之即離。

“四哥,你記住我今天的樣子。”

李績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力道。

容卿掙脫他的束縛,笑着說完這句話後轉身便走,回旋的衣擺似乎都沒想到主人會如此決絕,那雙李績看不到的雙眸,在無人處變得空洞無物。

她離開得很是幹脆,李績情不自禁擡起的左手,在空中抓了一團虛無,他好像在失去什麽。

麟德殿的慶功宴直到深夜才散席,李績回到原處的時候沈佑潛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看到他之後還咧開嘴笑了笑:“你也太慢了吧,莫非是身體不好?

沈佑潛以為他是去方便的。

李績咳嗽一聲,沒有說話,沈佑潛全當他是默認,摟着他肩膀神秘道:“沒關系!本皇子深通此道,你若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盡管來找我,包你日後生龍活虎得連自己都害怕!”

李績默不作聲地将他手拿開:“多謝二皇子美意。”

沈佑潛看他淡漠的樣子,輕哼一聲,擡頭四顧,好像在尋找誰的身影:“她怎麽還不回來啊!”

李績這才看了他一眼:“二皇子在找誰?”

“母後身邊的女史,就是上次在宮裏遇到的那個。”

“卓家的那個嗎。”

“對!就是她,”沈佑潛偏頭看了他一眼,難得看到玉容先生對別的事物感興趣的樣子,笑嘻嘻地湊過來,“先生也記憶猶新是吧,我第一次見到她時,也驚為天人,本皇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可就是對她念念不忘。可惜這女子傲氣太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真想有一天,看看她匍匐在我身前求饒是什麽樣子。”

因場合不對,他也知道壓低了聲音說話,李績的手把在卓家上,其上酒杯裏的酒水驚起一道道波紋。

沈佑潛沒注意到他的不對,說到興至處,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舉杯喝了口酒:“要真想做,其實也沒什麽難的……”

他自言自語地說着,好像在想着什麽不堪龌龊的事,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狂熱的光。

慶功宴過後,沈和光封自己的大兒子為昭王,并對嬴州一戰的諸多将士例行封賞,沈佑漣的勢力一下便壯大起來,若不是有李績先頭說的那些話,沈佑潛此時保不準會氣得瘋掉。

可是在嬴州并未發現李績的身影,沈和光對容卿和李缜起了疑心,還不等他召見兩人審問,南邊突然傳來了消息,劍南道出現異動,有兵馬調動的跡象,有人傳言,說景王李績曾在越州出現過。

沈和光一聽,馬上派沈佑漣帶兵去往劍南道,昭王屁股都沒坐熱就離京了,沈佑潛見事情果然就如玉容先生說得那樣,漸漸地也放下了心。

而本應該在越州坐等沈佑漣攻打的李績,此時卻在楚王府裏,和對面坐着輪椅的人悠閑得下着棋。

“三哥果然就是三哥,人前承諾得好好的,背地裏卻

作出截然相反的事,”李績手執黑子,懸在半空中久久不放下,棋盤上戰況焦灼,黑白子勢均力敵,看不出勝負在誰,他忽然看到個缺口,将黑子落下,而後擡頭,“三哥若放不開手,盡管去争就是,何必說一套做一套呢。”

李缜笑着看他,神色不見一絲一毫的慌亂:“我把我手中唯一的籌碼都送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江南道所有人馬任你驅遣,加上劍南,燕州,打一個區區沈和光,你不至于這麽緊張吧。”

雖然面上帶笑,卻字字珠玑,話裏有刺,李績皺了皺眉,露出一抹嫌惡的表情:“在我面前,就不用時時擺出你那副假笑的樣子了吧。”

“我一貫如此,并非假裝。”李缜放下一枚白子,漫不經心地回道。

“既然無心皇位,為何還要拿走傳國玉玺?”李績的質問突然而至,對面撤回的手微微一頓,擡眼看過來,臉上終于沒多少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四哥:我自問是個冷靜克制的人——(被打斷)

作者:哈喽?你醒醒!你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對我們卿卿動手動腳過多少次了你心裏有點數行不行好不好?

四哥:……(卑微)

昨天碼字又睡着了,媽呀做夢都夢見我還沒碼完字呢半夜三點半又驚醒了,繼續補完,這更短,見諒哈,我睡會得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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