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節三十二

日薄西山, 遙嶂層疊,隐滅在天際最後一絲光線消失不見,黑夜悄然降臨。

穹空暮雲深處有暗潮湧動, 樓臺下風聲鶴唳,家家戶戶緊閉門戶, 燈火稀疏,不見人煙。

一人站在高高望樓之上,看着不遠處波濤洶湧的宮城,周身的空氣幾乎都已凍結, 他一手扶着欄杆, 緊握的手背青筋爆出, 聲音極度冰冷:“是我小看他了。”

後面的人弓着身, 沒了一貫的嬉笑之态,神色很是認真:“我們的目的都已達到, 沈佑潛背後有人支持,真将豐京鬧個雞犬不寧,內讧也總比他們分下精力對付我們好。”

之後便是很久的沉默, 蕭文風沒聽到回應, 小心地擡了擡頭, 試探問道:“殿下, 我們是不是可以回燕州了?”

李績悶聲“嗯”了一下, 他側着身,半面身子落在陰影裏,微隐的神色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遠處的皇宮燈火輝煌, 和寂寥的豐京城形成了鮮烈的對比,好像有一只手在撕開這層屏障一般,他看着某個方向,好像想起了什麽人,忽地蜷了下手指,剛要張口說什麽,就看到一道流光沖天而上,在空頂驟然盛放,随即而來的轟隆聲震人耳膜。

李績睜大了眼睛,蕭文風也從後面探出頭來,張手擱在額頭上眺望遠方,煙火熄滅後是萬籁無聲的空寂,可在那無垠的空寂裏,好像有隐隐約約的拼殺聲傳來。

蕭文風頓時惛懵怔住:“這是——”

“趕緊帶人進宮!”李績猶如突然想到了什麽,快速打斷他。

蕭文風低了低頭,看到那人倉促間握住他肩膀的手,竟然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隐隐發着抖。

“快去!”

——

“蘭如玉已經死了……”

煙洛說完之後,容卿看着床角,喃喃地一遍又一遍重複這句話。

慢慢梳理清楚前因後果,然後所有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假傳聖旨的劉知,早就打點好了的朝華殿,背後突然襲來的黑手,這一切都是沈佑潛的意思,為的,也不過就是要她一個小小女史就範而已,然後,有人将計就計順水推舟,不僅破了沈佑潛的局,還反将他一軍,依舊是懷抱溫香軟玉,依舊是春宵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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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換了一個人,最後還故意要讓沈和光發現。

這麽做的理由,是為了激化父子之間的矛盾,順便除去蘭如玉,而容卿在其中,實在是不值一提的一環,四哥卻還是順勢去做了。

只為了讓她成為他的人……

“縣主……縣主!”

容卿忽然被煙洛的叫喊聲打斷思緒,她回過神來,按了按發昏的太陽穴,一切情緒隐于眼底:“我睡了多久?”

煙洛頓了頓,答道:“縣主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夠發生很多事了,而昨晚朝華殿裏的一番荒唐,卻好像還在夢裏。

他将她帶到回漪瀾閣就消失了,經過這一事,四哥在沈佑潛那裏的僞裝必定無法繼續,說明豐京事已了,做完最後的布置,他現在,是走了嗎?

容卿想到此處,混沌的腦中又一下一下泛起疼來,還不等她跟煙洛問藥,突然聽到漪瀾閣的大門被大力撞開的聲音,兩人一齊向門那邊看,只見十數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持劍湧入進來,門口值守的宮人吓得大叫,下一刻卻被擰斷脖子歪頭摔到地上。

變故來得太快,許多人都尚未反應過來。

煙洛目中驚駭,卻還是下意識護在容卿身前,揮去心裏恐懼,壯着膽子朝闖進來的人大吼:“你們是什麽人?快給我滾出去!”

來人皆蒙面,看不到面容,一身肅殺之氣令人驚懼,卻聽為首的那個人朝身後低聲吼了一句:“別亂殺人!”然後敲暈了手上的另一個宮人。

那句話是對他的手下說的。

随黑衣人湧入的冷風将容卿疼痛吹淡幾分,突然發生的變故也讓她顧不上心傷,只一心應對眼前的危機,在煙洛背後,她下意識去摸懷裏的匕首,卻在聽到那人低吼的聲音後怔了一怔。

“蕭文風?”

