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皇後五十課
“這沒什麽不同。”
卓承榭緊繃着一張臉, 面上微露不快,也不知是因為眼前人的态度,還是因為兩人當前所說的話題。
容卿有種想要轉身就走的沖動, 但她還是生生将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我今日見到洛寶林了,”她忽然說了一句, 有些生硬地将剛才那個話題岔開,卓承榭目色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到那個人,容卿目光玩味地看着他, “她說, 想要我在宮中庇護她。”
庇護這個詞, 很是微妙, 說明洛甯覺得自己朝不保夕,可是她分明活得好好的。
“她犯了什麽錯?這樣誠惶誠恐的, 總是會叫人多想。”
卓承榭回過神來,擡頭看向她時已神色無常:“洛甯在陛下身邊并不受寵,或許是這樣的日子讓她心生恐懼了, 所以才會來求你。”
“但她還說, 說大哥放棄她了, ”容卿眸中劃過一絲凜然, 目中逼視, “我很好奇,大哥将她獻給陛下,最開始的目的是什麽。”
卓承榭垂下眼去, 腳下雜草枯黃,新綠還在泥土裏醞釀,他低頭看了許久,似乎想起了很久遠的事,隐藏再陰影下的面容看不清晰,半晌後他才擡頭,卻是咧嘴一笑,笑容有些詭異:“是她多想了,我并沒有放棄她。”
那聲音聽着陰忖,明明是最正常不過的陳述,卻叫人聽着不寒而栗。
“所有目的的前提都建立在她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的基礎上,但就目前來看,她似乎并沒有達到,所以也沒什麽利用價值,或許是我聯系得少了,才讓她誤以為我已經放棄了她。”
之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容卿沒有放過那個問題:“那大哥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卓承榭看着她,複而笑笑,頭偏向一側,看了看遠處橫亘的山脈:“人總是會變的,當初的目的跟現在早已經不一樣了。”
他收回視線,看向容卿,眼裏終于有些溫情,但很快就消失不見:“總之,現在後宮有你,一切都向好的地方發展。”
說完,不等容卿回話,他已經折身往回走,而容卿問的話,他始終也沒有一個明确的解釋。卓承榭背影挺拔,步伐穩健,她不看他臉時,常
Advertisement
覺得這就是她印象裏的大哥,她看着他臉時,卻會感到極度陌生與冰冷。
人總是會變的,他說得一點錯也沒有。
當初卓家幾近滅門,親人一個個相繼離世,容卿自覺還能一如既往,然後茍活下來,可如今再回頭看,她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刻分崩離析,從此後她活成了兩個樣子。
那大哥呢?他又活成了什麽樣子?
兩人回到人堆裏,卓承榭先一步走到小紅馬跟前,眼睛掃了一眼抱劍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蕭文風,然後伸出手去,看着上面的人:“下來罷,不會騎就不要騎了。”
沈采萱遲疑一下,最後還是将手搭在卓承榭手上,怏怏地“哦”了一聲,借着他的力下馬,穩穩落在地上。
“怎麽還戴上面具了?不要總貪玩,這是宮裏……”卓承榭皺着眉頭,說着話時便伸出手去要将她面具摘下,蕭文風和容卿都是吓了一跳,但前者顯然沒什麽立場來制止,抱臂的手頓了一下,眼睛往後瞥了瞥。
容卿已經趕過來,将卓承榭的手攔下,急道:“萱兒臉上起了疹子,遮一下而已,不妨事。”
卓承榭看了看沈采萱,她往容卿身後躲,兩手抓着容卿的手臂,似乎很是怕他。
如此膽小慎微的模樣讓他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手指縮了縮,他收回動作,淡淡道:“既如此,便戴着吧。”
風吹過草場,輕風絲絲涼涼,周遭一下很安靜,這時一直沉默不言的李缜忽然開口了:“不知這位姑娘是……”
在場的人,只有他不認識沈采萱。
真不真的認識,誰也不能下定論。
容卿還是把她護在身後,臉上挂着淺笑:“是我在越州時認下的妹妹。”
李缜的視線從她身後掃過一眼便挪開眼去,看起來似乎并不在意,他轉動輪椅,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那球場上,扭頭看着容卿:“聽說你想打馬球?”
和潤春風般的眉眼彎彎,他緊接着又道:“但是你會騎馬嗎?”
那語氣并非調笑,也不是揶揄,那人總有辦法讓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叫人聽着都舒服,而其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寵溺,讓卓承榭和蕭文風都忍不住皺下眉頭。
容卿卻是一翻身上了小紅馬,兩腿一夾
馬肚,小紅馬已是嘚嘚地跑了起來,她上身挺直,手裏攥着缰繩,紅豔的騎裝如在荒涼山野中綻放的血蓮,連臉上的笑意也有幾分張揚。
馬兒圍着衆人饒了一圈,游刃有餘的模樣跟剛才的沈采萱全然不同,這樣子不太像初學騎馬。
“三哥還有要問的嗎?”容卿停在李缜身前,下巴輕擡,紅唇開合之際,稱呼已然換了,那打馬炫耀的姿态好不明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驕矜躍然臉上,好像一時忘記了他們的身份。
李缜笑着搖搖頭,兩手交疊搭在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可找好對手了?馬球比賽可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打的。”
不等容卿說話,那邊快閑得長出蘑菇的蕭文風忽然插進來一句:“找了找了!都是金翎衛的好手,喏,不就在那邊呢嗎,都準備好了,就等皇後娘娘上場了。”他指着不遠處幾個蹲在陰影裏不知道合計啥的人說。
容卿調轉馬頭看了一眼,的确是很早就在那裏了,但她沒想到是蕭文風安排的金翎衛的人,她本來是讓煙洛辦這事的,也許是中途被人“截胡”了。
不過無所謂,她今天來本就是想好好放縱一把。
“大哥不去嗎?”容卿扭頭看了一眼卓承榭。
卓承榭頓了頓,藏在背後的手有些許攢動,但他臉上卻沒什麽變化:“不去了。”
他一直覺得豐京的東苑就是按照安陽的西苑仿造的,不論景色還是布置,都跟記憶裏那個地方一樣,他也曾是無憂無慮恣意張揚的少年郎,也同皇族貴胄世家公子們在那裏縱情馳騁。而今物是人非,那裏也再不會有人跟他并肩,笑着攬過他肩膀慶祝勝利了。
簡簡單單地一句“不去了”,他卻不知想起多少往事。
結果容卿再沒看他,反而是笑着跟沈采萱招招手:“過來吧,咱們去玩!”
