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皇後四十三課
暗影婆娑, 風鈴作響,燈光幽暗浮現,眼前人的模樣并不十分清楚, 容卿窩在他的懷抱裏,手心輕輕放在他的胸膛上, 只能感覺到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
他的呼吸明明那麽平穩。
溫暖将寂靜寒夜充實了,殿中地龍燒得盛,容卿原也沒覺得那麽冷,也許是冬夜太寂寥, 床太空曠, 而此時的溫度和姿态都剛剛好, 那顆沒什麽動靜的心被服服帖帖地包裹住。她眼皮一耷拉, 被攪動的困意又再次襲來,眼睫忽閃忽閃地扇動着, 最後輕輕阖上,然後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重新進入夢鄉後,摟着她的李績卻慢慢睜開了眼, 一雙黑曜雙瞳在黑暗中閃着光亮, 幽深難辨。
忍了許久的急促呼吸被他長長順了出去, 直到此時才微微有些心安。
是心安, 也有些失落。
心安她沒有将自己推出去, 沒有像上次一樣,冷漠嫌棄地拍開他的手然後罵他髒……失落是因為,連抗拒都消失了, 那才是真正的漠不關心毫不在意吧。
人最害怕的,或許不是無法承受的愛意和永無止境的仇恨,而是從始至終的漠視,和永遠不能得到回應的付出。
李績緊了緊臂膀,低眉看了看懷裏的人,因那幾日的折騰,她瞧着又有些消瘦了,原本蒼白的臉經過幾天滋補終于有了些血色。
她睡顏安穩,應是沒有噩夢侵擾,一雙秋波眉平順無皺,唇角輕揚着,面容有幾分惬意。
這一刻的恬淡真實又遙遠,李績忽然有些舍不得睡了。
第二日一早,煙洛來喚容卿起床,一腳剛踏進寝殿裏,就看到了地上胡亂扔着的明黃色衣服,她順着視線向上看,發現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人,她立馬捂住了嘴,差點驚叫出聲。
“是朕。”
床帳裏飄出一句話。
煙洛聽見聲音後,放下了半顆心,令一半的心卻因為裏面的人是陛下後提得更高了。
眼下的畫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情,李績在煙洛心裏就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禽獸,否則他當年也不會對還是未嫁之身的主子作出那樣的事,甚至讓她懷上身孕,又惹出後面那麽多事端來,如今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誰知道
Advertisement
他會不會獸性大發強迫主子做什麽?
心裏已将李績咒罵個狗血淋頭的煙洛輕手輕腳地走上前,站在床邊一步遠的地方,微微福了福身:“娘娘,該起身了。”
趴在李績懷裏的人一激靈,慢慢從睡夢中醒來。
李績輕出一口氣,微露不快。
容卿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到李績筆挺地躺在床上先是愣了愣,卻也沒有多餘的表情,收回視線,身子探上前撩開了床帳一角:“給我準備一身幹淨的衣裳。”
說完又像剛想起什麽似的,加了一句:“今日要去看打馬球,準備個利落點的吧,別拖着長長的裙尾,邋遢。”
煙洛看到探出的腦袋瓜臉上神色并無異常,便知道昨晚上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事,那一半的心也放下了,應了聲是,轉身去找衣服。
容卿曲腿坐着,伸手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美人撫發的動作太過養眼,使得床上的人漫出一聲輕笑,她斜眼看過去,就見李績握拳掩嘴輕咳,好像要掩飾什麽似的,将臉側向一旁,嘴角笑容有點點僵硬。
容卿冷漠地收回了眼。
“玉竹!”她沖外喊了一聲,正在奁箱裏翻找衣服的煙洛領會了她的意思,也揚聲喊一嘴:“玉竹,給娘娘梳妝!”
