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皇後五十八課!

“你說什麽?陛下中毒了?”

太後陸宛瑜本是斜靠在軟榻上, 悠閑地點着丹蔻,聽到這句話後急忙從軟墊上坐正身子,身旁的小宮人一下沒拉住她的手, 在她手背上劃出一條長長的紅痕。

還不等那底下之人回話,卻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 茶杯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熱茶還散着騰騰的水汽,陸宛瑜一頓, 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坐在下首的陸清苒, 只見她面色煞白, 連茶杯摔了都猶有未覺, 坐立不安地看着地上,手指緊緊絞着帕子。

那宮人被吓了一跳, 飛快地瞥了一眼陸清苒,不忘回話:“回太後,奴婢是聽紫宸殿當值的秋杏說的, 陛下在早朝時忽然吐血昏迷, 連整個宮城都戒嚴了, 後來有太醫診斷說是中毒, 奴婢聽說的時候, 金翎衛的指揮使蕭大人已經帶人去搜查紫宸殿了,應該不會錯。”

慈雍宮在後宮最中央,距離哪宮都不遠, 卻也距離哪宮都不近,金翎衛和玉麟軍動作的時候,她們這裏不知道也有情可原。

“吐血?”陸清苒終于回過神來,她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陛下果真的是中毒?”

“太醫是這樣說的,蕭大人好像也是在紫宸殿搜尋毒物。”

宮人面色微露不解,總覺得眼下淑妃娘娘的神色太過詭異,可又說不出哪裏奇怪,正想着,上面的陸宛瑜忽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那陛下現在怎麽樣?”

陸宛瑜悄悄地看了陸清苒一眼,見她六神無主地坐回椅子上,眉心微不可聞地皺了皺,再轉眼去看回話的人,胸中的那股心煩意亂已悄然湧上來。

但願!但願別是她這個好侄女做了什麽傻事!

宮人回道:“陛下似乎已經醒了,現在還在衡元殿,皇後娘娘正照顧陛下——”

“什麽?”陸清苒打斷了她的話,擡頭猛然看向她,那模樣,就好像皇後照顧皇帝有多不應該一樣。

宮人怯怯地看着陸清苒,忽然不敢再往下說了。

“你去衡元殿代哀家看看,陛下是不是真的沒事了,再細細打聽一下早朝之後發生的事,回來複命。”陸宛瑜擡了擡手,當陸清苒剛才那句話沒說過一樣,吩咐完之後

,又擺了下手:“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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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人領命後就急忙退出去了,陸宛瑜已沉下臉,轉頭看了一眼身邊侍候的燕婷,只一眼,燕婷便意會,帶着其他宮人避到了殿外,門被輕輕拉上的那一刻,陸宛瑜閉着眼睛,滿含煩躁地問了一句。

“你又做了什麽!”

低沉的吼聲将憂心忡忡地陸清苒吓得失了魂,她急忙轉過身子對着她,眼睛卻不敢向上看,聲音也毫無底氣,看着就像純粹的狡辯:“我什麽也沒有做,姑母心裏不要亂做猜測……”

“沒做你怕什麽?”陸宛瑜冷笑一聲,“抖成這個樣子,連下人都要看出你有問題了,陸家這幾個孩子什麽樣,哀家還能不知道?你別覺得自己聰明得跟什麽似的,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要是不想死,就快跟哀家坦白你到底做了什麽,不然真當事情被捅漏了,你以為誰能救得了你!”

陸宛瑜越說越氣,手掌狠狠地拍在紅木桌面上,咣當一聲響,将陸清苒驚得一跳,她喃喃擡起頭來,哭喪着臉看着她:“姑母,真的跟我沒有關系,我再笨,怎麽會想要害陛下呢?我只是……”

她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口,後面的話似乎還在猶豫該不該說,陸宛瑜早已沒了耐心,咬牙切齒道:“快說!”

屋內只有兩人,身在慈雍宮也不用怕隔牆有耳,這裏都是她們的人,陸清苒猶豫再三,還是選擇和盤托出,她低垂下頭:“我只是,使了些手段,想要讓玉照宮那個人失去骨肉而已。”

“胡鬧!”陸宛瑜再好的修養也被眼前人折騰地無影無蹤了,聽到她的話後,當即斥道,前胸已氣得起起伏伏,她指着陸清苒,連話都有些說不出。

“你……哀家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招惹卓容卿,不要招惹她,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

陸清苒心中雖然後怕,可一提起卓容卿,不忿就蓋過了擔憂,嘴硬道:“姑母和父親總是這樣說,但她為皇後我為淑妃,她姓卓我姓陸,在後宮永遠都是要分列兩端的,我怎麽可能不招惹她?陛下這麽寵愛她,再讓她生下一兒半女,我再讓,再讓就沒我容身之地了,我又怎麽可能不着急?”

陸宛瑜被她一番說辭說得微微愣住,她細

細地看着那張臉,不甘,貪圖,幽怨,她太熟悉那張臉了,從前李崇演還在的時候,後宮裏有多少在宮鬥中傾軋的人,她們每個人都不安于此,她們每個人都像她一樣。

要麽舍不得寵,要麽舍不得愛,其實很可憐。

陸宛瑜忽然覺得喉嚨發幹,斥責的話都有些說不出來,她隐去怒火,肩膀慢慢松展開,似乎有些疲憊,她輕聲開口:“你是想當皇後嗎?”

