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轉眼,秦霍出院的日子到了。
那天上午,律嶼清原本說好要送送秦霍的,沒想到臨時來了個患者,律嶼清被叫去會診抽不開身。
秦霍指揮着白橋收拾東西,一會兒嫌他衣服疊的不整齊,讓他拆開重疊;一會兒又嫌他沒把病房地板上的水擦幹淨,給醫院添麻煩,讓他至少再擦三遍……
他東西原本就不多,再怎麽磨蹭也沒撐到律醫生倒出空來。
兩人在病房裏互相幹瞪眼,最後秦霍戴上墨鏡黑着臉大手一揮說:“走吧。”
“就是嘛,再怎麽磨蹭還不是得走,走了輕易又出不來了,唉。”白橋這人有時極機靈,有時又相當沒有眼色,這回正好每一句都紮在秦霍的肺管子上,紮得他臉更黑了。
秦霍站在醫院停車場的一輛大越野前,轉頭看向這座灰突突的醫院,心中有些失落。
律嶼清跑到停車場,看到的就是氣勢完全壓過後面那輛張牙舞爪的大越野的秦霍,他戴着墨鏡,穿着黑色體恤,将近1米9的大高個,簡直酷到不行。
律醫生遠遠停下腳步,等秦霍看到他後,才慢慢往那邊走,快進近的時候律嶼清吹了聲口哨笑着打趣道:“秦隊長帥啊,這得迷倒多少小姑娘?”
秦霍剛想摘下墨鏡的手停住了,他低下頭,似乎正認真審視着律嶼清,等律嶼清不自在地撇開頭後,他才低聲說道:“律醫生,我喜歡男人。”
“嗯?”律嶼清沒想到他這麽……額,直接。
秦霍斜跨了一步,站在律嶼清正對面,說:“我們可能要很久才能見面了。”
被這麽一打岔,直到秦霍走掉以後,律嶼清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原本是來要聯系方式的。
“啧,喜歡男人很了不起麽?”
律嶼清挂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匆匆回了醫院。走進大堂,看見黃祯祯隔着玻璃盯着越野車離開的方向出神。
“祯祯,回神了!”律嶼清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說。
黃祯祯被吓得心砰砰跳,“律醫生,你幹嘛呀。”
“怎麽?舍不得啊?”
“可不是麽,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黃祯祯一臉失落地說。
“這有什麽,想見他律醫生我有的是辦法,”律嶼清打包票說,“話說你有小白電話了吧,給我發個。”
黃祯祯掏出手機,一邊操作一邊問:“你要他電話幹嘛?”
“當然是幫你遠程監控他啰。”
“律醫生你……”
“走走走,回去工作了。”
晚上下了班,律嶼清洗漱完後,趴在床上擺弄手機,他正在斟酌怎麽問白橋要秦霍的聯系方式。
突然,微信進來了一條好友申請,名字就叫秦霍,頭像是一片樹林還是什麽東西。
律嶼清笑得意味深長。
半個小時後,律醫生通過了好友申請,那邊緊接着就發過一句話來:“律醫生,我是秦霍。”
哈哈哈,這人好呆。律嶼清在心底嘲笑人家,完事還回了一句:“秦隊長,我是律嶼清。”
那邊隔了一會兒才回:“律醫生在做什麽?”
“在跟你聊天。”律嶼清回。
律嶼清這人遇見秦霍就只想使壞,仿佛一肚子的壞水全倒給人家了,半點沒有平日裏的溫潤如玉。
接着律嶼清眼看着“正在輸入……”這幾個字霸屏了整整一分半。
秦霍:“嗯。”
律嶼清回了他一個小貓瘋狂鬧牆的表情。
秦霍:“律醫生,你不舒服嗎?”
律嶼清嘆了口氣,突然想起還有正事沒交代,“秦隊長,每月15號需要來複檢記得嗎?”
