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皇後六十八課!
“我真是沒想到, 皇後看起來,比咱們闊兒大不了幾歲,竟有那樣的魄力, 用刀刺向那個什麽淑妃的時候,我是沒敢看, 流了那麽多血,還有陛下,那可是天子啊……”
夜路漆黑,馬車來空無一人的長街上行駛, 王氏撩着車簾, 見距離汝陽王府已經很近了, 這才忍不住開口說道, 面上眉飛色舞,絲毫沒有歷經大事後的害怕。
有真大勇者無畏, 不知者亦無畏,王氏大約是屬于後一種,而今日見着的事情, 着實是她以前連想都想不到的, 皇後有癔症, 還傷了陛下刺死宮妃, 陛下下旨要廢除後宮, 一樁樁一件件,叫她今日都碰上了,就是茶樓裏說書的先生都不敢這麽編!
卓東升一直沉着臉, 揣着手想事,王氏說到一半沒聽到回音,回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想什麽呢?聽沒聽我說話?”
卓東升被打斷思緒,回過神來後臉色認真地看着她,沒回答她之前的話,而是耐心地囑咐道:“經此一事,卓家跟聿國公府陸家的血海深仇算是結下了,今後咱們在豐京,切記要跟陸家人拉開距離,王爺還在邊境,咱們就算什麽忙都幫不上,也別給人留把柄拖後腿。”
卓東升雖生長在偏僻的儋州,但因博覽群書殚見洽聞,其眼界要比王氏放得長遠,王氏聽後随手一擺:“我又不傻,還用得着你提醒我?”
說完又垂下眼來,不知想到了什麽,“不過我心裏也真是有些擔憂,皇後娘娘如果真的這裏有問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皇後的位子還能坐穩嗎?聽說王爺原獻于陛下的美人被送到燕還寺去了,豈不是說明陛下身邊就皇後娘娘一個人算是咱們這邊的人?”
卓東升斜眼看她,兩人生活了半輩子,對彼此最為了解,此時正一副識破她腹中所想的模樣,道:“你又憋什麽壞心呢?陛下今日不是下旨了嗎,廢除後宮,以後除了皇後娘娘也不會再有別人了,至于能不能坐穩,對你我來說,只一心求皇後坐在那個位子上不動如山才是,別的一概不要想。”
王氏撇撇嘴,立馬打斷他:“廢除後宮,這話誰會信?我看是陛下被刺
了一劍神志不清了,以後準保得後悔,這世上,哪有男人不想要三妻四妾的,何況還是皇上!”
卓東升看了她一眼。
王氏領會,立馬拍了他大腿一下:“除了你!你可別想着納小!”
卓東升氣急,揣着手看向另一邊,只留給王氏一個後腦勺,王氏恐吓完他之後,眼中幽光卻閃了閃,終究沒再說話。
紫宸殿。
淡青色紗簾飄飄浮浮,紗簾之後的身影若隐若現,李績擡腳走過去,伸手撩開一角,那人原是背對着他,聽見聲響後剛好站起轉身,兩人就這樣撞上目光,相顧無言。
他沒想到容卿會在這裏。
關上殿門之後,他将自己隔絕塵世之外,方才有間隙喘息一下,細細感知心口上的疼痛,此時一跟她對上視線,于角落裏舔舐傷口的卑微一瞬間無所遁形。
她會把他看個通透。
李績也有心,原來也是會傷的,但偏偏他自己覺得,在她面前,他連這個資格也沒有。
張了張幹裂的雙唇,李績不知該發出什麽樣的聲音,胸口的傷口連通心脈,受傷時沒有那麽疼,此時卻疼得他呼吸難忍,可在這紫宸殿裏,在他設想之外的地方又見到了容卿,心中翻湧的情緒交織,也不知是欣喜更多,還是懼怕更多。
他看了她許久,而後涼涼嘆一口氣,虛撫着傷口,挪動腳步走過去。
容卿的目光從他白紙一般的臉移到殷紅的胸口上,輕咬內唇,眸光微閃。
“疼嗎?”她問他。
李績一怔,頓住腳步,低頭看了看,輕聲回道:“不疼。”
然後他擡起頭,黑眸中隐有笑意,淺淺彎起的唇沿卻有些勉強:“只是心有些疼。”
容卿眉梢輕縱,袖中指尖顫動,卻不肯示弱,硬生生地頂回去一句:“你也有心嗎?”
