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從校門口到慎篤廣場是一條林蔭路,平均樹林超百年的槐樹,枝葉生長得肆無忌憚,即便夏天最熱的時候,這條路也是涼飕飕的。
律嶼清的老師還在學校任教,所以沒離開首都之前,他隔三差五就會回來看看老師。另外,他自己本科碩士博士都是在首都大學念的,前後加起來差不多呆了八年的時間,學校每一塊地磚幾乎都被他踩過,實在熟得不能再熟了。
“喏,物理學院在這邊,計算機學院在那邊,你倆先去報道填資料,我去圖書館查點資料,完事以後電話我,帶你們去吃飯。”律嶼清站在廣場前面的分叉路口上,對向錦和許白焰說。
“好。”兩人點頭。
上次許仙小朋友的病情在做診斷的時候,律嶼清就發現自己對DORV有知識漏洞,網上查到的幾本權威參考資料都在首都幾個大學圖書館裏,正好今天過來一并借來看看。
無奈,今天狀态不對,資料拿在手裏,律嶼清卻總是忍不住分神去想秦霍出現在首都大學的事。
“秦霍既然已經能出來了,那他為什麽不回我消息?他知不知道我也在首都?他來首都大學做什麽?那個女的是誰……”律嶼清大腦裏跟跑馬燈似的反複跑過這幾個問題,越想越煩躁。
到最後,他幹脆拿出手機,給秦霍發了條試探消息,“我現在在首都大學。”
發完後,他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很久,想要的回複一直沒來。
自秦霍封閉作業後,兩人的微信聊天框裏就只剩律嶼清一個人在說話。
“文華街的火鍋店還不錯,你來吃過嗎?”
“今天忙得午飯晚飯都沒顧得上吃,好餓。”
“花我收到了,謝謝秦隊長。”
……
翻着這些消息,律嶼清長嘆一口氣,合上資料,打算先出去轉轉,換換心情再回來看書。
走到學校禮堂那裏,也許是剛剛結束了什麽演講,門一開烏泱泱湧出來好多人。律嶼清剛在走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包裹進人群裏了。
這些大多是荷爾蒙旺盛的學生,走起路來橫沖直撞不管不顧的,律嶼清呆呆站在人流裏,被周圍說笑打鬧蹦蹦跳跳的學生擠得東倒西歪。
他四處張望着打算找個縫隙鑽出人流,沒想到一眼望見了穿着黑色西裝打着黑色領帶的秦隊長,将近1米9大高個,寸頭,冷着臉,簡直不要太酷。
秦霍在校領導的簇擁下,順着人流慢慢走來,他顯然也一眼就瞧見了律嶼清,畢竟律醫生身材挺拔氣質清隽,站在一群稚氣的學生中間實在有些顯眼。
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秦霍看見律嶼清用口型說了一句話,他說:“逮到你了。”
秦霍笑了,這讓陪同的副校長閻民章大感意外,自接待這位專家開始,他就沒見對方臉上有除了“冷漠”兩個字的表情。
“闫校長好。”律嶼清走上前去恭敬問好。
“哈哈,這不是孟老的得意門生嗎?”律嶼清的照片至今還挂在優秀校友的榮譽牆上,閻副校長不可能不認識他,況且之前他經常看見律嶼清出入孟老在學校小白樓的住所,“怎麽?你跟秦專家認識?”
“秦專家?”律嶼清饒有興趣地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
閻副校長以為兩人不熟,熱情介紹道:“這位是兵器發射理論技術的專家,邀請了好幾回,好不容易才約上時間來給兵工學院的學生們做演講……”
聽着這位閻副校長有長篇大論的趨勢,秦霍趕緊打斷他說:“闫校長,您不用送了,我跟律醫生聊聊天。”
“行行,你們年輕人有話聊,”閻副校長樂呵呵地說,“今天的演講很精彩,辛苦秦專家了,咱們保持聯系。”
“好。”秦霍點頭。
跟秦霍說完話,閻副校長又轉頭對律嶼清說:“你去地方任職的事我們都知道,當初你們院找法學院來着,說要告第一醫院,是有這麽回事吧楊老師?”
“對,還鬧了挺長時間來着,”一個圓臉的男老師說,“後來被孟老攔住了。”
律嶼清也是頭一回聽說還有這事,“看來老師瞞了我不少事。”
“我猜你就不知道。上回我學生來看我,你老師就沒少告狀,搞得我學生都不給我寄楊梅酒了,我這就是打擊報複哈哈。”閻副校長說。
律嶼清哭笑不得,“您老三高都多少年了,要是我的話就直接找師娘告狀,從源頭解決問題。”
“得得,走吧走吧,老的小的講話沒一句我愛聽的。”閻副校長擺擺手說。
大夥笑成一片。秦霍也跟着笑了,從剛才到現在,他的眼睛就沒從律嶼清身上挪開過。
“那我走了。”律嶼清說。
“去去去。”
得到赦令,律嶼清腦袋一歪,朝秦霍挑了下眉意味深長地說:“走吧秦隊長,咱好好敘敘舊。”
秦霍笑着朝律嶼清走過來,他身材好,正裝底下是結實的肌肉,把該鼓的地方都撐了起來,簡直比男模還紮眼,看得律醫生一陣臉熱,心想太他媽帥了。
兩人在學校旁邊找了茶室包廂,陳年普洱一泡,茶香四溢。
普洱是秦霍點的,養胃,律嶼清懂。
“秦專家,交代一下吧,誰跟你一起來的學校?”律嶼清老神在在地問,他是故意的,雖然他根本不相信秦霍會跟那女的有什麽,但就是想逗他。
“別喊專家,我哪算什麽專家。”秦霍低笑了一聲。
律嶼清用右手輕輕磕了下桌面,說:“哎別轉移話題啊,請正面回答剛才的問題。”
“你說的誰?木童還是小林?”秦霍裝作一臉困惑的樣子。
“牧童?我還老牛呢,”律嶼清在心裏吐槽,面上卻不顯,只雙手抱胸,定定地看着秦霍。
秦霍見對面的人似乎變嚴肅了,輕笑了一聲道:“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那我呢?也是無關緊要的人?”