蕭文風解決了所有宮人,大跨步撩簾走進來,到近前後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張幹淨爽朗的臉,對着她笑了笑:“卓小娘子,主子讓我來接你,你現在得跟我走。”

煙洛一見二人認識,胸前的手慢慢落下,卻又不敢完全放下戒備,容卿看着蕭文風:“現在?外面發生什麽事了?”

“事不宜遲,沒時間解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蕭文風眉間焦急,不願浪費

時間,他推了推旁邊的煙洛,“快,給你們縣主找衣裳穿上!”

煙洛下意識回頭看,容卿只有短短的沉默,沉默過後,她朝她點了點頭。

兩人被蕭文風護送出漪瀾閣的時候,已經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厮殺聲,這聲音她太過熟悉了,不久前安陽宮變,也是這番模樣,然而這次她卻沒有那麽幸運,沒跑出幾步,他們就遇上了身穿胡服的異族人手握彎刀,一臉兇相地沖過來。

蕭文風低聲罵了一句,轉身指了指身後燈火通明的玉照宮:“那邊!”

慌亂的腳步聲砸在每個人心上,後面窮追不舍的人猶如惡鬼一般,容卿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異族人闖進宮來,但她身為卓家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那些人的來處,從穿着來看,他們皆是南域十三部的人。

沈和光能打進安陽,少不了南域人的幫助,如今新打下的豐京才剛安定多久,為什麽兩方會忽然反目成仇?

莫非跟沈佑潛有關系?

容卿一邊逃跑一邊思考,唯有這樣才能止住心中的惶惶不安,生死一線的逃亡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在深淵邊緣的她依舊會感覺到全身血液的冰冷。

她果然還是不想死。

就在她懷着心事沒注意前路的時候,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腳步,她被煙洛拉着收回神思,先是扭頭看了她一眼,只見煙洛瞪大了眼睛,眸光立時被水色盈滿,她仿佛能看到煙洛眼中映出一片地獄血色。

玉照宮主殿前,屍橫遍地,血腥氣在四周蔓延。

容卿定定向前看去,一眼就發現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不過眨眼間,她已經拔開蕭文風跑了過去。

楚氏像跌落的風筝一樣躺在地上,她胸前有個血色的黑洞,從裏面淌出汩汩鮮血,眼皮耷拉着,身子在冷風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抖動,殿門四敞大開,整個大殿裏完全沒有生的氣息。

原來這裏已經遭人洗劫過一遍了。

容卿蹲下身,想要伸出手探一探她的鼻息,卻在剛剛伸出手時,被一只血跡斑斑的手抓住。

手腕滲着冷,粘稠的觸感讓人心中十分不舒服。

楚氏睜開眼看着她,眼裏有無盡的光,她好像就在等着此刻一樣。

“柔嘉……救……柔嘉……

身子已近冰冷的她,很艱難地說出那幾個字,容卿一頓,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殿裏,最後将目光鎖定在一個紅木立櫃上。

再低頭時,楚氏已經沒有呼吸了。

煙洛直直地跪了下去,抱着楚氏的屍體哭得泣不成聲,容卿沒做停留,只是在邁過楚氏的時候輕輕睇了她一眼,鼻腔裏有些發酸。

她快步走到殿裏,後面傳來蕭文風急躁的聲音也全然不顧,到了那個立櫃前,她毫不遲疑地打開,果然看到裏面一個小小瑟縮的身子。

沈采萱蜷縮着身子躲在裏面,感受到光亮了,才驚恐地仰起頭來。

她眼角都是淚痕,兩只手緊緊捂着嘴,因為太過用力而臉色漲紅。

容卿俯下身,拉住她的手。

“閉上眼睛。”

溫柔的聲音将沈采萱眸中的驚懼之色驅散,她怔怔地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順着容卿的拉拽從裏面走出來,聽話地閉上眼睛。

蕭文風看到容卿拉着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眉頭皺了皺,卻也沒多說什麽,一行人從後殿走出了玉照宮,宮門口似是有人接應,赤陽宮雖然不如安陽宮城那般有許多暗道,卻也錯綜複雜,蕭文風選了一個最偏僻的側門逃出去,路上幾次纏鬥,到最後剩下的人已寥寥無幾。