李績便知她仍未放下。
“有,一直有。”李績點着頭,連說兩次,說第二次之前笑出了聲,将原本蒼白無力的辯白,變得真切又低微,他垂下頭,伸手從懷裏掏出被他藏好的匕首,遞到容卿身前,虛弱的氣音在她耳邊缭繞。
“不知這怨氣在你心中積壓了多久,你如還心有不甘,可以再發洩出來,四哥絕對不躲。”
容卿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匕首
,良久都沒有動作,她發現在溫暖燈光的照映下,那上面璀璨奪目的寶石顯得特別特別好看。
她原本覺得十分俗氣來着。
這份生辰禮,從他送給她那天開始,就被她一直貼身藏在身上,從未離身,恨他的時候也好,待他如陌路人時候也好,也許就是冥冥之中想着有一天,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呢?
她不知道。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選擇了一條艱難崎岖之路,然後一步踏錯了,始終不肯回頭,想這麽固執地走下去,不打破他的宏圖偉業,也不放棄自己渺小的自尊,或許走到盡頭她依然是封閉的。
她該有諸如那般的失控,撕毀一切的決絕。
她也想念溫暖,渴望被守護,尋回那個被她丢棄許久,一種名為相信的東西。
容卿慢慢拿過他掌中匕首,将利刃拔出,寒芒倒映着自己的臉,有些模糊不清,卻借着燭火反射出一抹晶瑩。她感覺臉上微涼,心頭上像有一條蛇盤繞着,一邊吐着蛇信子威脅她,一邊又在蠱惑她。
容卿閉着眼,容色掙紮,像自己在同自己抗争。
李績突然一步跨上前去,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不留一絲餘地,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同樣的情形,同樣的距離,同樣的位置。
不同的力道,不同的深淺。
容卿猛然睜開眼睛,而後逐漸張大,她想松開手,想向後撤,李績卻一點也不卸力,依然緊緊抓着,刺痛讓他悶哼一聲,自胸中溢出一口氣,他輕聲笑了笑。
“你瘋了?”容卿扶着他,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李績只是握上她的手:“我知道你想這麽做……”
容卿神色一頓。
“看到你有掙紮,四哥就……心滿意足了,但我不想再看到你這樣,可不可以……別這麽自己折磨自己……”李績擡起那只手,顫抖的指尖帶着陣陣溫熱,覆到她臉上,甚至有些灼燙。他替她拭去眼淚,動作輕柔又小心。
她不知什麽時候哭的,李績的手指碰上她的臉時,她才察覺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李績看她錯愕的表情,無聲笑笑,眉頭輕輕皺起,他的卿兒如果變成一根木頭,內裏都會變成實心的,可不能這樣啊。
之前在大殿上,是被
逼失态,是神志不清,是猶有克制,有那麽多人在那裏,留給他們之間的空隙太小了,但他們是需要一次這樣的對峙的。
在深夜時,無人相擾,燭火幽幽,兩個人,這樣來一次坦蕩的了結。
她不行,他幫她。
容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掌紋,任他擦拭淚水,還是一句話都不說,李績靠近一些,微垂着頭,捧着她的臉:“你不能這樣,恨我的話,就報複回來,想哭的話,一定要哭出聲來,所有委屈一并告訴我,只有這樣,你的病才能好。”
他細細言語的聲音如潺潺流水,在山澗流逝,将她帶到了空谷幽靜之地,卻無法抹平她心頭悸動。
如果要找回從前的自己,總要先看到從前熟悉的剪影,眼前的人同回憶裏的身影重疊,像她摔倒時,那人蹭着她污髒的小臉一樣溫柔。
他說啊,卿兒,如果疼了就哭出來。
容卿抓緊李績的衣裳,眼前一片模糊,所有聚集在喉嚨中的忍耐終于一潰千裏,她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将這麽多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驚懼與委屈,這麽多年難過悲傷也依然壓抑的淚意,對故人的思念,對親人的失望,還有對他,深埋心底的恨,一并哭給他聽。
如果這悔愧能來得早一點,就不該是這副模樣,可惜人總要等失去之後才知後悔莫及。
李績閉上眼,貼着她的額頭:“我就是這樣害怕……怕你決絕到讓我彌補過錯都不可以,回不來的人,我沒法還給你了,只有許諾你今後……”
他聲音漸低,虛弱的嗓音在耳邊萦繞,竟還有力氣笑:“四哥已經沒有退路了,今天剛下了旨,以後後宮裏只有你一個,我把別人都趕走了,再也不讓別人打擾你我,你要還是不肯原諒我,我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李績身上沒了力氣,漸漸滑落下去,容卿抱着他坐在地上,聞言神色一怔,她蹭了蹭淚水,哭泣後的鼻音很重,卻仍舊斬釘截鐵:“不會原諒你的。”
李績急忙換了一個說法:“好,不原諒,那你就給四哥一次機會,你就算一輩子不原諒我,也準了我花一輩子求得你原諒吧。”
“或者……”李績躺在她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呼吸漸漸弱下去
,“其實李缜也很好……我不是說他待你很好,我是說他政事處理得好,除了有些優柔寡斷,這天下交給他,我其實也很放心……”
容卿不知他為何提到李缜,忽然心頭一緊,她低頭看着李績,就見他也睜開了眼,臉上蒼白無血色,有些渙散的眼睛突然恢複色彩,認真的模樣讓人無法熟視無睹。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問道:“卿兒,你恨四哥恨到想讓我死嗎?”