秦霍:記得。
律嶼清:胸帶不能拆,你開過胸,胸帶固定不好的話骨頭容易長歪。
秦霍:好。
律嶼清:3個月內不能劇烈活動,如果出現心慌氣短、呼吸困難一定要跟我說。
秦霍:好。
律嶼清:秦隊長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
秦霍:能的。
律嶼清簡直想化身微信裏那只撓牆的貓。
兩個就這麽莫名其妙聊到了深夜,律嶼清覺得雖然多半時間都是自己在講,但感覺還不算壞。
時間一晃,半個月下去了。
複診那天,律嶼清早早地就從宿舍出來了,吃過早飯,順便還把辦公室打掃了一圈。沒想到,先接到醫院的人不是秦霍,而是白橋。
白橋傷到了膝蓋,是邵令方送他過來的,挂了骨科。
律醫生接到消息來看望他,摸了摸他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膝蓋問:“你主治醫生是怎麽說的?”
“軟組織挫傷,律醫生。”邵令方說。
“拍片了嗎?”
“還沒。”
“那別拍了,拍了就得出院了,”律嶼清笑得有些開心,“來看祯祯吧?你可真行,故意受的傷?”
“哪能啊,真傷了。”白橋硬着頭皮說,“我們隊長親自給開的條子,您可別戳穿我哈。”
邵令方這才聽出來白橋的腿傷根本就不嚴重,氣得他一巴掌拍在小白膝蓋上,疼得他嗷嗷叫喚。這叫聲剛好被提着骨湯進來的黃祯祯聽見了,只見她杏眼睜圓,用十分不滿的聲音對邵令方說:“你兄弟都快瘸了,你還下得去手,這人怎麽這麽狠心呢。”
邵令方:“……”
律嶼清看的直樂,朝邵令方使了個眼色說:“走,我有點事要問你。”
說着帶人去了自己辦公室,把空間留給那兩位。
律嶼清辦公室在二樓,窗外是标配的香樟樹,濃陰蔽日,十分清涼。
“你坐,桌上有茶葉和開水,你自己泡,我上午還有兩個患者,你等我一下。”律嶼清說。
“好。”
邵令方腰背挺直地坐在會客的沙發上,聽着律嶼清三言兩語便找到傷者病處,還把治療方法、藥物、花費等講的清清楚楚,心中對律醫生的專業能力贊嘆不已。
“很無聊吧。”律嶼清忙完對邵令方說。
“還好。”
“你們隊長呢?”
“臨時有事絆住腳了,今天大概沒時間過來。”
“哦。”
“你們平常有休假的吧,一年休幾天?”
“看情況,沒項目的話就正常休。”
“哦。”
律嶼清跟邵令方聊不起來,邵令方話實在太少了,冷場片刻後他就起身告辭了。
晚上律嶼清夜班,他坐在值班室裏翻着一本海外的病例集,這會兒已經後半夜,律嶼清靠着病例中血呼裏拉的照片提神。
突然,頭頂乳白色的日光燈被一片黑影擋住了,律嶼清下意識擡頭,竟然看見秦霍正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律嶼清心跳瞬間超着120躍進,不知是被吓的還是怎樣。
花點時間平複了下心情,律嶼清問秦霍:“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手頭的工作處理完就已經這個時候了,又實在不想等到天亮,于是就跑來了。”秦霍說,“這是路上買的粥,你吃點暖暖胃。”
秦霍把盛粥的盒子從懷裏拿出來,遞給律嶼清。
律嶼清怔住,他從小到大吃過不少粥,但沒有吃過被人捂在懷裏的粥,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都被捂暖了。
接過粥,大大方方拆開盒子吃了一大口,律嶼清笑着說:“很好吃,謝謝秦隊長。”
秦霍放下心來,問律嶼清:“不知用一碗粥換個落腳的地方夠不夠?”
