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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霍以為兩人至少得明天才能見面，沒想到律嶼清掐着午飯這個時間點兒帶着一隊醫生護士浩浩蕩蕩地過來了，那場景頗有點霸道總裁的意思。

“律醫生？”秦霍癱着臉說，但熟悉他的人如一旁的小白清楚，隊長這簡短的問句裏絕對埋着喜出望外的情緒。

“沒事沒事，別擔心。”律嶼清怕他們一堆人湧來，讓秦霍誤以為傷情加重，于是趕緊擺擺手解釋道：“因為你病例特殊，需要一些特別護理，我過來囑咐一下，這些同事們是旁聽的，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秦霍說。

律嶼清點點頭，轉身對随隊醫生護士條理清晰地交代道：“心率血壓都是這兩天需要重點觀察的數據，若出現血壓低于正常線但體溫高的狀況，應高度懷疑心包填塞症。有誰能解釋一下什麽叫心包填塞症以及後續搶救措施嗎？”

年輕醫生不敢搭話，怕說錯，只有一位年紀稍長的醫生說：“胸內心包腔有血凝塊，壓迫心髒，影響心髒收縮舒張引起低心排量，需馬上二次開胸，解除心髒壓迫。”

“嗯，前輩說的對，”律嶼清點頭，“确實應開胸清除心包血塊，改善心髒收縮率。但二次開胸危險系數極高，最好的辦法是做好術後護理和預防，比如……”

秦霍雖然聽不懂，但不妨礙他用贊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律醫生看。這人說起自己的專業來渾身是光，叫人挪不開眼。

“導尿管……嗯，保持術後導尿管暢通，”律嶼清之前一直講的很流暢，除了這裏。

黃祯祯擡眼，偷偷看了看瞬間有點不自在的律醫生，心裏回憶了一下，“嗯，前天手術的時候，秦隊長的導尿管好像是律醫生親自插的，咳咳，這點秦隊長大概不知道吧。”

秦霍确實不知情，但導尿管這三個字從律醫生嘴裏吐出來的時候，莫名讓他感覺有點局促，畢竟現在那根管子還沒撤掉，存在感實在太足了。

“每天需要沖洗兩次膀胱，胸腔引流管需每15分鐘擠壓一次……”律嶼清繼續講解。

不知為何，西南地區各醫院心胸外科的鑽研都不太深入，遇到疑難病症幾乎都是往大型城市送，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律嶼清在衆多下放醫院中選了雲臺市第一醫院的原因。

正好蔣院長也找過律嶼清，希望他能借着秦霍這個現成的教學案例，好好給醫院的胸外科同事上個課。所以，今天他才趁着中午午休的時間，把同事們召集過來，詳細講一講。

“大家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嗎？”律嶼清問。

“換藥主要注意什麽？律醫生，”有一個小護士問。

“唔，拆繃帶的時候需要托住患者的上半身，因為上午我剛給秦隊長檢查過傷口換過藥，今天沒法演示了，明天我再給大家演示一下，”律嶼清說，說完他又轉頭去征求秦霍的意見，“可以嗎？秦隊長。”

“好。”秦霍點頭。

“多謝，”律嶼清笑着說，“咱們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衆人聞言，收起手中的筆記本，紛紛向律嶼清表示感謝，更有年輕醫生打趣說：“律醫生不愧是孟老的學生，講的比我大學老師清楚多了。”

“你可別捧殺我，”律嶼清正在秦霍病例本上做記錄，聽見這話忙不疊搖頭表示拒絕，“咱這叫友好交流，你要是非給我扣上講課的帽子，我可是要收課時費的。”

“哈哈哈，只怕律醫生不開口，要是真開口了，蔣院長賣掉自己的假發也要給你出這個錢。”

“噢喲，老李嘴上怎麽不把門喏，院長的老底都讓你給掀了。”

“哈哈哈哈”

衆人笑成一團，律嶼清也跟着大笑出聲，眼角眉梢盡是灑脫不羁，跟剛才嚴肅嚴謹的律醫生幾乎判若兩人。

将這一切看進眼裏的秦霍，倏然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再見傾心”這個詞。

大家吵吵鬧鬧地打趣了一會兒，便各自忙去了。律醫生卻沒走，他站在床邊，等衆人走後鄭重道謝說：“今天真是多謝你了，帶着這麽多人過來，一直打擾你休息。”

“我這條命是律醫生救回來的，還沒好好謝過你。”秦霍原本想把話回得有趣點，但說出口卻還是這樣一板一眼，笨拙得很。

律醫生微偏了下腦袋，眼中笑意漸生，聽出了秦霍話裏隐隐的江湖氣。

“秦隊長大氣。”