原來邀約卓承榭只是她客氣一下,知道他不會去,讓沈采萱放心而已——畢竟若是有他,她該不敢湊過去了。
卓承榭明白容卿的意圖後,眉頭微微皺了皺,心道自己果真有那麽吓人?
蕭文風這時走到沈采萱身旁,壓低聲音問她:“要不我再給你找匹馬?”
沈采萱沒搭理他,徑直跑到容卿身前,容卿跟她
一遞手,另一只手搭上,輕輕松松将她拉了上來,兩人共騎一馬,遠處看着真像一對紅塵作伴的俠侶。
容卿禦馬去了馬場,這邊的人自然都是跟上去,只有李缜慢半拍,他看着越來越遠的那道身影,眼中露出幾分可惜來。
原也沒因腿疾而有過一絲一毫的遺憾,現在看她駕馬嬉鬧,心中居然生出不甘來,要是他的腿沒有受傷……
李缜忽然笑了笑,嘴角揚起的弧度微微有些自嘲。
要是他沒有受傷,現在也不能陪她玩鬧。
他得将自己所有的心思收起來,不讓她發覺,也讓他的四弟放心,似乎只有這樣,才是對她最好的。
他轉動輪椅跟了上去。
東苑西邊的楊林下,一道身影隐匿在樹蔭裏,他挺着背,直着身,兩手負在身後,腳下像生根了一樣,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着前面,王椽立在身後不敢說話。
陛下火急火燎地從宣室殿趕到東苑,到了此處,卻再未向前踏出一步,他靜靜看了很久。
陛下在看什麽呢?看什麽能那麽入神?王椽低着頭想着,所有的猜測也拼不出一條合理的邏輯。
李績只是在看容卿。
他很早就站在這裏了,泛青的草地上,那抹紅豔身影太過奪目,他幾乎一瞬就找到了她,隔着很遠,他幾乎看不到她的神情,卻知道她是在笑的。
李績看到她張揚地禦馬而行,笑靥絢爛,如常地跟每一個人說話,而她在他面前,看起一切正常,卻永遠猶如硬邦邦的木頭,沒有靈魂,也不似這樣耀眼。
在看到她對三哥也露出一樣的笑時,李績心上好似被彎刀割下一塊,而纏緊在他喉嚨上,讓他沒辦法呼吸的那些情緒,有失落,有憤怒,有傷心,有後悔,也有一絲絲怯懦。
他覺得還能看到她這麽光彩奪目的模樣,很是慶幸,哪怕不是對着他笑的,他成為她今後人生裏唯一一個最牽動不起她感情的人,那是他欠她的。
而此時站在遠處,他能做的,仿佛只有靜靜看着就好。
他不敢上前去,就像每一夜他守着殿門,窩在硬邦邦的木榻上,不敢上前去一樣。
他一出現,她就不笑了。
李績心裏忽然生出個疑問。
他怎麽就成了她人生裏
最獨特的人了?如今她對他有多虛假冷漠,當初她就對他有多麽真誠熱烈,他一直是最獨特的,原來被她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尖尖上,如今被她毫不在意地踩在腳底,那位置從來都是最獨特的。
他大概一輩子也贏不了李缜,因為他一輩子贏不了從前的自己。
這個答案說來實在可笑。
容卿在馬球場上,忽然感覺到背後有道視線,她勒緊缰繩回身,目光落到那片楊林處,沒有人。
王椽看到他們那個無畏無懼的陛下,在那人回首之前,猶有先覺地挪動腳步,偷偷藏在了樹後。
李績背靠着樹幹,長而重地松了口氣。
然後他逃也似的離開了東苑,也沒回紫宸殿,也沒回宣室殿,也沒去玉照宮。
他去了折香殿,自打登基以來,從未踏足過的折香殿。
不速之客突然到訪,顯然讓所有人都沒預料到。洛甯去接駕時,面色很是難看,從玉照宮回來沒多久,自己的退路才剛被堵上一條,她現在最不願看到的就是李績。
李績把王椽留在了外面,自己跨步而入,同時讓所有宮人都退下,屋裏一時之間,只剩下兩個人。
洛甯絲毫不覺得有多高興。
李績随意坐在一張凳子上,手肘搭着桌面,第一句話就讓洛甯措手不及。
“明日你就搬到燕還寺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別忘了上一章有紅包包子。
→感謝在2020-01-11 23:59:31~2020-01-12 06:42: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薛之謙.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