清早是宮人比較忙碌的時候,主子只要一起身了,近身侍奉的人都要打起清神來,玉竹和身後跟着的宮人聽見聲音後進到寝殿來,但她們顯然忘記了屋裏還有一個人,看到床上只穿着中衣的李績後都愣了一下。
陛下雖然常來玉照宮,卻一次也沒過過夜。
玉竹自然最先反應過來,走到妝臺前躬身候着,一句話也不多說,容卿跨過李績的腿下地,坐到妝臺前,幾個人各做各的事,床上的李績反倒成了半個透明人。
他也沒有多言,直直起身坐正了身子,視線一直落在容卿身上沒離開,微斂着雙眼看不出情緒,目光卻是溫柔的,只是臉色有些難看,眼底的疲态比昨日更加明顯了。
不遠處有個眉眼機靈年紀不大的宮人,瞥了一眼身前的龍袍,眼珠一轉,忽然彎腰撿起來,走到李績跟前:“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她語調綿軟,因着有幾分姿色,故作嬌态,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
,玉竹一下就變了臉,不等她呵斥,就看到鏡子裏的容卿給她使了個眼色,玉竹怔了怔,皺眉繼續給容卿梳頭,似乎不太滿意她這麽息事寧人。
因為看那人的背影看得太過認真,李績沒留意到宮人說的話,小丫頭以為陛下是默認了,不怕死地便伸手拿着龍袍作勢要給他披上。
李績這才感覺到有人靠近,一扭頭,銳利視線在那宮人臉上掃過,後者立馬跟入定了一般,動作僵持住,一動也不敢動,他垂眼看了看将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眉眼微不可聞地皺了皺。
“你叫什麽名字?”
宮人一怔,旋即臉上浮現喜色,趕緊回答:“奴婢玥兒。”
“玥兒……”李績輕聲重複了一遍,忽然擡頭看着她,一邊将自己的龍袍接過來,“你先下去吧。”
還以為陛下問她名字是因為看上了她,結果下一句馬上讓她退下,玥兒神色有些僵硬,卻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彎了彎身,腳步後撤,轉身出去了。
李績眉頭微挑,掃了一圈屋裏的人,皆是當做剛才的事沒發生似的,容卿還是端坐在妝臺旁,不時地掩面打着呵欠,好像還未完全從睡夢裏清醒過來。
按照常情,皇帝若是宿在宮妃那裏,清早起身後都應該是她們貼身服侍皇帝穿衣的,李績看了看毫不自覺的人,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龍袍……嗐,他也不指望。
好在自己有手有腳,李績搖了搖頭,自己怎麽把龍袍脫掉的,又怎麽穿上,等到他這邊打理好了,容卿已經讓人傳了早膳。
李績幾日沒好好吃飯,清早聞到清粥的香氣都覺得食指大動,今日不用早朝,所以他也不着急,就靜靜地看着容卿喝完半碗粥,才将将扭過頭看了看他:“四哥是不是也沒用早膳呢?”
真稀奇了,兩個人從同一張床上醒來,怎麽還能問出這麽愚蠢的話,根本就是要故意說着來氣他,可李績聽着她好不容易跟自己說了一句話,竟然打心底裏高興,高興是高興,面上卻不敢表露出分毫,李績撩袍坐下,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嗯”。
容卿繼續喝剩下的半碗粥:“四哥不打聲招呼就來,這邊沒準備您的飯。”
李績眼皮一跳,額角上爆出兩根青筋
,但觀她精神頭尚好,還有功夫跟自己耍脾氣,總比冷冰冰地全然無視他要強,暗自咬了咬牙,頂到胸口的那股氣又咽下了。
“那便不用管朕了。”他說了一句,又覺得椅子上像長了釘子似的,如坐針氈。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轉過半扇身子看了看容卿:“一會兒東苑馬球比賽,你是直接去,還是跟朕一起去?”
“東苑?”容卿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很遠,坐步辇用不了一刻鐘就到了,“我自己去吧。”
“行。”李績點點頭,頂着一頭不甚整潔的頭發走了,躺了一夜,腦後發髻都壓出了印子,沒人給他束發,他自己顯然也不會。
身為一國之君,被這麽對待,真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就這麽離開了,煙洛也是沒想到,她看着李績離開的背影,有些猶豫着開口:“主子,咱們這麽做,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她怕的是李績生氣,最後受苦的還是容卿。
可問完這句話後,卻是長久的沉默,容卿默默喝着粥,屋裏只有低淺的啜粥聲,煙洛皺了皺眉,又壓聲問了一遍,容卿這才像剛回過神來似的,擡頭看了看她:“咱們不是什麽也沒做麽?”
是什麽也沒做,但在皇帝面前,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大的錯。可煙洛也不好繼續說下去,其實看到陛下在主子這裏吃癟,她也挺解氣的。
“奴婢昨夜守到二更天才離開,今天一早過來就見陛下在床上……可吓死奴婢了。”煙洛試探地說了一句,偷偷瞥着容卿神色。
容卿放下玉碗,緊跟着她那句話說道:“不是也吓到我了麽,三更半夜地突然過來,什麽也不說,脫了鞋倒頭就睡,赤陽宮這麽大的地方,難道還缺他一張床嗎?”