秦霍第一次體會到話沒掉地上的感覺，秦霍不愛說話，只要開口必是話題終結者，他都已經習慣了。

但是跟律醫生說話，讓他很放松很舒服。

“我剛才就想問你，小白呢？他怎麽又扔下你一個人。”律醫生自然而然地換了個話題。

“去處理點工作上的事。”秦霍讓白橋回所裏，把測試數據放保險櫃鎖好，等他回去處理。

“嗯，喝水沒今天？”

秦霍搖頭。

“不用問，肯定也沒吃飯。”律嶼清臉色不渝地說。

秦霍又搖頭。

“唉，你等等，我去幫你弄點。”律嶼清嘆氣說，他原本想問為什麽家裏沒人過來，但覺得有點逾越，便沒問。

律嶼清剛出去沒多久，白橋就捧着病號飯回來了，他望着自家隊長的冷臉一頭霧水，心想：“我這是又哪裏惹到他了？”他自省了一遍，覺得自己好像沒做錯什麽。

“隊長，你……傷口疼？”他小心翼翼地問。

秦霍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嗯，測試數據全部封存起來了，當時整個測試場館的視頻監控也全都拷貝儲存好了，絕對夠你把趙三立那夥人送走。”白橋認真回他，說完話，他見秦霍嘴唇有點幹，問道：“隊長要不要喝點水，律醫生囑咐過你得少量多次地補點水，我幫你倒點？”

“不用，”秦霍這話幹巴巴的，“你走吧。”

“啊？為啥？”白橋撓了撓後腦勺。

“讓你去你就去，你不是喜歡打游戲嗎？去網吧打幾局再回來。”秦霍明目張膽開始趕人，他怕律醫生回來的快，又急急補了一句說：“現在就走，快點！”

白橋一臉懵逼地往外走，不知道自家隊長到底啥意思。

“回來。”

白橋機械地轉了個身。

“把這盒飯帶上。”

白橋：“……”

可惜，律醫生怕秦霍等太久，手腳十分利索，白橋剛好被他堵在了病房裏。

律醫生端着白粥進門，見白橋在裏面，便抱怨了句，“讓你照顧病人，怎麽盡往外跑。”

白橋瞧見律醫生手裏的粥，哪還有什麽不明白，趁着律醫生回過身去關門的空檔裏，趕緊兩步跨過去，将床頭櫃上的病號飯拎起來，塞自己後背衣服裏。

“額……是隊長讓我出去的，不是，隊長有事讓我去做。”白橋面對着律嶼清，像螃蟹一樣橫着給律醫生讓路。

律醫生把粥放在床頭櫃上，拖過一把椅子坐下，見白橋背着雙手站在那，奇怪地問道：“你老把手背後面幹嘛？”

“哦哦，我喜歡這樣。”白橋心跳瞬間飙升到一百二。

“你事情不是還沒辦完，趕緊去辦完再回來。”秦霍面不改色地吩咐白橋。

“對對，我這就走，”白橋如釋重負，“律醫生，我家隊長就麻煩你多照顧了。”他一邊說一邊倒退着朝門口退去，間或還不忘朝病床上的秦霍使兩個促狹的眼色。

“等等。”律嶼清喊住他。

白橋跟秦霍同時呼吸一窒。

“律……律醫生，還有什麽事嗎？”白橋有些心虛。

“別貪玩，趕緊回來，你家隊長身邊不能缺人。”

“是是是，我盡快。”

白橋回完話，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律嶼清用自己的飯盒給秦霍從食堂打來了白粥，這是醫生專用的窗口，白粥熬的軟糯又粘稠。

“我搖你起來，”說着律嶼清就去給秦霍搖床，“你別動手，我喂你。”

“這……”秦霍沒想到事情走向是這樣的，有……點快啊，他心想。

“來，張嘴。”律嶼清跟伺候小朋友一樣，耐心把粥吹涼，送到秦霍嘴邊。

饒是秦霍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偏偏某位姓林的醫生玩心起來了，喂就喂吧，非得“乖啊乖啊”的喊。

“律醫生。”秦霍艱難出口。

律嶼清看着他紅到幾乎滴血的耳朵，突然良心發現，覺得自己似乎有耍流氓的嫌疑，“咳咳，什麽事啊秦隊長。”但他一點也不想收斂，因為看着秦霍冷峻的臉上出現疑為害羞的表情，實在太好玩了。

秦霍失笑，他輕輕地搖搖頭，笑得一臉寵溺。

這回輪到律嶼清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