出了宮坐上事先等在那裏的馬車時,後面還有追兵窮追不舍,蕭文風将落在最後的煙洛推上車去,翻身上馬,甩鞭一抽,絲毫不管身後還在戰鬥的手下,揚長而去。

馬車在烈風中疾馳,嘶鳴聲響徹黑夜,背後的沖天火光映得人臉通紅,容卿拉開簾子一角,最後望了望那個熱鬧的赤陽宮城。

權利更疊遠比人想象中的要更快,龍首的位置,遠比人想象中的要更搖搖欲墜,這傾軋中犧牲的無辜鮮血太多太多了,在那麽多的人命面前,她一個人的悲觀則顯特別渺小。

馬車駛出了豐京。

泰成元年二月初十,沈和光內侍趙元乾趁其沐浴之時不備,将其刺死在椒蘭殿內,同日次子沈佑潛同南域部族攻入皇宮,将兩代皇帝的宮妃盡數斬殺,手段極其狠毒。

同月,沈佑潛在豐京稱帝,建立大延政權,年號永熙。

遠在越州,被劍南道駐軍圍困在內的沈佑漣得

知豐京變故,竟要退兵還朝,卻不想劍南江南兩道的兵馬擰成一股,乘勝追擊,最後将沈佑漣所率人馬全部剿滅,片甲不留。

而沈和光派去江南道的人,早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世界上了,江南道節度使陸十宴只是假意歸順,不管沈和光是死是活,沈佑漣帶的兵都注定活不成。

三月初,燕州舉兵讨伐沈佑潛,同景州,和江南劍南兩道連成一條線向北擴張,藩鎮割據勢力雄起,在不斷的讨伐中又不斷有新勢力稱王稱霸,連年征戰致使民不聊生,百姓命如草芥,蝼蟻般活在水深火熱裏。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五年。

大延實屬異族政權,其創立的年號也不被人接受,因此民間便自行以李崇演在位時的景仁紀年。

景仁二十七年十一月,景王李績在掃清一切阻礙之後率軍攻入豐京,自知大勢已去的沈佑潛丢下皇城帶着親信逃亡,樹倒猢狲散,剩下未能逃脫的人皆被李績捉拿,斬首示衆。

自此,統治中州百姓五年的大延政權就此瓦解,旁落的皇權終于又回到李氏一族的手中。

李績繼位後依然以豐京為都城,兩個月後改元朝華,并大赦天下,跟随其征戰的人一應論功行賞加官進爵,經歷了五年風雨飄搖的大盛終于迎來了安定的生活,一切百廢待興。

頭兩個月因初登基,朝堂尚未運轉過來,李績忙得腳不沾地,許多事暫被擱置,年後朝中恢複如常,被擱置的事便被提及,其中就有皇後之位的定奪。

大臣們皆是從燕州追随過來的,對李績這五年的生活了若指掌,當初陸家歸順,陸十宴将自己的小女兒送到李績榻前,陸小娘子出生江南,說一口細侬軟語,模樣婉約動人,伴在李績身側已久,當時為拉攏陸家人心,也算明媒正娶,如今李績身邊女人又不多,這皇後的位子,他們當然覺得應該落到陸氏頭上,因此雪花片子似的奏折就這樣遞上去。

國事家事,落在皇帝頭上,就沒有真正的家事,尤其又是一國之後這樣重中之重的位子。

至于有多少人奔着讨好陸家而去的,這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遞上去的折子卻猶如石沉大海,李績留中不發,也不在朝堂上提及封後的

事。

就在大家一頭霧水的時候,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緩緩駛入京城,最後停在汝陽王府門前,那道封後的聖旨也同時送到了汝陽王府上。

京中消息總是傳得飛快,不到一日,衆大臣在家中都已得到了消息。汝陽王的妹妹,是陛下親封的皇後,不日就将入主中宮,可是,汝陽王的妹妹又是誰呢?