疑惑是真的疑惑,不解也是真的不解,煙洛觀她神色,多少放下心來,陛下沒做什麽不妥的事,主子也沒發作,雖然相處還有些磕磕絆絆,但能維持這樣的平衡已實屬不易了。
玉竹突然插上來一句話:“娘娘,那個玥兒……”
不管怎麽說,當着皇後娘娘的面就敢這麽大膽觊觎陛下,是絕對留不得的,心上長着草,就不能是得用的人。
容卿卻不甚在意:“咱們不用管。”她
漱了漱口,用手帕擦着嘴角。
“娘娘……”玉竹覺得她太過于心軟了,想要勸一句,卻被煙洛用眼色制止了。
那邊李績獨自一人回了紫宸殿,路上遇見不少太監宮人,見着他這副模樣,大家都是擠眉弄眼又不敢太過放肆,私底下不知道又要議論成什麽樣,王椽見到陛下回來了,看清他模樣後也怔了怔,然後趕緊去找了一身幹淨的龍袍。
李績沉着臉,面色不甚愉快:“王椽,你可會束發?”
“會!”身為天子近侍,沒點手藝是不行的,不會也得會,本以為陛下是讓他給自己束發,誰知道卻聽他說:“你教教朕。”
王椽一時沒反應過來。
“教朕束發!”李績緊了緊眉,聲音擡高許多,王椽一震,趕緊躬身應是,怕極了陛下忽然變了的臉色,只能說啥做啥。
大清早的時光就在教習束發中度過了,最後好不容易束到能看的程度,李績表示滿意,不想再繼續,王椽也松了口氣——教皇帝東西,比服侍皇帝要累多了,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問他:“陛下用過早膳沒?”
李績擡了擡眉,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吃過了。”
他突然好起面子來,本來從玉照宮以這副模樣回來就很是不應該,再說皇後沒留他吃飯,這皇家的顏面也太沒地方擱了。
只是一想起容卿還能用這種方式惹他生氣,他心中的別扭就淡去幾分,她若能一直這樣耍性子,才越像小時候的她,光彩照人嬌蠻可愛,是記憶裏最無憂最明豔的樣子。
只要還肯留在宮裏,就由着她去!
王椽看陛下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涼,莫非在皇後那裏吃一頓飯吃出什麽高興事來了?他可很少見到陛下這麽開心。
誰知道李績馬上就變了一副面孔。
“王椽。”
“在。”
“有一個叫玥兒的宮人,現今在玉照宮當差,”李績忽然止住笑意,瞬間冰火兩重天的臉色讓王椽為之一怔,趕緊洗耳恭聽,就聽李績道,“殺了。”
簡單的兩個字,沒有多餘的解釋。
笑容不在的陛下,眨眼間又變回那個不可揣度,高深莫測的人了,王椽得了命令,聰明如他自然不會多問什麽,應聲
過後将頭壓得更低。
李績換上一身玄色卐字金線滾邊的龍袍,黑壓壓的,襯得人更加威嚴肅穆了,他到東苑時,看臺的地方早已搭建好,比賽的人員也都整裝待發,今日天氣不錯,雖然不算暖和,但太陽卻很足。
卓承榭看到李績過來後,跟身邊人吩咐兩句,便走過去行禮。
“這場面,讓朕想起了安陽。”
“是,臣也想起了西苑。”
雖然不是同一個馬球場,但布置和景物都是熟悉的,東苑連着玉麟軍練兵的校場,再往東邊都是軍帳,跟安陽的西苑很是相像。
當初李績還是不受寵的四皇子,卓承榭是如日中天的卓家公子,算上卓承誨和李缜,幾人在球場上也經常較勁的,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卓承誨身死,李缜患上腿疾,再想跟當年一樣在球場上馳騁一番,已然是絕無可能了。
兩人一陣沉默,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李績一擡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卻在看到來人後皺緊了眉頭。
陸清苒一身騎裝,手上牽了一匹馬正走過來。
“臣妾參見陛下!”
沒了往日病容,臉上洋溢着朝氣,看着背影竟有些英姿飒爽,陸清苒雖然是個南方姑娘,說着一口吳侬軟語,馬背上的功夫卻絲毫不差,其父陸十宴是行伍出身,對自己的子女們都很是苛刻,其中一個要求就是必須學會騎馬。
一般的世家貴女看到馬兒打個響鼻都會吓得躲老遠,陸家娘子卻不會,李績上下打量她一番,眉頭皺得越發緊了:“你穿成這副模樣做什麽?”