“那得看秦隊長想換哪裏的地方了,如果是值班室,那是足夠的;如果是別的地方那可就不夠了。”律嶼清咽下粥,一本正經地回他。
“那就先換值班室吧。”
“值班室?”律嶼清笑着重複了一遍,“行,那有個午休椅,秦隊長自己過去躺會吧。”
“不用,我就想陪你坐坐。”
律嶼清又笑了,他發現秦霍是一個他沒辦法拒絕的人。
“秦隊長胸帶有好好綁着嗎?”律嶼清一邊喝粥一邊問。
“有。”秦霍回他。
“來,自己解開,我看下創口愈合情況。”律嶼清促狹地說。
秦霍聞言,伸手就去解衣服扣子。
“哎等等,”律嶼清沒想到自己說話這麽好使,趕緊制止道:“這裏環境消毒不過關,你等我喊巡房的同事來替我值會兒班,我帶你去診室。”
“好。”
秦霍雙手搭在膝蓋上,安靜地看着律嶼清走出去又走回來。
進了診室,律嶼清吩咐說:“你去那邊的病床上坐好,繃帶我來解,你別動。”
秦霍噙着笑,乖乖按律嶼清說的坐好。
律嶼清戴了醫用手套過來,見秦霍乖巧的樣子,心裏軟成了一灘水。
秦霍今晚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扣子扣的一絲不茍,搭配他的刺頭,一股禁欲的氣息鋪面而來,砸得律嶼清有些恍惚。
他又忍不住想搞事了。
律嶼清走過去,站在秦霍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兩人對視良久,律嶼清漫不經心地将目光往下滑,從鼻子滑到下巴再滑到喉結,最後落在領口處那鋒利的鎖骨上。
秦霍被他看得口幹舌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結也跟着滑了一下,就這一下,又把律醫生的目光給招了回來。
律嶼清耍夠了流氓,便伸手去解秦霍的襯衫扣子,他手上戴着醫用手套,觸感鈍鈍的,解起扣子來特別費勁也特別折磨人,可律嶼清吧,偏偏喜歡這種慢吞吞的方式。
一顆,兩顆……扣子終于解開了。
秦霍偷偷松了口氣。
律嶼清接下來沒再搞事,老老實實退下秦霍的襯衫,解開繃帶,認真檢查了傷口,還額外幫他做了超聲和一系列檢查。
“你身體底子好,恢複速度是別人的三倍,”律嶼清看着檢查結果說道,“樂觀的話,再下去三個月你就可以痊愈了,不過這期間要嚴格按我說的去調理,千萬不能偷懶,不然會留後遺症。”
“我清楚了。”秦霍溫聲回他。
“嗯,走吧,繼續回去喝粥。”律嶼清笑着說。
可惜他這粥終究沒續上,剛準備再吃一口就被叫去接急診患者,等再回來值班室,天已經亮了。秦霍伏在桌上似乎睡着了,高高大大的身子委屈地縮成一團。
“你回來了?”秦霍埋着頭,聲音有些低啞的性感。
“你怎麽知道的?”這話剛問出口,律嶼清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我聽出來的,你腳步聲跟別人不一樣。”秦霍從臂彎裏擡起頭,捏着脖子狠狠轉了轉腦袋,“可以下班了嗎?你昨晚宵夜只吃了幾口,餓了吧?”
“嗯,等我交接一下就可以下班了。”律嶼清不知道,他此刻的聲音有多溫柔。
“好,我等你。”
律嶼清幾乎是小跑着去跟來接班的同事查房,做交接。走到白橋的病房時,見邵令方還在,他不知出于什麽心理,非得跟人家說你家隊長就在醫院裏。
搞得白橋跟邵令方一臉茫然,接着又雙雙變得難以置信,他們隊長什麽時候開始學着因私廢公了?
說完,律嶼清突然後悔了,萬一秦霍是偷偷出來的,那自己不就給他惹事了麽。于是他趕緊警告道:“不準往上打小報告,不然給你們下藥。”
“哈哈,不敢不敢,隊裏誰敢惹他。”小白搖着腦袋說。
律嶼清領着秦霍往早點鋪子走,這會兒正是上班時間,鋪子裏滿滿當當都是人,連排隊的都有一大堆。
眼看着排隊起碼半小時起,秦霍皺着眉頭問:“你家裏開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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