大盛幾經戰事,讓衆人們都覺得景仁年間的事都已成前塵往事了,好像隔了數十年那麽長,他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當今汝陽王确實有那麽一個妹妹,曾被先皇後抱養在宮中,差點成了先皇的第二任皇後,後來又歸服于逆賊沈和光,在後宮當一名女史,沈和光死後,那個人便也跟着銷聲匿跡。

如今突然出現,居然是因為被封為皇後。

且不說她委身于先皇清白到底還在不在,單是這身份的轉變就讓人無法接受,怎麽瞧着這經歷都像紅顏禍水,一代一代的皇帝被熬死,這女子卻一直活了下來,靠的能是什麽,難道還是無雙智計?

更多的是為陸氏不平的,征戰路上總是吃苦大于享受,陸氏能追随陛下也十分不易,大家都覺得這位子怎麽也不應該輪到憑空出現的卓氏來做。

因此卓容卿還沒入宮呢,就有大臣直接在朝堂上提出異議。

“自古以來,皇後之位都是留給具有美好品行的女子做的,賢良淑德,有母儀天下之風,可為陛下分憂,在內執掌鳳印治理後宮,在外也應體現國母風範,而曾倒戈于逆賊的卓氏,臣以為,實在不堪于坐上這等位子。”

已任吏部尚書的蕭文石出列,作為最突出那個,第一個站出來表達不滿,即便朝堂之上就有卓家人,他也全不當回事,衆人都知道他是個臨死之前也要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不然就不肯咽氣的人,所以也見怪不怪。

蕭文石弓着身,臉埋在長長的袖子裏,看不清楚表情。

李績坐在上頭沒說話,餘光一掃,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許多蠢蠢欲動的,便輕吐一句:“還有誰要說?”

右側犄角旮旯裏走出來一個文臣,似乎是禮部的人,李績記得他姓孟,和陸家有點交情。

果然就聽他道:“陛下在外征戰數年,都一直是陸氏

伴在身側,為陛下排憂艱難,勞苦功高,如今陛下卻突然封別人為後,這對陸氏來說,是否有些不公平?”

那人沒有蕭文石勇敢無畏,因此說話的底氣也十分不足,不過那人之後,立即就有人出列附議,一個跟着一個,好像受了什麽鼓舞般。

李績等到沒人再出來了,才轉眼看了看一直低頭不說話的陸十宴。

“陸愛卿可覺得委屈不公?”

他直接問了出來。

淡淡抛出的問題帶了點涼意,好像還摻雜着一絲威脅在裏頭,那些替陸家出頭的人頓時就有些後悔,都恨不得收回腳躲到地縫裏去。

陸十宴自然是否定的回答。

“汝陽王妹自小長在宮中,曾和陛下朝夕相伴,其中情義自然不是旁人可比拟的,臣并不覺得有多委屈,臣的女兒也定不會覺得委屈。”

他話既出,大家才猛然想起來,卓氏曾養在先皇後膝下,若論陪伴相處的時間,陸氏還真抵不過卓氏。

李績點了點頭,向下看了一眼那些谏言的臣子。

“陸愛卿不覺得委屈,你們卻替他委屈嗎?”

見到沒什麽人回應,又掃了一眼蕭文石,然後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朕在燕州舉兵之前,就已承諾許她後位,這五年來她寂寂無聲,朕才覺得是委屈了她,封後之事朕意已決,不容再議。”

李績已經站起身子:“若還有異議,先打過汝陽王再來找朕說。”

底下突然被提及的卓承榭頓了頓身子。

“退朝。”

李績轉身走了,留下衆臣面面相觑,若先打過汝陽王,不如直接找把劍自刎來得好,那可是在戰場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殺神,去挑戰他,還有命活嗎?

陛下的态度非常強硬,大家就歇了這份心思了,唯有蕭文石鐵青着一張臉。

李績出了衡元殿,腳步便有些急促,雖然還是那副背過手去不緊不慢的姿态,身後人卻覺得有些跟不上了,內侍王椽正疑惑着呢,前面就飄來陛下的聲音。

“王椽。”

“在。”

“你去宮門口迎迎,直接把人帶到宣室殿來。”

王椽愣了一下,還不等他回答,李績又停下腳步,改道去了另一個方向:“還是帶到紫宸殿罷!”

紫宸殿被李績拿來

當做寝宮,已經是非常私密地場所了,王椽這才反應過來陛下讓他去接的是誰。

還沒真正入宮就準了被帶到寝宮,不是即将封後的卓氏還能有誰?