陸清苒粲然一笑:“臣妾聽聞陛下今日要在東苑賞馬球賽,以前臣妾在江南時,就常常和兄長們玩耍,馬球也會打一打的,後來嫁給陛下,就一次都沒有過了……今日實在是心癢癢,陛下可否滿足臣妾這一小小的心願,讓臣妾也上場,跟他們比一比?”
她說得豪氣,一改原來溫柔寫意的小女人樣,李績扭頭看向卓承榭,還以為是他的意思:“是你安排的?”
“臣不敢!臣也不知淑妃娘娘今日會來。”卓承榭急忙甩鍋,他聽出李績話音裏的不悅,想了想,又轉身對着陸清苒道:“雖然只是比賽,但球場上難免有磕碰,淑妃娘娘
玉體重要,最好還是不要上場了。”
他就是客觀陳述,語氣沒有起伏,但讓人聽着偏就有種看不起之意,陸十宴和卓承榭都是陪李績打天下的功臣,身份地位差不多,兩族較量争端是在所難免的,陸清苒本就看他不順眼,聽他這麽說,更不願意下臺階了。
“王爺就是挑了最得力的下屬上場,也不一定能贏得過本宮呢!”她說話是有三分底氣的,今日過來,也有在李績面前展現她另一面之心,她輕易是不會退縮。
卓承榭便不說話了,低頭看着腳下。
李績冷着臉,張口要說話,卻注意到東邊傳來的動靜,原來是容卿坐着步辇,終于到了。
她穿着一身紅豔胡服,裙尾就到腳踝,束腰婀娜,扶着煙洛的手下來,胡靴踩在幹枯的草地上,成了蕭瑟初春裏的一道亮麗風景。
許多沒見過她的人都看癡了,偏就她淡漠着一雙眼,也不曾把身旁的視線放在眼裏,在宮人的簇擁下向李績走過來。
李績眉頭松了松,緊接着又緊緊皺起,微不可聞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陸清苒。
“這就是皇後姐姐吧,姐姐進宮以後,妹妹也沒時間去看你,今日才見着一面,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在這賠禮了。”
陸清苒笑着迎上前去,“姐姐妹妹”地硬說一通,看似很熟絡的樣子,叽叽喳喳吵得容卿頭疼。
當初因為皇後之位,朝堂上還有過一場争執,卓陸兩家在朝堂上水火不容,在後宮自然也是一樣的,這一見面,還不知道要擦出怎樣的火花來。
衆人是這麽期待着的,但現實卻叫人大失所望,容卿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接下她的賠禮,然後一句話都沒說,就繞開她了。
“四哥,不是要看馬球嗎,你們怎麽都在這站着?”
她手裏拿着個湯婆子,看起來似是畏冷,李績見着了,過去拉住她的手,往看臺那邊走:“你怎麽不多穿點……”
兩人就這麽走了,陸清苒還沒從那聲“四哥”裏回過神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兩人的背影,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李績排行老四,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還沒有誰敢喚他一聲“四哥”,他現在是九五至尊,就連楚王都要畢恭畢敬地喊他“陛
下”。
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李績竟然對容卿如此溫柔,那樣輕聲輕語地說話,是對她從未有過的。陸清苒在今天以前,一直以為李績是一個寡淡冷漠,不茍言笑,狠戾無情的人,即便是溫聲說話,眼底也是冰冷的,上一秒跟你笑,下一秒就能賜你死罪,什麽缱绻纏綿更是沒有,即便是最親近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冷漠無情。
他原也是會對人這樣似水般溫柔的……
陸清苒看直了眼,下意識要跟上去,身前卻突然橫住一只胳膊。
“淑妃娘娘,你既然要上場比賽,這就準備準備吧,陛下和皇後已經到了,比賽也要開始了。”
陸清苒剛才誇下海口,眼下沒辦法拒絕,只能聽他的,牽着馬向馬場那邊走,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看臺之上,華蓋之下,兩人你侬我侬……
李績和容卿的位子擱了有兩臂的距離,其實不是很近,如果不是李績探出半個身子去跟容卿說話,她大概就會裝作聽不清楚。
“怎麽沒帶一件披風?”