窗外電光一閃,忽然落下一道驚雷,竟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容卿的心快速跳動起來,有一種似是而非的失落感抓撓着她的五髒六腑,李績的樣子不太對勁,跟麟德殿上,他受傷之後的模樣完全不同。是他自己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進去的,他這樣手可遮天運籌帷幄,該是一分一毫都錯不了,之前不躲,是因為知道她殺不死他,這會不躲,不該是因為他拿捏着正好,不會傷及自己性命嗎?
可是……為什麽氣息越來越弱?
“這些日子我每晚都做噩夢,沒有聲音,卻聽到了你的哭喊,沒有顏色,卻看到了淌出的鮮血,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有些事,過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其實……知道……沒法彌補你……”
李績忽然摟住她的腰,将頭埋進她的懷抱裏,好像要在身體冷徹前多汲取一絲溫暖,悶悶的聲音從懷裏發出來:“我還是不想放開你……但我死後,你盡可以離開,自由也好,三哥也罷,都随你……現在,讓我在你懷裏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容卿秉着呼吸,等着他下一句話,可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只有雷霆暴雨在外呼嘯的聲音,震得她頭皮發麻。
李績大抵是個偏執到無可救藥的人,唯有死肯讓他放手,容卿有些不信,費盡心機謀下的江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他能盡數抛棄嗎?
她憑借着對他的了解在心中下注,賭他只是故意這般逼迫她。
他說得很好,他死了,所有一切都煙消雲散,她可以要自由,可以像原本希望的那樣,做一只飛鳥,沖出囚籠……
容卿突然不想了。
四哥總不會輸的。
他死了,還她自由,是他心中所想,他沒死,證明她依然放不下
他,亦是他心中所求,他總不會輸的。
“王椽!”
王椽沖進內殿的時候,就看到皇後抱着陛下,身上全是血,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求救的,只記得在殿外,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緋紅色衣袍被雨水澆得沒了往日鮮亮,李準在王椽磕磕巴巴的解釋下,轉身便向太醫署飛奔,輕功用到了極致,最後把張澤帶到紫宸殿時,張澤都只剩下半口氣。
燈火通明,雷聲不止,紫宸殿上下忙碌,每個人頭頂都籠罩陰雲,容卿呆愣着坐在正殿的軟榻上,身上的血跡已經幹了,她一動不動,定定地看着掌心上的紅色。
李準在她身前徘徊,焦躁地來回踱步,時不時搔搔後腦,像熱鍋上的螞蟻。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醜時末,張澤從內殿裏走出來,臉色晨得厲害,李準最先看到,大步走過去:“我四哥怎麽樣!”
容卿聽見聲音,也轉頭看他。
張澤卻是躲過幾道視線,長嘆一聲:“胸口上的傷實在兇險,正中心脈,老臣盡了最大努力……”
“就看陛下能不能挺過今日了。”
李準神色大變,眼圈有些發紅,但他終究只是平複下情緒,認真地看着張澤:“陛下沒醒過來之前,你哪也不許去,對外知道怎麽說吧,陛下傷情惡化,太醫盡力醫治,性命無礙,只是需要靜養三日,你給我學學。”
張澤“呃”了一聲,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小王爺是藩王,一般人避嫌還來不及,他竟然還指點他如何瞞住這件大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一頂大帽子扣上來。
容卿忽然開口:“讓楚太傅進宮來吧。倘若真有意外,總要有信得過的人在這。”
“不行!”李準急聲制止,“沒有什麽意外!”
“四哥最緊要的就是你,現在就讓楚克廉過來,昨夜的事肯定瞞不過他的眼睛,你動手就動手吧,為什麽還留一口氣,真麻煩!”
李準轉頭看着張澤,眉頭一挑。
“有針嗎?”
作者有話要說:四哥卒,全文完。
想要be的不如把這章當結局?(撓頭)
說說笑,別打我(頂鍋蓋)
雖然我最近斷更的厲害,看似隔了很久,實際上四哥短短幾天可是遭遇了中毒吐血挨刀子一條龍啊,這會更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嗚嗚嗚媽蛋下一本我一定要寫甜寵嗚嗚嗚(突然變臉)
→感謝在2020-02-12 23:58:12~2020-02-15 05:57: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愛吃火鍋 6瓶;雲之彼端、開着飛機看鯨魚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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