王椽“欸”了一聲,急忙應下,回身朝孟章門走去。

孟章門前。

宮牆根下停了一輛馬車,從裏頭走出一青衫女子,女子跳下腳蹬,回身之後,擡手握上從簾子裏伸出的纖纖玉手,簾子一撩開,消歇的冬風忽然掀起,萬物蕭條中的一抹春色,就這樣綻放開來。才下朝的百官們從孟章門魚貫而出,只那麽随意一瞥,已呆立當場。

容卿擁着厚厚的披風,雪白的絨毛鎖在頸上,背後的緋色花紋于宮牆幾乎融為一體,她小心地踩下馬車,仰頭看了看高聳的宮牆,淡漠的神色不見絲毫觸動。

但她還是仰頭看了一會兒。

“走吧。”

半晌之後,她對身旁的煙洛說了一聲,行至孟章門前,忽地迎面走來一人,帶看清那人模樣後,她便頓住腳步。

前面的人本也是低着頭走過來的,意識到身前有人,就擡起了頭。

一張可怖的臉映入眼簾,端正的五官明明挑不出錯處,一道清晰可見的刀疤從右眼眼角直到左邊下颔,将那張臉狠狠地劃了一刀,像精美的錦瓶上出現的裂紋。容卿看着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笑意。

“蕭大人這是去衙裏呀。”

仿佛只是簡單的問好。

蕭文石愣了愣,随即眯縫起眼睛來,滿含深意地看着容卿:“是。”

容卿讓開半扇身子,蕭文石遲疑片刻,擡腳向前走去,擦肩的瞬間,突然又聽到她的聲音,只不過這次已語氣寒涼。

“蕭大人這次怎麽不派人殺我了?”

問話中帶了幾絲俏皮,明明說的是那種惡毒的事,蕭文石頓了頓,忽然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疤,然後什麽也沒說,徑直離開了。

容卿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深邃無底,良久才轉過身向裏走,王椽早就等在門口了,看到容卿進來,忙迎上去。

“陛下讓我來帶路。”

因為才淨身不久,他還沒養成尖着嗓子說話的習慣,聲音于尋常男子無二。

容卿點了點頭,帶着煙洛跟在他旁邊,有些好奇地看着王椽:“公公

怎麽知道等的就是我?”他們并未見過。

王椽笑了笑:“早聞永安縣主天姿玉骨,絕世無雙,縣主往那一站,我就能瞧出來了。”

忽然聽到“永安縣主”的封號,容卿還一下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喚自己了。

她霎時覺得有些心慌,忙扭頭去找煙洛:“帶香了嗎?”

煙洛跟上前來:“帶了帶了,別的不敢說,這個是不會忘的。”

容卿心中稍安,步子也穩健起來,沒過多久,就聽到王椽說了聲“到了”。

她擡頭一看,發現是紫宸殿。

“縣主這就進去吧。”王椽好像早就受到指示一般,直接止步在殿門之前了,容卿沒有猶豫,她推開殿門踏進一只腳,煙洛也要跟上,卻被王椽攔下。

“陛下說了,只見縣主一人。”

煙洛神色遲疑。

“你在這等着吧。”容卿回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稍安的眼神,這次直接走了進去。

紫宸殿裏好像沒人,處處靜谧無聲,腳踩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響像雷鳴一樣,容卿走到內殿裏,一邊審視着屋裏的陳設,發現這裏跟五年前大相徑庭,沒了那股奢靡之氣。

再往裏走便是寝殿了,容卿在中途頓住腳步,不再向前,而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白鶴織錦連屏。

“怎麽不往裏走了?”

背後忽然傳來聲音,容卿受了一驚,而後放緩呼吸,慢慢轉過身去。

從下到上,明黃色的龍袍晃人眼,這樣燦爛的顏色還是壓不住他眸間的塵色,将那張臉襯得更加威嚴了。

容卿看完之後,微微屈了屈身。

“陛下。”她喊了一聲。

就只有兩個字,偏就讓李績聽出無盡的冷意和刻意的疏離,他擡了擡眉,向前走了一步,欺身上前,擋住了光。

“你喊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T_T我又晚了,不過這章有點長,也情有可原吧。

我看你們都等的很急,就一氣碼到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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