陸清苒一怔,上面的人卻好像沒要等她回答,嘆了口氣,繼續道:“你該知道,立後的聖旨一出來,李績的意圖就已經很明顯了,你父親的功勞沒能讓你坐上皇後之位,就說明他其實并不愛你,淑妃的位子是因為你本身嗎?不是,只是給陸家一個交代罷了,這恩寵是最穩固的,只要你不亂來,不折騰,不去落人把柄,李績沒辦法拿你怎麽樣,非但如此,你的好名聲在外,他還得尊你敬你,這才是不敗的捷徑,你得時時保持清醒。”

陸清苒張了張口,嘴角向下扯,似乎有些委屈,但她很快就将那一絲不争氣的表情掩去,把頭偏向一旁,仍是非常固執:“我以為我其實沒有那麽笨,這些話,父親說,姑母也說,你們都覺得我不懂。”

“但終究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轉頭看向上頭的人,笑容中暗含些許嘲諷,“姑母之所以能時時保持冷靜,就是因為你根本不愛先皇吧?”

陸貴妃溫婉高貴,是李崇演手上捧着的一滴心頭血,美人一個個前仆後繼失寵,唯她地位從未被撼動過,世人都道他們二人最是情真意切,但陸家出身的陸清苒卻知道,陸宛瑜其實并不愛先皇。

她是被先皇搶走的,李崇演下江南,看上陸宛瑜時,她早有婚約,也要有心上人。

那是一段很不堪的回憶,陸宛瑜似乎被戳到了痛處,又想起了不美好的往事,而被自己的侄女以一種這樣嘲諷的語氣挑明,她一時之間竟也有些無措。

她說得很對,她不愛李崇演,所以可以這麽冷靜地對待他後宮的女人,所以可以平衡家族與妃位之間的關系,而這樣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從出發點就注定了不一樣,注定了她們無法互相理解,也不能說

服對方。

對陸清苒來說,她和陸十宴不是冷靜,而是冷酷,他們一次也沒有為她考慮過。

自己這個侄女不是個良善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有一點,是他們知道卻往往忽略,甚至嗤之以鼻的。

她真的喜歡李績,可能愛到發瘋。

有人眼裏只有權利,有人眼裏只有感情,不受到痛徹心扉的傷害,是很難放手的,也很難跳開這個無形的圈套。

多像那個人啊……

陸宛瑜輕輕一嘆,她仰起頭,看着頭頂金碧輝煌的浮雕,忽然想起那個人……得到那時候才肯明悟嗎?

“你做了什麽?”陸宛瑜的聲音裏已經一點怒火都沒了,她只是這樣淡淡地問了一句,好像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陸清苒略一遲疑,然後垂下頭:“我讓人,在進貢的香裏下了毒,有一些,是會送到玉照宮去的,但這種毒只會無聲無息地致人小産,即便是太醫看也看不出來原因,而且于不懷身孕的女子無害,更別說男人了,陛下中毒,絕對跟我沒關系,姑母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确定不會誤傷別人?”陸宛瑜聽了她的話後微眯雙眼,眸中透露出一股難尋的深思。

陸清苒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宮漏一聲一聲入耳,浮光一晃一晃隐滅,陸宛瑜在寂靜無塵的大殿裏靜坐,她似乎撥開了眼前浮雲,将一切都看得真切了,良久之後,陸清苒聽到她嘆息一聲。

“那你這次在劫難逃了。”

日頭悄悄隐沒在雲層裏,将一室春光遮掩,內殿變得更加昏暗了,容卿的手還在李績掌心裏,裏面傳來的陣陣溫暖,跟聽到他那句話後冷卻的心剛好對立,她看着他,不知該怎麽接住如此露骨的話。

“除非你大哥再有反心。”

他提到了卓承榭。

他用了“再”這個字。

他說了帝王最最忌諱的那個詞。

如果他真的警惕,他就該緘默不言;如果他真的在乎,他就該避之不及。

聰明人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李績那只手撐着身子坐起來,他在容卿眼前晃了晃,好像要召回她的魂魄,低淺的聲音燎過她耳畔。

“你怕了?”

容卿回過神來:“我沒怕。”

“但你在揣測朕的心。”

李績的神情很認真,卻讓人感覺到虛幻和空寂,容卿沒有說話,李績拉着她另一只手,疊在手背上,眼睛看着那雙青蔥柔荑,溫言道:“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咱們互相的底線是什麽,你心裏有你的卓家,我心裏也裝着整個天下。”

“你有你無法割舍的東西,我也有我不能退步的理由,這種話要放明面上說才好,只要你大哥收起原來的心思,還像現在這樣,不論你靠近我利用我是為了什麽,四哥也甘之如饴。”

容卿微微一怔。

李績讪笑一聲,眼睛還是不看她,她能看到的那一半神情有些高處不勝寒。

他道:“你其實早就不怕蟲子了,你未必也還喜歡打馬球,你心裏其實還是很讨厭我碰你,我有時候希望自己不要看得那麽清楚,可是偏偏總能發現你不為人知的那一面,而你所做的這些,就是為了卓家能有一個好的未來吧。”

容卿看到他擡起頭,幽深的漆黑雙眸就這樣脈脈地看着自己,而他眼底,卻是數不盡的無可奈何,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我很抱歉,現在只能用這一根繩子拉住你,”李績右掌覆上她後腦,兩額相貼,但他卻未進下一步,只是閃躲似的閉上眼,“是我還有祈盼……卿卿,在你還沒愛上我之前,就用這種方式留在這吧。”

“你現在了解四哥的心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我又深夜來了!

非常抱歉讓大家昨天白等一天,我晚上十點多才撈到自己待一會兒。

大家近期哪也別去了,都在家好好待着吧,看看小說刷刷劇補補動漫,也可以來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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