容卿看着球場那邊的人,有些顧不上搭理李績,伸手擡了擡湯婆子:“我有這個就行了。”
她模樣如常,神色也沒什麽變化,李績一直擔心的事沒有發生,陸清苒不請自來,他本來是害怕容卿生氣的,可她現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全然沒将陸清苒放在眼裏,他心中又有一絲不快。
她原來連個沒有結果的指婚王妃都要吃味。
現在……
“開始了!”容卿忽然拍了下手,目不轉睛地看着球場上的比賽,全身心都投入在裏面,看到精彩表現還不忘叫好。
李績的思緒被她打亂,便扭頭看着她,她拍手叫好的那副模樣與小時候無二,只要比賽開始,就會全神貫注地盯着球場,誰在旁說什麽都聽不到,誰一直盯着她看,她也感覺不到。
值得慶幸的是,她這個愛好并沒有改變。
容卿看了一上午的比賽,李績看了一上午的她,等到比賽結束,她回頭想要跟李績說說賽況,卻見他支着下巴正看着自己,一時語塞:“你的淑妃……是挺厲害的。”
陸清苒在的那隊贏了。
李績不知道,他根本沒看比賽,聽見容卿這麽說,便下意識看了一眼球
場,陸清苒正擦着額頭的汗水走過來,臉紅撲撲的,口中呼出一團團白氣,看向自己時揚起燦爛笑意來。
陸清苒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氣,為了給李績留下新鮮的好印象,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看臺上也有不少軍中将領,都不免為她喝彩了,但她只想聽到臺上最尊貴的那人給予她的嘉獎。
她正往過走着,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大風掀得舉着華蓋的人都有些吃不消,李績以手擋了擋風,扭頭去看容卿,就見她扶着額頭,背對着自己,躬着身子和煙洛說着什麽,那聲音被風吹散,卻攪和着不真切的呻/吟聲傳入李績耳朵裏。
陸清苒剛好走上高臺,就見李績突然變了臉色,從椅子上站起身,急忙跑到卓容卿身前,因動作太過焦急,腳底下還狼狽地拌了一下,身形一下前傾,穩住後,他直接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快傳太醫!”
李績朝王椽吼了一聲。
然而人們都是愣愣地站着。
“四哥?”容卿摟着李績的脖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焦急的神色還挂在他臉上,她甚至還看到一絲驚恐和後怕。
李績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沒有痛楚的神情,也沒有陌生的眼神,好好的,就這樣窩在他懷裏。
“你剛才……”
“我迷眼睛了,有沙子進眼睛裏。”
容卿一副“你為什麽這麽小題大做”的樣子看着他,李績擡頭,發現不管是王椽還是煙洛,都是這樣的神色,可見是他看錯了。
但剛才的畫面很真實。
李績閉了閉眼,也許是幾日不曾睡好覺,所以讓他産生了幻覺,但幻覺就能讓他如此失态,也是始料未及,他現在精神像緊繃的一根弦,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斷掉。
他咬了咬牙,抱着容卿快步走下看臺,路過陸清苒的時候,一眼也沒看她。
陸清苒擦汗的手僵硬地垂在身側,此時被冷風一吹,只感覺從頭頂涼到了腳底板,還有那一整顆心,瞬間被凍結了。
“去找太醫。”李績吩咐跟上來的王椽,把一衆人都抛在身後,卓承榭看着李績把自己妹妹就這樣抱走了,也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心中着急,卻沒辦法跟着過去。
容卿不解了:“我只是……”
“閉嘴,靠在朕懷裏別說話。”李績心情很不美好,本就是他的小題大嘴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要是讓人知道他的皇後眼睛裏進東西了就把他緊張成這樣,那他真是一點顏面也沒有了,不如将錯就錯,順水推舟。
回到玉照宮,李績一步路沒讓她走,從步辇上給她抱下來,一直到将她放在床上才罷休,勢必要把戲做足了。
然後張院判真的讓王椽給找過來了,面對容卿疑惑的眼神,李績坐在床邊,嘆了口氣:“就當再看看你的病吧。”
“四哥別忘了給我大哥報個平安。”
容卿提醒他,李績點了點頭:“我知道。”
張院判把完脈露出笑容來,安撫了容卿幾句,看到李績的臉色後卻吓了一跳。
“微臣覺得更應該看太醫的是陛下。”他誠實道。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我更這麽多已經沒人誇我了,害。
→感謝在2020-01-04 02:27:37~2020-01-05 04:44: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948344、伊蝶芙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