“你不一樣的,律醫生。”說這話的時候秦霍把聲線故意壓低,低沉渾厚的聲音從胸腔裏蹦出來,聽得律嶼清毛都要炸了。
“行吧,”律嶼清故作勉強地說。
嘗到了搞事的甜頭,律醫生越發肆無忌憚了,“你最近看微信沒?”他問。
秦霍搖搖頭,他手機上繳以後還沒拿回來,“律醫生給我發信息了嗎?”
“是呀,發了很多,可惜秦隊長一條也沒看到。”
雖然律醫生是用正常的語氣在講這句話,可秦霍硬是聽出了滿滿的委屈,忙說:“等我拿到手機,一定會逐條回複的。”
“那你現在回吧。”律嶼清把自己手機遞給他。
“啊?”
“你不是拿不到自己手機嗎?直接用我手機回給我。”律嶼清說,說完他把秦隊長茶杯裏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續上新茶。
秦霍接過手機,偷眼瞄了一下被律醫生喝過的茶杯,手指一點一點蹭過去,偷偷把茶杯捏起來,轉到律醫生剛才沾唇的地方,喝了一口。喝完,自己先臉紅了。
律嶼清嘴角止不住往上跑。
秦霍逐條翻閱信息,寫寫删删,幾條信息折騰了将近半小時。期間律嶼清一直沒催過他,只是靜靜地盯着秦霍帶鈎子的眉眼,看着看着時間就溜過去了。
“給你……我回的不好。”秦霍把手機遞還給律嶼清。
律嶼清接過手機,兩個人的微信界面上,只有自己的頭像一直在自說自話:
“文華街的火鍋店還不錯,你來吃過嗎?”
“今天忙得午飯晚飯都沒顧得上吃,好餓。”
“我最近好像添了低血糖的毛病,一餓就手軟腳軟,但在手術臺上就不會,是不是很神奇?”
“花我收到了,謝謝秦隊長。”
“我現在在首都大學。”
——沒吃過,但我想以後跟你一起去吃。
——再忙也要記得吃飯。
——希望你喜歡。
——嗯。
律嶼清逐條看完回複的信息,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作,并後知後覺有點尴尬。
不過秦霍顯然沒注意這點,“律醫生,低血糖能治好嗎?”他問。
這麽多消息裏秦霍最在意的就是這條,他不希望律醫生的身體健康出現任何問題。
“我這是小毛病,正常吃飯就行。”律嶼清毫不在意地說。
秦霍有點不高興,因為律嶼清顯然不太在意自己的健康問題,所以再說話他的态度就強硬了些,“我讓溶月閣每天給你送飯怎麽樣?”
“溶月閣?”這個餐廳律嶼清從黃祯祯嘴裏聽說過,據說東西好吃巨貴,是雲臺最高檔的餐廳,“不用,太貴了。”
“不花錢,是我媽開的。”秦霍說,想了想他又補上一句,“她知道你。”
“呃……”秦霍這句話槽點太多,讓律嶼清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怪不得邵令方說秦家有錢,雲臺市最貴的餐廳居然是他家開的。關鍵他跟秦霍連關系都還沒确認,為什麽他媽媽就已經知道自己了?那他是不是也得跟老師報備一下?
律嶼清扶額,覺得事情好像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幹脆一股腦拒絕道:“別,你什麽都別做,以後再說。”
秦霍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如果他人在雲臺的話,可以随時過去盯着,讓律醫生按時吃飯。可現在自己的這個工作性質,別說幫忙了,連最起碼的陪在人家身邊都做不到,想到這些,秦霍整個人的氣壓都低了。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律嶼清說,“對了,你大概什麽時候能回雲臺?”
“可能還得三個月左右。”
“還要三個月啊。”律嶼清有些失望。
秦霍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抱歉,律醫生。”
“行叭,”律嶼清勉強扯出個笑,打趣說,“你說咱現在這情況算什麽?處對象?哦,不對,咱誰也沒追誰呢。”
“我……”
“算了,不說這個。”律嶼清問,“你有幾天假?”
“兩天,今天和明天。”秦霍原本在首都物理研究院做一個新武器的性能測試,臨時被拉來首都大學做演講,院裏給了兩天假。
“唔。”律嶼清點頭。
突然,律嶼清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秦霍不小心瞥了一眼,見來電顯示上是“向錦”兩個字,他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接完電話,律嶼清問秦霍:“你下午有時間嗎?跟三個小朋友一起吃個飯。”
秦霍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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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